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環王 第一部 魔戒遠征隊 第二節 過往黯影 下
    「真相就是真相,」甘道夫回答。「我比哈比人還要瞭解他們自己的歷史。連比爾博自己的故事都提到了這種可能性。他們的心思和記憶中有很大部分的相同。他們對彼此相當瞭解,和哈比人與矮人、半獸人或是精靈之間的關係完全不同。你還記得吧,他們竟然聽過同樣的謎語。」

    「我記得,」佛羅多。「但其他的人種也會猜謎,謎題也多半大同小異。而且哈比人不會作弊。咕魯滿腦子都是作弊的念頭。他一心只想要攻個比爾博措手不及。我敢打賭,這種輸亦無傷,贏卻有利的消遣一定讓咕魯高興的不得了。」

    「我想你說的很對,」甘道夫說。「但還有一些事情是你沒有注意到的。即使是咕魯也沒有完全失去本性。他的意志力比賢者們的推斷還要堅強;這又是一個哈比人的特性。他的心智中依舊有一個角落是屬於他自己的,微弱的光明依舊可以穿越這黑暗。那是來自過去的微光。事實上,我認為,比爾博友善的聲音讓他回憶起了花草樹木、陽光和微風的甜美過去。」

    「不過,當然,這只讓他心中邪惡的部分變得更憤怒。除非,我們能壓抑這種邪惡,能夠治好這種邪惡。」甘道夫歎了一口氣。「可惜!他已經沒有多少希望了。但還不是完全絕望。如果他從過去到現在都一直戴著魔戒的話,那就真的毫無希望了。幸好在陰暗的地底不太需要魔戒,他也不常配戴它。他還沒有達到跨入幽界的地步,只是變得十分扭曲。但那東西還是繼續在吞蝕他的心智,這對他來說是無比痛苦的折磨。」

    「他之前期待的『山中秘密』其實只是空虛和荒蕪。再也沒有什麼好發現的,沒有什麼可做的。只有殘酷的獵食和悔恨的記憶。他在這裡受盡折磨。他痛恨黑暗,但更害怕光亮。他痛恨魔戒更甚於一切。」

    「你這是什麼意思?」佛羅多問。「魔戒應該是他的寶貝,也是他唯一在意的東西吧?但如果他恨這戒指,為什麼不把它丟掉就好,或者是單純逃開呢?」

    「佛羅多,在你聽了那麼多歷史之後,你應該可以明白才是,」甘道夫說。「他對它又恨又愛,就如同他對待自己的看法一樣。在這件事情上他的自由意志已經被消磨殆盡。」

    「統御魔戒會照顧自己,佛羅多。它可能會自己滑下主人的手指,但持有者絕不可能丟棄它。至多,他只能考慮將它交給別人保管。而這還必須在被魔戒控制的最初期才行。就我所知,比爾博是史上唯一將其付諸行動的人。當然,他也需要我的幫助才辦的到。即使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就這樣把魔戒丟到一旁。佛羅多,決定一切的不是咕魯,而是魔戒。是魔戒決定離開他。」

    「難道是為了迎接比爾博嗎?」佛羅多問。「難道半獸人不會是更好的對象嗎?」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甘道夫說。「特別是對你來說。這是魔戒悠久歷史中最詭異的一次變化:比爾博正好出現,在黑暗中盲目戴上了它!」

    「佛羅多,在歷史幕後運作的不只一方的力量。魔戒試圖要回到主人身邊。它掙脫埃西鐸的掌握,出賣了他。然後當機會來臨時,它又抓住了可憐的德戈,害得他慘遭殺害。在那之後是咕魯,魔戒將他徹底的吞蝕。但他對魔戒失去了進一步的利用價值:他太微不足道、太狡詐了。只要魔戒一直在他身邊,他就永不可能離開那座地底湖。因此,當魔戒之主再度甦醒,並且將邪氣射出幽暗密林時,它決定捨棄咕魯。卻被最不恰當的人選,來自夏爾的比爾博給拾得了!」

