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夜人 第二卷 第十九章 苗王飲恨葆血眼
    一陣囉嗦過後,照例是王長老走前面,這老傢伙雖然頭髮花白,年近古稀,但是卻腰不彎,背不駝,牙齒一顆也沒掉,聲音依然如四十歲的中年人般響亮,一看便是一個頗有修為的練家子。

    跟在長老們身後,忍不住偷偷的打量起這神秘的苗族聖地,只見這裡是一個很大的石廳,與剛才經過的石廊相比竟是寬敞好幾倍,洞壁上到處都點滿了巨大的松油燈,照的整個石廳甚為明亮,石廳兩側是兩條小小的從地下暗湧而出的幽泉,水氣從幽泉裡裊裊的升上來,襯的整個廳裡有如仙境般氤氳裊繞。

    石廳的盡頭處則利用從洞壁上突出的石塊就地設了一個高高的石製神龕,神龕上雕刻著一隻巨大的長了利爪的單頭蛇像,令人奇怪的是,蛇頭前的供桌上卻沒有被供奉的神物,只有一個空空的八角小鼎。

    「早就聽說苗人有一個聖物,難道這個聖物丟失了?要不就放在別的地方藏起來了。」看著神龕上的那個空空的八角小鼎,總覺的鼎內應該是要供著一個東西才對。

    神龕的前方,很有規律的整齊擺放著十具棺材。我想,被我從吉首趕回來的苗王,應該也躺在其中的一具棺材裡面。

    很快,我們便到了神龕前,不過這十具黑黝黝的上等楠木棺材,一動不動的擺在地上,看起來倒是多少有點令人悚然,當然就算他們全部都變成了粽子,也不能夠從這密室裡蹦達出去,心裡正在想著,卻見王長老正用一種無比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知道該是我幹活的時候了,便示意老六拿行袋過來。幾位長老心裡清楚我要打開棺材,二話不說便紛紛的向棺材行起了跪拜之禮。見此情景,老六竟然也要伏身跪拜。

    見狀,我連忙用手制止,輕聲罵道:「你拜個鳥啊,你又不是苗人。」

    長老們拜完,又給神龕下的香爐上了香,囉嗦了很久後,這才對我說可以開棺了。

    其實我早就等不及了,一是想看看這老苗王到底是出了什麼情況,會不會變成粽子或是屍魔,如果有這個可能就得早點趁其還沒有屍變之前把他消滅掉;二是就快到子時,到時候陰氣會更重,開棺玩屍風險很大,加上這裡有這麼多的棺材,又是蛇群聚居的地方,蛇屬大陰,此地陰氣重的簡直好像用手都可以抓的到,陰氣一重,變成粽子的可能性就更大,雖然個把粽子在我手裡不是大問題,但還是少惹麻煩為妙。

    上次去抓古丈的那只綠毛屍王,折騰了一個晚上都沒搞定它,最後還差點丟掉了小命,所以還是早早把事情做完,再伺機找借口去查清師傅身上的詛咒是否和這裡的苗人有關係要緊。

    當下吩咐王長老馬上去打開棺蓋,由於這個死去的苗王還沒有正式的入殮封存,棺蓋並沒有像其他九具一樣用長長的鐵木釘釘死,這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煩。

    棺材一打開,一股濃烈的藥水味道已是撲鼻而來,辛辣刺鼻但又夾著一種令人清涼的感覺,熏的我有點飄飄然,問過王長老方知這是一種苗家特製的防腐藥劑,只有苗王或族裡重要人物死後,才有享受使用這種防腐藥待遇的權力,其目的是為了防止屍體腐爛,同時也能夠驅走一切想要吃屍的蟲子,直到屍體在棺材裡完整的被自然的風乾,成為乾屍。

    我把行袋挎在肩上,俯身靠近棺材一看,果然這老苗王如那幾個苗人所說,眼裡的血就像水珠一般正不斷的從眼皮底下滲透而出,漸漸的匯成了一條線繞開突起的顴骨,流過乾癟的臉頰,一直沒進了頸跟處穿著的壽衣裡。

    屍體保存的還算完好,除了臉上的皮膚顏色有點開始發黑脫水,身體並沒有一點腐爛的跡象,心裡不免驚歎這苗家秘製藥方的防腐功能,竟然能把屍體如此完好的保存一個多月。

    長老們站在我身旁,只等著我發話,知道他們心裡著急,但眼下又哪裡有時間顧及得了他們得心情。

    我搖搖頭,看著躺在棺材裡的老苗王,心裡同樣也產生了疑問:「這人都死了,人死則血枯精盡,難道在他屍體內的血還沒有乾涸凝固?」

    一個大大的問號打在我的腦海裡,輕輕的用手翻開苗王的眼皮,裡面沒有任何生機的跡象,完全是一副有如死魚般眼睛,血從眼皮下面慢慢的滲出來,流到臉上,樣子看起來倒是顯得格外的猙獰。

