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梧情事 第一卷 成長篇 十六、荀子契約
    淨煥驚叫了一聲,舉著空空的劍鞘努力向荀涯消失的方向跑去,不過跑了幾步,就覺眼前黃影一閃,荀涯已經折回她的面前,「剛才你叫什麼?」

    「恨情不見了。」這次淨煥是真的著急了,劍在人在劍去人亡的告誡言猶在耳,師父莫測的目光仿若就在她的頭頂,「你、你是不是有幫手?」

    荀涯苦笑:「我當然是一個人來的,怎麼會帶幫手進青谷?」

    「那你為什麼要入青谷?而且對恨情如此瞭解?」淨煥已經不想裝小孩了,逼問著他,「你剛才看見那人了嗎?為什麼不追?」

    荀涯愣了一下,「那人身法太快,我沒追上。」

    「那怎麼辦?」淨煥轉身就跑,「我找師父!」

    「阿彌陀佛!」淨煥剛跑兩步就聽見熟悉的佛號,眨眼間悟因師太就飄到了他們的面前。

    「師父!」淨煥邁著步子就撲向師父,「恨情不見了。」

    不過才跑了兩步,身後壓迫而來一陣巨大的吸力,淨煥不由自主向後跌去,卻見師父魅影輕移,拂塵如劍出鞘直指荀涯,看似輕描淡寫,卻逼得荀涯折身大退一步,淨煥被荀涯抓住擋在胸前,只覺得如山劍氣避免而來,卻在碰到她時又嘎然而止,想來師父對她被制有所顧忌。荀涯哈哈一笑,手掌用力淨煥的身子一輕,已被他推開戰局之外。淨煥跌落地上,望向場中兩人,暗道,這個荀涯看似灑脫,卻如此陰險,拿她試驗師父的功力劍氣!不容淨煥多想,場中兩人已無聲拚鬥起來。

    只見荀涯抽劍前迎,兩人的身法皆是快如閃電,悟因師太是飄逸脫塵,騰挪小巧,拂塵夾著如風劍氣,荀涯劍舞游龍,森森劍氣讓人眼花繚亂,卻招招暗藏殺機。只見悟因師太突然虛晃一招,凌空躍起,避開荀涯凌厲一劍,長吟一聲道:「猗氏荀門弟子,青出於藍勝於蘭啊!」

    荀涯在悟因師太避開之計,劍氣頓收,向悟因師太抱拳一揖,「晚輩荀涯見過悟因師太。」

    「阿彌陀佛,荀施主多禮了。」悟因師太的眼睛幻幻滅滅,沉寂如海,「荀門主可好?」

    荀涯不明悟因師太言下之意,只得老實回答,「家祖身體尚好,多謝師太掛念!」

    悟因師太看似平靜,內心卻是波瀾跌起,她在認出荀涯來自荀門時,就已經知道,定是荀卿從卦象上得知自己已經找到恨情主人,而遣孫子荀涯來回報當年之約,用荀門號令武林密宗的荀子令,換取一個承諾。只是自己飄零一生,一心只為復國,對於那些年少情愛在四十年前就拋之腦後,現自己已年屆花甲,又如何給荀家一個承諾?悟因不動聲色卻問道:「你是荀家長孫?」

    「是!」荀涯不放過悟因師太的任何表情,他們荀門子弟自小練習密功,最能感受他人情緒波動,雖荀涯現在修為尚淺,卻也感覺到悟因師太不尋常的情緒波動。

    悟因師太深知荀門武功,忙收斂心神,「那不知荀施主是如何進入青谷的?」當年荀卿發誓終身不入青谷,而且也絕不會向任何人吐露青谷路線,以荀卿為人,絕不會有違諾言的。

    荀涯想起玄武湖邊那個叫會清尼姑,後來他也去過金陵城外饅頭庵,庵寺早已坍塌不成樣子,裡面空無一人,想來那會清師太已經離開饅頭庵,於是荀涯說道:「不瞞師太說,晚輩是在金陵城受到一個叫會清的師太指點才找到這裡的。」

    「會清?」悟因師太不由加重語氣,「原來是她!」

    荀涯對會清頗為感激,聽悟因口吻,便知她們果然是舊識,卻不知是何緣故,卻似乎有些誤會,於是想到,我既已入谷,何不替她們開解恩仇?荀涯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見竹林深處傳來幾聲尖利的竹嘯聲。

