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風(清宮) 第二卷 又是生辰(四四)
    生辰、生辰、又是生辰!

    今天,也就是十月初三,是皇太后博爾濟吉特氏的六十大壽,康熙皇帝為她奉上《萬壽無疆賦》,為太后獻上佛像、珊瑚、自鳴鐘、洋鏡、東珠、皮裘、各色香料、瑪瑙、宋元名畫等物品。壽宴時,令御膳房數米萬粒,號「萬國玉粒飯」。

    這位皇太后是孝惠章皇后,順治皇帝的第二位皇后,是由孝莊文皇后選定的。在她77歲的一生中,有4年是在皇宮中度過。她雖然身居深宮,但很少過問政事,當年,孝莊文皇后、孝惠章皇后和康熙皇帝的皇后赫捨裡氏三人相處十分融洽。康熙九年(70年)八月,康熙帝奉祖母太皇太后、嫡母皇太后前往遵化昌瑞山,祭謁順治帝陵寢,皇后赫捨裡氏隨行。是月二十七日,祖、媳、孫三代四人行抵孝陵在清朝歷史上,清帝與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一起謁陵,這是第一次,以後也沒有出現過,清朝僅此一次。這充分表明了他們祖孫三代及婆媳的深厚感情。皇帝與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一起謁陵,這反映了他們的和睦相處,讓世人刮目相看。她們三代皇后之間的親密和融洽在清朝歷史上也是一個典範。

    孝惠章皇后撫養了康熙帝第五子胤祺,胤祺從小受祖母善良平和、淡泊名利性格的影響,「心性甚善」,長大後一直與人無爭,主持公道、奉公守法,是沒有介入康熙晚年諸子拉邦結黨中的少數皇兒之一。

    孝惠章皇后先是正宮皇后,後又當了50多年的皇太后。這樣長時間躋身於後宮最高層之列,不僅成為清代后妃之最,而且,在中國歷代后妃中無人與之相比。

    康熙二十八年(89年)十一月初,康熙帝諭告大學士、內務府總管等「朕因皇太后所居寧壽舊宮,歷年已久,特建新宮,比舊更加弘敞輝煌,今已告成,應即恭奉皇太后移居。可傳諭欽天監,敬謹選擇吉辰,禮部詳考典禮以聞。」十二月初四日下午,「儀仗全設」,康熙帝率王公,內大臣、侍衛等行禮,皇太后孝惠章皇后移居寧壽新宮。皇太后搬遷時,康熙帝親自接駕,禮儀如此隆重,也說明了孝惠章皇后在康熙帝心目中的位置了。

    由於這些日子沒有休息好,臉色總是略顯蒼白,即使用了胭脂也掩蓋不住羸弱,眼眶下也是淡淡的暗色,德妃娘娘便吩咐我留下來好好休息,帶著幾個宮女前去赴宴。

    想著若含臨走時得意的眉眼,我心下暗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遠方鑼鼓震天,聲樂飄飄,我瞇眼望著遙遠的天空,幻想著那副其樂融融,而又略顯壓抑的場景。

    抱膝坐在假山之上,與漫漫黑夜融為一體。自從上次發現這個地方後,每當自己心情不好或是睡不著覺時,我就會到這裡遙望星空。那時,便會覺得,自己只是浩瀚天空中一顆微不足道的星辰,只是茫茫歷史裡一粒渺小的塵埃,而我的煩惱與憂慮,也會漸漸的消除。

    這個地方是紫禁城中偏僻的一角,由於是個死角,所以平時沒有侍衛會到這裡巡邏,極其安靜隱蔽,是個發呆游想的好地方。

    「喂,你怎麼在這裡?」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我微微一怔,辨出了來人,沒有回身。

    「這裡是我發現的,我為什麼不能來?」

    「那你抱我上去!」小鬼頓了一下,沖沖的說。

    我單臂撐向背後,扭轉著半個身子,慵懶的看著他,笑而不語。

    「你發什麼呆,快來抱我啊!」他有些著急,在下面直跺腳。一陣秋風吹過,他揉了揉鼻頭,猛地打了個噴嚏,惹得我呵呵直笑。

    「你笑什麼!」他有些氣急,瞪大了眼睛看我,可惜月色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笑今晚的月色很美啊!」我不再玩笑,三兩下跳了下來,抱起他軟軟的身體,不禁微微皺眉,撇嘴道「你好重,吃什麼長大的啊?」

