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3恐怖系列叢書 天惶惶地惶惶 八、預言家
    李燈突然堅強起來。

    他起早貪黑,努力工作——什麼可怕的事都不給解釋,但是假如你遲到了,必須給領導一個解釋。

    他把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滿滿的,甚至沒有時間想心事。

    月末評比,他有三篇稿件評上了"最佳"。

    一有了空閒,他就上網去聊天,把自己投到那個虛擬的世界中去。

    那一連串的古怪事件似乎都劃上了句號。

    從此,李燈有了一個信念——你越怕,你所怕的東西越囂張。

    他經常在網上聊天,認識了一個叫"十萬八千里"的人。

    十萬八千里是新手,一上來就主動跟火頭搭話。

    火頭是這個聊天室的房主,不但可以踢人,還可以封殺服務器。

    他跟她聊起來。

    雖然在網上看不出性別,但是,憑經驗,只要對方說話,火頭就能夠辨別出是男是女。可對這個十萬八千里,火頭的經驗卻不管用了。

    有一次,十萬八千里突然說:"我們見一下吧。"

    "你在j市?"

    "我住在趙公街08號院。明晚8點,怎麼樣?"

    火頭想了想,說:"借用當前一句流行話,你能不能給我見你的三個理由?"

    十萬八千里:"三個找不全,一個還可以。"

    火頭:"一個就一個吧。"

    十萬八千里:"我想見李燈。"

    李燈大驚!

    他感覺有一張模糊的臉,突然跨越千山萬水,橫穿虛擬的時空,定定地懸掛在他的頭頂!

    他在網上一直用的是"火頭"這個名字,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叫李燈,連厚情薄命都不知道。他一直覺得之所以大家都迷戀這張網,就是因為它不真實,如果跟現實生活雷同,那還在網上泡什麼呢?大街上那麼多人呢?

    可是這個十萬八千里竟然一語道破天機!

    難道……他抑或她是一個熟識自己的人?

    李燈記得有一個朋友,他開了一家公司,經常跟老婆撒謊說加班,卻在公司裡上網和女孩聊天。

    一次,他老婆到公司找他,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後,眼看著他跟幾個美眉肉麻。

    接著,她又悄悄退出去,到隔壁一個沒鎖門的辦公室,打開了電腦,用一個很甜美的名字進入了老公聊天的頻道。

    她太瞭解他的喜好了,很快就把他勾引過來,兩個人聊得熱熱乎乎,他甚至訴說起家庭的不幸,而且兩個人還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終於,他老婆離開電腦,來到她老公的辦公室,叫了一聲他網上的名字。

    他老公嚇了一大跳,愣愣地看她。

    她甜美地一笑,說:"咱倆還是現在就見面吧!"

    李燈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但是,這更讓他害怕。

    他端正了一下身體,像孫悟空收攏尾巴變成土地廟一樣,盡可能恢復成火頭的姿勢——火頭在鍵盤上重重敲下三個字:"你是誰?"

    十萬八千里:"你來就知道了。"

    火頭傻了,他下了網,變成李燈,呆呆地想: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的腦袋裡又一次閃現出趙公街08號院這個地址,他產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去看看!

    他立即找到本市地圖,在上面尋找這個地址,竟然遠在市郊。

    他出了門,坐出租車就去了。

    天已經黑了,街上刮著冷風,行人很少。一片片枯葉在半空中翻捲。

    他來到了遠離鬧市的趙公街,發現這是一個很偏僻的街道,兩旁的房舍低矮、破舊,門都緊緊關閉著。

    他下了出租車之後,看見一個亮著燈光的雜貨店,走進去,有一個女人在織毛衣。

    "大姐,問一下,08號院在附近嗎?"

    那女人抬頭長長地看了他一眼,說:"不知道。"

    李燈退出來,瞇著眼挨家挨戶看。

    他順著門牌的引導走了一段路,又拐進了一條胡同。

    這條胡同更顯荒涼,連一條狗都沒有。路上的塵土積了很厚。最晦氣的是,他看見路上撒著很多冥錢。

    他好像走進了哪個朝代的一個胡同,有點猶豫了,但是他還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咬咬牙,繼續前行,尋找08號院。

    終於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找到了這個門牌號。

    這個院落的牆很高,牆頭長著長長的草。大門上的油漆已經剝落,好像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他試探地敲了敲,沒有人。

    他輕輕推了推,竟然開了,他看見一個還算整潔的院落,迎面有一個青磚房,房門虛掩。他把院門開得很大,然後,慢慢地走過去,闖進了那間青磚房。

    房子裡沒有亮燈。

    他劃了一根火柴,看見這是一個廢棄的房子,空空蕩蕩,正中間有一張電腦桌,桌上放著一台已經破損的電腦,落滿了灰土,一看就不能用了,主機已經被砸癟了,鍵盤上的按鍵殘缺不全……一派淒涼。

    李燈打了個冷戰。

    他的腦海裡出現了這樣一個設想——十萬八千里真是一個癡情的女子,她搞網戀,愛上了一個男人,卻被人欺騙了,後來,她自盡身亡……

    他一步步退出來,到了院門外,一路小跑,逃之夭夭。

    回到家,他嚇得一夜都沒有睡著。

    第二天,他沒有去上班,一直蒙頭大睡,他總是夢見那台被損壞的電腦。

    晚上,他又上了網,想看看那個十萬八千里還出不出現。

    她出現了!

