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唐 正文 第一九三章剿滅三殺堂(三)
    第一九三章剿滅三殺堂(三)

    梅紹看到媚兒的絕世容顏心生愛慕,想把媚兒納為妾室,這也是人之常情。其實李潛心裡也認為這是當前能為媚兒找到的最好的出路。當然,前提是媚兒同意,裴玉兒同意,最重要的是梅宗際夫婦同意。梅宗際的性格李潛非常瞭解,如果他知道了媚兒的事,只怕迎接梅紹的將是一頓痛毆,迎接李潛的也是一頓胖揍。

    所以梅紹聽到李潛如此說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對他而言梅宗際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心裡縱然再喜歡媚兒,若是梅宗際不點頭,也只是癡心妄想而已。

    李潛看到梅紹悵然若失的樣子,趕緊安慰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另外,如何說動師父關鍵在於師母。而說動師母的關鍵便在紫瀾身上。」

    梅紹聽了眼前一亮,「著啊。母親大人最疼紫瀾了,若是紫瀾肯出面幫為兄那就好辦了。」

    李潛點點頭,「紫瀾也多年未見岳父岳母和師父師母了,這段時間紫瀾在家裡也悶的慌,小麥粒也從未見過岳父岳母和師父師母,若是方便二兄可以帶紫瀾回蘇州住上一段時間,也好讓她替小弟盡一份孝道。」

    梅紹拊掌道:「妹夫說的是。為兄這就去安排。」說完便向李潛拱拱手,急沖沖而去。李潛望著梅紹的背影,暗忖,死道友不死貧道,二兄對不住了。媚兒雖然美艷無匹,不過卻是個燙手的山藥。如果留在我身邊,以紫瀾的脾氣肯定會鬧的家庭不睦。既然你願意接手,小弟是求之不得。若是你吃了什麼苦頭,可別怨恨小弟。

    李潛叫來馬三奎、謝志成、梁興財、老許等人,安排了一番明早動身的事。等他們領命各自去忙碌,李潛這才得閒好好休息一下。期間有許多官員聽到風聲,前來拜會,李潛以身體不適為由,讓梁興財一律擋駕。

    第二天一早,李潛將媚兒交給梅紹,然後吩咐馬三奎、謝志成兩人帶著四海商號的十五名黑騎和盛元商號的十五名護衛,先走一步,安排好沿途的食宿。隨後他帶著老許和其他親衛前往洛州都督府接收一旅兵士。

    看到張良臣撥給他的兵士,李潛知道陳之徇肯定私下裡對張良臣做了不少工作。因為這些兵士各個氣勢沉穩,紀律嚴明,一看便知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老兵,而且還都是騎兵。

    李潛感覺納悶,辭別了張良臣之後叫過帶隊的范旅率私下裡一問才知道他們都是楊恭仁的親兵李潛一下子懵了。按說楊恭仁的親兵除了他本人別人誰都不能調動,張良臣是怎麼調動這些人的?

    李潛問范旅率道:「你們這次隨本官出公差是張長史安排的嗎?」

    范旅率笑了笑,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楊都督不在洛陽,我們這些人就等於放了假,張長史說只要我們跟郎走一趟,每人賞給兩貫錢。嘿嘿,我們跟隨郎存粹是私下裡的個人行為,跟公事沒關係。」

    李潛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衝著每人兩貫錢來的。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看到李潛的神態,范旅率道:「郎,是不是有什麼不妥?要是您不樂意,我們少要點也行。」

    李潛笑笑,擺擺手道:「不是錢的問題。范旅率,你可知這次可不是跟著本官走一趟那麼簡單,肯定會動刀槍,也可能會出現傷亡。若是你麾下的這些同袍真出現了傷亡,你怎麼向楊都督交代?」