    悟因師太臉色大變,「不好!」說著身影已在幾丈之外,「荀施主,麻煩照顧小徒,貧尼去了!」

    荀涯黑眼微動,躍起抱起淨煥,「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淨煥對他剛才的行為極為不瞞,不由說道:「你這人好生陰險!剛才居然拿我當肉餅!」

    荀涯身影斜飛而去,嘴裡卻笑道:「你師父當然不會傷你,我不過試試她深藏二十年,武功是不是有傳說中那般厲害!」

    「哼,你打不過我師父,就耍詭計罷了!」

    荀涯卻未再接話,抱著淨煥就向竹林深處飛去,荀涯顯然極為熟悉陣門之法,行走在錯綜的竹林中毫無障礙,不過轉眼功夫就已經奔到出谷那片竹林前。

    「悟前師妹,不必追了!」遠遠就聽見悟因師太一聲少見的怒喝,「他已經去了。」

    「雲宗血魔!不想絕跡六十年又重現江湖了!」說話的是悟遠師太,聲音虛弱無力。

    此時荀涯已經抱著淨煥躍到幾位師太面前,卻見悟遠師太坐在地上,嘴角尚有一絲血跡,悟因師太面色陰沉,悟前師太滿臉震怒,淨天臉色刷白傻傻地跪在地上,面前還躺著一個蜷縮的人。荀涯放下淨煥,她便邁著小腿跑過去,急聲問道:「怎麼了?」

    淨天仰頭,這才哭了出來,「淨修師妹死了!哇……」

    淨煥咚一聲跪到淨修身邊,看著她血紅的面孔,不知道該說什麼,剛想伸手去摸摸她,卻聽悟因師太一聲厲喝:「不能摸!」淨煥頓時收回了手,「血魔紅印,一觸即亡!」

    淨煥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血紅色蜷縮的屍體,耳裡卻是淨天不停的哽咽,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那個笑語嫣然,愛笑愛鬧的淨修,那個喜歡扮鬼臉的淨修,那個爽朗正直的淨修,怎麼就成了一句冰冷的屍體?

    「師太,血魔居然出現江湖,而且奪走了恨情劍!」荀涯已明白事情始末,從懷裡掏出個白色瓶子遞給坐下療傷的悟因師太說:「這是荀門密丹,或許對血魔掌傷有些療效。」

    悟因師太知道密宗和雲宗本是一門,後來才分化而獨立,一個入了魔門,一個弘揚天道,但追其根源總有相通之處,悟遠是受了血掌掌風所傷,青竹門並無良藥能治,悟因師太沒有猶豫便接過荀涯的丹,「多謝荀施主。」

    「師太,這位小師太的屍體必須馬上化掉,不然這血魔功乃千毒淬練而成,毒性極強,屍體若是腐爛,會瘟及他人的!」

    悟遠師太已經服了荀涯的密丹,此時只覺內傷大為緩解,接口道:「荀施主所言極是,師姐拿化骨丹將淨修化去吧。」

    「不!」淨煥聽著她們的對話,眼看著悟因師太點頭向淨修走來,不由大叫一聲,幾個月來,再一次看到剛才還鮮活的生命轉眼成了冰冷的屍體,淨煥只覺得心頭壓抑的仇恨山般爆發出來。悟因師太走過來,輕輕拉開了她,「淨煥,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淨天已經哽咽著退到一邊,淨煥也被師父拉開,悟前師太將她拉到身邊*著,眼睛卻盯著荀涯,「不想他的輕功如此厲害,受了我一記竹影,卻能在師姐趕來之前逃走。看來血魔這一次是有備而來,卻不知他搶恨情卻是為何?」

    說話間悟因師太已經在淨修身上撒上化骨散,淨煥看著淨修玲瓏的軀體茲茲幾聲,慢慢被腐蝕軟化,接著化為膿水,膿水卻又入熱騰的蒸汽般茲茲著消失不見。

    荀涯見悟前師太望向他,知道今日自己無法解釋清楚一切,這位脾氣暴躁的師太定然不會放過自己,自己的武功剛才已與悟因師太較量過,差的還遠,更別說加上悟前師太,於是說道:「師太問起,晚輩盡所知解答,據晚輩所知,血魔功雖然厲害,卻是門害人害己之邪功,練習之人時日越久越會遭到血功反噬,以至於被血功噬心而死。所以,雲宗自六十年前,雲滴子莫名消失後便絕跡江湖了。而恨情劍……」荀涯若有所指地看向悟因師太,「師太也不知詳細來源吧?據家祖所說,恨情劍乃三百年前一奇才用血所鑄,恨情嗜血,卻正能破解血魔功反噬之痛。不過,恨情劍自那位情主遁跡江湖後,二百餘年都未在江湖出現,直到六十年前隨青竹女俠重出江湖,但江湖卻無人能拔開此劍。那時雲滴子便欲奪恨情,後被青竹女俠所傷,之後雲滴子便消失江湖了,後恨情劍也隨著青竹女俠隱退江湖而深藏於青谷。」