    「這背後有一股超越魔戒鑄造者的力量在運作著。我只能說,比爾博注定要接收魔戒,而這不是鑄戒者所能掌控的。同樣的,你也是注定要擁有魔戒。從這角度想應該會讓人安心些。」

    「我一點都不覺得安心,」佛羅多說。「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明白你所說的。但你又是怎麼知道這有關魔戒和咕魯的過去?你真的確定這些事情嗎?或者你只是在瞎猜?」

    甘道夫看著佛羅多,眼中露出光芒。「很多事我本來就知道,也有不少是調查來的,」他回答。「但我不準備對你解釋這一切。人皇伊蘭迪爾和埃西鐸以及至尊魔戒的歷史是每個賢者都知道的事情。光是靠著那火焰文字就可以證明你所擁有的是至尊魔戒,不需要任何其它的證據。」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一切的?」佛羅多插嘴道。

    「當然是剛剛才在這裡發現的,」巫師毫不客氣的回答。「但這在我的預料之中。我經歷了漫長黑暗的旅程,就是為了要執行這最後的試煉。這是最後的鐵證,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了。不過,要構思出咕魯的過去,填補進歷史的空白中需要一些氣力。或許一開始我只是推測咕魯的過去。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見過他了,我知道我所說的是事實。」

    「你見過咕魯了?」佛羅多吃驚的問。

    「是的。我想只要有可能,這是每個人會採取的作法吧。我很久以前就開始嘗試,最後才終於找到他。」

    「那在比爾博逃出他的巢穴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你打聽出來了嗎?」

    「不是很清楚。我剛剛告訴你的是咕魯願意說的部分。不過,當然不是像我描述的那麼有條理。咕魯是個天生的說謊家,你得要仔細推敲他的一言一語。舉例來說,他堅持魔戒是他的生日禮物。他說這是他祖母給他的禮物,而他的祖母擁有很多這樣的寶物。這太可笑了。我可以確信史麥戈的祖母是個有權有勢的女性;但若說她擁有很多精靈戒指?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還可以把戒指送給別人?這就絕對是個謊言。但謊言之中依舊有真實的蛛絲馬跡。」

    「殺害德戈的罪行一直讓咕魯感到不安。他編出了一個理由,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的對他的『寶貝』覆誦,直到他自己也幾乎相信為止。那的確是他的生日,德戈本來就該把戒指給他。戒指這麼突然的出現,本來就是要給他的禮物。戒指就是他的生日禮物等等,等等。他不停的這麼說著。」

    「我盡可能的容忍他,但真相的重要性讓我不得不動用非常手段。我讓他陷入恐懼中,一點一滴的在他的掙扎下搾出真相。他認為自己受到虐待和誤解。但是,當他最後終於透露出真相時,也只到比爾博逃跑為止。在那之後他就不願意多說了。有其它、比我所煽起更炙烈的恐懼之火在威脅著他。他嘀咕著要取回過去的一切。他會讓人們知道這次他絕不平白受辱,他會讓其它人付出代價。咕魯現在有了好朋友,很厲害的好朋友。他們會幫助他的。巴金斯會付出代價的。他腦中只想著這些東西。他痛恨比爾博,不停的詛咒他。更糟糕的是,他知道比爾博來自何處。」

    「但他怎麼會知道的呢?」佛羅多問。

    「都是名字惹的禍。比爾博非常不智的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名字。一旦咕魯來到地面,要找到比爾博的家鄉就不算是件難事。喔,沒錯,他已經離開了地底。他對於魔戒的執念勝過了對半獸人甚至是對光明的恐懼。在事件發生之後一兩年,他就離開了山底的洞穴。你仔細分析之後就會明白了,雖然他依舊抵抗不了魔戒的吸引力,但魔戒已經不再吞蝕他的心智,讓他又恢復了部分的理智。他覺得自己無比的衰老,卻不再畏懼外界。而且開始覺得極度的飢渴。」

