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風(清宮) 第七卷 今朝夢醒
    『嘀嘀』聲在耳畔徐徐的響起,腦中昏沉一片,攪動著,擾得太陽穴一陣陣錐心的疼痛,心口悶悶的,彷彿堵著什麼一般。

    指尖輕動,想要抓住什麼,卻徒勞的發現,手臂酸麻一片,陣陣的冰涼好似順著血液流入心底的深處。

    「胤禎……」

    最後閉眼的剎那,他傷心欲絕的眼神,絕望的嘶喊朦朧的在腦中閃現,我無力的喚著他,想要撫上他憂傷悲慟的面容,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漸飄漸遠,直到朦朧消失無影。

    「盈盈?盈盈?」

    是誰在吵?低沉的聲音卻如此的悅耳,如此的熟悉!

    盈盈?

    溫熱附上手背,我感覺身體瞬間僵硬,習慣性的反手去抓住那片溫暖。

    那真實的感觸,那動人的體溫……

    「胤禎!」強壓著暈眩,我費盡了力氣睜開眼眸,卻被刺眼的白光晃痛了眼睛,忙不迭的閉起。而後,極其緩慢,卻又撥不急待的看向溫暖的來源。

    潔白的被褥,纖塵不染,纖瘦的手背上脈絡清晰的浮現,白色的膠帶緊緊地貼在輸液管上,蒼白瘦弱的手掌,明明是那般的無力,卻緊緊地拉著另一隻手,仿若瞬間即會消失一般,那般急迫。

    那是一雙沒有勞作過的手,指腹間沒有薄薄的繭子,不再細細摩挲我的手背,不再——是他!

    逃避的眼眸甚至不敢再向上望去,只是瞥了眼他白色的襯衣,便緊緊地閉起,鼻腔內酸澀難抑。

    冰涼的液體自眼角滑落,一行、兩行……苦澀了唇角,潤濕了臉頰,隱匿在脖頸裡,那流淌的好像不是透明的液體,卻是心底淌出的血水,狠狠的劃過心扉。

    仍是回來了麼?

    回到我曾經夢寐以求的地方?

    然而,心卻丟失了,丟失在那茫茫的時空之路上,遺落在那倔強,卻又深情的面容中。

    曾經多麼的信誓旦旦,「無論甘苦,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我要讓我們的愛情,像紫禁城一樣,經歷風風雨雨,卻百年不倒,歷久彌新!

    難道,這就是我們的緣馬,相遇,相戀,卻無法相守至白頭?

    我的誓言,終究化為一江春水,付諸東流了?

    低低的嗚咽聲,壓抑著,顫抖著,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的清晰,雙飛的比翼鳥,失去了翅膀,失去了伴侶,該要怎樣的哀鳴?

    「盈盈,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這樣的你,我不希望看到,爸媽見到你這樣也會擔心的!」沉穩的聲音,似石子投入了深潭,直通心底,清晰悅耳。

    指尖輕動,我深深地吸氣,壓下心底濃濃的悲傷。

    「我、睡了多久?」迷濛的望著眼前筆挺的完美男人,卻失去了以往的那種欣賞,唯有陣陣悶悶的心疼。

    原來,那些夢境是真實的!

    淚水乾枯,眼眶酸澀,我側頭大量著病房。刺目的白光,沒有絲毫的生息,讓波濤洶湧的新潮瞬時如死水般沉寂。

    「二十五天!醫生說你有貧血的現象,用腦過度,精神過度緊張所以才會昏倒。至於為什麼沉睡這麼久……」末尾的話語,化為兩道審視的目光,沉沉的落在我的身上。

    貧血?用腦過度?

    怪不得我回國那幾天總會莫名的體虛、頭暈呢!

    因為當初畢業的論文設計和導師有些許的分歧,而我又是要求完美的人,所以那一個多月裡幾乎是拼了命的在趕工。

    原來,這才是導致我穿越的罪魁禍首!

    如果不這麼勞累自己,是不是,這一連串似真似幻的事情便不會發生?此刻的我便不會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心口那裂開的縫隙,便不會血流不止?

    不,不會的!

    我怎麼捨得忘記他!即使明知道結果,我仍會這般選擇!只是下一次,我會用最真的自己,將最純粹的感情,全部的獻給他。再也不會有人橫在我們之間,我第一個遇到的人,也一定會是他!

    可是——

    「二十五天麼?」

    這裡的一天,那裡的一年?

    我離開了,胤禎呢?想到黑暗前他最後的樣子,心底便惴惴難安。

    那段未知的歷史?

