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梧情事 第一卷 成長篇 九、魔鬼之邊
    不過淨煥並沒有暈倒,腦子似被凍僵,不過沒有了跳躍,她眼睜睜地看著淨瓶邁著她輕靈的步伐,踢飛那些斑駁的蛤蟆向她走來,牽起她的手,「半個時辰」!

    淨煥麻木地隨著淨瓶穿過蛤蟆林,已經忘記蛤蟆踩在腳下的呱呱聲是什麼樣的。終於離開熱霧騰繞的千潭,淨煥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就哇哇大吐起來,直到胃裡所有的東西都清空。

    「……你們就這樣長大的?」淨煥忍不住問淨瓶,淨瓶依舊冷著一張臉,看不出表情。

    「是,師姐。」

    剛吐空的胃似乎又滿漲起來,她們現在正站在一處較高的山坡上,淨煥俯望著漫谷青竹,默然不語。淨瓶是個看似很冷情的人,膚色白皙,修眉勾眼,但嘴角始終緊緊地抿著,毫不掩飾的疏離感讓人無法親近,她是一個與淨修完全相反的人。

    下午,淨煥又被推到負責訓練武功的悟前師太面前,悟前師太身材修長,濃眉大眼,說話豪爽,大有江湖女子的灑脫和豪氣,想來年輕時也是江湖一豪爽女俠。現在落髮出家,也失不了自身的大度之氣。

    悟前師太帶著淨煥到練武場,利落地吩咐:「練功的第一件事就是是疏骨活筋,淨煥你年紀已經錯過最佳時機,從今天起每天晚上悟遠師叔會給你用藥水洗筋煉髓,你自己也要格外努力才行。今天,第一步就是疏筋……」

    說話間,她突然出手將淨煥抓起,淨煥只覺得兩腿猛然撕扯而來,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已經是兩腿交叉劈腿坐到地上,緊接著手也被她反擰到後背交錯到一起,她又伸手按住淨煥的頭硬生生地按到她的兩腿之間。

    淨煥只聽著渾身骨頭辟啪了幾聲,稍微撕裂疼痛了幾下,還有年紀尚幼,這樣的折騰並不十分難受。但時間一久,她就忍受不了,扭曲的身子,拉扯的筋骨,讓她額頭不停冒汗,「師叔,不行了,好難受!」

    「這點難受不過是開始而已。」悟前師太哼了一聲,吩咐道:「淨瓶,你準備的蛤蟆呢?」

    淨煥一聽蛤蟆兩個字,心都碎了,「師叔,你要幹什麼?」她只覺得身子一鬆,已經被悟前師太鬆開,趕緊爬了起來,揉起酸痛的胳膊腿。

    「為了克服你的恐懼,和督促你用心練功,我特意吩咐淨瓶從千潭撈出幾隻紅頭蛤蟆。」

    「那、那做什麼?」

    「如果你不能達到我的要求,我便把蛤蟆放進的衣服裡。」悟前師太冷冷一笑,「我說話向來說到做到,你可以試試不聽我的。」

    淨煥看著悟前師叔堅毅的臉,想起早晨淨畫之事,於是低眉說道:「是,師叔,淨煥明白了。」

    「你才入我門,今天到到這裡吧。」悟前師太對淨煥的老實滿意點頭,「明白事理最好,這樣才可以勝任我門首席弟子之責。」

    一切不過只是個開始!

    從練武場回來淨煥就直奔回房間,也顧不上渾身酸痛,「淨畫!」推開門她就叫了起來。

    「噓……」淨修從床邊回頭對她比了個嘴形,「剛睡著了。」

    淨煥輕腳走到床邊,看向趴臥在木板床上的淨畫,白淨的小臉上還掛著兩行清冷,她不由伸出手輕輕替她擦去淚珠,「淨修,她……還好嗎?」

    淨修拉著淨煥離開床邊,壓低聲音說:「二師姐的手法巧著呢,感覺很痛,其實傷的不重,過幾天就會好的。不過淨畫還小,倒是真的嚇壞了。」

    淨煥看著淨修純真的眼睛,拉著她的手問道:「淨修,你老實跟我說,青竹庵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門規很嚴嗎?你也這樣受過嚴厲訓練長大的?」

