蓉沉 正文 第十七章 恩寵
    輕撫琴弦,已是脆聲丁冬。

    披在身後的散發因為沐浴的關系,還在滴答落水。

    清秋寥落,鴻雁飛鳴。

    恍若回到與婉兒姐姐一起歡笑彈琴的那個初秋。

    她輕輕撩起一根琴弦,笑意岑岑的看著我,教了我這曲《平沙落雁》。

    燭影飄搖,在對面的牆上拉出長長的投影。

    無聲無息中,他已經來了。

    還是沒有通報。

    當今聖上,意欲如何,無人能問。

    我淡淡一笑,手指輕轉,成了一曲《鳳求凰》。

    他依舊無聲,站在原地。

    搖曳的燭影,映得他的身影寂寥悵然。

    我無意再彈,收住手,最後一個單音在琴弦外繚繞。

    身後他低沉的聲音傳來,“意攜手相向,無奈佳人,已不在東牆。”

    我轉身,凝望他恍惚的雙眼,輕吟,“卻依舊願得相知人,從此共白頭。”

    他這才回過神,怔怔看我。

    原來他還記得。

    願得相知人,從此共白頭。是先皇對姑姑的承諾。

    趙維與我,都是知道這句話的。

    當時雖不大明白,但深記於心。

    可是記得又如何,我已早不是那時的蓉兒。

    只是段亦如。這個江山大局棋盤上一顆任人隨意撥弄的棋子。

    心內一酸,低頭,俯身請安。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顎,雙眼如冰,“聽李康說,你今天去過燕辰宮?”

    我別開頭,淡淡的回道:“只是去看看燕妃。”

    “以後,不要再去。”他頓了頓,撥動一根琴弦,“這不是將軍府,以後你不要再這般胡鬧任性。”

    我轉頭,冷冷的看向他,不做聲。

    胡鬧任性?難道去探望他病中的妃子就是胡鬧任性。

    屋內恢復沉靜。

    沒有琴聲,他也不再言語。

    李公公將食盒放在桌上,“皇上。”

    他走到桌邊坐下,“傳太醫。”

    公公應聲退下。

    “過來吃點。”他皺眉,聲音還是一貫的深沉。

    我愣了愣,這才走到桌邊,打開食盒。

    裡面就一碟糕點,一壺酒。

    我斟了兩杯酒,將糕點拿出來,馥郁的香氣氤氳滿室。

    是百花糕。

    以前姑姑都是親手做這些糕點。

    在花團錦簇的季節,擇取嬌嫩芬芳的花蕊,釀出蜜汁,配以上好的面粉與其他調配品,和制而成。

    繁雜的工序,姑姑卻樂此不疲。

    除了宮女摘取花朵外,其余姑姑都要親力親為。

    包括挑選出合適的花蕊。

    我拿取一塊,放入口中。

    久違的味道,噎在喉中,嗆得我眼淚直流。

    混亂間,陌生的男子氣息鋪天蓋地。

    雙唇驀地被封住,辣辣的汁液滑入口中,迷糊了神經,緩解了方才的干澀難過。

    “好點了嗎?”溫存的嗓音近在耳邊。

    我睜開眼,他的臉就在咫尺,單手挽住我的腰。

    以口渡酒。

    我這才反應過來,渾身燥熱,雙頰倏地羞紅。

    他瞇著眼,雙眼含笑,深深看我。

    我低下頭,想從他環中掙脫。

    腰上的臂力加重,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顎,臉孔瞬間貼近,雙唇被狠狠的吻上。

    從未有過的感覺,炙熱迷亂,震撼強烈,讓我渾身癱軟無力。

    門外一陣慌亂。

    他這才直起身,手依舊攬在我的腰間。

    “李康,進來。”

    李公公站在門口,沒踏進一步,“皇上,劉太醫來了。”

    他沒有做聲,抱起我,走向床榻。

    我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軟聲喚道:“皇上。”

    他將我放在床榻上,“李康說你下午不舒服,也不肯讓太醫給你看看。”

    我拉住他的衣袖,輕聲說道:“可是,臣妾真的沒事。下午只是太熱了。”

    他盯著我嬌羞的臉,雙眸深邃,看不出裡面的情感。

    逼迫得我不敢再看,只得垂了眼眸,眼光下移,遁入眼睛的竟是他緊抿的雙唇。

    方才那一記深吻的感覺復又隴上全身,讓我只覺四周再度燥熱。

    他似看穿我的想法,細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唇,輾轉反復。

    我渾身一顫,閉了眼,喟出一聲輕歎。

    他啞聲吩咐,“都退下吧。”

    房門關上的聲音細微而又清晰。

    他的手從我的唇邊游移到腰間,令我渾身酥軟滾燙。

    濕潤的吻從頸項纏綿往下,周身瑟瑟發冷,我這才驚覺,僅穿的寢衣不知何時已脫離身子。

    我不禁嬌喘出聲,側臉睜開眼,燭光依舊飄搖,那火光似燒到我的身上般,讓我口干舌燥。

    心慌意亂之余,我揚手抓住床帷,想將它拽開,覆住那搖晃的光影。

    手臂的動靜驚動了他。

    他抿唇邪魅一笑,伸手猛然一拉,金鉤叮當作響,垂幔震蕩中散開,搖擺。

    最後陷入我的眼睛的,是他定定望著我的迷離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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