    「如此說來,血魔在恨情主人出現之時現身,也不是沒有緣由的!」悟前師太點頭,「但是,血魔又是如何得知恨情重現的呢?」

    荀涯苦笑:「師太不要忘記了,密宗,雲宗在三百年前都屬於六宗門,六宗門的陰陽隱術至今仍在流傳,家祖能通過卦象得知恨情主人出現,想來雲宗得知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

    「阿彌陀佛,貧尼相信荀施主。」悟遠師太卻接著說道:「不過有人在荀施主身上下了千留香,想來荀施主自己是不知道的吧?」

    荀涯臉色大變,目光連閃,半響說道:「晚輩於毒藥一道並不精通,如若真是晚輩引狼入室,晚輩甘願受罰。」

    「罰就不必了。」悟前師太冷哼一聲,「你既然是荀門少主,又是與雲宗有關係的密宗後代,那找回恨情這事就交給你了吧!」

    荀涯劍眉蹙起,極為為難,且不說血魔武功之厲害,就拿荀門祖訓來說,荀門自詡密宗後代,與雲宗本是一家,不過因武路不同而分為兩派,一個淪為魔道,一個成為武林正義代表,但密宗與雲宗卻向來很少衝突,也不過是紀念三百年前六宗門祖師在天之靈之意。

    淨煥依舊呆呆望著淨修化骨之處,那裡除了幾片不尋常的焦灰之色外,一點都看不出剛才這裡還躺著一個如花少女,她扭頭看向荀涯,「荀涯,你是不是說,有了荀子令,就與荀門達成契約。荀門可以答應我三件事?」

    荀涯臉色一變,點頭,「可是,荀子契約一旦起效,荀門可以為荀子令新主做三件事!」

    淨煥再無猶豫,掏出懷裡的荀子令,冷冷說道:「荀涯,我要荀門殺了那個血魔,替淨修師妹報仇!」

    荀涯臉色變了幾變,「淨煥,你可知道,荀子契約一旦生效,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承諾?這個承諾可是不死不休的!」

    「我不管!」淨煥大聲回道,「你愛要什麼承諾儘管說就是,我淨煥今生絕不會反悔此契約!你倒是說,你到底答應不答應?這荀子令還有效嗎?」

    「阿彌陀佛!」悟因師太這才重重念了聲佛號,「荀施主,你既然把荀子令給了淨煥,就依約定吧。」說著身影飄起,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

    悟前師太卻歎息道:「荀門主真是守信之人,四十年前的一句戲言……罷了,淨煥,你既然是與荀門契約之人,就好好珍惜荀子令吧,不要隨意胡鬧!荀子令可是號令密宗之令牌,也就是說一句話牽扯整個江湖,如今你既然已經說出要荀門殺血魔,奪回恨情之語,契約便已經生效了,不過依當年荀門主與師姐約定,淨煥,你還必須答應荀施主一個承諾。」

    淨煥聽著悟前師太的解釋,這才真正瞭解了荀子令的好處,但是她依舊不想改變主意,搖頭:「契約我已經答應了,那麼現在就請荀門答應我這個要求!」

    荀涯凝視著淨煥,臉色顏色,眼神沉寂如水,半響終於點頭,「荀子契約是無法反悔,也不能失信的!既然淨煥提出這個要求,我只能代表荀門答應了。」

    「很好!」淨煥倔強地仰頭,不讓眼淚落下來,「多長時間?」

    「兩年!」荀涯穩穩回答,眼底深藏著淨煥不懂的情緒。

    「那承諾是什麼?」

    荀涯卻一笑,「我還沒想出來,等我想到再說吧!」驟現的笑容讓淨煥心口一滯,年少的荀涯,陽光明朗,就這樣簡單落在她的心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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