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名家隨筆精選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沙灘馬神廟
    謝興堯

    ——老北大回憶之一

    最喜池塘柳藏鴉,一角紅樓總被遮,

    絮化浮萍萍化柳,切休孤負柳生花。

    近兩年來,不知道是年歲大了,還是意志特別薄弱,常常容易感慨現在,追憶過去,而不大憧憬將來。尤其對於往事,偶一感觸,便不免引起悲哀的情緒。從前以為無病*「傷時」,「感逝」之類的舊詩,現在也漸漸寄以同情。這無疑義是失去青年熱力漸次走入頹唐老境的徵象。也就是俗語所說的「老大徒傷悲」。在我個人生活史上,最值得想念的,便是在「北大」上學的一段,雖然說不上什麼十載寒窗,但總在那裡混了六七年,坐了幾年冷板凳,如今想來,原來那就是真正的黃金時代。所以每逢有人索稿的時候,就想寫一點「老北大」的事情,但中間有些關於人事,有些礙於時代,還有些是說了有傷忠厚。要想說清楚,寫的技術也成問題,同時也找不著一個合適的題目。

    前面這首詩,是去年(壬午)春間一個朋友寫在手枕上送我的,我想將來倘若要寫這路文章,「紅樓一角」倒是一個優美的題目。不過得略加解釋:所謂紅樓,便是北京大學第一院,普通稱為「大紅樓」或「大樓」。詩裡的池塘,我想或即是一年四季沒有一點水的北河沿。因為這沒有水的兩河沿岸,都是楊柳絲絲,當春夏之交,遠遠望去,確是一幅很好的圖畫。本來這位朋友是在「燕大」教書,後來因為國際關係,便同其他幾位都被安置在這紅樓上,他們差不多又都在「大樓」任過課,以前是自來自去慣了,而這次竟成了昆曲裡的「奇雙會三拉團圓」,「只見其入,不見其出。」於是居樓遠眺,眼底暮鴉垂楊,池塘春草,真是萬感交集矣。但這位朋友,他始終不肯向我解釋這首詩的意旨,不過是我自作聰明的「杜注」而已。

    在一般常把沙灘馬神廟連在一起說,其意思即指北大而言。但沙灘在南,馬神廟在北,是完全離開的兩條街。又普通的印象,沙灘是代表第一院(文科)和「東齋」,馬神廟則代表第二院(理科)和「西齋」。我不明白的,就是以前北大尚有第三院(法科)與其他的幾個宿舍,何以都不大出名?並且一二兩院其聲名又遠不如東西兩齋的廣大。或者這兩齋住的人多,由車伕小販宣揚起來的。不過沙灘紅樓所在的地方是漢花園,馬神廟的官名是景山東街。馬神廟尚有破廟遺跡可尋(已經好些人不知道了),沙灘則破大馬路一條,既無沙亦無灘。勉強的說,馬路中間的沙土,倒可以沒鞋(還不到膝),路旁的攤販,也同廟會差不多。這兩個地方的風格,至少差著一個世紀。即以代表馬神廟的公主府,與代表沙灘的紅樓來比較,也是覺得舊式建築的府第,典雅深邃,顯得堂皇;紅樓雖高雖大,而四面不粘孤伶伶的,顯著又乾又瘦。樓頂的瓦(實在不是瓦而是片)有好些已經破碎,刷的紅色也深淺不一律,刺入眼裡就有點「冒窮氣」似的。我以為以破洋樓來代表文科的精神文明,以舊王府來代表理科的整潔,這倒是很恰當的象徵。

