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日出 卷三 雲太后 第十一章(五)
    日後,心灰意冷的柳兒在公主府用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命。或許說「結束」錯了,因為由於駙馬侯拱辰發現得及時,並且迅速將她救下,柳兒才沒有真正離去。

    得到消息後,皇宮裡十數位太醫趕往壽陽公主府診治。雖然救得及時,柳兒沒有迅速死亡,但是終究是回天乏術,她的生命正在逐漸的消亡中。她沒有死去,只像是睡著一般安靜寧謐。

    朱鈞親自到公主府中看望妹妹,見到如此淒涼景象忍不住傷感:柳兒和自己年紀相差得最少,也是幾個弟妹中脾氣最相投的一個,自己和柳兒的感情也是最深厚一個。每每想起柳兒和自己在御花園中嬉戲,在書房中逗趣的情景,朱鈞都忍不住扼腕歎息。

    雲兒一直守在柳兒身邊,默然不語。

    雲兒一直在思索:如果當日知道柳兒會是這個結果,她還會堅持己見,任由柳兒知道真相麼?也許她仍然會這麼做,因為她想要的是一個身心俱存的女兒,否則即使關住了柳兒的人,卻失去了她的心,那樣又和現在的柳兒有何分別?

    夜深人靜,只有雲兒一人留在柳兒的榻前。

    雲兒輕輕地撫著柳兒的臉龐,為她拭去耳際額前飛揚的髮絲。從未有這般安寧過,柳兒自幼活潑好動,倔強張揚,有她在,處處皆有朗朗笑聲。柳兒生得俊秀,不像月兒的清新秀雅,而是在女子的秀美中多了幾分男子的英氣。

    「太后娘娘,有人求見。」夢籮上前通報。

    雲兒揮手示意夢蘿遣那人下去。

    「太后娘娘,他說他姓趙。」

    聽到這話。雲兒立刻定了神:

    「准他進來。」

    藉著燭火的微弱光芒,雲兒依稀彷彿見了一個男子高大地身影,但是那身影影影綽綽、模糊不清。

    「參見雲太后。」那人跪下行禮。

    雲兒自己也吃不準這到底是趙繼祖還是趙繼宗:

    「起來說話吧!如果哀家沒猜錯。你應該是繼宗。」

    繼宗輕輕頷首:

    「太后明斷。」

    雲兒努力在微弱的燭火下上下打量著繼宗,雖然和上次見到的繼祖地外貌幾乎生得沒什麼分別,雲兒卻還是在他眼中看到了繼祖沒有的那種柔情。

    「你怎能如此輕易進入公主府第?」雖然雲兒知道繼宗常年狩獵,身懷武藝到也不算什麼,「你可知這是殺頭的大罪?」

    「草民不敢欺瞞太后,草民是……翻牆而入的。」繼宗的誠實讓雲兒的懷疑減少了幾分。

    「你怎知哀家一定會見你?而不會把你當賊人抓了去?」雲兒繼續追問。

    繼宗沉默不答,也許他不願回答,也許他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今日夜闖公主府,絕非小事……」雲兒逼緊了一步。

    繼宗再次跪下:

    「請太后成全。」

    雲兒抬著眉毛。不懂繼宗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公主今日一切皆因草民而起……」繼宗聲音沉悶。

    「你願意以死謝罪?」雲兒替繼宗接了下去。

    「公主存草民在,公主捽草民亡。」繼宗目光堅定地看著雲兒。「草民願終生伴隨公主左右,不論生死,再不會分離……」

    「你……」雲兒不知是不是該繼續問下去。

    「公主曾有願望,找尋幽靜安寧一隅。只羨鴛鴦不羨仙。」繼宗深深地叩首,「請太后成全,讓草民帶公主離去。」

    雲兒詫異地看著繼宗:

    「你……柳兒已經如此這般……」

    「無論她是生是死,都不再是壽陽公主,只是繼宗心中的柳姑娘!」繼宗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冤冤相報何時了?海闊天空難道永遠是我們心中未了的夙願麼?」

    這就是柳兒口中的「野人」繼宗麼?他不愚鈍。至少在雲兒看來。他看透了世事。比許多人看得更為透徹。

    「請太后放我們一條生路……」繼宗再次俯身叩首,「草民會帶公主遠走天邊。過神仙眷侶地日子,再不過問塵世之事……」

    「如果她永遠不醒呢?」雲兒知道這是最大的可能,但不是最壞地可能。

    「草民永遠伴著她,永遠等著她醒來。」繼宗心平氣和地回答。

    「你娘和繼祖呢?」雲兒追問了句。

    「娘為撫育我們兄弟二人受盡苦難,但繼宗此生不能再報答養育之恩。」繼宗說到此處,無盡地傷感與遺憾,「如若上天悲憫,公主醒來,草民願用餘生相伴;如若不幸,公主長睡不醒,草民願朝夕相伴,直至卒年;如若公主遭遇不幸,草民願即刻領死,追隨公主而去。」

    雲兒看著沉睡的柳兒,潸然淚下:

    「你要帶柳兒去往何方?」

    「帶她到沒有苦難的地方,沒有恩怨,沒有仇恨。」繼宗不肯透露半個字,也許不是他不肯透露,而是他根本不知該去往何方。沒有苦難,只有他們兩人的地方,都是可以海闊天空之處。

    雲兒沒有阻攔,反而讓夢蘿為柳兒收拾些衣裳行裝。

    「娘娘……」夢蘿猶疑不動,「怎能讓他帶公主走?」

    「柳兒寧死都不願留在公主府,不如讓她走吧!生死有命,讓哀家有個期盼,以為柳兒會醒來,會找到她想要地幸福。」雲兒輕輕地撫著柳兒的臉龐,那寧靜的面容一如往昔。

    「可是,他不是……」夢蘿不敢說出「仇人」二字。

    「一個已經心如死灰、形同枯槁之人,再無愛恨情仇。」雲兒轉頭看著繼宗。

    東方的天際微微露出魚肚白,天就要亮了。

    「帶她走吧!哀家信你。」雲兒看著繼宗,輕輕地一頷首。

    繼宗懷抱著柳兒,躍身上馬。揮鞭一記,那馬兒嘶叫著奔跑起來。繼宗沒有回頭,向著東方奔馳而去。

    柳兒,沒想到當初先皇竟一語成,你有那枚粉紅的桃花胎記,就注定了你一生為情所困。和先皇一樣,你願以生命為代價,只願追逐你想要的真摯情感。為情而傷,為愛而亡,這是你擺脫不掉地命運,也是我永遠不能理解地人生吧!

    太陽升起來了,東方地天際一團火紅如霞的朝陽分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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