    「御風,給我電腦。」猛地抬頭,迫切的對視著剛才我一直閃躲的視線,沒有輸液的右手指著桌上的筆記本說道。

    「你才醒來,要好好休息,我這就去叫醫生。」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安靜自若,只是那顧慮的片刻洩露了他的偽裝。

    「御風,給我電腦!」

    或許真的是躺了太久了吧,連起身的片刻都有些費勁兒,好不容易靠著牆壁坐好,卻虛弱得連連喘氣。

    他僵持著,望了眼身旁的電腦,嘴唇漸漸抿起,「我不知道你這麼迫切的想要查什麼,是那個叫什麼『真』的人還是其他,但是盈盈,那只是你的夢境。夢醒了,你還執迷不悟的沉迷其中,只會將自己陷入無盡的痛苦中無法自拔。」

    「我——」

    「給她。倘若不認清了事實,又怎會死心。面對總比逃避好!」病房的門扉應聲而開,身著套裝,幹練利索的淡藍色身影緩緩走進。

    熟悉的眉眼,淡漠的神情,薄薄的雙唇習慣性的抿著。默語迅速的抄起桌上的電腦,重重的擺在我的腿上。

    「要查什麼儘管查。」看似漠不關心的口氣,我卻瞭然的扯出一絲笑容。「真看不慣這樣的你!」她睨了我一眼,忽地轉頭,踱步至窗旁,眺望著,沉默。

    御風無力的歎息,走到她身旁,仍是沉默。

    這樣的相處場景,好熟悉!

    以前的我們,常常共處一室,卻是安靜的各忙各的,也許要的,只是一種氣息的臨近罷了。

    無暇再想其他,我摒住了呼吸,在搜索欄上迅速的打下幾個字——愛新覺羅·胤禎!極其簡單的六個字,我卻彷彿忘記了輸入法一般,指尖顫抖著,斷斷續續的打了近兩分鐘。

    猶豫了良久,中指終於顫顫的按下了回車鍵——

    允禵,原名胤禎,生於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卒於乾隆二十年正月初六日。他是康熙第十四子,雍正的同母弟,孝恭仁皇后烏雅氏所生。

    允禵聰明過人,才能出眾,「甚有義氣」,為康熙所厚愛,從少年時代起,就頻繁的浥從其父出巡。

    ……

    ……

    隨著雍正統治地位的日漸穩固,雍正對允禵也愈來愈嚴酷。二年八月,雍正獲悉允禵在傢俬造木塔,立即令納蘭峪總兵官范時繹進行搜查,強令交出。允禵氣憤難忍,當晚「在住處狂哭大叫,厲聲徑聞於外,半夜方止。」三年十二月,在雍正的示意下,宗人府參劾允禵在大將軍任內,「違背聖祖仁皇帝訓示,任意妄為,哭累兵丁,侵擾地方,軍需孥銀,徇情糜費,請將允禵革退多羅郡王,降為鎮國公。」雍正當即革去允禵王爵,降授固山貝子。接著,諸王大臣進一步參奏允禵在任大將軍期間只圖利己營私。貪受銀兩,固結黨羽,心懷悖亂,請即正典刑,以彰國法。雍正認為,允禵當同胤祀、胤禟有別,將他繼續禁錮於景陵附近,嚴加看守。

    雍正二年八月?那不是我——

    我捂著嘴,指尖不住的顫著,冰涼的液體浸透了指縫間。我無法想像,他在住處狂哭大叫的景象,無法想像,哭聲穿透山林……

    壓抑著哽咽,指尖輕輕划動,隨著屏幕上的字幕,新潮跌宕起伏。

    於是雍正加緊了對允禵等人的鎮壓,革去允禵固山貝子,諭令把他押回北京,囚禁於景山壽皇殿內。四年六月,諸王大臣羅列允禵的十四條罪狀。再次奏請即正典刑。雍正仍沒有同意。

    四年九月,胤祀、胤禟被雍正相繼殺害之後,諸王大臣再次合詞奏議,要求將允禵立即正法。雍正遣人威脅允禵說「阿其那在皇考之時,爾原欲與之同死,今伊身故,爾若欲往看。若欲同死,悉聽爾意。」允禵回奏「我向來為阿其那所愚,今伊既伏冥誅,我不願往看。」於是,雍正下令「暫緩其誅,以徐觀其後,若竟不俊改,仍蹈罪衍,再行正法。」從此,允禵銷聲匿跡,過了八、九年的囚徒生活。

    乾隆即皇位不久,便下令釋放允禵和胤哦,以圖緩和政治上的緊張氣氛。乾隆二年,允禵被封為奉恩輔國公,十二年封多羅貝勒,十三年晉為多羅恂郡王,並先後任正黃旗漢軍都統、總管正黃旗覺羅學。不過,這時他年事已高,政治上不可能再有大的作為。他死後,乾隆賞治喪銀一萬兩,賜謚「勤」。