    在前幾年我每次到西城上課,總是坐著洋車經過沙灘,因為時常往來,也不覺得怎樣。偶爾仰望紅樓,看見一層層的玻璃窗,都關閉得嚴嚴的,朝陽的紅光由玻璃上反射出來。一方面對住在上面的幾位朋友替他們默禱祈福,一面對此高樓有江山如故之感。近兩三年無論上課出門,都是沿著電車道走,很少機會到沙灘和後門一帶,一晃就是好幾年。有一次到黃化門去找朋友,路經沙灘馬神廟,舉目觀望,不禁駭然。古人所謂三十年為一世,現在連三年也不到,常又言說滄海桑田,現在則眼瞧著就是滄桑。馬神廟還好,只不過返老還童,脫去了破大褂,穿上些雜湊的洋服。沙灘真了不得,連地形都改變了,以前路南的有名飯館,連房子也都搬了家,成了修理自行車的臨時辦事處。東齋門的兩邊樹林,不知什麼時候踏成平地,變為一片莽原,要不以紅樓為記,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但是變固然變,儘管樹林變成平原,飯館子連屋基都翻了身,而孑然獨存的遺老,也不是沒有。路南一家澡塘,在十多年前買賣就不好,中間「清理賬目」了多少回,又復興了好幾次。現在雖然仍是:「金雞未唱湯先熱,」不管裡面的冷暖如何,門口便顯得冷清清的。無論如何,它總算沒有關門大吉,俗話說的「癆病腔腔壽命長」,於此益足證明這條媽媽律毫無謬誤。同它緊鄰著的還有一家雜貨鋪,上面的金字招牌,我還記得是「東來益」三個大字,也無精打采的開著門擺在那裡。從現在說,真可算是伯夷、叔齊,一對難兄難弟。但想當年東來益的字號,真是無人不知哪個不曉,尤其住在沙灘附近的。因為它的貨物最全,吃的如花生糖果,用的如牙粉燈罩,誠如廣告家的術語:「無一不全,無一不備」,它的確夠得上一個「雜」字。當時我們下課一到東齋,有時叫聽差去買些花生豆牛肉乾來佐茶談天,有時候更打點白干酒喝喝,而它那裡的酒確實不錯。現在不知道還是那樣嗎?其餘的有一兩家文具店牛奶鋪,雖曾往還,或者早歸淘汰,因為他們的門面小,走馬之間也沒有注意到。最可念的是東邊「便宜居」飯館,是四川人開的,那時包飯每月九元,每餐合一角五分,還可吃米粉肉炒肝尖等葷菜,雖然定規是一葷一素一湯,但實際上總是兩葷一湯,至今思之,不禁神往,因為早已學孔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就是上面所舉的,當時所認為的起碼菜,也好些時候不見面。這所飯館,現在也沒有了,也是連房子都一掃光,可說是無獨有偶。飯館的命運,何均如是之壞?亦可見學生們與飯鋪關係之密切。那天我走那兒過,雖然不見房屋,但他招牌上的三個字,恍惚還在目前,又好像剛吃完挾著講義出來似的。轉瞬就是一二十年,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學生時代的快樂生活,恐怕是不容易再得了。

    轉彎過去即是馬神廟,它是一條繁盛的街市,從表面上看,它的變化,似不如沙灘那樣激劇,若從數量上說,面容的改易,尤較沙灘為多。從前東口有個小茶館,早晨上頭一堂走那裡過,頗有鄉村市鎮的風味。最帶刺激性的,中間添了幾所小洋房,與以往的矮屋小門,顯然異趣。比較可喜的,是路南的巡警閣子還沒有拉窩,雖然是一塊如豆腐乾大的小小地盤,總稱得起飽經憂患的幾朝元老。因為在「張大元帥」時代,防範學生,跟隨學生的是他,北伐以後,保護學生,聽從學生的也是他。地方雖狹,倘無特別情事,就是將來,恐怕也只有他能夠維持「天不變道亦不變」的風格。挨著他的油鹽店和糖果鋪,從前都是一等一的生意,現在都改造成大玻璃門的時代營業,這最與學校街的氣息不大相投。再往西便是「景山書社」,在十餘年前,它在文化,思想書籍的,確有不可沒滅的功績。與沙灘的「部」,都是北京大學學術上的代表機關。現在部已經用磚頭石灰代替了門板,它呢,光焰雖息了,不知道它的門還開著沒有?似乎沒有送到眼前。對著它的大學夾道,望進去也覺得長漫漫的,淒清得很,真是「烏衣巷口夕陽斜」,不勝今昔之感。而印象最深的,是書社隔壁有家上鞋店,破屋半間,茅茨上牆,於矮簷前,搭著瓜架,夏天綠陰陰的,頗具豆棚瓜架的詩意。到現在還是那樣樸素的存在著,沒有平地起高樓,實在難得之至。不過在從前土牆外面,成天家放著幾輛紅膠皮帶繃兒亮的洋車,擱在那兒,實是天造地設,有說不出的調協。這些車在白天都是只有車不見人,一到晚上,便把火石燈點著,原來專拉某號某先生逛八大胡同的。車伕們各有外號,不是「火車頭」、就是「特別快」、還有「飛毛腿」、「小飛機」等,講究在東齋會齊起身,到韓家潭,連上下車在內,不能過十五分鐘。聽說一晚代價僅五六毛錢,這雖是學生們的不好行為,但可見那時候民康物阜。不知道這些位地上英雄,現在都飛到那兒去了。