    「他依舊痛恨和恐懼由太陽和月亮製造出來的光明,我想這點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但他相當的聰明。他發現自己可以晝伏夜出,躲過月光和陽光,藉著那雙習於黑暗的大眼在深夜中行動,甚至可以藉機捕捉那些倒楣的食物。在獲得了新的食物和新鮮空氣之後,他變得更強壯、更大膽。果不其然,他接著就進入了幽暗密林。」

    「你就是在那裡找到他的嗎?」佛羅多問。

    「我的確在那邊看到他的蹤跡,」甘道夫回答。「但在那之前他已經追著比爾博的足跡漫遊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所說的話經常被咒罵給打斷,我很難從他口中問清楚確實的情形。他會說:『它口袋裡有什麼?不,寶貝,我猜不出來。作弊。這不公平。是它先作弊的,沒錯。是它破壞規則的。我們應該把它捏死的,對吧,寶貝。我們一定會報仇的,寶貝!』」

    「他三不五時就會冒出這樣的話語。我猜你也不想繼續聽下去。我為了獲得情報,可是忍受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過,從他那言不及義,斷斷續續的詛咒中,我還是擠出了足夠的情報。我推斷,他那雙帶蹼的小腳至少曾經讓他進入長湖上的伊斯加,甚至讓他混入河谷鎮的街道上,讓他偷偷摸摸的聆聽人們的對話。當時發生的事件在大荒原上可是傳頌一時,或許他就是在那邊打聽到比爾博的家鄉。我們當時並沒有對於比爾博的去向特別保密。咕魯那雙靈敏的耳朵應該很快就可以聽到他想要的消息。」

    「那為什麼他不繼續追蹤比爾博呢?」佛羅多說。「為什麼他沒有來夏爾呢?」

    「啊,」甘道夫說,「這才是重點。我認為咕魯的確想要這樣做。他離開河谷鎮之後往西走,至少到了大河邊。但那時他突然間轉了方向。我很確定,他不是因為距離遙遠才這樣做的。不,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些替我追捕他的朋友也是這樣認為的。」

    「是木精靈先找到他的;由於他的足跡很明顯,所以對精靈們來說不是難事。他的足跡帶領精靈們進出幽暗密林,精靈們一時卻無法抓住他。森林中充滿了有關他的謠言,甚至連飛禽和走獸都聽說過關於他的恐怖傳聞。那裡的居民認為森林中出現了一名生飲鮮血的鬼魅。它會爬上高樹,找尋鳥巢,深入洞穴,補食幼獸。它甚至更會爬進窗戶,找尋搖籃的位置。」

    「接著,他的足跡在幽暗密林的西邊轉向了。他似乎往南走,擺脫了木精靈的跟蹤。那時,我犯了個大錯。是的,佛羅多,那不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卻可能是最要命的錯誤。我沒有繼續追蹤。我讓他就這麼走了。因為當時我還有許多其它的任務要完成,我也依舊相信薩魯曼的解釋。」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從那以後,我為了彌補這錯誤,進行了多次危險的探索。在比爾博離開此地之後,我再度開始追蹤咕魯;但他所留下的痕跡早已被破壞。如果不是有吾友亞拉岡的幫助,這次可能就前功盡棄了。他是目前這世界上狩獵和追蹤的第一好手。我們兩人在大荒原上漫無目的的追蹤咕魯,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最後,在我已經放棄這道路,轉而思索其它的解決方案時,吾友終於找到了咕魯。我朋友歷經艱難,才將這可憐的傢伙帶回來。」

    「他不願意透露自己之前經歷了什麼。他只是不停的哭泣,指責我們殘酷,喉中還發出咕魯咕魯的聲音。當我們追問時,他會不停的哀嚎和扭動,甚至揉搓著自己的雙手,舔著細長的手指,彷彿它們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一般。這似乎就是他對過去某些酷刑的回憶。雖然我很不想要這樣說,但一切的線索都指出:他慢慢的、悄悄的往南走,最後終於進入了魔王的根據地。」室內沉寂的彷彿空氣為之凝結。靜的讓佛羅多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似乎連屋外的一切也跟著凍結了,山姆剪草的聲音也跟著消失了。