    倉促之間找不到苗王眼裡流血的根源,便對王長老說:「能否讓我把老苗王搬出來,做一個徹底的檢查?」

    「你放手做就是了,鬼道,我想老苗王也會答應的,只要能讓他安心的去。」王長老回答道。

    老六知道我要做什麼,趕緊麻利的把苗王的屍體從棺材裡搬出來平放在地上,好讓我施法檢查。

    打開行袋,拿出十柱香,分別在室內的東西南北各點上一隻,然後在石室中間畫上五玄八卦圖,把圖上的五個角也各點上一柱香,就地祭拜一番後,剩下的最後一隻香便叫老六拿在手裡,叮囑他道:「如果香有熄滅的勢頭,一定要用口把它吹燃,千萬不能讓它熄滅了,或者乾脆去壁上的油燈裡接火。」

    這五玄八卦圖,乃是我師門裡一種專門克制邪氣陰氣的符印,我把它用沾滿桃木粉的硃砂水畫在地上,是為了壓住此地的邪氣,畢竟這裡還有其他九具棺材。

    而老六手裡拿著的那根香,我們行裡稱其為測魂香,一旦香頭有熄滅的勢頭,就表明此地陰氣過重,屍體是不能再去動它分毫,否則就有屍變的危險,要不就是有別的鬼魅經過,這種情況同樣也是危險萬分,因為鬼魅帶來的陰氣同樣會引起屍變,這和貓引發屍變是一個道理。

    見一切已經準備妥當,便褥起衣袖來到苗王的屍體旁,打算動手脫這死人身上的衣服,心裡卻在默默的念叨:「各位大叔大伯,公公爺爺,今天我這醜小子打擾各位的好夢了,雖然外面吵了點,但我衷心的希望你們在裡面全當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千萬不要站起來。」

    由於苗王屍體已經僵硬,壽衣脫起來非常難,實在沒辦法的時候不得不要用手去撕扯。經過我一番連脫帶扒,老苗王乾瘦的軀體,終於一絲不掛的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幾位長老見狀,趕緊站到一旁,低頭不住的在口裡唸唸有詞。見他們對死去的苗王如此虔誠,不禁在心裡頗是感歎。

    當下麻利的從行袋裡拿出起屍的辰洲符,用準備好的糯米漿把它貼在苗王的額頭,待紙錢燒罷,輕輕的在嘴裡念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形流。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起——」

    話音剛完,昏暗中,只見石壁上的油燈一閃,老苗王赤裸的屍體突然應聲站起,幾位長老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忽見老苗王搭拉著雙手站立在他們的面前,慌忙中本能的趕緊往後一跳,看他們嚇成這樣,心裡直想笑,既然要我查屍,就要做好見到死人站起來的思想準備。

    仔細的檢查完苗王的屍體,奇怪的是在他身上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像,除了他的雙眼裡在慢慢的淌著血。

    「這就奇怪了,為何無緣無故的眼裡會淌血呢?沒看到有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啊?」我在心裡默默的歎道,「看來還要把他的身體細細的檢查一番。」

    從行袋裡找出驗屍針,輕輕的把針插進苗王的手指,血並沒有像在眼睛裡那樣流出來,看樣子是我多疑了,人死了血怎麼還能活呢?

    大家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我,整個廳裡沒有一絲聲音,靜的出奇,估算一下就快到子時了,事情卻還沒有一點進展,我的額頭不由得滲出了冷汗。

    可能他們並不知道我緊張的緣故,剛才由於急於想知道苗王眼睛流血的原因,不得不用了趕屍術。我深知屍體不能隨便驅趕,所以剛才讓他無緣無故的站了起來,現在就不能再讓他無緣無故的躺下去,但是又不能讓他站的太久,否則必生變故,除非能夠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在最快的時間內把事情處理完,搞不好亂了這裡的陰脈,整個梵淨山都會鬼哭神號。

    無形中,我已經犯了門裡大忌,子時就快到了。

    心裡急的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突然,身旁的老六對我大喊道:「鬼老大,香頭要熄滅了,怎麼吹都不管用。」

    我一急,連忙對他喝道:「你個死腦筋,快到油燈那裡接火,千萬不要讓香被陰風熄完了,點燃後站到五玄八卦圖裡面去。今天晚上盡量要把這個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心裡不敢怠慢,連忙從行袋拿出一張專門鎮屍的辰州符,貼在苗王的後腦處,眼下能把這屍體鎮多久就鎮多久。

    老六由於站在五玄八卦圖中,香慢慢的燃旺了。不經意間,子時已經到了,剛才出現的那陣陰氣差點熄滅了香頭,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其他九位正在安睡的老人家。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在他們的棺材上貼上了鎮屍符。

    苗王仍然筆直的站立著,血還在從眼睛裡不住的往外流,再這麼站下去不是辦法,但是通過剛才的對他的檢查,在他身上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對頭的地方,心裡很是苦悶,感覺想不出任何的對策。

    沒辦法,眼下能做的也只有先找出剛才那陣陰氣的根源,因為剛才肯定有鬼魅從這裡經過,否則香頭不會有熄滅的勢頭,如果被鬼魅干擾,說不定又會惹出其他的禍事來。

    這時,王長老突然驚道:「鬼道,大王的手指怎麼在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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