    ……

    謫福晉完顏氏,侍郎羅察之女;側福晉舒舒覺羅氏,員外郎明德之女;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二等護衛石保之女;庶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典衛西泰之女;妾吳氏,常有之女。

    ……

    ……

    第六女,乾隆二年丁已正月二十三酉時生,母為滕妾吳氏常有之女;女乾隆六年辛酉八月十二日亥時卒,年五歲。

    第七女縣主,乾隆十八年癹酉十月五日子時生,母為庶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西泰之女;選婿鈕鈷祿氏額爾登額,未婚;婿乾隆三十二年丁亥十一月卒,縣主守節,乾隆四十一年丙申二月二十二日寅時卒,年二十四歲。

    目光緊緊盯著網頁的最下方,第六女,第七女縣主?吳氏?庶福晉伊爾根覺羅氏?

    「咳咳咳……」

    胸口悶悶的疼著,知道他安好,心底不禁溢著淺淺的心安,可是,看著這些陌生的名字,卻似錐子扎入了心尖一般,無法不妒,無法不忌!

    我的胤禎!

    敲鍵聲越來越快,『劈劈啪啪』的聲音,是沉寂中唯一的聲響。淚水滴落,打在鍵盤之上,好似跳躍的浪花,留下淺淺的痕跡。

    雍正四年四月,命都統楚仲(宗)、侍衛胡什裡押解允禟從西安至京師。五月十一日,侍衛納蘇圖來到保定,口傳上諭,命直隸總督李鈸,將允禟留住保定,李鈸即於總督衙門前預備小房三間,四面加砌牆垣,另設轉桶,傳進飲食,並派官員和兵役輪番密守。後來李鈸奏折中有這樣的話「至於『便宜得事』,臣並無此語。原謂飲食日用,待以罪人之例,俱出臣等執法,非敢謂別有揣摩。臣覆奏折內,並無此意也。」

    ……

    後來允禟病危,李鈸又向世宗奏報,並已預備好衣塚棺木,世宗批云「朕不料其即如此,蓋罪惡多端,難逃冥誅之所致。……如有至塞思黑靈前門首哭泣歎息者,即便拿問,審究其來歷,密以奏聞。」

    至八月二十七日牟時,允禟淒慘地結束了一生,時年四十三歲。

    據李鈸說「今已逾七日,不但無有哭泣歎息之人,亦絕無一人至塞思黑門前。」一為罪人,而身後之淒慘如此。

    那飄逸的白衣少年,總似春風般淡笑卓絕,那眉眼中總是醞釀著無盡戲虐與溫情,那江南水鄉一路相隨的人,那驕傲得……

    面對黑暗不見陽光的密室,憋悶,惡臭,昔日家財萬貫,大清的傳奇皇商,最後面臨的,卻是這樣的下場麼?

    八月二十七日?

    生日便是你的忌日!

    今已逾七日,不但無有哭泣歎息之人,亦絕無一人至塞思黑門前。

    呵呵,塞思黑嗎?

    淚水順著苦笑的紋路,流進了脖頸,至死,也沒有一人至門前悼念嗎?胤禟,你為什麼要這般?!你為什麼要拒絕我的安排!

    這便是你的堅持馬?即便是死,也決不會丟棄你的驕傲!

    四哥,你何其忍心?

    兄弟相殘至此,究竟誰對誰錯?

    鬧中依稀記得自己拍落的那瓶沁涼錐心的毒藥,那般的環境,他定是忍無可忍了吧!如此的屈辱……

    僵硬的側頭,目光追隨窗邊的俊逸身影,熟悉的輪廓,完美的面容,英挺的身型,那卓然的氣質。

    夕陽的餘光灑下,映照在他俊美的側臉下,這一刻,我才清晰的發現,原來,他們是如此的不相同!

    胤禟,只是胤禟!那個我願意信任一生,又曾助我無數的人!

    ……

    心口鈍鈍的,明明離開了那裡,卻仍然好似親自經歷著一切那般,看著他們一個個的忍受病痛,離開!

    一頁頁的翻看著網頁,心底漸漸麻木,沉重的歷史只是史書上淡淡的一筆,誰也無從考究那段歷史的真實。

    歷史,只為勝利者而書寫!

    我不怨雍正,他曾是我一度信任的四哥。坐在那個位子的人,要忍受非人的孤獨,那樣的環境下,誰也無法判其對錯。也許,只是固執的人能遇到了強硬的人,而雙方互掙得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夾在兩朝興盛之間的他,誰又能知道,忍受了多少的寂寞與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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