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唐 正文 第八章 自找麻煩
    李潛走過去,藉著月光看到那驛卒的腿上開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b111.net不過,萬幸的是沒有砍斷骨頭。驛卒按住傷口,對李潛道:「幫我摸摸這傢伙身上。他常走江湖,身上肯定帶著傷藥。」

    李潛依言在老大無頭屍體上摸了片刻,摸出來許多零碎東西,有銅錢、小銀塊、銅片、銀絲、小瓷瓶等等。李潛對著月光仔細看了看幾個小瓷瓶上的字,從中撿出傷藥遞給驛卒,然後把這些零碎都收到自己腰間的皮袋裡。

    驛卒接過傷藥,看到李潛的動作,不由得笑了,道:「其他人身上肯定還有,你不去摸摸?」

    驛卒這話原本是揶揄李潛的。李潛沒聽出來,而是點點頭,走到另外兩具屍體上依次仔細掏摸了一遍。果然發現了不少銀錢和零碎東西。他不客氣的笑納了。然後,將那塊丟在地上的銀餅和三人用的兵器、箭支、兩張完好的弓收在一處。再跑到遠處把自己的皮褂子撿起來。

    李潛萬分可惜地看了看皮褂子上的洞,歎了口氣,穿在身上。又快步跑開,把老大射出去的箭一一撿起來收好。

    等他收拾好東西,回到水塘邊,見那驛卒已經包紮好了傷口,正坐在地上。

    見李潛過來,驛卒擺手招呼道:「老弟,過來幫我把背上的箭拔下來。」

    李潛收穫了這麼多東西,心情正爽,聽到驛卒讓他幫忙便依言放下東西,走到驛卒背後,伸手握住箭桿,用力一拔。箭鉤帶出些皮肉,傷口再次流血。驛卒吃痛,悶哼一聲,咬牙忍住,然後將傷藥遞過去。李潛接過傷藥為他抹好,用驛卒遞過來的布為他包紮。

    驛卒一邊讓他包紮,一邊道:「老弟是第一次殺人吧?」

    李潛一邊給他包紮傷口,一邊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怪不得呢,經驗不足啊。」驛卒歎道,「你箭術這麼好,功夫也不弱,若是經驗豐富點,我也不會再挨這一刀了。」

    李潛聽了不悅。暗忖,若非我幫你,你早被那三人幹掉了,現在倒埋怨起我來了。他心中不悅,手上的力量不知不覺便大了三分。

    驛卒立刻感覺到了,連忙解釋道:「老弟,我只是感慨不是埋怨你,我就是個直脾氣,你切莫見怪。」

    聽他這麼一說,李潛倒覺得不好意思了。包紮好傷口,李潛站起來,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驛卒又問道:「老弟深更半夜到這裡幹什麼?」

    李潛頓了頓,道:「為了獵狐狸。」

    驛卒點點頭,道:「那狐狸皮的成色不錯,老弟的箭法也好,射中的狐狸的眼睛,沒傷到皮子,能賣個好價錢。老弟住這附近吧?」

    李潛沒接話。他住的地方離這裡足有二十多里遠。

    驛卒見他不說話,一笑,道:「看來老弟對我還是有防備啊。老哥我姓馬,行三,叫三奎。老弟若不嫌棄,叫我聲馬三哥就好。」

    李潛點點頭,走了兩步,然後指著收羅來的三名兇徒的兵刃道:「這些東西你要嗎?」

    馬三奎搖頭,道:「不要。不過,老弟,你從那些人身上摸出來的東西可要仔細檢查。干他們這一行的,有些緊要東西都有暗記,你日後若用時可得小心,別讓人看出來了。不然,這三人的帳可就記在你頭上了。」

    李潛經他提醒,心中一驚,對他的好感多了兩分。他問道:「兵器上也有暗記嗎?」

    馬三奎道:「我也說不準,你小心便是。對了,看你的樣子,好像是很缺錢吧?」

    李潛點點頭。他的確是缺錢。這倒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窮又不是罪過。

    馬三奎笑道:「那剛才你怎麼不乘機向我要錢呢?」

    剛才是什麼時候,李潛心裡清楚,自然是馬三奎站在自己藏身的樹下衝自己說話的時候。

    李潛沉默了片刻,道:「咱們也算是互相幫助吧。我怎麼好意思要你的錢?再說了,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有錢人。」

    馬三奎哈哈大笑,道:「不錯。我還真不是有錢人。不過,剛才這廝放下銀餅時,你怎麼不出來告訴他們我藏在哪裡呢?」言下之意,你不是缺錢嗎?剛才怎麼不要那個老大的錢呢?

    李潛撇撇嘴,道:「我怕有命拿,沒命花。」

    馬三奎再次大笑,道:「有趣,有趣。剛才你若現身,只怕早已死透了,錢也到不了你手裡。而現在他們都死光了,他們的錢和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了。老弟果然夠聰明啊。」

    「過獎。」

    馬三奎止住了笑,道:「老弟,三哥有件事要拜託你。」

    李潛搖頭,道:「你別說了。我幫不上你。」

    馬三奎奇道:「我還沒說,你怎麼知道幫不上我?」

    李潛道:「你現在腿負傷了,肯定是想讓我背你出山,或者讓我幫你送東西。」

    馬三奎點點頭,道:「沒錯。不過,你怎麼就幫不上我了呢?我給你錢不行嗎?」

    李潛搖頭道:「背你出去還成。不過只能將你背到大路上。幫你送東西就不成了,除了這附近,我別的地方沒去過,不認識路。」

    馬三奎不禁洩氣,思忖了片刻道:「我腿受了傷,你即便送我到大路上,我也走不了。不如這樣,你好人做到底,把我帶回家去養傷如何?我給你錢。」說著,從懷裡掏出幾串銅錢,道:「來的時候沒帶多少錢,只有這點零錢了,不過,日後我會再補給你。」

