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風(清宮) 第一卷 見駕
    「奴婢完顏凌月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垂首跪在地上,眼神四處飄著,身體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手掌火辣辣的疼痛瞬間席捲著全身。

    「奴婢舒舒覺羅若含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若含顫巍巍的走來,啪的跪在地上,聲音低啞。

    熙微一點頭,目光深思。十四阿哥擔心的看著若含,面色陰沉不豫。八爺面色平淡,只是在看我瞬間不易察覺的微微皺眉;九爺目光灼灼的盯著我,眼裡快速的閃過什麼;十爺則是一臉的悻然。

    三爺看著我和若含,若有所思,眼中閃滿了趣味兒;四爺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眼神卻透著暖色,全場表情最俊美的當屬十三,咧開的唇角恨不得到了耳根兒,眼睛裡滿是驕傲,只是看著我垂下的右手,眉頭緊了又緊。

    「奴婢莽撞驚擾了聖駕,請皇上恕罪。」深深的吐納,心裡漸漸的平靜下來,聲音也恢復了以往的沉穩。

    「哦,何罪之有。這麼精彩的騎術,真真讓朕開了眼界。抬起頭來!」康熙的聲音聽不出異樣,我只得小心的抬頭。

    「你阿瑪是羅察?」

    「回皇上話,正是。」

    「呵呵,朕記得你,你是今年的秀女,自幼長在南方,識文會字的,分到德妃那兒做的女官兒。」老康一頓,捋了捋鬍子,「朕可萬萬沒想到,看起來這麼羸弱的丫頭,駕馭馬匹可真有一套。」

    「皇上謬讚了。」我蹙眉,不知該如何回答,心思打著鼓。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和國家領導人『會晤』過,更何況是在這個沒有絲毫民主的時代?

    「皇阿瑪,兒臣有一事不明。」十阿哥上前一步,朗聲說道。

    我心下一驚,總有不好的感覺,心底惴惴不安。

    「哦,老十啊,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康一個『哦』,讓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前兩天兒臣兄弟幾人瞧見凌月騎馬,她還險些掉下馬來,怎麼過了三天,這馬術就如此之好了?況且今天還說什麼擺護欄,她這不是下套讓若含鑽麼?」十阿哥一抹臉,稀里嘩啦說了一堆。

    我一臉的鬱悶,這要不是古代,我定要衝上去,照著他的屁股狠狠的踹幾腳。他老兄有沒有弄明白,當初是誰挑起的事端。就算我知道一些歷史,我也沒神到他們每天有什麼動靜都瞭如指掌啊。我要真有那本事,一定在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挖一壕溝,摔不死你我改姓!

    既然我的(踹他)、B(挖溝)計劃不能實施,只能用計劃,眼神射殺加詛咒。

    十阿哥一臉的愉悅,咧著嘴看我。我輕瞥他一眼,扭過頭看著十三,示意他不要開口。

    「皇上明鑒,奴婢那天卻不知幾位阿哥會路過,並定下這個比賽。奴婢去年頭部受傷,傷好後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那日騎馬,不小心掉下馬,險些摔著,幸得十三阿哥相救,才倖免於難。其後學馬的幾天,卻日漸熟悉,好似以前學過一般。至於今天的護欄跑跳,奴婢只是聽說若含騎術甚好,想要增加一些趣味,才提出的。」我低著頭,捋著腦中的思緒,慢慢說著,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哦,你頭部受傷,可是去年四月?」康熙捋著鬍子,微蹙眉頭。

    「回皇上話,正是。去年奴婢自江南回京,第二天到雲岫寺進香,不成想上山路上滾落,撞到了頭,醒來後,就忘記了很多事情。」我默默背著說辭,臉上還要表現出淒婉的樣子。

    「連你阿瑪額娘也不記得了?」老康一頓,目光深思。

    我抽噎著搖了搖頭,始終不敢抬頭,怕自己不小心在諸位『影帝』面前露餡兒。

    「那現在呢?還沒有恢復嘛?」哎呀,我從來不知道老康這麼喜歡探人隱私,他這麼細密的問我,讓我不禁懷疑他是幸災樂禍還是臨床檢查,以備醫學研究?我記得老康對西方的醫學好像很感興趣,他總不會拿我的人體實體練習吧。

    我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嚥了嚥唾液,「回皇上,很多事情都不記得,只是偶爾腦中會閃現一些片斷,但是連不起來。」我眼神淒切,雙目含淚。

    求求你了,別問了,我快裝不下去了!他日,倘若我可以回到現代,也許我可以考慮娛樂圈,憑借夏盈盈的美貌和古代磨練的演技,定能一炮走紅。

    「稟皇阿瑪,兒臣曾經問過羅察大人,他說凌月自幼身體柔弱,未曾找馬師教導過。並且凌月姑娘自從出事之後,教習過的文章也基本忘記。既然姑娘能夠憶起騎術,不知為何這寫字卻遲遲未能習好?」八爺溫潤的聲音,在我腦中掀起狂風驟浪。

    剛剛我看十四和十阿哥不斷的向八爺使眼色,我就察覺到不妙,沒想到居然弄出爆炸性新聞。這可如何是好?