    「你——」他才要開口,可是看到我吃力的表情,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你什麼你,一點禮貌都不懂,小鬼!」我刮他的鼻頭,喘了口氣,才將他放到平坦的假山頂上。

    坐到他的身旁,我不理會他,兀自的發呆,思考。

    「我才不是小鬼!」他皺鼻,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我,我輕輕一笑,撇過頭去。

    沉默了一會兒,他慢慢的蹭到我身邊,小手拽了拽我的衣袖,見我不理他,便狠狠的抱住我,吵鬧著「我冷!」

    「冷還離開宴會跑這裡來吹風?要不是你是小孩子,我會認為你故意吃我豆腐!」我瞅了他一眼,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上次的見面是深夜,根本沒有注意他的衣著,但是今晚卻由不得我不注意。

    「豆腐?你沒帶啊?」他眼神四瞟,看了看我的周圍,而後皺眉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宮的?」

    「吃我豆腐,意思便是說你佔我便宜!明白麼?還有,不要知道太多關於我的事情,而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我揉了揉他的頭,像對待小弟弟一般,神色認真的看著他,希望他可以明白。

    「你很奇怪!不想要引得別人的注意,卻偏偏適得其反!你知道麼,你的眼神,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不自覺的親近你,想要贏得你的注視。紫禁城裡生活的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費盡心思的去爭取。可是我看著你,卻彷彿看到了天空……」

    我迷惑的看著他,一個只有六七歲的小孩子,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而他眼神裡過早的成熟與深沉,卻讓我不得不深思他話中的含義。

    我不希望和這裡的人有太多的牽扯,越多的注目與關切,只會將自己推入越深的懸崖!可是,現實,是不是,已經由不得我來控制了呢?

    ……

    「十三,四爺生日你幫我把禮物帶到好不好?」走出永和宮的門口,我將十三推到一旁,小聲地和他商量。

    自從那日和小鬼聊完以後,我便進行了一番批評與自我批評。我的自由,我的民主思想、我的一切技藝和才能,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太過於陌生,太過於奇特,所以才會招來他們的注視與探究。雖說我並不害怕因此而來的後果,但是,萬一哪位主子看著好,將我要回去充實後院,就不太好了!

    想到那種場景,心底都毛毛的!

    「不好。」十三看著我無奈的笑,「四哥前些日子還和我提到,讓你在他生日那天務必到場,他說很期待你的禮物。四哥還說,聚仙樓的大禮……他沒忘。」他看著我,沒良心的笑得開懷。

    「你看我這個樣子很開心,對不對?」我迅速的擰他腰際,斜著眼睛瞪他。

    「怎麼會呢?」他握著我的手,賴賴的發笑,「盈盈,你知道麼——」

    「我不知道!」我搶道,故意將頭扭到一旁。

    「我還沒說你怎麼可能知道?」

    「那你就快說啊!」我催道。

    「我剛剛已經要說了,是你搶了我的話!」十三無辜的看著我,委屈的眼神讓我覺得負有深深的罪惡感。

    唉,男人的眼神怎麼可以這麼富有殺傷力?!我暗自感慨。

    「今年的生辰是我最快樂的一年,你送的禮物,所有的兄弟都震驚的說不出話!我會永遠記得的!」十三看著我,目光幽深,清澈似水。

    「傻瓜,怎麼會是最快樂的呢?以後的每一年,我都會很用心很努力的為你準備,沒有最快樂,只有更快樂!」即使是那空白的十年,我都希望,生辰的那一天,你看到我的禮物,會幸福的微笑。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他有些忘情的擁著我,幽咽的說。