    范旅率道:「這點郎不必擔心,張長史說他自有安排。張長史還讓我們只要聽從郎調遣就行。」

    李潛點點頭,「嗯。這樣李某就放心了。范旅率,麻煩你告訴弟兄們,凡是跟李某來的弟兄,李某額外再給每人兩貫錢。」

    范旅率立刻拱手謝道:「卑職代兄弟們多謝郎賞。」

    李潛擺擺手道:「不用客氣。不過,范旅率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很缺錢嗎?」按說他們身為楊恭仁的親兵,除了朝廷的餉錢,楊恭仁還會額外給予薪俸,他們領兩份錢,雖不會太富裕,但也不可能窮到聽說有兩貫錢拿便高興不已。

    范旅率面色有些羞慚,道:「實不相瞞,雖然朝廷有餉錢,楊都督又額外給咱們一份薪俸,可在洛陽生活實在不容易,吃穿用度比長安還貴,咱們這些兄弟們大都上有老下有小,就咱們那點薪俸也只顧讓一家老小吃飽飯,兄弟們的確手頭緊的厲害。」

    李潛驚訝地道:「你們手頭都這麼緊,那其他官府的差役豈不手頭更加緊了?」洛州都督府所轄的兵士除了楊恭仁的親兵,其他都是府兵,朝廷根本不為府兵餉,而且府兵還得自己解決吃飯問題。不過,各衙門的差役由衙門負責其開支,以楊恭仁親兵雙餉都過的那麼緊巴,想來那些拿的錢還沒親兵們多的差役們過的更加緊巴才是。

    范旅率聽了卻搖頭道:「那倒不一定。那些差役們都有私下裡撈錢的門路,其實並不指望薪俸過日子。而楊都督治軍極嚴,我們這些兄弟們沒任何撈錢的門路,所以得指望薪俸過日子,自然日子過的緊巴了。」

    李潛心思一動,裝作漫不經心地道:「那些差役們撈的厲害嗎?」

    范旅率似乎有所警覺,搖頭道:「這些都是風聞,具體如何卑職就不清楚了。」

    李潛沒再追問下去。他知道任何一個時代都不可能完全杜絕貪污**,只是輕重程度的不同而已。與前隋甚至兩晉相比,現在的吏治算是比較清明的了。但朝廷能直接管到的官員畢竟只是少數,而且這些官員的絕大多數還散佈在天南海北,朝廷幾年都未必能監察他們一次。他們自然就有許多貪腐的機會。更何況,朝廷管理不到的還有比官員的數量多好幾倍的吏、役,這些人直接接觸百姓,貪腐的機會更多。正因為有這個階層的存在,才使得貪腐難以根除。可目前來看,這個階層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管理起來。

    李潛暗歎一聲,收回思緒與范旅率閒聊了兩句便帶著大隊人馬快馬加鞭趕往冀州信都。

    信都城,宣坊有一座青磚灰瓦,柏木為門,門上掛著個楠木匾額,上面寫著「趙宅」字樣的宅子。從外表上看這座宅子根本不起眼,與周外的宅子沒什麼兩樣。信都城的人都知道這座宅子裡住的是赫赫有名的趙大善人。趙大善人姓照名天德,今年五十餘歲,從二十年多前就在這裡住。這些年,每年趙天德都拿出大筆銀錢用來幹些體恤鰥寡孤獨,修路搭橋的善事。遇到災饉之年,他更是爭著搶著設粥棚賑濟百姓。信都百姓感念其恩,所以人人都稱他一聲大善人,三教九流、黎民百姓提起他無不豎大拇指。

    今日趙大善人家的門卻緊閉這,院子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皆是身穿青衣,目露凶光,神情剽悍的壯年凶漢。信都人口所稱的大善人趙天德此刻正在書房與另外兩個穿著萬字綢衫,頭戴方帽,看上去像是富商的年人密談。

    這兩人在信都城也是大大有名。一個是油坊的何掌櫃,另外一個是做牛馬生意的牛掌櫃。這兩人一向以趙大善人馬是瞻,趙大善人行善時他們也不甘落後,加上三人一向和睦如一家,所以信都人稱他們為何善人,牛善人。

