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梧情事 第三卷 誤情篇 三、荀何大婚
    輕輕一吻,似等待千年,蜻蜓一點,便是永遠。

    荀涯的唇在景歡臉上滑過,景歡慢慢睜開眼睛,勾唇淺笑,「現在荀大哥可以告訴景兒,曾經的那個承諾是什麼了。景兒,定幫你完成,此生不再遺憾。」

    荀涯眼底有不明的情愫在移動,良久,才道:「景兒休息吧。」轉身欲走。

    「荀大哥。」景歡喚住荀涯,「轉身就不能回頭。景兒此次回來,已下定決心,本是是非人,怎能避開紅塵事?師父師叔師妹同門們去的去,散的散,景兒渙散了兩年的心已經平復。我知道,荀大哥一直在等待,等待景兒長大,等待那個景兒能為荀門所做的事。」

    荀涯的脊背挺直,似千年的雕塑般,良久才緩緩轉身,「景兒,你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

    景歡苦笑,「荀大哥你這是讚譽嗎?」景歡抬頭望著朗朗星空,彎月靜夜,靜謐的能看清每個人的內心深處的狂野,「荀門在虎跳峽能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是個巧合還是其他?」

    荀涯直視著景歡如黑寶石般的眸子,輕輕一歎,「荀門屹立幾百年望族,人口眾多,利益錯綜複雜。作為門主,既要考慮家族利益,又要兼顧江湖道義,先人教義等。祖父大智之人,只年輕時惹下不少冤孽,差點讓全門覆滅。為了拯救荀門,不得不做出傷情之事。所以,曾經欠下你師父的一段恩情,才有了荀子令一說。不過當時祖父也留了個心眼,只答應將荀子令交給青竹門找到合適的情主,所以當時在你出現之時,我就到了青谷找到了你,交給你荀子令,以完成當年家祖欠下悟因師太的情意。不過,當時家祖與悟因師太說好,荀子令的同時,青竹門也必須給我們荀門一個承諾。」

    「我知道。」景歡的聲音很輕,帶著花開的聲音,「所以我來找你了,我欠你一個承諾,荀大哥,事到如今,青竹門全門覆敗,所謂的報仇所謂的復國,到頭來不過是師父的一廂情願,一斷傷情而已。我,你還要我報答你們什麼?」景歡攤開雙手,「就連那把被譽為有神力的魔劍恨情都已經消失了,我還能做什麼?」

    荀涯避開景歡灼灼的目光,「說是承諾也不盡然。我剛才已經說過,荀門五十年前差點顛覆,為了家族的興旺,所以那時起,荀門就已經投*了如今朝廷。」

    「不過如此。」景歡沒有什麼鎮靜,當時知道荀門在虎跳峽全身而退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了,難怪師父會絕望自殺,經營五十年到頭來不過兩手空空,是愛恨難言還是空虛後悔?或許悟因師太死時也是不明白的。「承諾是什麼?」

    「一張圖!」荀涯不再猶豫,斷然地說出那幾個字。

    景歡笑得更深了,水波清漾般的柔美笑容落在荀涯的眼底卻是深深的追悔,這一句話已經將他們倆之間所有的柔情斬斷,再也回不到過去。「可是荀大哥,那張圖早就遺失了,可怎麼是好?」

    「在風月手裡,對不對?」

    景歡低頭,自己小巧的影子與荀涯高大的影子重疊著,擋住的是月華擋不住的是影子裡的孤寂,「你要我幫你找回來,是嗎?」

    「得龍心者得天下,不管這個傳說是否真實,不管當時景幻仙子的棺木裡留下的是什麼,有些人總要親自看一眼才會放心的。不是嗎?」

    「荀涯,投身朝廷不是壞事。」景歡仰頭看著牆角的幾朵茶花,露重花深,顏色盡掩映在夜幕中,分不出原本的嬌顏,「可惜,介入政黨爭鬥可不是件好事。」景歡還是忍不住提醒荀涯,他既然要自己找到那張傳說中藏了龍心秘密的圖,而且是針對風月,就說話荀門一定在另一個王爺或依附某個政黨。景歡繼續望著那幾朵茶花,「你跟我芮葭姐姐成親……可是真心?」

    荀涯卻是不語。景歡細想,何家勢力龐大,盤根錯節,何正元為朝廷命官,何正群在武林俠名遠揚,何正起卻是江南首富,這樣的家庭,荀涯深知底細,如果有什麼異心?景歡想起,不由害怕,緊張地扭頭看向荀涯,再次加重語氣道:「我問你,你娶芮葭姐姐,是真心愛她還是別有所圖?」

    「景兒,我剛才已經答應過你一生一世對芮葭不離不棄的。」

    這就是荀涯的回答,景歡只覺得心一陣陣的涼,不離不棄不等於愛,不等於不會算計!「好好!那荀大哥就記住今晚的話,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景歡一揮衣袖,一枝翠葉辭樹墜地,「龍心我會幫你找回。荀子令的誓言,想來大哥不會忘記。至於何家也好,荀門也罷,我也顧不上那麼多,我只想我愛的人能幸福一生足矣!」說完甩手而去。

    荀涯看著景歡單薄的影子消失在花影樹叢之後,入屋關門的嘎吱聲傾軋般扎進他的心頭,窗影上那襲纖影,決然穹立如冰山上的雪蓮,美麗卻冰冷,空留一世孤寂的美麗。荀涯皺眉,強壓下心頭的悸動,轉身離開了月梅苑。

    景兒,不是我不顧你,當時叫你遠遠離開,可是你自己偏走進是非。跳仙台之時,若不是看清風月戲謔無情的鳳眼後或有的風華,那人又何須會讓我逼你如此?