    「是的,正是魔多這個地方,」甘道夫說。「唉!魔多會吸引一切擁有邪心的生物,黑暗的勢力更不計一切代價召喚它們在該處會師。魔戒會在持有者身上留下烙印,讓他無法抵抗對方的召喚。各地的人們那時就開始流傳南方崛起的新威脅,以及它對西方勢力的痛恨。原來這就是他的好朋友,就是會協助他復仇的新朋友!」

    「愚蠢的傢伙!在那裡他學到了教訓,讓他後悔不已。遲早,當他在魔多的邊境鬼祟行動時,他會被捕,並且接受盤查。恐怕這就是它們的作法。當他被我們找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魔多待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正準備離開。或者是去執行某項邪惡的任務。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對這世界最大的破壞已經造成了。」

    「是的,唉!魔王透過他知道了魔戒已經再度現身。他知道埃西鐸戰死的位置。他更知道咕魯找到戒指的位置。由於它擁有讓人長生不死的能力,他確定這是一枚統御魔戒。他又推斷出這不可能是精靈王的三枚魔戒,因為魔戒尚在他們手中;而他們的魔戒絕不可能容忍任何形式的邪惡。他也確信那不是矮人七戒和人類九戒之一,因為這些魔戒的蹤跡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最後,他明白這就是至尊魔戒。我想,那時他才終於聽說了『夏爾的哈比人』。」

    「即使魔王還沒有確認夏爾的位置,他現在也可能正在尋找此地。是的,佛羅多,恐怕他已經開始注意到巴金斯這個姓氏了。」

    「這太恐怖了!」佛羅多大喊。「比我之前從你的暗示和警告中所猜測的要糟糕太多了。喔,甘道夫,我最好的朋友!我該怎麼辦?我現在真的覺得害怕了。我能怎麼辦?比爾博當時沒有趁機殺死這傢伙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就正是對人命的憐惜阻止他下手。憐惜和同情:不要妄動殺機。佛羅多,而這也給他帶來了善報。他能夠在邪惡的影響下未受大害,最後還得以僥倖逃離,這都是因為他擁有魔戒的動念起自於此:憐憫。」

    「對不起,」佛羅多說。「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實在沒辦法憐憫咕魯。」

    「你並沒有見過他,」甘道夫插嘴道。

    「沒錯,但我也不想見他,」佛羅多說。「我實在不懂你。難道你剛剛的意思是咕魯在作了這麼多惡行之後,你和精靈竟然還讓他活著離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他都和半獸人一樣邪惡,都是我們的敵人。他被殺是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我可不這麼認為。許多苟活世上的人其實早該一死;許多命不當絕的人卻已逝於人世。你能夠讓他們起死回生嗎?如果不行,就不要這麼輕易論斷他人的生死。即使是最睿智的人也無法考慮周詳。我並不認為咕魯在死前可以被治好,但這機會依舊是存在的。而且,他的命運早已和魔戒緊緊相系。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在一切終局之前還有戲份,只是不能確定是邪惡或是正義的一方。當那時刻到來時,比爾博的惻隱之心可能決定許多人的命運,你絕對是其中之一。總之,我們並沒有殺死他:他已經十分的蒼老,內心也無比的扭曲。木精靈們將他關在監獄中,盡可能的厚待他。」

    「不管怎麼說,」佛羅多道,「即使比爾博不該動手殺死咕魯,我也希望他當時沒有藏起魔戒。喔,但願他當時沒有找到魔戒,我也沒繼承這詛咒!你為什麼要讓我收下它?你為什麼不叫我丟掉它,或者,或者是摧毀它?」