    淨修側耳細聽了下,才壓低聲說道:「師姐,你還小,很多東西,並不能跟你說,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總之記住,青竹門的規矩很嚴,不管學什麼功課,都要用盡全力,不然受到的懲罰比你學那些東西的苦大得多。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從入門那天起,就再也不能眷戀塵世,要以青竹門一切為自己的一切。就像淨畫早上受到的教訓一樣,所有的東西都必須擯棄,不能有雜念。」

    淨煥點頭,「那我問你,師父說青竹門的宗旨是反簡復青,這簡、青是什麼?」

    淨修遲疑了一下回道:「這也不用瞞你的。現在的朝廷稱簡,國姓風,簡朝立國不過四十年,是青朝定平王風橫祖殺青末殤帝而自立的,史稱定平帝。現時簡朝在位的是定平帝三子風宏羽明元帝,現在是明元二十七年。我們……我們青竹門其實就是一個前青遺族,致力於反簡復青重任的。師姐,說這些你懂不懂?」

    淨煥當然懂,但是卻連忙搖頭,「不懂。什麼叫篡位啊?是殺人嗎?」

    淨煥一哂,「師姐還是不要問的太多的好,這樣說吧,青竹門一直流傳著幾句話,師姐現在不防記著,『恨情之劍,天國之傷。劍之刃,青上痕,梧葉淚,風間落,一世恨,兩世情,三生緣。』所以,從師姐成為恨情主人時起,就已經成為全門的希望,所以師姐千萬不要走錯半步,否則……」

    「否則什麼?」

    淨修搖頭,煩惱地摸頭,「哎呀,師姐,好多事我也不知道啊,你是大師姐,將來師伯一定會告訴你的!」說著,便向門口跑去,「我出去看看淨畫的藥煎好了沒有!」

    淨煥拿起恨情劍,撫摸著烏黑劍鞘上無名的印痕,心口沉甸甸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剛出去一會的淨修又閃了進來,「師姐,大師伯要見你呢。」

    淨煥放下恨情,望了一眼猶自在夢中哽咽的淨畫,遲疑了一下,跟著遠去的淨修向出了淨庵院門。

    淨煥坐到悟因師太的蒲團前,「師父,叫我有事嗎?」

    悟因師太睜開眼睛,眼底帶了一絲笑意,「今天在千潭,怎麼樣?」

    「師父,我會努力克服恐懼的,您放心。」淨煥對悟因師太甜甜一笑,「淨煥是大師姐,不能讓師妹們笑話。」

    「這就是了。」悟因師太點頭,眼眸在淨煥身上轉了一圈,臉色卻突然大變,「淨修,恨情劍呢?」

    「在房間啊,我見師父,所以沒帶。」

    「淨煥!」悟因師太突然嚴厲叫了淨煥一聲,「回去拿劍!」

    淨煥被她陰沉的厲喝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是!」說著轉身便向淨庵回去。

    走到房門口淨煥就聽見淨畫的哭聲和淨修的嘟囔聲,她推開門,淨修一見她就趕緊站起來,手裡還拿著個藥碗,「大師姐,你可回來了,淨畫一直鬧著不吃藥,怎麼辦?」

    淨煥接過淨修手裡的藥碗,站到床邊,替依舊噗哧掉著眼淚的淨畫擦著眼淚,「淨畫,為什麼不吃藥?」

    「姐姐,痛……苦苦!」淨畫見到淨煥,已經不哭了,可是嘴角還是忍不住癟了癟,淨煥看著她那雙眼睛,總有種莫名的心疼。

    「我知道苦,可是不吃藥就更痛了,怎麼辦?」淨煥捏捏她的臉,「淨畫乖乖,吃藥了,就不疼了,姐姐餵你好不好?」

    淨畫嘟著嘴,還不是哽咽幾聲,卻點頭,「姐姐喂,不苦!」

    淨煥把藥碗遞給淨修,拿了勺子舀了藥水自己先嘗了一口,其實並不苦,有一股淡淡的蜜糖味道,「淨畫乖,不苦的,淨修師姐加了蜂蜜呢!」淨煥看著淨畫精雕的小臉,溫柔的都不像自己,這個小孩子,莫名對她有種天生的依賴感,而淨煥對她也毫無怨言地呵護。

