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風(清宮) 第四卷 所欲為何
    翌日。

    一覺醒來,胤禎早已離開。

    吃過早飯後,我到後院巡視了一圈,向工頭講解了主要構建的方案後,便放心的在園子裡遊湖。

    平靜的湖面上泛著初春的清幽,湖邊種滿了垂楊柳,柳枝上冒著淡淡的嫩芽。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道上,我時而駐足,時而欣賞湖水裡的倒影,一個人玩兒得自得其樂,後面的六個丫頭聊得不亦樂乎。

    才幾天的時間,她們就已經混熟了。每次湊在一起都有聊不完的話,而我,樂得縱容她們,只是遠遠的聽著,從不插口。

    「福晉,四爺府裡的秦順送來了兩隻玩賞狗,說是給您解悶兒的。」遠遠的就看到管家快速的朝這邊走來,還沒站定,便開口說道。

    「他人呢?」我靠著樹幹,瞟了眼身後唧唧喳喳的女孩兒,六個人頓時嚴肅的站定,一臉的憋笑。

    「他說府裡還有事,急著走了。」

    「哦,把狗帶來,讓我瞧瞧。」我興趣頗濃的說,在現代時就一直想養小狗,可是家裡根本沒有人有閒散時間陪它。所以,那一直是一個幻想而已。

    很快的,兩個僕人拎著兩個精緻鐵籠進來,籠內的小狗發出輕輕的嗚咽聲,圓滾的眼睛慌亂的看著週遭。

    「哎喲,這是京八兒吧?快放出來給我瞧瞧,哪兒有圈著的啊!」我快步走過去,蹲下身看著兩只可愛的小不點。

    看樣子,他們還沒有兩個月,都是白呼呼,軟綿綿的,晶亮的眼球濕濡的瞧著我,小尾巴一擺一擺的。

    「主子,您不能抱它們啊!」晚晴趕忙跑到我身邊,擔心的看著我。

    「為什麼不能抱,這麼可愛的小東西,我還要親勒!」我歪頭看她,啵啵兩口,親著它們濕濡濡的鼻頭,惹得一旁的幾人頓時睜大了眼睛怪異的看著我。

    「以後你們就跟著我了,我一定將你們喂得白白胖胖的。」一手一隻,攬在胸前,「可是,叫什麼名字好呢?」瞅著懷裡一模一樣的小東西,我嘟囔著。

    「主子,不如叫來福和——」

    「停!」我大叫著打斷微雨,退後兩步要笑不笑的看著她。拜託,我才不要我的小狗叫這種名字!

    「毛球,就叫毛球吧!你是毛毛,它是球球!」我大聲的宣佈,驕傲的看著他們。

    「主子,還是將它們放在籠子裡吧,要不奴婢來抱就好了。」晚晴仍是一副緊張的看著我。

    「把那兩個籠子有多遠扔多遠,你看見哪家的狗是圈著養的啊?以後它們跟著我,無論吃還是睡。而且,我要親自設計兩個『小家』送給它們,就擺在外屋。晚晴,你趕緊去準備些木材,我下午就動手做。」手指著籠子,我嫌棄皺眉,小狗是需要人類的關懷的,它會是人類最終實的朋友。

    「主子,小狗難道不是圈著養的嗎?」微雨癟著嘴,疑惑的看著我。一旁的幾個人也一臉奇怪的看著我,好似我的答案會有多麼神聖一般。

    我笑,微微聳肩。

    「管家,還有事嗎?」一旁戳著這麼多柱子,感覺好奇怪。

    「回福晉,沒事情了。」他猛地一怔,垂首說道。

    「今兒個麻煩你們了,你們也回去吧。」

    「不敢,這是奴才應該做的。」他訝異的看著我,慢慢退身離去。

    一個下午,都在忙碌中度過,先是搭狗窩,再來給小狗美容洗澡。

    晚膳時,胤禎過來陪我用膳,飯後呆了一會兒,他就自討無趣的走了,一直在書房中沒有出來。而我,則早早的上床休息。

    「這是什麼——」

    清晨,我被一聲尖叫劃破了耳膜,眨著惺忪的睡眼,看著身旁一臉詫異的胤禎。

    「大清早的你鬼叫什麼?」我皺眉看他,隨即也高聲叫了起來,「你放下球球,哪有拎狗腿的啊,它會不舒服的!」我連忙搶過嗚咽的小狗,攬在懷裡安慰著,一邊的毛毛也向我身邊噌著。