    「叫你?讓你?」法師說。「難道你剛剛都沒有在聽嗎?你這些話都未及深思就脫口而出。如果要把魔戒丟掉,這絕對是不智的行為。這些魔戒能夠讓自己在特殊的時機為人尋獲。在邪惡勢力的手中它可能會造成更大的破壞。更糟糕的是,它甚至可能落入魔王的手中。這是無法避免的,因為它是至尊魔戒,是魔王費盡心思,勢在必得的決戰關鍵。」

    「當然了,親愛的佛羅多,這對你來說很危險;我也為此感到極端困擾。但在面臨這絕大危機的狀況下,我必須冒點險;每當我遠離夏爾的時候,必定有人接手看管這地方。只要你不使用魔戒,我不認為它會對你產生任何後遺症,即使有也不會影響你太久。你也不要忘記,當我九年前和你分別時,我對魔戒的所知少之又少。」

    「但為什麼不摧毀魔戒呢?你說許多年前早就該這樣做了!」佛羅多又再度大聲說。「如果你預先警告我,甚至送個口信過來,我就可以自己處理掉它。」

    「是嗎?你要怎麼做?你試過嗎?」

    「我沒試過。但我猜應該可以把它捶爛或是燒融掉。」

    「去啊!」甘道夫說。「去試試看啊!」

    佛羅多從口袋中掏出魔戒,打量著它。它現在看來十分的樸實光滑,上面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痕跡。金質的戒指看來非常純淨美麗,佛羅多覺得它的顏色好美、好華麗;這枚戒指的外型圓滑的近乎完美。這是個應該讓人欣賞的寶物。當他剛把戒指掏出時,他本來準備一把將它丟進烈焰中。但他發現除非自己咬緊牙關,否則根本做不到。他玩弄著戒指,遲疑著,強迫自己回憶甘道夫剛剛說的一切。然後他下定決心,手一動,本來準備要將它丟開,卻發現自己不由自主的將戒指放回了口袋。

    甘道夫露出凝重的笑容。「你明白了吧?佛羅多,你也同樣的無法捨棄它或是破壞它。我也無法『強迫』你這樣做,除非我用強,而這將會摧毀你的意志。就算你能夠鼓起勇氣破壞它,凡人之力也無法對它造成任何損傷。你儘管可以用大錘拚命敲打它,上面絕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管是你或我,都無法毀滅這枚魔戒。」

    「當然,你這個爐火的確無法融熔一般的黃金。這枚魔戒已經毫髮無傷的通過火焰的試煉,甚至連表面溫度都沒有提高。不過,就算你找遍全夏爾,也不可能有任何鐵匠的鼓風爐能夠損及它分毫。連矮人的熔爐和鐵砧都對它束手無策。據說巨龍的火焰可以融化統御魔戒,但現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擁有夠熱真火的巨龍,歷史上也從來沒有任何巨龍可以摧毀統御天下的至尊魔戒,包括黑龍安卡拉鋼也不例外。因為,這是由黑暗魔君索倫親手鑄造的至寶。」

    「如果你真心想要摧毀魔戒,讓魔王再也無法染指;那只有一個方法:深入歐洛都因,找到末日裂隙火山,將魔戒丟入其中。」

    「我是真心想要摧毀魔戒的!」佛羅多大喊。「喔,說精確一點,我是真心想要讓它被摧毀的。可是我又不是那種為民除害的料。我真希望我從來沒見過魔戒!它為什麼要找我?為什麼選上我?」

    「這樣的問題是無法回答的,」甘道夫說。「你應該也明白,這不是因為你擁有其他人沒有的德行:既不是力量也不是智慧。但你既然已經中選,你就必須善用你的一切優點和力量。」

