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漢女 第一卷:宮闈生涯 第六十章
    我正自忐忑不安之時,福臨已跨步進的殿來,後面跟著一個朝服打扮的年輕男子,身材頎長,略微有些瘦弱,我心知必定是孫延齡,遂站起身來,低頭站在一旁。

    只見福臨給太后打了個千,笑道「兒子給額娘請安。」

    太后笑道「罷了,坐吧。」

    福臨笑坐了一旁,孫延齡忙上前跪下,口稱「臣廣西定南王部屬孫延齡叩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聽聲音倒不像行伍出身之人,極是溫文知禮的。

    太后笑道「孫將軍,一路辛苦,快請起。」又叫道「蘇茉兒,給孫將軍看坐。」

    孫延齡謝過恩,才略斜簽著身子坐下,太后又指著我笑道「孫將軍,這位與你可是故交,相隔多年,還認得嗎?」

    我深深吸了口氣,緩緩抬起頭來,正對著一雙滿是探究的眸子,隨即變成驚艷,直直的看著我,半晌不做聲。

    福臨咳了一聲,有些不悅的喚道「孫將軍。」

    他這才回過神來,忙起身對我跪拜道「孫延齡見過郡主,哦,不,見過格格。」

    太后倒不以為杵,寬厚一笑道「你們還是習慣叫她郡主的,只是個稱呼,倒也無妨。」

    我這才瞧清楚,只見他儀表堂堂,儒雅清俊,行止有度,深褐色的眼眸裡閃現著溫和的光彩,略有些消瘦的臉龐,與之聲音極為和襯,倒像是個讀書人,而不是戎馬倥侗之人,見我打量他,頗有些不自在,我心中這才略寬慰,好在他不是粗誑鹵莽的武夫。遂抬手淡笑道「孫將軍不必行此大禮,請起。」

    他站起身來,太后笑道「孫將軍,此次召你入京很是倉促,在京中寬住些日子吧,過幾天京中的定南王府也修繕完畢,孫將軍陪同皇帝和你們郡主好生一同去瞧瞧。」

    孫延齡忙恭身答道「多謝太后,臣領旨。」

    福臨亦道「額娘想的極是,兒子已同孫將軍談過廣西任命人事變動,在京城定南王府由貞妹正式授命孫將軍為廣西將軍,暫且掌管廣西事務,安定局勢。」

    說罷,拿眼打量著孫延齡的神色,又笑道「不知孫將軍覺得如何?」

    孫延齡聞言頗有些意外,誠惶誠恐道「蒙太后,皇上青眼,只是臣惶恐,不知自己是否有能耐為朝廷守得一方安寧?」

    太后和福臨對視,只聽福臨笑道「孫將軍多慮了,朕亦知定南王生前對你很是看重,你父亦是追隨定南王一同殉難的,你雖不曾立過戰功,到底是將門虎子,家學淵源,況生長於廣西,對廣西局勢和諸位將領的脾性極是清楚不過的,又曾暫管定南王府,如今廣西諸將紛爭不休,導致民生凋敝,朕,思慮良久,始終覺得將軍是最合適人選,將軍就不要推辭了。」

    福臨的話雖客氣,孫延齡卻也並不糊塗,早已聽出話中份量,忙伏身叩首道「臣必盡心,不負皇上重托。」

    太后意有所指的笑道「孫將軍身受兩重命可是要受累了,朝廷下旨是一頭,又是你們郡主直接授命於你,還要聽命於郡主。」

    孫延齡又對我恭身道「多謝郡主,屬下定不負郡主之命。」說罷,抬頭注視著我,目光中一片真誠。

    福臨沉聲道「孫將軍一路奔波,先到行館歇息去吧,稍後會另有旨意。」

    孫延齡忙起身給太后皇上跪拜,又對我恭身一禮後方慢慢退出去。

    太后瞧著他的背影沉吟道「雖文弱俊秀了些,於此時倒是極合時宜,不會引起諸將的惶恐反叛之心。」又對福臨道「你該賜膳的。」

    福臨卻顯得有些躊躇,不知在想些什麼,只不做聲。

    太后看了看福臨,抿了口茶,又和顏悅色道「這些日子,去看了皇后不曾?」

    福臨見太后提及此事,很是不耐煩,道「近日朝政繁忙

    太后斂去笑容,用力將茶慣到几上,怒道「不要拿朝政繁忙來糊弄我,日日宿在承乾宮中,成什麼樣子?這滿宮的妃嬪都拋在腦後,額娘素日和你所說的竟都是白說。」

    福臨本欲與太后爭論,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起身對太后打千,冷冷道「前頭還有事兒,兒子這就去了,改日再來給額娘請安。」說罷竟揚長而去,太后氣的頭一陣陣發昏,也只無奈。

    回到寢宮,阿離迎上來為我取下披風,我像是不勝勞累一般,懶懶坐到梳妝台前道「卸妝吧,還打成辮子就是了。」

    阿離一邊取水來為我淨面卸妝,口裡笑道「格格見著孫將軍覺得如何?可還能信的過嗎?」

    我腦中閃現出孫延齡真誠的眸子,微笑道「只粗略看了看,人倒是還實在的。」後一句我不曾說出,只是一個讀書人無端捲入這是非圈裡,對他不知是福是禍。

    阿離笑道「我就說嘛,咱們王爺在世之時對他極好的,就沖一點他也應是不錯的。」

    我沒有做聲,這裡頭卻有阿離不知曉的緣故,孫延齡之父對我父王忠心一片,數次在沙場救父王性命,最終仍是為救父王而喪命,父王感激他一片赤誠,故對孫延齡善加照拂,視之如子侄,卻並非因著他有什麼過人之處。

    正暗自思量著,只聽阿離又勸我道「小時候一處玩耍,格格總是對他冷冷的,如今他和咱們也算的是同舟共濟,格格不管心裡願不願,面上還要和軟些才是。」

    我聽著,心念一動,轉過身子笑道「離兒,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看上他了,若是,我就把你許了他,這樣豈不更放心些?」

    阿離面色緋紅,扭過身子道「格格可不是瘋魔了,好端端的說起這個來了。」

    我窺著她的神色,轉過身子去自己辮著髮辮,邊笑道「是不是好端端的,你心裡可是最清楚的了,我說這些日子怎麼一提孫延齡,你就話不停,還全是好話,敢情是惦念著打小的情分呢。」

    阿離越發窘迫起來,一甩手跑了出去,正撞上奉茶來的朱顏,啪的一聲茶碗打在水磨青磚地上,極是清脆。

    次日,福臨親筆提了「定南王孔府」五字,很是莊重,命人裝裱的金碧輝煌,預備著選了吉日親臨剛修繕完畢的定南王府好掛上。

    不承想,未到吉日,孫延齡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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