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驕 外傳 第一百零一章【做人妖也是有原因的】
    入夜的時候起風了,春風猶如剪刀般犀利,不時從房前屋後的蒼松翠柏中吹來,聲音就像是幾頭老牛在怒吼,隔了不長時間,雨點辟里啪啦的落下來,敲打的窗戶瑟瑟作響。

    魏元籍推開窗戶往外看,天色越來越暗,最後黑的彷彿一塊墨,近在咫尺的景物都分辨不清楚,風兒送來的雨點濺到了他的臉上,一股冷涼之氣從腳底板直透心窩,他哆嗦了一下,急忙把窗戶關上,定了定神,轉身對不遠處的侯贏說道:「贏公,信陵君會按照我們的設想,將兵權交到我手上嗎?」

    侯贏歎了口氣,道:「本來我們的計劃可謂天衣無縫,藉著魏昶和趙臻婚禮之時驟然發難,一舉除掉魏王和信陵君,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魏昶竟然遇刺身亡,婚禮自然也取消了,這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呀!爭取兵權也是萬不得已,此時如果沒有兵權在手,那可就是任人宰割呀。」

    魏元籍點點頭,道:「贏公,信陵君會不會懷疑您呢?您之前給他出謀劃策,可都不是上策啊!他那個人奸猾的很,一但瞧出破綻,我們連緩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侯贏一笑,佈滿皺紋的臉更加顯得褶皺密佈,道:「我給他想出的計謀雖然有些滯澀,細想起來還有頗多破綻之處,可元籍不要忘了,他自認對我禮賢下士,待我不薄,怎麼可能會懷疑我呢!怪只能怪他太自負,信陵君去請我的時候,我就給他講過,讓他挾整合孟嘗君勢力的餘威,一舉篡位,可他卻猶猶豫豫,以致有今日的局面,他什麼都好,就是不夠果斷,做大事的人怎麼能拖沓呢!」

    魏元籍深吸了一口氣,道:「贏公教訓的是,元籍謹記在心,無忌是有些前怕狼後怕虎,謹小慎微過了頭,如今該怎麼辦呢?大王顯然已經開始對信陵君動手了,在旁人眼中,我也是信陵君的一條膀臂,就怕……。」魏昶剛被幹掉,魏元籍說不害怕那是胡扯。

    侯贏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道:「我懷疑魏昶的死不是大王一方所為,魏昶雖然沒有具體的官職,但是在宗族之中勢力龐大,大王就是想下手也得考慮會不會犯眾怒啊!即使大王想要剪除信陵君的膀臂,也應該先挑軟柿子捏,找上元籍你才對。」

    魏元籍覺得侯贏說的甚有道理,疑惑道:「不是大王下的手,那會是誰呢?難道是信陵君嗎?」

    侯贏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皺著眉頭道:「也許吧!除掉魏昶對信陵君有些好處,但絕不會是現在,我們先不必去管了,謀得兵權才至關重要,西部邊軍都在晉鄙的掌握之中,我們想都不要想了,關鍵是把鎮守鄴城一帶的虎符拿到手,那裡有六萬左右的駐軍,成事已經足夠用了。」

    魏元籍深以為然,道:「贏公,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侯凌,讓他掌握那些兵力應該不錯。」

    侯贏搖搖頭道:「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能讓侯凌知道真相,免得他在信陵君面前露出破綻,他一直被蒙在鼓裡也有好處,再說侯凌非統兵之才,至於那六萬多人,還是交給西門柳吧!西門家在那一帶勢力鞏固,很有號召力,這也可以避免士兵嘩變。」

    西門柳乃是魏國名臣西門豹的後人,和魏元籍是刎頸之交,算得上是心腹中的心腹,魏元籍雙手握拳,心想一旦西門柳取得兵權,自己手中就有了一支說得過去的軍隊,即使在大梁事敗,也可以據鄴城一帶自立,他相信只要豎起大旗,無論是趙國還是齊楚兩國,都會暗中給予他,幫助他抵擋魏王或者信陵君的進剿,然後再發展實力,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真正的魏王。

    「贏公的再造之恩,元籍沒齒難忘,事成之日,您就是魏元籍的義父,魏國的相邦。」魏元籍比信陵君高明的地方就在於他給侯贏的不是一個區區謀士之位,而是托付一國的相邦,並且用虛無的親情把侯贏籠絡住了。

    侯贏也憧憬起了將來,他自認才學過人,奈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出頭,信陵君雖然把他從小小的城門官變成了信陵君府上的第一謀士,可距離侯贏的理想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他相信自己不比管仲晏子差多少,輔佐齊桓公,楚莊王也綽綽有餘,欠缺的就是那麼點運氣罷了,既然老天爺不給他機會,他只能自己創造機會,而他也有幸結識了魏元籍,並且從魏元籍身上發現了潛力,兩個人自然一拍即合,在信陵君的陣營中秘密打造了屬於自己的勢力……。

    「我得過去了,信陵君此時必然手忙腳亂,我還得攛掇他謀得兵權呢!」侯贏結束了遐想,道:「為了防備可能出現的意外,元籍多帶些侍衛在身邊,此時此刻絕不能出半點差錯呀!」