    而我只是小心的看著四周,我知道這麼幸福而浪漫的時刻,不應該分心注意其他的,但是,事關重大,不得不小心行事啊,雖說現在是傍晚,不會有什麼人突然出現。

    「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快樂的,為你付出的,再多我也值得;與你是同路的,我就是幸運的,我幸福走過的,是你攙扶的!」經過精心的確認,周圍沒有突發狀況後,我舒服的靠在他的肩上,唇角始終掛著微笑,輕唱這幾句歌詞。

    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將我緊緊的箍在懷中,濃烈的幸福感包圍著我。

    ……

    「盈盈,你怎麼可以將我畫得那麼像?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從來不知道你的西洋畫如此了得。但是,那個陌生的女孩兒又是誰呢?她看著我的眼神和你很像,可是樣貌卻一點也不相像!」十三蹙眉,仔細的回想著,目光沉沉的看著我。

    聽他這麼說,我忽然想起一個很無聊的問題,嗔道「胤祥,是我漂亮還是畫裡的人漂亮?」

    十三一怔,凝神看著我,唇角微動。

    其實這個問題連我自己都無法回答,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如果完顏凌月漂亮呢,那麼他喜歡的就不是我;如果是畫裡的人漂亮,那我心裡也會很彆扭,畢竟我現在是完顏凌月啊!

    哎呀,這都是什麼變態問題,我有些懊惱,才要告訴他不用回答了,卻發現他已經開口了。

    「盈盈,你們是不同的,你最吸引我的,是眼睛,一雙會為我擔心,為我雀躍,讓我魂牽夢瑣的眼睛。」

    我笑了,看向天邊的晚霞,徜徉在一片幸福的海洋中。

    我抬眼,雙手捧著他的臉頰,「胤祥,你要記住,那——才是夏盈盈,一個真正的夏盈盈。」

    不管他能否懂得,但是,我真的想要他認識我,那個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他身旁的夏盈盈!

    馬車咕嚕咕嚕的壓在石板地上,馬兒的噴氣聲若有似無的傳來,我瞥了瞥一旁閉目養神的十三,又看向對面冷著面孔的十四,以及在他身邊嘰裡咕嚕說個沒完的若含,頭腦彷彿要炸開一般,趕忙低頭蹙起眉頭。

    這是什麼組合啊!!!

    今天是四爺的生辰,四爺早就和德妃打過招呼,今天要我到他府中幫忙。由於平時我在德妃身旁伺候得很是周到,又會做些花樣的菜式,所以德妃很爽快的同意了,只是囑咐了兩句便讓我同十三一起出宮。

    故事到這裡還很是完美,我和十三正計劃著重溫天橋舊夢,享受老北京的極品風味時,碰到了前來請安的十四阿哥,而德妃娘娘便很好心的讓我們一同出宮,順便附贈宮女若含一名,美其名曰伺候十四阿哥!

    我的美夢,從上車的一剎那,徹底打破!

    「十四爺,我們一會兒去逛街好不好?」若含特有的嗓音很是特別,我明顯的看到十三身體微微僵硬,忙不迭的瞥了眼十四,發現他神色自若。心底不禁暗暗驚訝,承受能力果然非同一般。

    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我捂著嘴將頭撇向一旁,撩起車窗上的簾子,看著街上的熱鬧景象,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生怕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香,那個糖炒栗子不錯,好久沒吃了!咦,驢打滾耶……

    「盈盈,不舒服麼?」我猛地回神,發現十三正湊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擔心的看著我的臉色。

    我燦爛一笑,嘴朝車外努了努,眼神期冀的看著他。只要過了今天,保準過不了多久,我便可以面色紅潤、有光澤,吃的飽,睡得好,再也不必為熬夜所困擾!

    幸好人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要是四爺是二月二十九生日,就更加完美了!

    我竊笑,碰了碰一臉莫名其妙的十三,偷偷的掐了他一把,示意他趕快開口。馬上就中午了,我已經看到午飯在向我招手!

    「十四弟,你和若含姑娘先到四哥那兒去吧,我和凌月還有事情要辦!」十三委屈的瞅了我一眼,而後看著十四從容的說。

    我在一旁暗自興奮,終於可以擺脫他們了!