    「沒學過麼?呵呵……這倒稀奇了。」老康的聲音輕輕的,卻沉沉的壓在我的心底。我低頭想著,眼神瞥向四爺的方向,發現他也緊蹙著眉頭,擔心的看著我。

    「皇上,以前的事情奴婢確實記不得了。奴婢去年回到京城,奶娘和伺候的丫鬟也都留在了南方,並未跟來,所以奴婢不知曾經如何生活過。但是,奴婢既為滿人,當以大清自豪,不會騎射,豈非遺憾至極。或許奴婢曾經私下偷偷練習,不敢報備於阿瑪。但是忘天忘地不敢忘本,滿人馬背得天下,奴婢體內流淌的血液容不得奴婢忘記,時時刻刻提醒著,所以才自然而然的記起。」我一口氣說完,深深地看向康熙,轉而哀切的看向八爺,開口道「自從當日出事後,阿瑪心疼奴婢,曾下令府中對奴婢的過去不得多談,奴婢幾番詢問阿瑪,他也未曾多說,只關照奴婢多休養身體。既然八貝勒知曉,可否再多說一二,免得日後奴婢莽撞,衝突了各位爺。」我說完,淡淡的直視他的眼睛,看到他身體明顯一震,眼中閃現一抹慌亂,急忙看向老康。

    調查我,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繼續說啊!

    康熙聽後神色一屏,目官凜冽的看向八爺,輕哼一聲。轉而溫和的看向我「忘記也未曾不好,日後多記一些便好。你們今日的比試朕看後甚是欣慰,我八旗女子騎術絲毫不弱於男子,甚好。李德全,賞!」

    「奴婢謝皇上恩典。」我和一旁的若含同時回答,聽聲音,她的元氣恢復了不少,臉色也不再慘白。

    一個穿著總管太監服,相貌機敏,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走來,接過身後小太監遞上的紅木盒子,送至我面前,「凌月姑娘,請。」

    「謝謝李諳達。」我雙手向上,剛要接過,卻聽李德全倒吸一口氣,慌忙的看向我,又迅速的恢復了平靜。不愧是皇上身邊的貼心人,變臉功夫無人能及。

    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向自己的右手。白皙的手掌上橫著一條似蜈蚣似的醜陋的紅色疤痕,綻開的皮肉自虎口處劃開綿伸到掌邊,乾涸的血跡有些泛黑,凝固在側,裂開的**中仍外滲著血絲。適才的緊張讓我忘記了掌心灼熱的疼痛,現在親眼看到了,才發現心底陣陣的抽痛,一陣目眩。

    「抱歉,李諳達,我……」我止住暈眩,猶豫的看著李德全,他眼中閃現一抹關懷,溫熱的笑著「姑娘右手有傷,單手接也一樣,不礙的。」

    我感激點頭,左手接過木盒,右手背托底,恭敬的收下。李德全將遞給若含一個木盒後,淡淡的掃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隨著康熙的離開,場子上頓時少了很多人。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膝蓋早已麻痺,將懷中的破旗子掏出來,看也沒看的扔到一旁,收起御賜的物件,左手撐地,身體晃了一下,卻沒站起來。

    心裡沒來由的煩悶,乾脆重心向後,跪坐在地上。抬頭卻看到十三向我走來,滿面的漠然。

    黑色皂靴停在面前,我仰頭,正對著陽光,瞇起眼睛看他。十三緊抿著唇,幽黑的眼底像是兩顆黑色的磁石,將我的靈魂深深地吸入,沉陷其中。

    「恭喜十三弟,恭喜凌月姑娘,贏得比賽。凌月姑娘騎術精湛,日後九爺我可要領教一二。」我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看著十三失神了很久。

    聽到九阿哥的話,我左手撐地,自然的斜著身子扭頭看去。

    九阿哥唇角高揚,俊美似畫,偏偏眼光陰冷毫無溫度,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看向一旁的十四。

    十四阿哥此時正攙起若含,小心的檢查著她的身體,那副謹慎的樣子,彷彿珍視手中的珍寶一般。可是,卻不知往後的日子,到底有多少顆珍寶將陸續出現?