    明元三十八年秋,西方梵音部落突起叛亂,殺簡朝督史,與大雅山脈下的印加部落聯合,宣佈成立梵音大部,正式脫離簡朝統治,公然與大簡敵對。明元帝雷霆震怒,封慶王風月為大將軍,領雄兵二十萬,兵發西北梵音大部,直剿梵音之都大印。戰亂之始,百姓之苦,自古如此。

    今日景歡在街上所見公告就是有關慶王出兵的消息,小鄉民眾最是關心自己的生計,一看朝廷要出兵,便擔憂多年輕徭薄賦的朝廷政策是否有變,特別是清源這種魚米之鄉,更是朝廷賦稅重地,所以兵事一起,民心便重。

    說起來,荀涯和芮葭的親事轉眼就到了。

    各方佳賓齊聚清源何家,並沒有因為戰事在即而稍有收斂。正日,何家大門外,華蓋如雲,車馬流川,朝廷貴婦,地方大員,武林俠客,各方富賈,地方大族,無不欣然而來,參加何家三小姐的大婚之事。

    家裡該忙的人都忙去了,因為芮葭是遠嫁,成親之日便由荀涯入門拜辭父母即可,所以荀涯在那天起就不住在何家,在城西住進一座小院,以待嫁娶稍事休息之用。

    家裡也只剩下新娘子芮葭和景兒無所事事,自那日起景歡倒是打起興致,日日陪著芮葭談天說地,全然無事人人一般,過去的血腥波折一概不提,倒總說起些芮葭所不知道的稀奇古怪的故事,大多都是豪門軼事,朝野爭鬥,利益爭奪之類,芮葭每每聽著便有慼慼感,自小長的大家族自然見多了那些陰暗之事。只是偶爾納悶,景兒小小姑娘,哪裡知道這些故事的?問起的時候,景歡從一笑而過,不過說是從小書看的多了。

    芮葭看著景歡幾日又日漸白皙嬌嫩的臉,偶爾恍惚,那晚那真摯的一幕未免又刺心地湧起,但是芮葭不斷安慰自己,不過一個輕飄飄的吻,她相信荀涯也相信景兒。即使……那是真的,那又如何?

    「姐姐,姐姐……」景歡晃著手在芮葭面前喚了幾聲,才將芮葭驚醒。

    芮葭看著景兒那寶石般的黑眸,騰地站起,欲扯喜袍,「我不成親了!」

    景歡一把按住芮葭的手,「姐姐,你要幹什麼?」

    芮葭看著景歡,「景兒,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

    景歡臉色大變,一雙黑潭的眼睛似利劍一般劃到芮葭臉上,「姐姐,你在幹什麼?」

    芮葭脫喜服的手硬生生地停下,被景歡逼視的有些狼狽,「景兒,我……那天看見……」

    景歡突然伸出手摀住芮葭的眼睛,「姐姐,捂著的眼睛能看清東西嗎?有時候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相信自己的直覺。荀大哥是愛你的,你不要自誤了。姐姐,景兒真誠地說幾句話,請姐姐記著。世事浮雲,榮華富貴,鏡裡恩情,都不過過眼煙雲。最重要的是抓住眼前的幸福,身外之事不要計較太多。不管將來,荀門如何,何家會如何,姐姐都不要憂傷,只要保護好自己,就足夠了。」

    「景兒,你這話什麼意思?」芮葭大驚,掙開景歡的手,睜大美麗的眼睛看著景歡。

    景歡一笑,「我沒事什麼意思,只是突然想告訴姐姐罷了。我講過那麼多豪門望族,宮廷血腥的故事,不過讓姐姐記得,幸福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和自己的愛人。而且要充滿信任和無私,我相信姐姐和荀大哥一定會幸福一生的,不是嗎?」

    芮葭望進景歡無暇乾淨的眼睛,心底湧上一層羞愧,「景兒,我不是那個意思!」

    景歡懂得芮葭想說的話,搖頭,「姐姐我知道。」

    兩人相視一笑,有種心靈想通的感覺。

    鑼鼓聲響起,門外的喜娘顛顛地跑了進來,緊張地替芮葭蓋上喜帕,樂呵呵地說著許多的吉利話。景歡看著芮葭被牽出房門,一顆心也終於放下。

    跟著芮葭的腳步慢慢走向大門,歡笑聲,鑼鼓聲,祝賀聲,各種各樣的笑臉在眼前綻放,景歡卻只看見芮葭那美麗的背影,大紅的禮服,一生的希望。

    一身喜服的荀涯,笑容滿臉,英氣的面孔上帶著幸福和渴望,景歡遠遠地看著,看著荀涯彎身將芮葭背起,走向大門外的花轎……

    景歡慢慢退後,一點點退到門後,心疼嗎?似乎不疼的。退吧,退到沒有人的地方,一個人也看不到的地方。景歡茫然地走在花影樹間,不明方向,這裡沒有人,沒有嬉笑,沒有哄鬧,沒有看熱鬧的小廝丫鬟……

    景歡站在滿園的茶花中,花香清淡,如柔媚的少女將自己包圍,那種軟綿的讓人心動的感覺真的很奇怪,也很舒服,心口似乎有只小蟲子在扒拉,欲破膚而出。湧動的陌生的情感,潮水般將景歡顛覆。

    景歡艱難地扶住一棵茶樹,恨恨地咬到舌頭上,滿口的血腥味頓時將心底的那股難言情慾壓抑了許多,可是心口依舊起伏難定,思緒也開始飄向雲端……

    這花香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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