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風(清宮) 第三卷 與藥之爭
    倚靠著敞開的窗稜,我仰著頭,看著雪花一片片的落下,將紫禁城滿滿的覆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冰涼的雪花,在伸出的手掌中漸漸融化,變為一滴透明的晶亮,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美麗的銀光。

    呵呵,呵呵。

    我掩著唇,輕笑著,窗外的手,胡亂的揮著,打亂了雪花飄落的軌跡。

    「既然不快樂,為什麼要笑!」門扉啞然而開,我沒有回頭,改為懶懶的趴在窗稜上,望著院子裡那株被白雪覆蓋的桂花樹。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我想,我還能分辨得出,一個人臉上的笑容與心底的笑容。」頎長的身體站在我的身旁,慵懶的看著我的側面,沉聲說著。

    我撇唇,譏諷的笑,「禟禟,你有沒有想過,開個算命攤兒啊!虧得不是默語來,弄不好你們還是志氣相投的人呢!」最後一句話,我在口中囁嚅道。

    「爺和你說正經的呢!」他輕啐我,顯然對我這副調侃相當的不滿意。

    「我也很正經的回答你啊,禟禟。哦,對了,你府上的那位生了吧,格格還是——」

    「是個女孩!」他快速的說,眉頭緊緊的皺著。

    「你怎麼那麼閒,不用拜年嗎?」這幾日,應該是宮內的大拜年時期,按理說他應該沒空到我這裡遛彎兒啊?

    「我又沒有福晉,省事兒!」他走到一旁,兀自倒了一杯茶,慢慢飲著。

    我忽然想起,他府裡小妾一群,卻沒有一位福晉,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喲,九爺這是提點我,讓我哪天在皇上面前提下嗎?您去找宜妃娘娘豈不是更容易?」

    「完顏凌月,你誠心找我不痛快是不是!」『啪』的一聲,茶水濺到了桌面上。

    我不再言語,靜靜的看著他。

    「你知道的,我不是故意要——凌月,你到底在想什麼?」他懊惱的揉著鼻子對我說道。

    「九爺,你去過紹興嗎?」我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轉身看向窗外,眼神渺然。

    「紹興?」他驚呼,一時反應不過來。

    「悠悠鑒湖水,濃濃古越情。悠悠的古纖道上,綠水晶瑩,石橋飛架,輕舟穿梭,有大小河流900公里,橋樑4000餘座,構成典型的江南水鄉景色。東湖洞橋相映,水碧於天;五洩溪泉飛成瀑,五折方下;柯岩石景,鬼斧神工;蘭亭以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而被稱為書法勝地;沈園則因陸游、唐琬的愛情悲劇使後來者嗟歎不已;此外還有唐代纖道,南宋六陵,明石拱橋以及與此相關聯的紹興風土人情,以烏蓬船、烏氈帽、烏乾菜為代表,在數千年的歷史演變中,積澱了豐富的文化內涵並呈現出獨特的地方風采,令人仰慕神往。」想像著那番景色,我的聲音飄忽不定。

    「凌月,你在說什麼?」

    「我去過威尼斯,那裡真的很美。水,蜿蜒的水巷,流動的清波,她就好像一個漂浮在碧波上浪漫的夢,詩情畫意久久揮之不去。」我小聲的囁嚅著,用著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

    曾經我和默語說過,碩士畢業後,要帶她去威尼斯,可是現在——

    「凌月,你——」肩胛生痛,我看著他的手,緩緩的移到他的面頰之上。

    「胤禟,我想去紹興!」堅定的目光迎著他,我綻放了今天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去紹興?你瘋了,你甚至連紫禁城都出不去!」

    「切,你這人怎麼這樣,連想像的權利也要剝奪?」猛地推開他,我走到一旁坐下,狠狠的看著他。由於過年的緣故,閒暇的時間多了起來,而自己的精神,也會有時的恍惚,總是無聊的幻想著。

    霎時,一陣寒風吹進,我忍不住連連打了兩個噴嚏,鼻頭頓時通紅。

    「你就是這麼愛惜身體的?」薄怒的聲音傳來,既而傳來了關窗聲。

    「冬天保持室內通風是必要的,再說,打個噴嚏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用力的吸吸鼻子,我收斂鬆散的神情,正經的看著他,「那些花種,開春應該可以播種了吧,另外,店面如何了?」

    閒聊的時間結束,我們皆是神情一稟,談論著生意上的事情。

    終於瞭解了病去如抽絲的定義,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體虛弱到什麼程度,僅僅是吹個風而已,便已經衍變成嚴重的風寒。

    想我以前,見天的跑,也沒有生過病,反倒是那次落水後,身體便總是覺得乏力,精神也不足了。

    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吧?我惶恐的想著,迫不及待的看著一旁的太醫。

    「陸太醫,她的病……」我還沒有開口,床邊站著的弘皙便急切的問著,凌厲的眼神責怪的看著我。

    有沒有搞錯,生病的人是我耶!不過,知道有人在身旁關心,心裡還是不免小小得意一番,雖然這個人是個弟弟型的人物。

    「回世子,完顏姑娘的風寒並無大礙,只要開幾副方子便可。只是……」陸太醫猶豫的看著我,遲遲沒有開口。

    「陸太醫有話直說便好,不會是我得了什麼絕症吧?」看他沉重的神色,我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你亂說什麼!」弘皙大聲的怒斥我,神情是我從沒見過的嚴厲。