    李潛沉默了片刻,道:「你不著急送東西了?」

    馬三奎歎氣,道:「著急有什麼用?我這腿一時半會又好不了。可惜啊,緊急軍情,我若能第一個送過去,肯定能得到大官的賞識,日後前程還不是節節高昇?可惜啊。」

    李潛聽了,問道:「這還有什麼講究嗎?」

    馬三奎一撇嘴,道:「這其中的講究可大了。給你簡單說兩個。比如,朝廷律法規定,驛丁抵驛,必須換馬更行,若不換馬則杖八十。律法還規定,凡在驛途中耽誤行期,應遣而不遣者,杖一百;文書晚到一天杖八十,兩天加倍,以此類推,最重的處徒罪二年。假如耽誤的是緊急軍事文書,則罪加三等。因書信延誤而遭致戰事失敗則判處絞刑。唉!老哥我這次肯定是要延誤了,雖然是因中途遇到阻截,求求情杖刑能免,但這罰俸的處罰是跑不掉了。老哥我這三個月又白幹了。唉……」

    「你送的是什麼軍情?造反的還是吐谷渾的?」

    馬三奎遲疑了片刻,道:「是吐谷渾的。不久前吐谷渾發兵侵擾了芳州,芳州刺史房當樹嚇的落荒而逃。二十一日,也就是今天(注*)一早吐谷渾又侵擾洮州、岷州。老哥我是岷州佑川縣的驛卒,奉命將消息傳遞到宕州。」

    李潛雖然穿越來之後沒走出過這片山林,但穿越前好歹也通過百度大嬸學了不少地理知識,知道從岷州傳遞軍情到長安,最快的應該是從岷州到渭州然後入京畿道。馬三奎為何會從岷州到宕州來?

    李潛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馬三奎聽了,驚訝地瞪著李潛道:「你剛才還說自己沒出去過,不認識路,又怎麼知道從岷州到渭州然後進京畿道最快?你不是故意耍老哥我的吧?」

    李潛撇撇嘴,道:「我雖沒出去過,但總聽人說過吧?」

    馬三奎想想,覺得也是。遂解釋道:「由於戰事緊急,誰也不知道敵人會從哪裡進攻,為了保證軍情能及時傳出去,一般有戰事的地方會向所有方向都派出驛卒傳遞軍情。老哥我就很不走運,被派到宕州方向來。若是派到渭州方向……」馬三奎突然打了個激靈。他從宕州方向走,都被人阻截,那派往渭州方向的豈不更敵人是阻截的重點?

    想到這,馬三奎急忙道:「老弟,幫老哥一個忙好不好?老哥求你了。罰俸,挨板子是小事,可岷州、洮州幾十萬百姓的死活是大事,老哥求求你了。」馬三奎說著,眼中充滿了渴盼地望著李潛。

    李潛聽了沒說話。他原本不想幫馬三奎的。軍情?關他屁事!他更知道,自己一旦幫了馬三奎就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大的不說,至少要將馬三奎帶回家,還要幫他送信,這些事肯定會耽誤他不少功夫。但聽馬三奎說到岷州、洮州幾十萬百姓的死活時,李潛卻無法硬下心來。百姓何辜?若因為自己沒有幫忙的原因而致使百姓遭受苦難,李潛如何能心安?

    李潛思忖了片刻,快步走過去解開了設置陷阱的繩索,又跑回來揀起了狐狸,拔出箭在胖子的屍體上蹭掉血跡,裝進箭囊。然後拎著狐狸走到馬三奎身邊。

    馬三奎看著他剛才收拾狐狸以為他不理會自己,要獨自離開,正在失望。見他過來,連忙哀道:「老弟,你可不能撇下我一個人啊。這裡血腥味這麼重,剛才的動靜又那麼大,肯定會驚動山裡的猛獸。你也不想看著我剛剛逃出這三個歹人的追殺,又要葬身猛獸之口吧?」

    李潛不答話,反而狐狸遞給他。

    馬三奎更是驚訝,道:「給我幹什麼?」

    李潛道:「你幫我拿著啊,不然我怎麼背你。」

    馬三奎大喜,立刻接過狐狸。然後摸起地上的刀插回刀鞘。李潛將弓、箭囊和剛才收集的兵刃等東西用繩索捆紮好了,統統交給馬三奎,然後背起馬三奎往家走。至於三個歹人的屍首,李潛沒去動。反正山裡豺狼多的是,用不了多久,這三具屍首便會只剩下白骨了。毀屍滅跡,這法子才最好。

    一路上,興致很高的馬三奎滔滔不絕的說著話。說的都是現在的洮州、岷州的形勢和一些他聽到見到的趣聞。李潛只是聽,從不插口。有馬三奎這個健談的傢伙做伴,李潛一路倒也不覺得寂寞。

    一直走到天色大亮,李潛才回到自己住的村子。遠遠地看到師父已經起床,正在院子裡洗漱。

    注*

    古人將太陽升起算作一天的開始。所以,雖然李潛遇到馬三奎已經是下半夜,按照現在的算法,應當是二十二日凌晨,但在古人看來,還是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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