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君 下卷:誰家天下從君看 第七章 身世
    紫宸殿中瀰漫著微苦的藥香,令蕭漠不由皺了眉,近身服侍君王的宮人一見,立時驚惶,連忙解釋:「王上昨晚吩咐燃靜心香……」

    「以後此等事情你等照辦無妨,卻須立刻稟報於我。」蕭漠並未為難,只是淡淡地吩咐,隨即一擺衣袖,道:「開窗,散散殿內的味道,熏籠、香爐裡換上青蘇。」

    「是!」宮人立刻照辦,忙不迭地將前後的軒窗都打開,又換上青蘇香,清新的氣氛讓人心神一振,卻無比的放鬆。

    易洛一回寢殿,便察覺了改變,眉頭微皺,卻沒有不悅,只是道:「內史令來了?」

    不待宮人回答,蕭漠便迎了出來,參禮叩安:「臣參見吾王,吾王萬安。」

    「免禮。」易洛伸手虛扶了一下,便往內殿行走,同時開口詢問,「卿可是有要事?」

    「與昨日原少監求教之事有關。」蕭漠恭敬地回答,抬眼便見易洛推開服侍的宮人,擺手讓殿內的宮人盡皆退下。

    易洛坐到外間的圍榻上,手扶憑幾,神色淡漠:「說!」

    這些年,易洛的情緒越發不可琢磨,蕭漠也無法確定他此刻究竟是何想法,只能如實地稟報自己與原召的談話,最後道明他的猜測。

    易洛沉默了良久,神色不見半分波瀾,終於在蕭漠抬眼揣度地時候。眼光一掃,沉聲反問:「目標是紫華君?」

    「正是。」蕭漠一個激靈,立刻接口。

    「就因此而勞動蕭卿親來稟明?」易洛扯動唇角,手指輕扣木幾上鑲嵌的玉片,無言地表示自己的質疑與不悅。

    蕭漠卻鬆了一口氣,鄭重參禮:「此事關係先王。臣不敢先與原召輕言。」

    「關係先王?」易洛不屑地冷笑,「蕭卿說錯了吧!應該是關係白王才對!」

    蕭漠斷然否認:「不。的確是白王之事,卻關係先

    「哦?」易洛淡淡地應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先王有令,此事不得再言。不得再查,並且命令臣將知情者全部封口。」蕭漠早有腹稿,此時自然是從容道來,「事隔多年,臣本已經忘了,但是。原少監的猜測令臣無法不想到那樁事情。雖然先王有令,但是,事關東嵐,臣亦不敢隱瞞。」

    易洛目光低垂,對他這番話沒有絲毫不耐,聽到他在此停頓,才輕輕抬手,示意他繼續。

    「當時。白王初封王爵,執政開府。平奈忽興流言,皆是說白王來歷不明。先王雖未起疑,卻也難免好奇,便直接詢問白王的家世與師承,白王聽後。神色十分古怪。沉默了許久,才對先王說。他是無家無父無親之人,自然也無師,隨即便告退。」

    「無家無父無親……」易洛忽然輕聲重複這幾個字,「那麼,紫華君算什麼?」

    蕭漠心驚,卻不便接口回答,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先王這才命當時地直秘殿徹查白

    「你是說,朕的父王,在根本不清楚白王身世來歷的情況下,便對其拜相封王?」易洛訝然驚呼,「簡直是……」

    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易洛再狂悖,再惱怒,也不敢口出重語,最後只能狠狠地一拍憑幾,咬牙道:「父王不會如此的。」

    羽桓素來最明白輕重,豈會如此行事?

    蕭漠長揖,低頭回答:「白王入東嵐前地經歷,先王自然清楚,只是,當時只查到白王在衛陽春雨樓為琴師,便再沒有查下去,那時,先王與獻王只需要確認白王對東嵐無惡意即可。」獻王為羽桓之父的謚號。

    易洛這才稍息怒火,頜首不語。

    「臣當時並未執掌直秘殿,只是受命負責此事,自然是從春雨樓查起,只是當時已經事隔多年,實在不易查察,花了半個月才查清,白王並非春雨樓自幼培養的樂人,而是自薦入樓的,只待了三個月,便因為名聲大噪,引來衛陽貴戚的覬覦而出走,而白王從何而來,春雨樓的人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個年老地舞伎說,當時他的口音像是北邊的人。」

    易洛不由皺眉——他少年受教,可從未覺得白子風的口音像北方的人。

    「臣當時便覺得奇怪,但是,仍然派人到北疆三國查察,但是,不到三天,白王便與先王在王殿之內大吵了一通,先王當天便召見了臣,命臣不得再查此事。」蕭漠沉著而言,沒有對易洛說,當時,羽桓的臉色鐵青,明顯是在震怒之中。

    「這麼說,最後,還是沒有查清楚白王的身世來歷。」易洛皺眉,對這個結果十分不滿意。

    「的確如此。」蕭漠抬頭,「不過,後來,白王地一些言行,讓臣對白王的身世有了一些想法。」

    易洛輕笑,顯然對這個說法不甚滿意,蕭漠卻不在意,很認真地道:「順雅公主心儀白王,但是,白王一直拒絕,直到先王說唯有如此,白王才能融入東嵐王室,很多事情地進行才能順利,比如執政開府,白王才答應,當時,臣已領直秘監,是白王的親信之一,也就問了白王為何不願迎娶公主,白王當時說:我是忤逆之人,該當一生孤苦,會連累公主一生的。後來,公主有孕,白王……白王也一直心有顧慮,並不樂意……」

    「這些未必與白王的身世有關!」易洛打斷蕭漠的話,神色淡漠。

    蕭漠笑了笑:「王,臣隨侍先王多年,自然知道許多事……紫華君出生前後,地確有很多事情發生,但是,臣親眼看到,白王直到確認紫華君是女兒身才如釋重負地抱起女兒,之後才是初為人父地欣喜,臣也親耳聽到白王對襁褓之中的紫華君說:女兒終是別人家地人……這才好!這才好!臣不認為,這樣的想法與白王的身世無關。」

    易洛愕然,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擺手示意蕭漠暫停一會兒,便逕自低頭沉思,良久才抬頭道:「還有什麼?」

    蕭漠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言道:「白王有敬月的舉動。」

    神洲一直有神靈傳說,敬畏神靈也是傳說,尤其是日月山川,從來都被視為神靈化身,自然無不敬畏,但是,「敬月」卻是一個特殊的詞,不過,做法很簡單——視月為母,夜夜敬香。只是,如今神洲各國,卻無人會如此做——

    神洲偉傳說中,莫舒氏先人與月神相合,方誕聖朝高祖——

    聖朝明令,非莫舒氏血裔,行敬月之舉,大不敬,立處磔刑,誅九族——

    雖然聖朝覆滅已久,但是,神殿仍然恪行此令:無聖朝血統而敬月者,是為瀆神。

    「敬月?」易洛猛然站起,「你究竟有什麼想法?」

    蕭漠此時又如何不惶恐,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豈能不說?況且,他本就是為說明此事而來的,咬了咬牙,他終於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王上可知,聖朝帝室內規,忤逆之罪,除籍,無嗣,無葬!」

    砰!

    憑幾傾覆,君王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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