    「這就是四哥送的狗?昨天不還是白色的嗎?」他湊近,眉頭凝成了結。

    「我給它們染毛了,怎麼樣,很漂亮吧!全京城獨一無二的狗,就在我這兒。」我得意的展示我的奇作。

    因為兩隻小狗一模一樣,我不好分辨,所以便買來染料,將毛毛染成紅色,而球球染成綠色。洗過後,身上的顏色沒有那麼重,只是淡淡的顏色,但是卻異常好看。

    「豈止全京城,簡直大清朝也找不出第三隻了。可是,月兒,它們為什麼會在床上?」胤禎湊到我跟前兒,提起球球的身子抓到眼前對視著,不舒服的姿勢讓小狗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它們會認生,晚上吵得我睡不著,可是我一抱,它們就不叫了,所以,我只好把它們弄床上來了。」

    「會叫,我怎麼沒聽到?」他疑惑的看著我,好奇的摸了摸紅顏色的毛毛。

    「你睡得那麼死,怎麼可能聽到!我都懷疑,要是來了賊,你是不是也要等到天亮才發現被盜了。」我嘲諷的看著他,唇角微揚。

    「我近來好累,皇阿瑪派我到兵部,所以……」他可憐兮兮的看著我,身體漸漸朝我這兒噌著,最後乾脆將下巴抵在我的肩頭。

    看著他疲倦的神色,我抿了抿嘴,沒有開口。

    「月兒,我也認生,你為什麼不抱著我呢?」他環著我的腰,不斷的在我脖子處吹著氣兒。

    「胤禎,你別鬧。」我蹙眉,躲避著他。

    「如果我晚上也不斷的吵你,你是不是也會抱著我睡?」點點濕濡印在脖頸,我想推開他,可是手中的小狗卻不停的添著我的手。

    「胤禎,你別——唔——」

    過度的擁擠讓小狗不舒服的叫著,我只能盡力將它們挪開,卻阻擋不住他狂熱的吻灼燒著自己。

    後背抵在床稜上,硌得生疼,可是,他卻緊緊的摟著我,嚴密得無法透氣。墨黑的視線裡,映著我清醒的目光,以及那一閃而過的迷惑。火燙的身體,在初春的日子裡,燃燒了空氣,侵蝕了我的身體。

    瞬間的暈眩,胸腔的空氣漸漸抽離……

    「月兒,你有沒有喜歡我一點?」輕輕的喘息停留在耳際,呼出的氣息帶來一陣陣瘙癢。

    「胤禎,我——」我輕顫,單臂撐著床鋪,瞇著眼睛迷離的看著他。

    腰間的手臂頓時收緊,似乎想要將我印進懷中一般,死死的箍住我。「沒關係,我說過就會做到的。」

    淡淡的吻落在額頭,久久,他迅速的下床穿衣,眼神不再看向這裡。

    我側頭,歎息的看著他,欲言又止。

    床上的毛球歡快的跑著,一會兒鑽到被裡,一會兒探出腦袋看著我們,不時的伴著『汪汪』聲。

    陽春三月,天高雲淡,連帶的人的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何園的建造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無論是房屋的構建還是花園的擺設,我都非常的滿意,也就任由他們繼續了。而府裡,因為我不掌事,所以,倒也樂得自在。

    「主子,近來盈月樓的生意出奇的好,食客都反映這次的菜譜味道非常好;另外,美食坊在春節過後,曾經進了一批紹興的特產,在一個月內即銷售一空,奴婢已經派人到南方繼續進貨了;香氛店近來新出的薰香和香水,在京城貴婦之間很是暢銷,另外,還有很多南方的富賈,特意趕來京城買我們的香料……」

    美食坊後院內堂,微雨細心的向我一一匯報。而我,則滿意的看著賬簿,審核一筆筆帳目出入,上揚的唇角掩不住的歡愉。

    「讓盈月樓的主廚盡快趕出下一季的招牌菜單;而美食坊則要製作些清淡爽口的糕點,以利於春季的銷售;至於悠暢堂那邊,一定要注意衛生和消毒方面,按我說的方法,每天定時定點的清理。」我簡明扼要的列舉出下一季需要注意的事項,微雨在一旁謹慎的點頭附議著。

    「主子,奴婢知道了。」

    「那就好,你下去吧。」揮手讓她離開,我揉著太陽穴繼續和賬簿奮鬥。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竟這麼有遠見,找了你這麼一個搭檔!」開門聲伴著胤禟的調侃聲傳入耳中,我頭也不抬,撇唇一笑。

    「錯,是我找的你,而非你有遠見。」我出口反駁。

    「哦?能夠得到你的注意,那倒是我的榮幸了?」他爽朗的大笑,燦若春風,坐在桌旁一瞬不瞬的看著我。

    「那是當然!」合上賬簿,我起身走到桌邊坐下,陪著他品茶閒聊。

    再次和他坐在美食坊內,感覺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些許的變化,可是,我卻說不上來具體是哪兒,是心境抑或是其他?

