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的硃砂痣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披星(一)
    我側過臉,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這位寶勒王妃的神色,她,一個嬌弱的女子,出現在軍營已是一件頗不尋常的事情,此刻又來到這個關押人質的營帳為的是什麼?

    「梁夫人?」溫柔的聲音自頭頂灑落,我的眼前是黑色上綴金的長裙飄動,「我有事想請教於你,可否隨我到王帳?」

    「甄先生讓我們小心看管這些人質,特別是這個女人,王妃不能帶她出去。」我抬頭看見一個護衛在旁的士兵,神情為難的躬身說道,可是我卻瞟到那寶勒王妃不在意的眼神。

    一隻玉蔥般的纖手,自上而下緩緩落在我的身前,「梁夫人,你可答允?」虛無而又溫暖的詢問,如一股清泉直入你乾澀的心間,讓人無法拒絕,我如著魔般的點了點頭,把紅腫破損不堪的手放入了那羊脂般細潤的手中,無力地攀爬起來。

    一堵牆般的身軀再次阻擋在我的面前,「王妃,這個女人是敵國元帥的妻子,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你怎能不顧自身的安危?如果她以王妃要挾,我們哪怕一死也無法向大王交待。」

    我雖然有些不捨,但是依舊甩開了那只溫暖的手,嘲笑的說道「我堂堂梁元帥的夫人,會像你們這班卑鄙小人,以一個女子的性命相要挾?我的夫君,是無愧於天地的大英雄,他定會打敗你們,接我回家。」回家兩字如重錘敲打在我的心上,之前在戰場面對生死的灑脫,此刻如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讓開,我不過是問問梁夫人關於樂理和刺繡這些女兒家的事情,何來牽扯上你們這些不堪的事情?」溫婉的女子此刻顯然是生了氣,一如往昔的涓涓女聲此刻有了些微的顫抖。連身前那個彪形大漢也震得晃了晃身形,不得不退讓開來,原來比聲音更甚的是那雙原本暖和的眼眸此刻卻射出寒洌的神色,不怒自威,忽而眼角又帶笑的看著我「梁夫人莫要理睬這些不長眼的士兵,隨我來。」自說著再次牽起我的手往營帳外拖去。

    衣角被人輕輕拽住,我低頭瞧去,暗生的一雙眼睛閃著疑惑,不停的搖著腦袋,用輕如蚊子的聲音問道「大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暗生什麼時候才可以看到娘親。」

    我心中一酸,環視營帳中已經褪弱不堪的百姓們,摸了摸暗生的腦袋,對著寶勒王妃懇求道「這個孩子我視如己出,如今讓他一人留在這帳中,我不放心。如果王妃真的有意與月華相談,可否讓月華帶著這孩子同去?」暗生忽地撲入我的懷中,一雙眼睛直望著王妃。

    「你叫暗生,對嗎?」寶勒王妃滿臉慈愛地在暗生面前緩緩蹲下身子,恢復了之前的柔聲,仔細的安慰道「同姐姐一起去吃好東西,可好?」再次抬起了那只充滿魔力的手。

    暗生拽著我的衣服不敢往前,我伸手拖住暗生的小手,生硬的對著王妃說道「我們這就去王帳,請王妃先行。」寶勒王妃顯然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站起身子,緩緩的搖著蓮步往帳外踱去,我小心地拉著暗生的手,隨了上去。

    出了營帳,兩個身材較我高了半個頭的女侍從擋在了我和寶勒王妃之間,瞧她們壯實的身材,顯然是有些武功底子,怪不得那個王妃對我沒有絲毫的忌憚。

    「你們兩個讓開,我想與梁夫人同行。」寶勒王妃剛想轉頭說些什麼,瞧見是兩個侍從在身後,臉色有些不悅的吩咐道。

    我慌忙拉著暗生退了幾步,垂頭說道「奴家畢竟是武朝百姓,與王妃同行實在不妥,還請王妃在前。」這個王妃雖然渾身上下引人著迷,但是變臉的頻繁有些讓我不放心。

    哀歎一口氣,寶勒王妃拖曳著垂於地上的裙擺,加快了步子引著我往前走去。原來所謂的王帳,便是之前羌族格勒大王的那頂營帳,只是踏入之口在前次的背面。與前次所見不同的是,踏入的顯然是一間寢居,一個綴了百花圖的屏風隔斷在內間與起居之間,而整個屋子鋪滿了鬆軟而暖和的毯子,暗生掙脫開我的手,整個人撲在那毯子上,用小臉舒服的摩擦著。

    「暗生,快些起來,成何體統?」我對著暗生輕聲說道,瞥了眼王妃,慌忙間招了招手。

    暗生不情願地朝我腳邊爬來,輕聲說道「這毯子好舒服,暗生已經很久沒有在那麼暖和的毯子上睡過覺了,那些硬地擱在背上都疼。姐姐,暗生不淘氣,你不要生氣。」

    「梁夫人,隨孩子去玩。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寶勒王妃把那兩個侍從攔在了營帳之外,此刻熱絡的挽起我的手臂,拖著我坐了下來,「梁夫人覺得這王帳如何?」

    我聞言稍稍打量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幽香包圍著我的全身,心中一驚,嘴上客氣地說道「如不是這外面來回走動的巡邏崗哨,這裡倒不似行軍打仗的營寨,特別是這股清幽的香氣,聞者心情輕鬆舒緩,彷彿要進入了夢鄉。」

    「梁夫人果然見多識廣,這是貴族進貢給大王的西域薰香,我夜晚常常點上一支以助睡眠。」王妃輕靈的雙眼閃過一絲驚喜後,又重新黯淡了下來,轉念問道「梁夫人可知我為何不能安然入睡?別人都以為我獨佔大王的恩寵,連如此重要的戰事都把我帶在身邊,可是誰又知道我日日年年擔的是什麼心?又是否快樂?」黯淡的眼神化為擔憂的神色,語氣也提了起來。

    「王妃有煩惱,盡可以與格勒大王傾訴,問奴家,如同文不對題,奴家哪怕絞盡腦汁也不知所以然。」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如此草草回答,心中難免更不放心,如坐針氈,

    「我的母親是中原人士,自幼便聽她說著中原的大好河山,可是如今我已經大王的王妃,無法在踏上那片心智嚮往的土地。大王待我雖好,可性情與我終究不合,這樣猶如牢籠般的情之所鍾,我要了有何用?」寶勒王妃笑了一聲,看著我羨慕的說道「梁夫人在陣前那一番言語,讓我更加明白自己所缺的是什麼?奈何橋邊的五十年,梁元帥的心中該是如何的幸福?」流轉的眼神打量著我此刻憔悴不堪的容顏,許是想明白這幸福的秘密。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將軍聽到那番言辭,定不會覺得幸福,恐怕是恨透了自己的無奈。」我有感而發的說道,轉念又覺得多餘「如果王妃要與奴家說的是這些,奴家無能為力。」

    「梁夫人唯獨把一腔熱血給了梁元帥。」寶勒王妃好像早知如此的感歎道,「梁元帥如此這般舉動也算是對得起夫人了。」寶勒王妃的眼神有些讓我不安,「梁元帥在夫人暈倒後,便答應了明日午時退兵至嘉陵關內,唯一的條件便是甄霄仁把夫人安然送回給梁元帥。」

    日旭這是何苦呢?南朝已經虎視眈眈,班師回朝已經刻不容緩,羌族這邊只須狠下心腸攻來便可……終究是因為捨不下我這根軟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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