    「十三哥,四哥那裡要到晚上才熱鬧,現在去了怕也沒有什麼事。既然出宮了,倒不如一起逛逛。」十四微微一笑,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平靜的看著我和十三,不理會若含在一旁苦悶的表情。

    有沒有搞錯,帶著他們,那和直接去四爺府上有什麼區別麼?我哀怨的看著十三,他則回我無奈一笑,吩咐車伕停車,率先跳下車去。

    我走在十三的右側,他的左手邊是十四和若含。因為很餓,所以便決定直接找個酒樓吃飯,在他倆的帶領下,一行人走到了一處酒樓前。

    「盈月樓?」我站在門口,看著門前的牌匾,眉頭微微蹙起,看到這三個字,我的第一印象是盈利餘額每月增長!

    惡俗!

    「這是九哥新開的酒樓,我和四哥來過幾次,飯菜的味道不錯,而且還有一位江南來的大廚,做出的飯菜應該很適合你。」十三在我耳邊輕輕的說。

    「九爺開的?」原來他真是財神九啊!不光外表完美無可挑剔,還有著經商的能力,不得不說,他和我家御風有一拼,就不知他的本領靠的是真才實學還是家庭背景?

    就他的身份,往那一擺,還有誰敢不給他面子?!又不是不要命了!

    「嗯,九哥還有很多產業分佈在各地,蘇杭一帶也不少。」

    我略略點頭,十四阿哥哼了一聲,率先進入,被迎面而來的小二請到了樓上。看著十四阿哥桀驁的背影,我無奈的聳肩,邊看著大廳的佈局,邊朝樓上慢慢踱去。

    一樓是大廳,應付普通的食客,而二樓是雅間,方便有身份的人用餐。

    來到一間靠窗的房間,看著十三、十四兩人同時落座後,我站在十三的身後輕輕的歎氣。

    「既然出了宮,兩位也隨便些,坐吧。」十三心疼的看了我一眼,緩緩開口。

    我看了看一旁的若含,她掃了我一眼,迅速的坐在十四的旁邊,而我無所謂一笑,安然落座。

    「小二,把這裡的招牌菜都給爺上來。」久久不曾開口的十四突然出聲,我猛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便縮著頭看著窗外的街道。

    「小二,有沒有蘋果?」在十四點完菜後,十三徐徐的開口,聽著他的話,我笑顏逐開。

    「回十三爺話,昨兒個掌櫃還真買了些蘋果。」小二一愣,馬上回道,一臉的謙卑。

    十三伸手指了指我,我開心的站起來,跟著小二下樓。

    小二將原委向掌櫃說了之後,掌櫃的忙將我領到一個房間,找來我要的餐具,交給我幾個大紅蘋果。

    古代吃飯沒有果汁,讓我這個喝慣了飲料的人難以適應,所以便自己搾果汁。十三偶爾喝過幾次,也是大為讚歎,漸漸染上了我這個習慣。

    挽起袖子,將蘋果洗淨去皮,切成細碎的小塊,放入一個漏勺裡,再將漏勺架在小盆上,用擀面杖擠壓,雖說費力了些,但是純天然的綠色飲品還是很好喝的。

    等我忙碌了很久,回到餐桌時,發現菜已經基本上全了。

    看著桌上很多我叫不出名,但光看顏色就知道味道不錯的飯菜,我趕忙將飲料分發到每人面前,自己迅速落座,看中一道菜,伸手便挾。

    我咀嚼著口中的蔬菜,發現他們三人同時看著我,忙摀住嘴,等嚥下後才開口道「味道不錯,你們怎麼不吃?」

    十三寵溺的笑了笑,端起蘋果汁,淺啜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說「十四弟,這個蘋果汁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十四聽他這麼說,看了我一眼,嘴角微抬,也喝了一口果汁,而後便微微點頭,抬箸用餐。

    我蹙眉,仔細的盯著他們的面孔,一個一個的看,而後覺得自己太無聊了,隨便他們怎麼想,我吃好便是。

    雖然今天的出行有些不完美,跟著兩個臭著臉的跟屁蟲,但是,完全無法影響我逛街的心情。要知道,禁錮久了的鳥兒,在出籠的一剎那,嚮往自由的衝勁是多麼的強烈!