    魏元籍神色一秉道:「贏公放心吧!我出入都帶著近百名死士,除非大王調動城防軍來殺我,否則我的安全不會有問題的。」在魏元籍的心中,魏昶的死十有八九是魏王所為,即便不是魏王,那也是龍陽君那個陰人幹的。

    夜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雨滴濺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個泥水形成的泡泡,一瞬間又脹破了,忽而有一道閃電劃過夜空,使雨點的痕跡看起來一閃一閃的刺人的眼睛。

    在龍陽君府上的一個老房子裡,龍陽君魏柔拿起一枝毛筆,在桌案前鋪上了一張白紙,剛要落筆,恍惚中覺得白淨的紙張上出現了無數青面獠牙的惡鬼,這些凶歷之鬼個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全都往毛筆上撞來。

    龍陽君冷哼一聲,精神從恍惚之中恢復過來,眨眼之間,那些鬼魅魍魎全都消失不見了,當他再次提筆的時候,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了,只能聽見窗外的風聲雨聲,蕭蕭瑟瑟,牆壁裡的蟲聲鳴叫的分外淒楚。

    一陣踏踏的腳步聲傳來,門一開,又一個龍陽君走了進來,將濕淋淋的雨傘放到門後,道:「是想給晉鄙寫信嗎?難道說魏王已經默許你除掉信陵君了嗎?」

    兩個龍陽君站在了一起,就像是複印機複印出來的一樣,不但容貌相同,髮型,服飾也都一般不二,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只怕會驚叫不已,但如果是細心之人看到,可能會發現兩個龍陽君也有細微的差別,差別之處就在於一個人有喉結,另一個卻沒有喉結。

    「妹妹你怎麼來了?」龍陽君魏柔看到妹妹魏巍走了進來,略微詫異道:「難道事情查出來了嗎?」

    魏巍搖搖頭,道:「公子增是被一個功夫極高的人所傷,那個人就像是消失在了人海當中,任憑我發動多少人去找都找不到,不過據公子增的護衛描述,我覺得那個人很可能是你的師傅孟勝,這也可以解釋我為什麼找不到他。」

    魏柔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是師傅,我倒是無話可說,他肯定是為了鉅子令而來,無意之中打傷了公子增也有可能,說來還是我這個徒弟對不起他,騙了他那麼多年,我已經不企求能夠得到他的原諒了,只希望有一天能夠對他說出我的苦衷。」

    魏巍輕歎一聲,道:「哥,這幾天越來越詭異了,公子增被重傷可以說成是孟勝造成的意外,那麼魏昶呢?魏昶根本就不是我們殺的,大王對這件事也很憤怒,難道說是信陵君自己殺了得力的幫手嗎?」

    魏柔把手中的毛筆放下,道:「這個可能也許存在,魏昶平日裡就很愛出風頭,隱隱有壓蓋信陵君的勢頭,信陵君除掉他也有動機,大王那裡我會親自去解釋,你以後不要再去了,免得讓他發現我們兄妹公用一個身份的秘密。」

    魏巍一想到哥哥身為男人,要去取悅同樣是男人的魏王,心中就是一痛,道:「哥,我們不要報仇了吧!人都死了那麼多年,當年連孟嘗君都不給出頭,我們又何苦攬這種事情上身呢?看你這幾年所受的委屈,值得嗎?」

    魏柔緊握雙拳,咬了咬嘴唇,說道:「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事情的關鍵,今天到了如此情勢下,我不得不告訴你實情了,你知道被魏王和信陵君殺掉的那些人是什麼人嗎?他們是我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啊!為人子女,這個仇能不報嗎?如果連這種仇都不去報,如何可以做人的子女,我所受的那點委屈又算什麼呢。」

    魏巍被魏柔的話徹底驚呆了,不能置信道:「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那個亂葬崗裡埋葬的都是我們的親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她質問著,眼淚已經從眼眶裡流淌下來,她沒有想到,以前哥哥給她說的那些事情居然都是他們家發生的事情,這對她來說猶如當頭霹靂。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將來在九泉之下見到父母也不會有愧,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好好的去過自己的生活吧!我一會寫封信給你,你拿著信去齊國,那裡自然會有人照顧你……。」魏柔對唯一的妹妹非常疼愛,不想魏巍受到半點傷害。

    魏巍打斷了魏柔的話,道:「不,我不走,我是你的妹妹,也是他們的兒女,我也要和你分擔……。」

    魏柔的臉色突然一變,用帶有訓斥的話語說道:「讓你走,你就走,去齊國找到那個人,嫁給他,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我們家唯一的血脈,仇恨還要靠你延續下去呢!記住我現在說的話,滅門之仇,永世不忘,只要我們家的人還有一口氣在,就要報仇,報仇……。」

    魏巍淚流滿面,泣道:「我知道,我不會忘的,我祭拜完父母就走。」魏巍無法拒絕哥哥的安排,因為哥哥把報仇重任的延續交給了她,她為了仇恨,必須聽從哥哥的話。

    魏柔看到妹妹打著雨傘走入雨夜當中,眼中滿是淚水,可他沒讓眼淚留下來,深吸了幾口氣後,情緒穩定了不少,坐到書案前揮筆疾書,一連寫了三封信,將信封好之後,他不禁冷笑道:「來吧!讓這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多死一些人,讓在九泉之下的家人們也獲得一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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