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漢女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十章
    年後,我和孫延齡多次到桂林周遍巡遊,大多縣鎮皆是民生凋敝,所見百姓衣衫襤褸,日子過的極是艱辛,由於藩府所需開銷巨大,軍餉又嚴重不足,因而苛捐雜稅多如牛毛,不管以何營生的百姓皆怨聲載道,販賣子女亦是尋常事,骨肉離散,家園荒蕪,這些慘境是自幼嬌養在王府,深宮之中的我從未料想到的,放目過去,滿是憔悴淒苦的百姓,哀鴻遍野,心內沉重的如同壓了千斤大石。

    更叫我心頭難安的是孔家軍,這些年來頻換主事將軍,政令不一,士兵們散如泥沙,軍中士氣低落,糧晌短缺之時便夥同起來搶奪百姓,毫無軍紀可言,在百姓眼中,孔家軍甚至比苛捐雜稅更來的可怕。

    一日,走了大半個鎮子,我們是輕車簡騎,也為掩人耳目,大多竟是一步一個腳印走了遠路,實在累的捱不住,與孫延齡,阿離並幾個侍衛隨意在街邊一簡陋茶篷坐下歇歇腳。

    夥計慇勤的斟上茶來,渾濁的水面上漂浮著幾根碎茶葉梗,孫延齡皺著眉頭喝了一口,卻立馬又噴了出來,一個侍衛見狀對店家喝道「老闆,你這是人喝的茶嗎?重換上好的來。」

    店家忙小跑過來苦著臉道「諸位大爺,有口茶喝就不錯了,哪裡去弄好茶來呢?」

    侍衛一聽抓起店家的前襟,惡狠狠的張嘴便罵,我厲聲止住了,溫言對店家道「不打緊。你且做生意去吧。」

    店家如逢大赦,顫巍巍躲在帳台後不敢再露面,我面帶不悅對方才恃強的侍衛道「誰許你如此放肆的?」

    侍衛委屈地站了一旁。偷眼看了看孫延齡,孫延齡忙打圓場道「他也是一片孝敬之意。惟恐格格飲不慣這茶水。」

    我面無表情的將整杯茶喝完方道「出來這些日子,不都如此嗎?你用一日就這樣大呼小叫,卻不曾想這些百姓年年月月皆是這般度日的。再者,怎可如此動不動蠻力相向?」

    孫延齡不再做聲,命幾個侍衛別桌而坐。又低聲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何必失他丟了面子?」

    我聞言只覺煩躁,不耐道「我只不喜如今將士們有恃無恐地猖狂樣,到底是誰給了他們膽子如此無法無天?你不說好生整頓整頓士氣,反倒說起我的不是來了.更新最快.非到惹出大麻煩,百姓與我們離心離德才算完嗎?」

    孫延齡正待反駁,卻聽一陣嘈雜聲傳來,眾人俱抬眼望去,原是幾個書生在臨桌爭論些什麼。不經意一瞥只瞧見一張似曾相識地清秀面孔,見我蹙眉苦思,阿離笑著在我耳邊提醒道「是那日在小食攤見過的公子。」我這才恍然。命阿離去請來。

    孫延齡疑惑不解的打量著站在我們面前的一襲藍衫的書生,那書生怔怔瞧了我半晌。低呼道「孔四格格!」只拱手一禮便罷。

    我和阿離相視皆驚詫不已。他忙解釋道「當日在桂林之時,一小食攤前與格格有一面之緣。格格怕是記不得了。」

    我尤自不解道「那日士兵們過來強收租子,公子似乎早已不見了,為何卻?」

    他淡淡一笑道「慚愧,本想為攤主打抱不平,卻見有兩位小姐氣定神閒安坐,一時好奇心作祟,站了一旁目睹了全部,也由此得知四格格,卻不想今日再見。」

    我解了心頭之惑,頜首笑道「原是如此。」又瞥了臨桌一眼道「彷彿每次得見公子,都是在與他人爭辯什麼。」

    他目視遠方,朗聲道「在下見不平事,聽不順話總是想辯個黑白出來。」

    我點頭,孫延齡忽道「既有如此志願,何不進朝入仕,謀求個一官半職,豈不更便宜?」他泰然自若面對孫延齡地逼視,淡淡一笑道「人各有志,做官非我所願。」

    孫延齡不屑笑笑,我以目示意他噤聲,笑道「不知公子這次和人爭論些什麼不順之話呢?」

    他亦不掩飾,坦然道「爭論廣西當務之急是要做些什麼。」

    孫延齡冷笑道「這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嗎?」

    他瞥了一眼孫延齡,淡淡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在下出身於廣西,長於廣西,廣西是在下的衣食故土,眼見如今困境叢生,民生艱難,自當以熱忱之心待之。」

    我讚歎道「說的好!公子請坐,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阿離為他斟上茶來,他亦不推辭,只在下首坐了,道「鄙姓穆,單字連。」