    然而此刻三位善人談論的話題卻與善沒有絲毫關係。趙天德大善人面色沉重地道:「剛剛接到消息,這次洛陽的那筆生意失手了。」

    「啊」何掌櫃聽了騰一下蹦起來,「那我兒子怎樣了?」

    趙天德搖搖頭,「目前還不知道具體情況。」

    何掌櫃狐疑地問著趙天德,「那你怎麼知道失手了?」

    趙天德冷聲道:「老,我知道你掛念三侄兒的安慰,可你再愛子心切也不該懷疑我。難道你認為我說謊不成?」

    何掌櫃神色一凜,拱手道:「大哥見諒。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明白,若是咱們的人傳回的消息,既然知道失手了,為何會沒有那些人的下落?」

    趙天德擺擺手道:「不是咱們的人傳來的消息。是主家那邊傳來來的。據他們說咱們的人一個都沒出來。」

    「怎麼可能」這次驚訝的不是何掌櫃而是牛掌櫃,「每次行動不都留兩個觀望的嗎?若是行動失敗,那些人沒出來倒是說的過去,可觀望的兩人怎麼也沒出來?難道他們出了叛徒?」

    一句話引的三人各自心生猜忌。叛徒嗎?很有可能。畢竟是人心隔肚皮,誰敢打包票說那些人裡不會出叛徒?可問題是那些人分屬於他們三個,若是出了叛徒,就得弄清楚究竟是誰的手下出了叛徒。

    三人各自揣度了一番,都輕輕搖頭。派出去的人都是身邊最可靠的人,若是想背叛早就背叛了,還能等到現在?不過這話他們誰也沒說出口,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說出來,肯定會引一場口水戰,甚至鬧得不歡而散。

    沉默了片刻,趙天德道:「今天叫你們兩人來,除了告訴你們這事,還想告訴你們暫時把生意停下,看看風聲。」

    何掌櫃不解地道:「大兄,這是為何?這生意豈是說停下來就能停下來的?那些以前已經應下的生意怎麼辦?若是停下來,咱們得雙倍賠償,這得吃多大的虧啊。」

    牛掌櫃也點點頭,「大兄,這筆生意虧了咱們的損失慘重,若是再把生意停下來,咱們還能過日子嗎?」

    趙天德冷哼一聲,原本麵團似的富態面孔突然變得冷惡,他雙目透出兩道寒光,望著何掌櫃和牛掌櫃冷聲道:「錢重要還是根基重要?錢沒了還可能再掙,只要不傷筋動骨,日後有的是掙錢的機會。這基業可是咱們費了近二十多年的心血才打下的,若是基業毀了,咱們還有二十年時間重新再打基業嗎?老,你這些年為了收集情報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老三,現在你手底下還有上百個資質不錯的孩子吧?這些才是咱們的根基,而不是那些錢。」

    何掌櫃被趙天德訓斥了一通,心有些不服,不過他卻不敢直接向趙天德洩,因為他知道面前這個看上去像是個養尊處優富家翁摸樣的趙天德武功究竟有多可怕,心腸究竟有多殘忍他有些委屈地道:「大兄,你說停下來我照辦就是,大不了賠錢,也沒什麼大礙。可我就不明白,為什麼非要停下來?」

    趙天德面色稍緩,道:「這次生意的目標是誰你們都知道吧?」

    何掌櫃點點頭,「知道,不就是個郎嗎?以前曾是個武將,聽說還是個伯爵。這些不都是主家提供的消息嗎?」

    趙天德暗歎一聲,道:「咱們太大意了。」

    何掌櫃一愣,大意?以前幹這樣的事最多只出動三兩個人就能幹完活全身而退。這次出動了二十個好手,對方只有十個人,而且還是刺殺,這還叫大意?難道要傾巢而出嗎?