    最令人注意而掀起舊夢的,當然是第二院和西齋,第二院向來是北大本部,她的面貌,還是那樣堂皇肅穆。門前兩根大紅柱,仍然撐著府門頭的架式,門內的一對大石獅子,也還是靜默默的立在那裡。門口似乎清靜一點,不如往昔進進出出的熱鬧,這或者是心理作用。猛然間鑽進眼睛的,是東邊立著的那個郵筒,真算是久違的老朋友了。從它扁紅的口,不知吞食了我多少信件,有是向很遠的老家兒要錢的,有是與朋友談天說地瞎聊的,有是用粉紅色信紙寫給女朋友,當時不免「心弦跳動」現在以為荒唐的。還有用大信封裝息自己覺得不錯的狗矢〈屎〉文章,拿去充實報屁股的。差不多每天都勞它的駕,一別十年,它還是那樣健壯,胃口也同從前一樣,並還保持著綠色的青春,不禁想下車去**它的大圓腦袋和扁口。同時想起一段笑話:有一年的冬夜,天上佈滿濃雲,似要下雪,一陣陣的寒風,刮得街燈閃爍無光。我正從東齋回來,看見一位穿西服的同學,彎著腰在那兒送信。等到伸起腰來,裡面穿著本來捲起的舊棉袍後身,遂掉了下來。於是從前面看是穿的西裝,從後面看,則是套著馬褂的中服。這位同學自己當然不知道,還在踏著細步若有所思的慢慢走著。旁觀的人,則不禁掩口指笑。這真是「相君之面,不過洋人,相君之背,妙不可言」。也可見在窮學生時代,想弄身西服,實大非易事。就是勉強穿上,也是東拼西湊,不能徹底維新改革。在那時候,穿西服的還是少數,大半都是廣東佬。北方的同學,都是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仍然保存著燕趙遺風。因為一套嗶嘰的需十八元,加上皮鞋襯衫等,總得三十多塊。儉省一點的,半年的費用,便都一起穿在身上了。

    西齋,哦,這是我的娘家門,怎麼這些人我都不認識了呢?門口還是那樣不大整齊的名士派,對面的紙煙花生小雜貨鋪現還開著。我真不忍使勁往裡瞧,我不是曾在裡面住了整整六年嗎?青年時代的一切,不都還寄存在這裡嗎?最初住在黃字號,與後來成為地質學家的黃君同一小屋,朋友們常常說笑話:「這都是黃字號的先生。不問能耐,就沖這個字號就不怎麼樣。」到本科後便落到天字號,這是西齋最難得的號捨,都是私相授受,學校方面一點也管不著。因為它是一個人一間,起居談話,都很方便,尤其是喜歡談情說愛的朋友,莫不以掏換得天字號為最大目的。我雖不講戀愛,但由黃字號搬到這裡,真是一步登天。所謂天字號的朋友,都是響叮噹的,不僅是牌匾好,地方也較舒適。我常對朋友說:「咱們現在是砂底子了,不說別的,就這字號,也同康熙官窯一樣,一點也不含糊。同時年份上也說得出去。」因為都是高年級的老資格,才能夠漸次的升到這裡。只可惜夕陽無限好,住不上兩三學期,便該脫去學生制服,「趕門在外」了。

    「北大」之大,用不著誇張,即這西齋與第二院,便夠得上是藏龍臥虎之地。第二院有個老聽差,白鬍鬚小矮個,據說在京師大學堂時代,他就是開校元勳。凡是北大的名人,沒有一個他不知道的。尤其關於蔡元培老先生的軼事,他比誰都知道得多。可稱是北大的活字典。這還不算,有人說他會「鐵馬甲」。什麼叫鐵馬甲?就是他有兩塊鐵瓦,綁在腿上,可以日行三千,夜走八百。即是社會上所常說的「地仙」,也就是《水滸傳》裡的神行太保戴宗。大家雖如此傳說,不知道他試驗過沒有?比起上面所說的飛毛腿,特別快等,又有仙凡之別,又厲害得多了。在西齋的時候,老想去訪問他一次,總也沒有去作,真是一件最遺憾的事。無論如何,他總算在北大過了一輩子,不只是人瑞,簡直可稱是「校寶」。若照郵政局的章程,他這一筆養老退職金,就很可觀矣。但不知道這位仙家,現在是否仍還健在,或者已經蹺了辮子。