    我待他坐定又急切道「穆公子,以你之見廣西當務之急是要做些什麼呢?」

    穆連無視孫延嶺不悅的神色,胸有成竹一笑道「在下所見,正是格格心中所想。」

    我一愣,孫延齡沒好氣的道你怎知格格想的是什麼?」

    穆連對我切切道「格格微服出巡,想必一路感悟頗深,朝廷已有數年未撥糧晌,要想維持軍費及藩府開銷,必要速速恢復民生。大力扶植農耕生產,維護商販營生,並減免一切賦稅。當此百姓疾苦之時,即使橫徵暴斂來錢財亦只是杯水車薪。且再取不來,惟有百姓富庶,同舟共濟才能使一切好轉來。」

    我微笑目視他,懇切道「不知穆公子可否有意去王府住些日子?」

    穆連聞言,略有遲疑。我看了看孫延齡,孫延齡冷面拂袖而去。穆連因而隨我回府,我在他的身上依稀看出故人的影子,一時卻也想不起來那熟悉親切地言談氣度來自何人。次日,我在銀安殿升堂,正式下發若干政令從今而往,暫免三年農商稅務,各縣鎮衙門當大力鼓勵農耕。又命線安國喻全軍上下,自此要嚴肅軍紀。但凡有恃強不法,掠奪財務,擾民欺民之事。一經發現以軍法處置,絕不姑息。另軍中飲食所需。撥出一部分士兵來下田耕種。自給自足,銀晌一概由定南王府中所出。

    眾人聽完。皆沉默不語,半晌戴良臣緩緩道「雖此時無戰亂,士兵們仍以操練為主,奴才不知要撥出哪些士兵來種

    我冷笑道「軍需官手下不就養了些許閒人嗎?再說,平素操練不過只幾個時辰,剩餘辰光這些士兵們不是無事生非便是賭錢吃酒,長此以往,作戰能力必受影響,你倒提醒了我,從此所有士兵們早起耕種,午後操練,輪班更換,若有偷懶逃滑地,重罰不貸。」

    眾人方不再言。

    政令一出,廣西民眾皆歡天喜地,當街放炮相慶,倒比過年還要熱鬧上幾分,我又特命穆連為欽察使,遊走於縣鎮之中,以免政令被下方官員擱置。累了幾日,此時我命阿離以午休之名打發了前來求見的人等,斜斜歪在美人塌上,由秋露為我柔捏著肩膀,臥房外兩株茉莉花開地正妖嬈,濃濃淡淡地香氣縈縈纏繞在鼻尖,夾雜著放在案頭上新鮮果子地清甜,我微閉了雙目,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胳臂,冰銷單衣涼沁的觸覺叫我醒過神來,又是一夏了。芒夏捧了碗蜜釀櫻桃盞來,笑道「格格用些吧,奴婢聽說女子食櫻桃最好不過了,極養精神地。」

    秋露扶我起身,笑道「偏你又知道這些了。」又接過來,遞到我面前,我含笑執銀匙,甜膩的芳香氣息撲面而來,忽沒由來的一陣噁心眩暈叫我失翻了青玉瓷碗。

    芒夏和秋露皆慌了神,急急道「格格,您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清雨趕來為我斟了杯水餵了口壓壓,又喚雪寒去請大夫,一時,趙麼麼等都趕了來,心神不定地時不時瞥了瞥我蒼白的臉色。

    過了片刻,阿離匆匆帶著大夫進來,不顧得大夫行禮便要他診脈,大夫細細斟了半晌方問道「不知格格這陣子可有什麼不適?」

    我想了會道「只覺的困的厲害,夜間身上發燙,總也沒有食慾。」

    趙麼麼心疼的瞅著我念叨道「還不是這陣子忙的,早勸了您的,您只不聽,直把身子折騰壞。」

    大夫卻捻著雪白鬍子笑道「不妨事,開幾劑藥吃了就好,小民要恭喜格格了。」說著,起身下拜。

    屋內眾人皆愣在原地,趙麼麼畢竟經事,醒過神來,大喜過望道「大夫,你的意思是,咱們格格有喜了,是不是?」

    大夫笑道「正是。」

    眾人歡天喜地齊齊跪下賀喜,恰孫延齡得信趕過來,見奴才們跪了一地,只是不知所以,待滿臉喜氣的趙麼麼率眾人向他賀喜,這才想明白,驚喜不已,忘形地抓住我的手道「四貞,你終於懷了我的孩子,我太高興了。」

    阿離等人圍住大夫詢問著要注意地事宜,趙麼麼已然傳了人來,吩咐著八百里加騎去京城向太皇太后報喜。

    那是婚後孫延齡第一次叫我的閨名,雖有些意外,卻沒有想像中地甜蜜,大抵是孩子地緣故,倒也並不十分排斥。

    我恍惚著撫摩平平的小腹,那裡頭竟孕育著一個小小地孩子,我的孩子,這個還陌生卻強烈使我感觸到歸宿感的名字,油然而生的幸福充斥了心頭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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