    看著街上的各色玩意,凡是有特色的,好玩的,我就買下來,準備回宮送給那些小姐妹。大家朝夕相對的,難免有些小的摩擦,還是打點些好。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停停走走之間,我看到一個角落邊圍著很多小孩子,便一臉好奇的上前去看,才發現原來是捏糖人的!

    惟妙惟肖的孫悟空、豬八戒、唐僧,可愛的兔子、老虎、狐狸,還有其他各色的人物和動物,我隻身擠進人堆,看著老爺爺的動作,玩味的研究著一個個人物糖人。

    「盈盈,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十三在身後拽著我,硬拖著我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我還沒有看完呢!那個好好玩,一捏一吹,就能變出那麼多花樣。」我留戀的看著角落,搖著十三的手臂。

    「你刻的人物勝過他百倍,不要再看了。」十三扭過我的頭,走在我身旁,悄悄擋去我身旁的路人,雙臂若有似無的環著我。

    「十四爺呢?」我一頓,突然發現少了兩人,疑惑的看著他。

    「若含腿疼,早就回馬車了,哪兒像你,撒韁的野馬!」

    「切……」我斜著眼瞟他,不情不願的踏上了馬車,看著臉色漠然的十四阿哥,縮到了角落。

    馬車晃晃悠悠的蕩到了四貝勒府,我第一個掀開簾子跳了出去,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車內的低氣壓真不是人受的,我從頭到尾都在假寐,聽著十三和十四客套的談話。

    十三和我一般跳下車後,無奈的看著我笑,我懶得理他,退後幾步,正視這座貝勒府,未來的雍和宮。

    「看什麼呢,眼睛直往外冒光?」十三迷茫的看著我,走到我身旁,擺著和我同樣的姿勢,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你不懂!唉……」我假裝哀歎,隨即呵呵直笑,跟著搖頭的他踏進門去。四爺和福晉聽到稟報,已經來到門口,正和十四阿哥寒暄著。

    我趕忙上前行禮,站在十三的身後看著四福晉。雍容典雅,溫和大度,笑容適中,既不會讓你覺得過於熱絡,也不會感到冷場,或許,這才是當皇后的料。

    要是我當初穿到她身上,未來當了皇后,憑我著脾氣秉性,還不把後宮廢了?我一個激靈,打住了思考,太恐怖了!

    「怎麼了?」十三關切的說,惹得才向院內走去的眾人全部駐步回頭,道目光徘徊在我們身上,我身體頓時一僵,嘴角抽搐。

    「我……奴婢……肚子疼。」我頓時口吃,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終於想到了完備的方法。一臉淒楚的看向十三,鼻子微微吸著,像是忍耐著痛苦一般。

    又要撒謊了!

    「怎麼會突然肚子疼,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麼?」我彎下身子,將頭掩低,聽著十三著急的聲音。

    「十三弟,我看還是先讓凌月到房裡休息一下,我找個大夫看看。你就和你四哥到前面去吧,她在我這裡,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四福晉快步走到我面前,關切的說。

    「這……既然四嫂都這麼說了,我自是放心。」十三說完,便蹲下身子,附在我耳邊細語「盈盈,真的不要緊麼?」

    我面色一白,心底微微酸澀。

    對不起,胤祥,騙了你,但是,我真的不想面對那麼多的皇子,我只想靜靜守著你!

    「我沒事。你走時再來接我便好。」我面色尷尬,順著小丫鬟的手站起身來,頭頓時暈了一下,身體有些發晃——熬夜的後遺症。

    「四爺,這是您的大禮。」我向前走了幾步,站到四爺身前,以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狠狠的說。『大禮』兩個字,簡直可以聽到我的磨牙聲,我無數個日夜奮鬥的結果啊!