    淨畫喝了一口藥,小眉頭皺成一團,剛想說苦,見淨煥看著她,便不敢吭聲,繼續慢慢喝了大半碗的藥。喂完了藥,淨煥這才鬆了口氣。

    淨修也念了聲佛,「小菩薩,還是大師姐能擺平她。莫不說,你們倆長得還挺像的呢!」

    淨修的話驚醒了淨煥,貌似她還從沒看過自己的尊榮呢!「淨修,有鏡子嗎?」

    淨修大眼睛轉了又轉,搖頭再搖頭,「阿彌陀佛,出家人六根清淨,不講究美醜外貌的。」

    淨煥看著淨修的神色,不由笑了,「少來,快拿出來!」

    淨修果然嘻嘻一笑,從懷裡摸出個小銅鏡遞給淨煥,「大師姐,你跟淨畫長得還真像,特別那雙眼睛。」

    淨煥疑惑地看向鏡子裡的自己,模糊的鏡影裡,出現一張小小白嫩的臉,挺直的小鼻子,小巧的唇,眼睛很亮,額頭因為沒有頭髮而很寬,「淨修一說,我也覺得自己跟淨畫長得有些像,難怪她老纏著我。」

    「是啊。」淨修把藥碗放到桌子上,「大師姐,看過了,把銅鏡還給我!」

    淨煥把鏡子放身後一背,「不給!」

    淨修撲著伸手就向淨煥哈哈來,淨煥笑著躲開,淨畫趴在床上看她們玩鬧,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淨煥當然躲不過會武功的淨修,不過一個轉身就被她抓住了,淨煥扭著小身子,嘻嘻地笑著,眼睛落到放藥碗的竹桌子上,「不好!」

    淨修摳了淨煥手裡的銅鏡,「不好也得還我,這可是我在山下偷偷買來的寶貝!」

    「不是。」淨煥推開淨修,搖頭,「師父要我回來拿恨情。」

    淨修放開淨煥,收著她的寶貝鏡子,漫不經心地笑道:「那你趕緊拿了恨情趕緊去找師伯啊!」

    「恨情不見了!」

    淨修的笑聲嘎然而止,她們齊齊望向剛才放恨情的竹桌上!只有一隻空藥碗,哪裡還有恨情?

    淨煥與淨修面面相覷,淨煥有些緊張,指著桌子說:「剛才我走時放在這裡的。」

    淨修趕緊說:「我跟著師姐一起出去去廚房給淨畫端藥了。」

    淨煥點頭,剛才她的確跟淨修一起出門,然後自己去了大悲殿,淨修去了前院的廚房。她們齊齊把眼睛都轉向淨畫,淨煥撲過去抓住淨畫的手,焦急地問道:「淨畫,剛才除了我和淨修師姐還有人進來嗎?」

    淨畫看著她們凝重的表情,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茫然地搖頭,「姐姐不見。」

    「這可怎麼辦?」淨修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發抖,「大師姐,你可知道,恨情劍在青竹門可是聖物,一直都藏在師父身邊,除了收徒前的測試,根本不會拿出來的。現在恨情給了師姐,那可是……」

    淨煥從剛才師父嚴厲地讓她拿恨情時就聽出了恨情的重要性,可是此時著急又能怎麼辦?「淨修,別慌張,青谷外人根本進不來,所以恨情定然在庵裡眾人手裡。也許……是哪個師妹淘氣拿去玩了,畢竟那劍除了我根本就沒人能用啊!」

    淨修忙不迭地點頭,「大師姐,我們趕緊去稟告師伯吧。」

    淨煥猶豫著,「師父會懲罰我嗎?」

    淨修也拿不準,「我也不清楚,應該不會吧,畢竟……畢竟師姐還小,又不是故意丟了恨情的。」

    淨煥惴惴不安地拉著淨修跑到大悲殿,悟因師太依舊坐在殿中默默誦經,聽見她們進來,並未睜開眼睛,只是說:「淨煥,恨情帶在身上了嗎?」

    淨煥「咚」地跪了下去,眨巴著眼睛,淚水就噗嗤掉了下來,也不顧淨修的詫異,哭著說道:「師父,恨情不見了。」

    「什麼?」悟因師太猛地睜開眼睛,眼底的精光嚇得淨煥哆嗦了一下,幾乎就癱軟坐到地上,於是她繼續大哭起來。

    「召集全庵的人到大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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