    「我只是看陸太醫說的吞吞吐吐的,所以猜測啊!」無聲的瞥著他,我強辯道。

    「你看什麼,還不快說!」

    這個弘皙,真拿他沒辦法。今兒個一早進屋後,看到我不住的咳嗽,便不顧我的阻止,差人找來了太醫。這下,我倒真的恃寵而驕了!

    陸太醫謹慎的看了看弘皙,又尋味的看著我,捋著花白的鬍子考慮了良久,方道「姑娘的身體是否自幼虛弱,一直靠著藥物調理著?」

    我一驚,遲鈍的點頭,以前的完顏確實如此。可是,「陸太醫,咳咳咳,抱歉。可是,兩年前,我就沒有再吃藥了,身體也爽利了很多。」準確的說,自從我進了她的身體,便再也沒有生過大病的,我一直以為,是我的靈魂改變了她的體質。

    「姑娘這段時間之所以沒有發病,這也是我的疑惑。」他搖著頭,仔細的號著脈,「從脈象上看,姑娘的身體本應虛弱畏寒,至於過去的兩年,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自從上次落水後,你體內的寒症被激發了出來。所以,每年秋來的時候,姑娘仍是應像往年一般,進行調理。不然,略受風寒,便會引發各種病症。」

    最後,陸太醫起身走到桌旁,寫下藥方,交給了弘皙身旁的小太監。

    「陸太醫,難道我以後要終日與藥為伍?」難道我要變成那個藥罐子?吃的還是我苦死人不償命的中藥?

    「姑娘不用擔心,這次的寒症不同於先前的,只要姑娘用心調養,定能恢復如初的。」他和藹的笑著,猶如一個慈善的長輩,對著弘皙行禮後,轉身離開。

    「我不要吃藥!」對著弘皙責備的目光,我躺在床上大叫著……

    一月二十八號,康熙決定西巡五台山,胤礽、胤禛、胤祥隨行。而我,因為生病的緣故,留京養病,同院的綿玉,隨侍在康熙左右。

    看著胤祥在康熙的面前越來越受到重視,心裡衷心的為他欣喜,能夠得到最敬愛,最崇拜的皇阿瑪的賞識,對他而言,應是無比歡愉的吧!

    回想起臨行前的那個下午,唇角閃過點點苦澀。

    「怎麼病了呢,你又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坐在床邊,他心疼的看著靠坐在床上的我,冰涼的指尖貼在我的額頭上。

    「我也想去五台山!」能夠陪伴康熙去五台山,該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而我,卻在這個時候生病了!或許,對我來所,不去也是一件好事情吧!

    「會有機會的,等你養好了身體,以後我必會帶你去的。」他的手附上我的,同樣的冰涼。

    心底驀然一怔,不知如何開口。「胤祥,跟在四爺身邊,你可要學學四爺,遇事沉穩,不要意氣用事了,知道嗎?」就像入宮前的每次談話一般,我總會把我認為對的事情說予他聽,看他是否採納。

    「知道啦,像個管家婆一般。」指節刮過鼻尖,我微微一笑,回味著這一刻的點點甜蜜,心裡,卻漸漸的劃開了界限,眼神也不再像往常那般,溢滿了柔情。

    「明天就要出發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催促他,掩著唇口咳嗽。

    「嗯。盈盈,我會想你的。」他纏著我,固執的將我攬入懷中,捋著我的長髮。

    狠狠的閉上眼,指甲刺入了手掌中,帶起了早先的傷痛。

    「我又跑不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強硬的逼迫自己要堅強,沉靜的看著他,微笑著送別他。

    他一步一回頭,側著頭看著我微笑,笑容中含著隱隱的擔心,聰明如他,又怎會感覺不到呢?

    「胤祥,」在他關門的剎那,我終是忍不住,開口喚道「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他沉沉的看著我,久久不語,瞬間關閉的門扉遮擋住他的背影……

    無趣至極!

    面對著眼前一碗又一碗的黑色『濃湯』,我多半時候選擇的是直接倒掉!所以,在被弘皙碰巧撞到了幾次後,那小子居然對我下了命令,要我盡快將病要好,以便教他彈『鐵絲琴』。

    唉!每次聽到這個名字,都不禁為鋼琴扼腕一把,好好的一個名字,居然就這麼……

    不過,誰規定,帝王起的名字就一定華麗優美的?