    「但我的優點和力量都那麼微不足道!你既睿智又有力量。你為什麼不接收魔戒呢?」

    「不行!」甘道夫猛地跳了起來。「如果我擁有了魔戒,我的力量將會大的超乎想像。魔戒更會從我身上得到更恐怖、更驚人的力量。」他眼中精光閃爍,彷彿被發自體內的火焰所照亮。「別誘惑我!我不想要成為黑暗魔君再世。魔戒滲透我心的方式是透過憐憫,憐憫弱者的心意和想要獲得改善世界的力量。不要誘惑我!我不敢收下它,即使只是保管它,不使用它,我都不敢。想要持有它的誘惑將會瓦解我的力量。我還需要力量,在我面前還有重重的難關與險阻。」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廉,推開遮板。陽光再度流洩進屋內。山姆吹著口哨走過窗外。「現在,」巫師轉身面對佛羅多,「選擇權在你。不論如何,我都會你。」他將手放在佛羅多的肩膀上。「只要這重擔屬於你一天,我就會和你一同扛起這責任。但我們必須盡快作出決定。魔王絕不會甘於按兵不動。」

    眾人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甘道夫再度坐下來,抽著煙斗,彷彿迷失在思緒當中。他似乎閉上了眼,但眼角的餘光依舊灼灼的注視著佛羅多。佛羅多看著壁爐內的餘燼,直到他全部的視線都被遮檔,彷彿陷入一片火牆中為止。他正思索著傳說中的末日裂隙和那火山的恐怖情景。

    「好吧!」甘道夫最後終於說。「你剛剛在想些什麼?你決定該怎麼作了嗎?」

    「還沒有!」佛羅多這才從黑暗中回過神,驚訝的發現現在還沒天黑,窗外依舊是陽光普照的花園。「再想一想,也許我已經決定了吧。就我對你的理解,我想至少目前,不管它會對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我都必須要保有魔戒,並且守護它。」

    「不管它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如果你以這樣的意念持有它,它將只能緩慢的步向邪惡。」

    「但願如此,」佛羅多說。「但我也希望您可以盡快找到一個更稱職的守護者。不過,此時我對週遭的一切人事物似乎都帶有極大的危險。如果我要持有魔戒,就不能繼續待在這裡。我一定得離開袋底洞,離開夏爾,捨棄現有的一切遠走高飛。」他歎氣道。

    「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夠讓夏爾免於劫難。雖然有時我覺得此地的居民冥頑不靈,蒙眛無知,只有當世局的變動或是惡龍的威脅真正臨頭時,才會讓他們清醒過來。但我現在不這樣想了。我覺得只要夏爾祥和的繼續存在著,我的歷險就不會那麼難以忍受:即使我可能再也無法踏入夏爾,但知道有個地方是不隨時局改變的總是讓我安心。」

    「當然,我以前也曾經想過要離開,但在我的想像中那不過只是個假日,就像比爾博精彩的冒險一樣,可以安詳的結束。但這次是流放,我必須遠離危險,卻又誘引著它緊追在後。如果要挽救夏爾,這次我必須孤身一人離開。但我覺得好渺小、好不安,甚至可以說是絕望。魔王太強、太恐怖了。」

    雖然佛羅多沒有告訴甘道夫,但當他慷慨激昂的表白時,他心中跟隨比爾博腳步的熱情突然間燃燒起來:傚法比爾博,甚至是再度和他相見!這念頭強烈到克服了他的恐懼:他幾乎想要連帽子也不帶就衝出門外,就像比爾博多年以前的行徑一樣。

    「親愛的佛羅多!」甘道夫如釋重負的說。「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哈比人真是充滿驚奇的生物。只要一個月,你就可以自認為透徹的瞭解它們,但即使再過一百年,他們還是會讓人大吃一驚。即使是你,我本來也不期望會有這樣的答案。比爾博挑選繼承人的眼光果然不錯,只是當初恐怕他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大的責任。我想你是對的。魔戒不可能繼續沒沒無聞的隱身在夏爾中,為了你自己和別人好,你最好離開這裡,不要再用巴金斯這個名字。不管是在夏爾或是在荒野中,這名字都不再安全。我現在就幫你取個化名。從現在開始,你就叫做山下先生。」

    「但我不認為你一定要獨自前往。如果你可以找到你能夠信賴、願意和你一起出生入死、冒險犯難的夥伴,你沒有理由要單槍匹馬的冒險。但你必須千萬小心!即使是面對最親密的朋友,也不可以掉以輕心!我們的敵人爪牙遍佈,無孔不入。」