    這種所謂的幸福,我無法理解。我不是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我清楚的知道,珍視並不等於唯一,充其量只是其中之一。在現代都無法保證的愛情,又憑什麼來要求這些銜著金湯勺出生的貴族皇子呢?

    我看著他們嘲諷一笑,不想卻對上若含的目光,嫉妒、仇視、憤恨通通湧現,彷彿往日的一切情緒在此刻爆發,讓我一怔。我就知道,她不會善罷甘休,不然,那一鞭不會如此凌厲,夾雜著沉沉的嫉恨。

    「你輸了。」我以唇語對若含說,她頓時一震,淚花像斷線的珠子,辟哩啪啦的滾落而下,十四惡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低聲安慰。

    我知道,她聽懂了,只希望她是一個輸得起的人。所以我笑了,笑得燦爛,笑得莫名其妙。

    「笑笑笑,你還想坐在這兒喂狼不成?」頭頂劇痛,用左手小心的揉著頭頂,我抬頭委屈的看向始作俑者。

    「你以為我喜歡坐在這裡?又潮又髒,還不知有沒有蟲子爬過。」我瞪著十三,脫口而出。

    十三一愣,小心的蹲在我身前,打量著我。

    「爺,幫幫忙吧。」我撒嬌的開口,向他伸出雙臂,右手握拳掩飾。可是我卻忽略了傷口的嚴重程度,流淌的鮮血早已浸濕了右手,觸目的鮮紅似是一朵盛開的花,妖艷驚心。

    「怎麼傷成這樣,你豬啊,剛剛為什麼不講?」他一把奪過我的右手,顫抖的指尖輕輕拂開我的指頭,沁涼的觸感緩解了灼燒。

    「廢不了的,頂多留個疤而已,這是獎勵的勳章。」我盡量掩飾疼痛,想用輕鬆的口吻化解他的緊張。

    「你……」他怒視著我,眼神清透,胸膛起伏著,想必是極力的壓抑著滾滾怒火,不過火山終究還是爆發了。

    「你是豬啊,是豬啊……光吃不長腦子。」十三聲音哽咽,低低重複著,那句我曾經無數次賞給他的口頭禪,心疼的看這我的手。看著他的樣子,我想要開口,卻不知說些什麼,只能默默的低著頭。

    「絲」。我猛地吸氣,一滴冰涼點在掌心,引來沙沙的疼痛。

    心頭驀地一驚,想要抬頭看去,卻被他搭起了身體。只能看著他陽光下的側臉,以及眼底的揪心的傷痛。

    「十三,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張口而出的竟是這三個字。

    「能走麼?」他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怕是驚擾了什麼一般。

    雙腿彷彿不是自己的,綿綿的使不上力,似是踩在雲端,虛無飄渺。

    「腳麻。」我可憐兮兮的說,將身體類似於掛在他的身上。十三想要抱起我,卻被我搖頭阻止,我不想招惹太多無端的注目,今天的風頭已然非常勁爆了。

    「走兩步就好了。」慢慢的挪動腳步,盡量不去想右手的撕裂之痛,吸了吸鼻子,才想說個笑話緩解氣氛,卻發現站在不遠處怔住的幾人。

    他們怎麼沒走,站在那裡做什麼?看笑話?眼神不像。慰問我?感覺不對。

    我搖了搖頭,踩著『飄逸』的步伐,「奴婢——」

    「免了,姑娘的手,還是找個太醫看看吧。」八爺猶豫了片刻,溫雅的說。可是我卻知道,他的心底早已不復平靜。因為自始至終,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越來越犀利,越來越深不可測。

    「謝八爺。」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十三強硬的拖走。

    ……

    「你還真想要它廢了?」氣急的聲音震得耳畔嗡嗡作響。

    「你那麼大聲做什麼。是我疼還是你疼啊!」我毫不示弱,早已忘記此刻身處何地,只想將心底的鬱悶發洩而出。

    「你……你個不知好歹的丫頭,爺算白操心了。真真氣死我了。」

    「氣死才好,黃泉路上有我作陪,你並不孤單。或許,我可以幫你打暈夢婆,然後帶你去另一個世界。」我停止說鬧,幽幽的說,似真似幻。

    胤祥,你可知,活著,有太多的人分享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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