    還有西齋的兩位門官老爺,一胖一瘦,好像都姓王,都有麻子,也是一肚子的歷史。據說自從盤古開天地有西齋以來,他們就當號房,所以凡是西齋出身的名流,他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還記得他們述說住過西齋的人物,最早的是吳景濂(*初年眾議院議長),其次是劉哲(張大元帥時代教育總長),最後才是黨國要人羅家倫、傅斯年等。他們又說到陳公博先生,是住東齋住西齋,我已記不大清楚。可惜每逢夏天,他們在門口圍坐「說古」的時候,我沒有把它筆記下來,否則留到現在,也是很好的學生外史的材料。每天早晨閱報室的幾份報紙送來,他們總是在號房先睹,遇到有人事異動的消息,常看見他們指指點點念叨地說:「這不是住某號的某先生麼?」有時還附帶的講上某先生一段笑話或故事。我覺得就憑他們的記憶力,也就可以。但在我腦筋裡的印象,一點沒注意他們是現代歷史家,只感覺得他們是齋子裡面幾百人的主宰,手執生殺之大權。每個人的喜怒哀樂,都繫在他們肘下所挾的賬簿內或口頭上。誇大點說真同生死簿差不多。按寄宿舍每天送兩次信,每次都有百十來件,由他們兩位總收分發,平信只拿在手裡,隨便扔在門內或放在桌上。掛號信則情形嚴重了,依著號數,都夾在簿子裡。最妙的是他們的表情,如沒有你的(掛號)信,他必板起冷冰冰的面孔,就是碰見,無論你怎樣與他行注目禮,他連睬也不睬。如有信的時候,他必笑瞇瞇的對你說:「某先生掛號信,打戳子!」這無疑義是家款匯到,好像他先替我們高興似的。這時我們愉快的心情,絲毫想不起家中籌款的艱難,與匯兌的不易,只覺得交信的人是最可感激的,不知應如何向他道謝才好。他們這種表情,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偶然的?最初我對他們不理睬的態度,非常生氣,以為有沒有信是另一問題,為什麼要板起面孔?後來的經驗,才知道他們那種作法,非常的對,實在大有經緯。因為有兩次,他們也同樣笑嘻嘻的對著我,未了說出「沒有你的」。這種失望較看他們的鐵冷面孔,其難受還要加若干倍。有如滿腔熱意,突然澆上一瓢涼水,又好像由他們口中,判決了罪刑。於是後來每逢他們挾著簿子進來,我便假裝沒有看見,專等他來叫我。在那時連年戰爭,交通阻塞,一年半載,接不到幾封信,凡是外省同學,恐怕大多數都與我一樣懷著盼望的心情。因為每信必掛號,掛號必定寄錢,這錢便是由他交給我們,焉能不對他表示敬意?還有不盼望掛號信,而期待情書的朋友,他們又生了翅膀變成美麗的愛神,這些同學,真似熱鍋上的螞蟻,還沒有送信時間,便老在號房門口打轉,留連。有時由他們粗黑的大手,遞上一封帶花帶顏色的信,同時並作一個會心的微笑。因為每個人的生活,無論規矩,浪漫,都在他們腦子裡。當然哪,接待室朋友的性別,信封上顏色的葷素,電話中聲音的粗細,沒有一樣能逃得出佛爺的手掌心。若以他們來作舍監或兼訓育,我想那是再適宜沒有。也如北京人嘗說地面上的警察一樣:「只有他不管的,沒有他不知道的。」實在一些也不錯。說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我說他們是執掌好幾百人生殺之大權,無論從心理上,事實上,決不是過甚其辭。至少在我個人,是這樣看法。

    唉!西齋的故事太多了,說幾天也說不完,寫幾本書也寫不盡。我只覺得離開西齋,好像昨天的事,怎麼一夢之間,彼此的感情,便這樣疏遠?我還以為無論裡面的人和物,以至大樹小草,無一不好,沒有一樣東西不可愛,不令人留連,這或許就是中國舊俗所說的鄉土觀念。但可惜不能再去住,即使有這種機會,而一般朋輩與夫環境空氣,都已變易,也就沒有多大意味了。正如《奇冤報》裡張別古說的:「老了老了,可就不能小了。若要小了,他就費了事了。」所以不是它的一切與前不同,實在是自己的環境,改變太大。孔老夫子所歎息的:「逝者如斯夫」!吾知之矣。「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我很想有機會把老北大的人物,一年一年的集在一塊兒談談往事,倒是很有意思的事。

    西齋的斜對門,也是西口內的頭一家,是個餑餑鋪,先前的買賣就西望長安,永遠沒有起色。出人意外的現在還在,可算是神通廣大。按餑餑的三大原料麵粉,香油,糖,現在一樣都沒有,我不知道他拿什麼作呢?真是神秘得很!

    北京是一座文化城,是中外共同承認的,而景山又是文化城的最高峰。她的西邊有北平圖書館,南邊是故宮博物院,東邊則為北京大學。西齋正在景山腳下,一抬頭便看見山上那幾個亭子,和山色的蒼茫。按之山靈毓秀的風鑒家言,西齋也應該是塊寶地,是產生人材的龍脈。不過有時候地形一變,龍脈也就會走,尤其忌諱動土建築等事。自己去把龍脈破壞,則不特不能使後人生發,反而會弄出不祥的事情。大家都讀過明朝邊大綬的《虎口餘生記》或《塘報稿》,便知道流寇李自成之所以後來敗死,完全因為他的老家被發掘,洩了寶氣。使已經變成形的小白龍,差一隻角而不能成為正果。這雖然不能相提並論,總覺得沙灘馬神廟一帶,還是少動土改造為是,萬一不當心,因挖來挖去以至破了龍脈,走了氣,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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