    咳咳咳咳……

    一連串的咳聲,嗓子裡彷彿冒了煙兒,乾澀腫痛。看著面前的濃藥,我終於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

    左手捏著鼻子,右手端起了那碗黑糊糊的湯藥,來到了痰桶旁,深深的運氣。

    早死早超生!心底默默的鼓勵著自己,我閉眼,快速的將藥汁倒入口中。

    唔!這是什麼味道?不光是苦,還含著微微的澀,嗆鼻的濃烈氣味頓時排山倒海的襲來,我連咽都沒有咽,便直接的吐到了痰桶中。

    呸、呸、呸,這是什麼破藥!濃烈的藥味,甚至讓我將肚子裡能吐的都吐了出來,身體虛弱的癱坐在一旁,靠著牆壁閉目喘息。

    想到以後要和它度過漫長的秋冬季節,心底升起了濃濃的絕望。

    好想念我的白加黑!白天吃白片不瞌睡,夜晚吃黑片睡得香!

    「喝口水,漱漱口會好些。」一杯溫開的白水遞到面前,這是我剛剛準備在桌上的,原因無它,因為我早就預見到結果了。

    接過杯子,我連忙漱口,直到口中的苦澀味道漸漸退去,才扶著牆壁顫巍巍的走到椅子旁。

    「謝謝你。」我無力的說著,懶得看向突然出現的他。

    「你就這樣吃藥?」十四的聲音中,充滿了驚訝與濃濃的擔憂。

    趴在桌上,我將面孔埋入胳膊中,微不可側的點頭。

    「這樣怎麼行呢,你的病都已經拖了快一個月了。」

    是啊,從正月十五拖到了二月中旬,怪不得弘皙快要抓狂了。但是,只要不像弘皙那樣強硬的灌藥,我通常都是這樣吃的。起碼,能有幾滴流到體內吧?我猜測。

    雖然平時我拚命的喝菊花茶,盡量的鍛煉身體,以期望身體能有些好轉,無奈,起色不大。

    「十四阿哥,我不想聽教訓。」我哭喪著音,軟綿綿的開口。

    弘皙和九爺這些日子,沒事就跑到我身旁亂晃,不是灌藥便是說教,弄得我現在見到『阿哥』就會產生一種懼怕心理。

    「凌月,你哪裡不舒服,我去找太醫來。」

    「不要!」我抬手,拽著他的衣襟,眉頭蹙得緊緊的。「拜託,你不要管我好不好!」明天另一個監工還要來檢查,他就不能讓我清靜會兒?

    「那怎麼可以,你都病成這樣了。來,把這碗藥喝了。」他固執的看著我,拿起了桌邊放著的另一碗藥。

    沒辦法,因為我喝藥太浪費,所以每次都會煎三碗,連灑再吐的,真正喝到我肚子裡的,還不到半碗。

    我鄙視的看著他,他又不是沒有看到,就我那種吐法,多喝幾碗,病還沒好,命就去了大半了。

    「要喝你自己喝。」頭越來越沉,我慢慢的向床邊移去,恍然間憶起,十四好像也不喜歡吃藥。

    「你——我,是你生病,我喝做什麼!」他想了半天,才理直氣壯的說。

    小樣,料你也不敢!我彷彿吃定了他一般,坐在床上,昏沉沉的,只想讓這只麻雀趕快離開,以免吵了我休息。

    「你喝,我就喝,不然,您就趕緊回乾西五所!」

    「你——」他端著藥碗,才看了一眼,便厭煩的放到一旁。

    「十四爺,我求您了,給我片刻的清靜吧。至於藥,明天會有人來喂的!」明天弘皙過來,不用說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個人給我架起來,強硬灌藥。

    我只想得過且過的,躲過一天算一天,寧願生病也不想喝藥。

    記得現代的時候,我就無法喝那些中藥,就連瓶裝的中藥,也是一喝便吐,所以每次生病都是掛水了事。

    「誰?」什麼誰啊?

    頭腦昏昏的,我趴在枕頭上,眼皮漸漸的沉下,手臂朝著他揮了揮。

    「明天誰會來?」

    「走開!」我蹙眉,瞇著眼睛瞪著眼前的黑影。這個人怎麼這樣,聽不出人家口氣嘛?

    「好,不就是喝藥嘛!」昏迷中,他的聲音異常堅定,在我還沒來得及意識到時,作嘔的藥汁便瞬間嗆入了喉嚨。

    唔!想要吐出,卻被他狠狠的扣住了後腦,只能生硬的嚥下了所有,部分的藥汁嗆到了鼻腔,引起強烈的不適。

    我睜開眼,望進了一汪無盡的海洋,映出了狼狽的自己。

    他的眼,含著淡淡的笑,而我的口內,苦不堪言!

    看著他得意的笑臉,我賭氣,哽著一口藥汁遲遲不肯嚥下,剛才的猛灌早已嗆麻了神經,現在腦中除了一股昏沉外,什麼也沒有。

    毫不猶豫的,我右手反按著他的頭,將藥汁反哺到他的口中,直到他嗆著嗓子,推開了我。

    「你——咳咳咳——你居然咳——」他連忙退後幾步,拿起桌上的茶壺猛灌,而我眼睛卻越來越沉,昏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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