    他突然間停了下來,似乎在側耳傾聽著什麼。佛羅多這才意識到室內和室外忽然一片沉寂。甘道夫躡手躡腳的走到窗邊。接著,他一個箭步衝向前,伸出手往窗外一抓。外面發出一聲驚叫,倒楣的山姆被抓著耳朵拎了起來。

    「哼哼,運氣真不錯!」甘道夫說,「是山姆·詹吉吧?你在這裡到底幹什麼?」

    「老天保佑你啊,甘道夫大人!」山姆說。「什麼事都沒有!如果你瞭解我的工作,我剛剛只是在窗外面剪草而已。」他拿起花草剪證明自己的無辜。

    「我不瞭解,」甘道夫面色凝重的說。「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聽過你動剪的聲音了。你倒底偷聽了多長的一段時間?」

    「大人,你說我偷聽?我不懂耶。我們夏爾這裡不偷東西的。」

    「別裝傻了!你倒底聽到些什麼,又為什麼要這樣做?」甘道夫眼中異光暴射,伸出的眉毛開始微微顫動。

    「佛羅多先生!」山姆一臉無辜的大喊。「不要讓他傷害我!不要讓他把我變成怪物!我老爹會受不了打擊的。我發誓,我沒有惡意,大人!」

    「他不會傷害你的,」雖然佛羅多有些驚訝和困惑,但還是強忍住笑說。「他和我一樣都知道你沒有惡意。但你最好趕快老老實實回答人家的問題!」

    「好吧,大人,」山姆終於比較鎮定一些。「我聽到了一大堆不瞭解的東西,有關什麼王和戒指的,還有比爾博先生,還有龍,還有什麼火山,而且,大人,我還聽到了精靈!如果大人知道我的嗜好的話,你應該知道我實在忍不住要偷聽。天哪,大人,可是我真的好喜歡這種故事。大人,不管泰德那傢伙怎麼說,我都真心相信它們!我好想要見見他們。大人,你走的時候願不願意帶我一起去看精靈?」

    甘道夫突然哈哈大笑。「快進來!」他大喊一聲,接著雙手一使勁,把吃驚的山姆和他的草剪花剪一起抱了進來。「帶你去看精靈嗎?」他仔細的打量著山姆,但臉上有著慈祥的笑意。「那你聽到了佛羅多先生要離開的消息羅?」

    「是的,大人。我就是因為這樣才猛吸一口氣,大人您應該就是聽到了那聲音吧。我本來想要忍住的,但它就是忍不住,因為我太難過了。」

    「山姆,我別無選擇,」佛羅多傷心的說。他突然間明白要遠離夏爾不只是告別舒適的袋底洞而已,還有更多讓人不捨的別離是他必須面對的。「我一定得走。但是,」此時他專注的看著山姆,「如果你真的關心我,你絕對不可以把這件事情對任何人透露。你明白嗎?如果你口風不緊,如果你對任何人透露一個字,我希望甘道夫會把你變成一隻蟾蜍,把花園裡面放滿草蛇!」

    山姆跪了下來,渾身發抖。「山姆,站起來!」甘道夫說。「我想到比這個更好的點子了。既可以讓你守口如瓶,又可以懲罰你偷聽我們談話。你必須和佛羅多先生一起走!」

    「大人,我可以嗎?」山姆大喊著跳了起來,彷彿是等待主人帶他散步的歡樂小狗。「我可以一起去,又可以看精靈!萬歲!」他大呼小叫,最後激動的哭了起來。

    ※※※

    譯注一:五軍之戰是在甘道夫的巧計安排下,讓人類、精靈、矮人對抗半獸人聯軍的戰役。此役發生於第三紀二九四一年,雙方損失慘重,卻有效的遏止了半獸人擴張勢力範圍的企圖,半獸人在領袖被殺的情況下銷聲匿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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