    牛掌櫃看了一眼何掌櫃,問趙天德道:「大兄為何這樣說?難不成要我們三個親自出馬才算重視?」

    趙天德點點頭,「早知道點子如此扎手咱們三個真該親自出馬的。」

    何掌櫃驚訝不已,「大兄,點子究竟是什麼來路?」

    趙天德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遞給何掌櫃道:「你看吧。」

    何掌櫃滿腹狐疑地接過紙張,打開一看,立刻面色大變,由狐疑變成震驚,由震驚變成蒼白,最後額頭上竟然冒出汗來。他望著趙天德道:「大兄,怎麼會這樣?」

    牛掌櫃看到何掌櫃的反應,趕緊從何掌櫃手裡拿過紙,念道:「李潛,現任駕部郎,此前為柴紹親兵。來歷不明,師承不明。武德六年,曾挾持李元吉,遭貶,而後又毆打過尉遲寶林。被貶後,以軍功自小卒升任郎將,而後任駕部郎。爵,武威伯。妻,麥紫瀾,前朝宿國公麥鐵杖之孫女,四海商號東家梅宗穎之義女,有一子。平妻,楊雲薇,前朝丞相楊素之曾孫女,有一女。怎麼會這樣?」念完之後,牛掌櫃的臉色也變成了與何掌櫃一樣,他也緊緊望著趙天德,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趙天德起身從牛掌櫃手裡接過紙張,道:「梅宗穎,快三十年了,雖然我們一直努力避免卻不曾想還是要與梅家有所牽連。」

    「大兄,」何掌櫃突然想起了什麼,顫聲道:「梅宗際已回來了。」

    牛掌櫃聽了立刻渾身微微顫抖,臉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有幾年了,只是他現在深居簡出,不過問家事,我一直沒查到消息。昨天我才接到他回來了的消息。我就納悶了,為什麼剛剛這事出了岔子,梅宗際回來的消息就突然傳過來了?這其有什麼聯繫?」

    趙天德聽了何掌櫃的話渾身一震,「當然有聯繫。李潛是四海商號梅宗穎的義女婿。梅宗際肯定是得知了李潛遇刺的消息順著這條線索知道了我們的下落,所以他故意放出消息來,讓我們知道他還活著。快三十年了,我們每天都盼望著他的死訊,沒想到他竟然活著回來了。」

    「大兄,怎麼辦?」何掌櫃急切地問道。

    「怎麼辦?」趙天德突然面目猙獰,「我們兄弟三個以前縱橫江湖快意恩仇,何等逍遙快活,若非拜梅宗際所賜,我們三個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當年我們武功大損,無力抵抗他的追殺,只能狼狽逃竄,躲在這個窮鄉僻壤隱姓埋名。現在雖然我們的功夫沒完全恢復,不過手底下卻多了幾百人,他梅宗際再厲害,能憑著一人一刀殺光我們這麼多人嗎?哼哼,梅宗際不來則罷了,他若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

    「對他要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何掌櫃、牛掌櫃一臉凜然,連聲附和道。只是他們的態度再堅決,那一絲顫音卻暴露了他們色厲內荏的本質。其實這三人的真實姓名分別是段遷、丁雷、馬勻,三十年前,他們是縱橫江淮的悍匪巨盜。不過與「鬼影刀」老許那種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不同,他們三個是奸yin擄掠、燒殺搶奪壞事做盡的惡棍。

    當年梅宗際收服了老許以後便去追蹤段遷、丁雷、馬勻三人。找到三人後,梅宗際單人獨刀以一敵三,重傷了三人,梅宗際本人也負了傷。負責掠陣的老許惦記梅宗際的傷勢,沒繼續追殺三人,三人這才僥倖活命。而後他們不敢在江淮一帶停留,一路北上來到信都改名換姓住了下來。後來,他們打聽到梅宗際失蹤,這才敢拋頭露面,於是信都便多了個趙天德大善人和何善人、牛善人。不過因為老許還在四海商號,加上四海商號在江南頗有勢力,他們不敢去找四海商號的麻煩。

    大業年間,他們趁天下大亂之際,羅了一批亡命之徒組建了三殺堂,打著行善的名義大量收養孤兒,讓這些孤兒們自相殘殺,以便將他們培養成冷血殺手,同時三人還花費無數人力財力布下情報絡,拓展殺手生意。這些年他們的生意越做越大,隱隱已經成為地下世界的一支強大力量,卻不料遇到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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