    四爺看了看我,深深一笑,雙手接過,沉眸看著禮物。

    送給他的禮物我選擇的是金黃色的布料,以紅色絲帶打了一個標準的中國結繫於中心。當然,就包裝來看,要比十三的禮物華麗,因為人家畢竟是雍正啊!但是,送禮最重要的是心意。

    四爺微微點頭,將禮物交給秦順,饒有深意的看著我,莫名一笑,率先向前院走去。我捂著肚子,站在一旁等著他們走過。

    一雙黑色的皂靴停在面前,我抬頭朝他燦爛微笑,卻看到十四頓時僵住的面孔。我猛然一驚,忙不迭的後退一步,小心的低頭,不敢看他,卻聽到他怒氣一哼,甩袖離去。

    我忘記了一點,今天十三、十四兩人同樣穿著絳紫色的長袍!!!

    「姑娘,您在這裡先歇著,我這就去請大夫。」小丫鬟將我扶到後院的一間房裡,讓我躺在床上後,便著急的想要離去。

    「等等,不用請大夫了,我感覺好了很多,你可以給我拿些熱水來麼?」大夫來了一定會給我開中藥,我可不想自找苦吃。

    小丫鬟愣了一下,咬著嘴唇猶豫的看我。

    「我真的沒什麼事了。」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晃了晃,她才微微一笑,踩著碎步離去。

    看著她離開,我慢慢的踱到床邊,無聊的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床幔垂在床側,頭腦暈暈的。我昨天熬了整晚的夜,費了兩個蠟燭,才將禮物徹底完成。

    連月來沒日沒夜的操勞,終於在今天即將徹底結束。想著自己自從進宮後,就像工藝品老闆似的,整天不是琢磨這個,就是琢磨那個。

    眼睛微微發澀,上下眼皮不住的打顫,四肢也是軟軟的,彷彿現在才感覺到濃濃的疲憊,漸漸步入了夢鄉。

    碧綠的田野裡,遍地開滿了黃色的野花,各種各樣的彩蝶在花間飛舞,輕輕伸手,卻發現蝴蝶一點也不陌生的停在手背上,呼扇著兩片斑斕的翅膀。

    我笑著在田野裡奔跑,大聲的唱著,驚得蝴蝶紛紛盤旋的飛起,在空中不停的打轉。跑得累了,便順勢躺在柔軟的小草上,閉上眼睛,任陽光灑瀉,任清風吹拂。

    漸漸的,飛舞的蝴蝶歸於平靜,輕輕的落在花瓣上,落在我的臉側,搔起淡淡的癢,我忙揮手拍去,想要翻身繼續睡,卻發現伸出的手動彈不得,使勁抽了抽,仍是無法活動。

    「哎呀!」我低聲呢喃,用另一隻手揉了揉面頰,順勢向與剛才相反的方向躺去。

    手上傳來陣陣的溫熱,空氣中也瀰漫著淡淡的酒氣,我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酒氣?

    用力的眨了眨眼,室內一片昏暗,夜幕不知在何時已然降臨,屋內卻沒有點燃蠟燭。

    我迷糊的看著坐在床邊的黑色身影,指尖微動,握緊他的手,順勢攀到他的身上,輕輕閉上了眼睛,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前面要散了麼?」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我滿足的輕歎口氣,唇角微微揚起。

    他捋著我的頭髮,沒有答話。鼻尖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我不禁皺起眉頭。

    「不是告訴你,少喝酒嘛!怎麼還弄得一身酒氣。」我抱怨著,雙臂懶懶的環住他,將身體的重量倚靠在他的身上。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任由我抱著,沒有說話。我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很想要吻他。

    念頭一起,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勾住他的脖子,瞇著雙眼湊到了他的面前,雙唇輕輕的貼上他的。

    溫暖的懷抱頓時一僵,久久沒有反應。

    「初吻?」我嘟囔著,感受著他雙唇的溫度。他久久沒有反應,我蹙眉,勾緊他頸項,誘惑的伸出舌頭描繪他的唇型,嘴角壞心的微微勾起。

    還是沒有反應?