    火頭對她說:我去了你家。

    這次,他是在大廳裡對她說的話。

    儘管其他的網友都在網絡的一個個看不見的終端,但是他還是覺得在公開場合跟她說話更壯膽。

    她說:什麼時候?

    火頭:昨天。

    十萬八千里:我們不是約好今天見嗎?

    火頭:我昨天正巧從那裡路過。

    十萬八千里:我怎麼沒看到你?

    火頭:你那房子沒有人住啊。

    十萬八千里:那院子裡有兩座房子,我住在後面。

    火頭努力回想,怎麼都想不出那房子後面還有房子。

    十萬八千里:現在你來吧,我們在樹妖酒吧見面。

    火頭糊里糊塗地說:好吧。

    他下了網,關了電腦,出門坐車朝樹妖酒吧駛去了。

    他不是色膽包天,他必須弄清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天晚上風更大,好像急切地預告著什麼。

    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種預感——這個十萬八千里不是絕頂的漂亮就是絕頂的醜陋。

    結果,他錯了。

    她在樹妖酒吧裡等她。這裡離她家更近一些。李燈見她長得不漂亮也不醜陋,她長得有點怪。

    怎麼怪呢?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不是黑色,也不是藍色,有點綠,半透明。

    你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時候,你會感覺她看的是你眼睛後的大腦。

    她看你的胸口的時候,你會覺得她看的是你肌肉後面的心臟。

    "我是一個預言家。"李燈坐下後,她透過李燈的眼珠看著他的大腦,開門見山。

    李燈一下就有點反感。

    儘管他經歷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個很理性的人。他反對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騙子的嘴臉。

    因此,他的態度一下就冷淡下來。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燈的神態在轉變,淡淡地說。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預言。"李燈毫不掩飾。

    "其實,我不是一個職業預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樓員。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個身份。

    "預言家比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個檔次。"李燈說。

    "什麼意思?"

    "算卦的必須要算出從前,說准了,在此基礎上,他才能獲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來。而預言家可以只預見未發生的,杜絕了露出破綻的機會。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屬於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預言家,我感到和藝術家、慈善家什麼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師了。"

    她沒有笑,認真地說:"相信我,也許,我會讓你避開災禍。"

    李燈覺得,他跟她沒有網絡男女見面的那種感覺,好像在他倆之間沒有性別,而她似乎是懷揣什麼使命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李燈問。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燈急忙從口袋裡拿出那張名片,上面寫著——十萬八千里,**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售樓主管。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現在我還是弄不懂,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

    這一次她笑了,說:"這世上有多少窗簾就有多少秘密。你的名字是一個秘密,你不說出來,沒有人知道。但是,為什麼我知道呢?這是另一個秘密。"

    這時候,李燈注意到這個酒吧擋著窗簾,很嚴。

    "正因為有了這些秘密,才顯示出預言這種職業的神聖。"

    她是預言家,這個名義把什麼不可解釋的事情都解釋了。

    李燈突然問:"你平時在家上網嗎?"

    "是啊。"

    "你的電腦在哪兒?"

    "就在前面那座房子裡。"

    "你就用那台電腦?"李燈全身發冷。

    "怎麼了?"

    "那台電腦……都癟了呀!"

    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還能用。不過,真的該換一台了。"

    "你為什麼想見我?"李燈又問。

    "因為……"她左右看看,低聲說:"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李燈敏感地觀察著她,現在,他懷疑她是一個精神病。

    "秘密?"

    "對。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即使有,也不會告訴你。"

    "你說。"

    "有人想害你!"

    "誰?"李燈馬上緊張起來。

    她顯得有點迷茫:"我也不知道是誰……"

    這不是逗人玩嗎?

    李燈這時候已經斷定她是一個精神病了。

    "你為什麼這樣說?"

    "你的名字在網上一出現,我的電腦顯示屏就流下血水……"

    說到這裡,十萬八千里的眼睛突然不說了,她的眼睛越過李燈的肩頭,直直地盯著李燈的背後。

    李燈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看——是一個男服務生,他送來了咖啡。

    那個服務生離開後,十萬八千里還是直直地看著李燈的後面。

    李燈又回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

    "你看什麼?"

    她顯得很緊張,低低地說:"對不起,我得走了……"

    "你看見什麼了?"

    她的聲音更低了:"對不起,我只能告訴你這些。我得走了……"一邊說,一邊拿起包匆匆走出去,連一聲再見都不說。

    "哎!"

    "網上見吧!"她很快就沒了影。

    李燈更詫異了。

    他換到對面十萬八千里剛才坐過的那個位子上,看著剛才自己的背後,心裡也有點陰虛虛。

    萍水相逢,這個女人怎麼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呢?難道暗處真有一個人操縱這一切,要害他?

    後來,他自己給自己吃寬心丸:預言家為什麼能蒙住人?一是他要麼驚叫一聲說你即將洪福將至,發財呀,陞官呀,出名呀;要麼驚叫一聲說你要大難臨頭,車禍呀,絕症呀,破財呀什麼的。

    每個人都夢想洪福,懼怕災難,於是都寧可信其有而不信其無。

    李燈一個人坐了一會兒,站起來,走了。

    他發誓再不和這個十萬八千里交往了。

    他懷疑她就是那個報告新聞線索的人。

    儘管不信,他回到家中,用鑰匙打開門,進去後,關門時,還是不自信地回頭瞟了好幾眼。

    樓道裡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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