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的硃砂痣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煎熬(一)
    我神色僵硬地在苻清流對面坐下,垂下眼簾問道「押糧路上艱險重重,怎麼只有這些兵隊?」

    苻清流遲遲不出聲,我抬頭望去,只見他皺著眉,瞇眼看著我。我不自然地輕咳了幾聲,打量著苻清流的裝束。此刻他正斜靠在寬敞的馬車邊上,一身寶藍的衣服倒是稱得他精神奕奕,清瘦的臉龐上有些微突的顴骨顯得精明幹練,而挺直的鼻子和鮮明的唇部線條柔和了整張臉上的稜角分明,也許不夠俊逸,但是別有一種味道。

    「看夠了嗎?」苻清流一手支起下巴,笑容更盛,聲音中也有些許的戲謔。

    我側過臉,勉強地說道「我只是探究苻大人為何不答我的問話。苻大人,可以回答了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先問的人可是我,而避之不談的是你哦。」苻清流似乎和我扛上了。

    我的神色一滯,說道「先談政事可好?依大人的話,便是答應讓我同行了。」

    「別胡鬧。」苻清流輕佻眉毛地打住我的念頭,「原以為你是見我辛苦,特地來寬慰我替我送行。難不成你打算一直穿著男裝與我一同押糧到邊境?」

    我點了點頭,神色堅定的說道「以大人的聰明,想來也知道為何我要隨行。」

    「哈哈……」苻清流勉強地笑著,只是兩眼中露出不屑,「原來梁家的人不放心我送糧,但是卻無人可派,要你這個弱女子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我……」出口的話語,瞧見苻清流落寞的神情便哽咽在喉嚨中,只化為一句「讓我同去。」

    苻清流轉過臉不再言語,我掀開一旁的簾子,隱約瞧見我們已到了城門口,心中忐忑不安。

    「苻大人,我們便要出城了。是不是要請那個書生下車?」是之前護衛在車旁的士兵。苻清流閉著眼睛沒有言語,馬車卻緩緩聽了下來。我轉念一想,從懷中掏出那隻翡翠髮簪,咬了咬牙對著自己的肩膀狠狠紮下,一聲悶哼,肩頭滲出的血水染到了翠綠的髮簪,我無力地靠向車壁,幽幽地說道「讓我同去,要不就讓侍衛抬我的屍首下車。」

    苻清流的雙目大睜,緊咬著雙唇,緊繃著身子朗聲說道「那是我府中的謀臣,隨我同去邊境,車隊出了城門後加速前行便可。」

    原本停下的馬車再次滾動了起來,隨著速度的加快馬車的晃動越來越厲害,我鬆了口氣用力拔下肩頭的髮簪,鮮血開始不停的流出,有些暈眩的我閉著眼睛養神。

    「死都要去梁日旭的身邊?」苻清流清晰的吐出這些字,「呵呵……天涯海角……好笑至極。」

    我不敢看苻清流的表情,更怕看到他黑漆漆的眼眸,只能閉著眼從懷中拿出帕子按在肩膀上。這一路,等待我們的難道就是這樣的互相傷害?

    一隻手掌按壓在我的手上,溫暖從手掌傳到我的心間,只是那聲音卻是冷冷的那般遙遠,「隨身帶著你們的定情髮簪在我面前炫耀,還用來自傷要挾我,嫌傷我還不夠嗎?」

    「我相信你。」我赫然睜開眼睛,苻清流跪在我的身前,臉就在眼前,「只是梁家人的擔心,自然也有他們的道理,糧草是整個軍隊的命脈所在。」

    苻清流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悅,鬆開了我肩膀上的手,賭氣地說道「又是不願虧欠梁家?」

    答得爽快,可是肩頭的痛楚讓我皺起眉頭,辛苦的說道「我已經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梁家的人現在就是我的家人,保護家人我義不容辭。」苻清流側過臉又是一陣沉默。

    我勉強用單開包袱,找到了白玉膏,剛想打開蓋子,馬車一個晃動,盒子從手中滑落,慢慢滾到了苻清流的腳邊。穩住身子的我匍匐著想拾起那個盒子,可在我的手指觸及前,苻清流已經搶先拿起盒子,一隻手攬過我的腰把我拉到他的身旁。

    我掙扎著想離開,「想讓你的傷口變得更加糟糕?」卻聽到他的呵斥,「這就是梁家的白玉膏?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梁日旭待你真是不錯,聽說這白玉膏制起來十分複雜,梁家手中並不多。」

    「我們三人之間的私事可否等到這次戰事結束後在作分曉?」我靠在苻清流的肩膀上,試探的問道,明顯感到他的身子微微晃動。

    「你已經決定了嗎?」苻清流輕聲問道,「我也知道自己是在強求。我有試著強迫自己努力去放下,可是那種椎心已經超過了我心中的任何一種痛。我放不開,所以我只能追隨。」

    「我們不能這樣。」頭痛欲裂的我顧不得苻清流的不允,勉強支起身子坐回原處,「在事情最後分曉前,我還是日旭的妻子,我們不能背著他……」

    「隨便你。」苻清流把玩著手中的盒子,並沒有還給我的打算,神色平靜卻堅定地說道「哪怕最後留給我的是痛,那也痛得刻骨銘心,不到最後我決不會放手。」

    我心念一轉,想起之前嚴丹與我商量的事情,便從包袱中又拿出一張折疊的宣紙,伸手遞過「這是梁家行軍多年,找出的一條到嘉陵關的捷徑,沿途可以避開一些險要的地帶,而且日程也可以縮短不少。你可否讓隊伍照著這張地圖行徑?」

    苻清流又是瞥了我一眼,接過我手中的圖紙,攤開後仔細地看了起來。我安心地閉上眼睛,他既然有心路途迢迢地送糧而去,就一定會考慮我的提議。

    「嚴丹為何會相信你?他就不擔心我和你之間圖謀不軌?」苻清流的聲音再次傳來,「還是因為梁日旭對你不條件的信任,所以他也就愛屋及烏了?」

    「你仔細參祥一下這張行路圖。我有些累了,一路上有的是時間,這些以後再說。」我慢慢說道,苻清流果然不再問些什麼。伴著車輪滾滾的聲音,我盡兀自睡了過去。

    肩頭傳來一絲痛楚,卻無法睜開眼睛,朦朧中聽到苻清流的聲音「月華,我們要紮營了,快醒醒。」身子有些搖晃,但是依舊睜不開雙眼。「你們立刻紮營,讓第二分隊負責清點糧草,營帳搭好了再來稟報。」

    冰涼的手指滑過我滾燙的臉頰,話語狠狠地落在我的耳邊「那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只為了可以成全梁日旭的為國為民和那些所謂梁家黨羽的忠勇之心?我恨,恨你對所有的人的心軟,卻唯獨對我的絕情。為什麼?不是曾經說過,為了我,你可以犧牲一切?」

    眼角的淚滑落,那個單純的只為得到你愛的女子早已經逝去,如今的月華只是一個進退兩難不知所以的落寞女子,不懂得愛卻又那麼渴望愛,辜負了日旭的深情,也虧欠了你的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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