    正當我無趣的想開放開他,腰間卻被人用力一勒,面孔更加的貼近他,鼻子撞到他的面上,痛呼出聲。他反手按住我的腦後,趁勢探入我的口中。

    口中瀰漫著他淡淡的酒氣,我頓時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只是無力的攀住他,擁緊他。他不停的在我的唇齒間流連,用力的吸吮我口中微薄的空氣,直到我們都氣喘連連。我覺得胸腔一陣憋悶,輕輕推他,卻被迫而滿足的承受他熾熱的吻。

    「胤祥……」我低聲的輕吟,卻猛地被人用力一推,撞到了牆面上,迷糊的頭腦頓時清醒。

    「你吃錯藥了!」我大怒,揉著發痛的腦後。

    「你看清楚我是誰?」黑影站起身,猛地湊到床前,將我拉至他的面前,幽黑的瞳眸和黑夜混為一體,鼻端淺喘的呼吸拂在面頰。

    我微喘著氣,頭腦一片混亂,腦中不斷的重複著這一句話,『你看清楚我是誰』……

    這是——十四!!!

    我猛地推開他,退至床角,單手捂著嘴,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天啊,糗大了!吻錯了對象不要緊,在現代接吻算什麼;可是問題是我吻的是十四小霸王?想到他比四爺還要冷冽的目光,我的頭便劇烈的抽痛起來,似是有人拿著細細的針,不斷的紮著,鴕鳥般的不願面對現實。

    怎麼辦?他該不會誤會吧?

    「十四爺,您怎麼到這兒來了?」等了他很久,也不見他有離去的意思。耳畔隱隱傳來唱戲的聲音,宴會應該還沒散有。

    若大小姐,你在哪裡啊你在哪裡,為何不把你家十四爺看好呢?

    「爺到哪兒需要向你匯報嘛?」他彷彿吃了槍藥,說話嗆得很。

    「那倒不需要,可是……」你沒事跑我這兒幹嗎,還好死不死的握著我的手?

    「四哥的禮物是你親手做的?」久久,他平靜的吐出一句話,我不禁偷偷抬頭看他。

    說多錯,少說為妙,這是應對十四的不二法寶。

    「蘇繡?」

    「嗯。」

    「哼,爺倒是小看了你,你和四哥什麼關係,竟然能抓住他那麼細微的表情?那種溫柔的眼神,恐怕連四嫂都沒有看過!」他頓時語氣一變,憤然地指著我,吐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我……奴婢……」我和他能有什麼關係,細微的表情?拜託,那是我天生敏感好麼,職業要求我這麼做啊!做事情有時靠的不光是真實,還可以加入創作人的主觀意識啊,要不然我繡個冰山多難看?懂不懂什麼叫藝術啊!

    「你這幾個月忙得焦頭爛額的就是為了他?」我不知他指的是哪個他,但是反正都是因為四爺。我也就理所當然的繼續『嗯』,沒想到小霸王卻開始噴火。

    「他們生辰,你就忙得不吃不睡的,送了那麼個討人歡喜的物件,那爺呢?」

    「你有若含啊!若含在手,萬事不愁。」不知為什麼,黑夜裡看著他閃著火焰般的雙眸,我卻有了玩笑的心態。

    「你……」

    「十四爺,忘了剛才的事情好不好,你不說,我不說,便沒人知道了。」我莫名的向後靠了靠,小心地觀望著他。

    「你……」

    「爺這麼說,那就是同意了。我就知道十四爺心胸之寬廣,更甚於大海!」

    「完顏凌月,你不要太過分……爺親了你,就讓你這麼不好受,巴不得忘記了?」他猛然欺身到我面前,我猝不及防,被他抓住了肩膀。

    「十四爺,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你也不用太激動。」我小心翼翼的看著他,雙手卻握緊了拳頭,要是他有什麼不軌行為,就別怪我自衛了!

    「今兒個要是十三哥在這兒,你也這麼說?」他的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而當時的我卻沒有注意。

    「可是來這裡的是您。」我有些無奈,無措的看著他。

    「你……你……簡直不知好歹!」十四狠狠的揉捏著我的肩膀,就在我要出手的剎那,憤然起身,甩著袖子大步離去,怦的一聲用力的甩上門。

    淡淡的月光射入,我揉著頭,慢慢的步下床鋪,走到窗邊,倚靠著窗稜,望著天空中的明月,深深的蹙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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