    我凝思,不自覺的瞥著他。

    他笑而不語,眼神裡儘是探究與打量。

    「看什麼?」望著他的眼睛,我蹙眉問道,手不自覺的摸著臉頰。

    難道沾到墨汁了?可是剛才微雨並沒有說啊!

    「看來,比起十四阿哥府,你更喜歡這美食坊啊!」良久,他抿著茶水,悠然的說,眼裡深沉。

    「切,我以為什麼事呢!說來說去都是那點陳芝麻爛谷子,你們就不能問點新鮮事嗎?」我嫌棄的皺眉,不願回答這種無趣的問題。

    真搞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對我府上的事情如此感興趣?掌不掌府中的內務,真的那麼重要嗎?

    「新鮮?那好,聽說十四阿哥府上近來有一對毛球可謂出盡了風頭,不光毛色奇怪,更是在府裡『作威作福』無人敢管?」上挑的眉眼,斜睨著我。

    「你怎麼知道?」我詫異不已。

    府中都知道我縱容這兩隻小狗,有我在的地方一定有它們的身影。但是,也許因為長牙的緣故,兩個小傢伙見什麼咬什麼,調皮起來像抽了瘋似的。而我,只是在一旁瞧著它們,笑得天花亂墜而毫不阻攔。因為胤禎縱容我這種行為,所以,府中也無人敢說什麼。

    「不是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問我,還有誰不知道!」修長的手指,沿著茶杯的紋路,慢慢的描繪著,眼底一片黑沉,看不清楚。

    「大家那麼閒嗎?就連我寵個小狗,都要管?」我不屑的輕啐,端起茶一飲而盡。

    他沒有回話,低著頭面色深沉的想著什麼,手指富有節奏的敲著,杯中的水滴飛濺而出,落在暗紅色的木桌上,水滴晶瑩透亮。

    「凌月,你快樂嗎?」他輕輕地喚著我,欲言又止的開口,眼中的掙扎瞬間閃過。

    握杯的手漸漸收緊,我歪著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為什麼這樣問?」

    「十四弟打碎了你的江南美夢,所以我一直在想,你——」

    「想我會怎麼鬧騰十四府嗎?很遺憾,除了大婚那天,我便再也沒有心情去做那些事情了!」我聳肩,自嘲的笑了。

    鬧與不鬧又有什麼區別,木已成舟!

    「我只想安靜的生活,不去想,不去做!」我垂首,嗓音頓時低啞沉悶。

    他瞅著我,緩緩的搖頭,眼神裡疑惑一片。

    前院小二的吆喝聲隱隱的飄來,伴著食客的說話聲,漸漸的擴散……

    「凌月,你到底想要什麼?三年了,我一直在想,可是每當我認為自己猜到時,卻發現,那並不是你最留戀的!」薄潤的唇口泛起一絲自嘲,認真的神色不容許我的閃躲。

    聽到他的話,我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怔住,眉頭緊緊的凝起,瞇著眼睛躲避他探尋的視線。「胤禟,你……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凌月,你再也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那時候的你,像是局外人,只是笑著、欣賞著;然而,現在的你,心底太過沉重,你的淡然,是強迫來的!」

    心底驀然一驚,好似隱藏了很久的內心被人窺探一般,狼狽的盯著他說不出話來。如果不強迫自己去接受一切,要我怎樣去做?當我發現自己是一個歷史上存在的人物後,讓我如何去調試?我不喜歡面對複雜的家庭,不想看到她們忌恨的目光,可是,我又能如何?再隨遇而安的人,整天面對著那些,也會從淡然到無奈再到冷漠吧?

    我要的很簡單,即使沒有愛情,但是,我卻希望有個祥和的家,可以接納我疲憊的身心!然而事實呢——

    沉沉的閉上雙眼,阻絕他的探究,讓心底的柔弱得以保存。

    為什麼,自己越來越不夠堅強?是古代同化了我,還是我屈服了歷史?

    「凌月,不管過往如何,但那終究是過去。我希望,以後仍可以看到那晚草原上巧笑瀟灑的女子……」淡淡的聲音在屋內久久盤旋,空餘的歎息聲驚醒了木然的我。

    睜眼的瞬間,屋內早已無人,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頭重重的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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