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雲覆月 正文 張憲 IV
    張憲IV

    雲心裡忐忑不安,他畢竟不忍將馮虎這個從小玩到大來,眼睜睜看了馮虎去送死。

    放走了虎子,岳雲回到營帳,驚愕的發現張憲統制帶了人在他的帳子內搜查。

    「張大~~張統制,這是怎麼了?」岳雲心裡有鬼,嘴上卻故作鎮定。

    張憲雖然一如往昔的面色陰沉,話音卻極其平淡「搜刺客,每個帳子都要搜。」

    如劍的目光鎖住岳雲的眼神,岳雲慌忙避開,而這細微的舉動已經說明一切。

    「不必搜了,撤回去吧。刺客定然是跑了。」張憲吩咐手下,岳雲心裡打鼓。

    「我們就說嗎?這刺客不長眼也不該闖到小官人的帳中來送死。」士卒們說笑著散去,都堅信刺客敢闖到岳雲帳子裡才真是老鼠送到貓嘴邊了。

    張憲在岳雲的帳子裡徘徊不語。

    「說吧!」張憲說,那傲睨一切的目光中帶著鄙視。

    岳雲心驚肉跳,他平素除去了見到爹爹發怒時嚇得心跳,怕就算怕張憲大哥了。

    就是昔日六叔在世他都不曾怕過,只要他一哭鬧,六叔就會心軟。而這些招數對付爹爹和張憲大哥是無效的。

    「孫二胖!」張憲對帳外一聲喊,守在帳外的親兵孫二胖應聲進來。

    「去取了軍棍來。」

    孫二胖驚詫的看看張憲,又看看岳雲,不知道這大夜裡張憲統制要軍棍做什麼。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自己抬了凳子來趴好。」張憲把弄著手裡的籐杖,那神色不像在開玩笑。

    岳雲猜測不出張大哥從哪裡看出他救馮虎的破綻,但張大哥洞察秋毫的本事他是領教過的。

    「張大哥,岳雲犯了什麼錯了?」岳雲故作糊塗的湊近張憲,扮出迷人的笑臉設法躲過一劫。

    「眼下就要大軍開拔打偽齊,就是雲兒做錯什麼。張大哥權且記下。回來再打。」

    看了岳雲的嬉皮笑臉,張憲知道岳雲適時地滑頭無賴最讓人無可奈何。

    「若不是看了大戰在即,斬將不利,張憲就該殺了你!」張憲斬釘截鐵地說「輕饒你都是張憲失職。少囉嗦,脫了衣服趴好。」

    「張大哥~~」岳雲央告說,自那年失足落馬被父親當眾打了一百軍棍,他行事處處小心不留人把柄。就是家中,父親這些年也絕少尋出他大的不是來痛加鞭笞,反是今天張憲大哥作威作福起來。

    「岳元帥諸事纏身。你是不是想讓他知曉?褲子脫掉!」張憲步步緊逼,岳雲裸了背趴到凳子上。

    「張大哥,岳雲錯了,下次不敢了。張大哥要打就打吧。」岳雲就是不肯依從。

    「軍棍決杖,都是背杖臀杖交替,你是不是想我拖了你去中軍帳,當了元帥和眾人打你個顏面掃地?」

    孫二胖是張憲的親兵。知道張憲平日眼裡不揉沙子的性子。也不知道今天小官人如何得罪了張統制,竟然要杖責。

    孫二胖起初不敢進去,聽了帳子裡岳雲故意耍賴般的呻吟哀號聲和那籐杖打在身上的響聲,聲聲揪心。聽了一陣。估計打了二十多下,張憲似乎沒有住手的意思,岳雲除去低低的呻吟也不求饒了。孫二胖急忙跺腳想了找人來拉勸,一時想不起旁人,就記起了楊再興。

    楊再興的習慣,睡前讀書。

    楊再興放下書慌忙隨了孫二胖趕到岳雲地帳中。張憲見了楊再興停了手。

    而趴在凳子上的岳雲已經是後背到臀上斑駁的傷痕滲出鮮血,一頭大汗,烏髮披散在面頰間。

    「張統制,再興從此路過聽了聲音進來,還以為是岳元帥教訓雲兒,不想是張統制在行刑。」

    楊再興小心翼翼的說「楊某就求個人情,大戰再即,軍中用人的時候。饒了岳雲吧。」

    張憲緊咬了唇,看了岳雲傷口上滲出的血跡。不忍卻是無奈。沒有理會楊再興的求情,張憲掄了杖又是狠狠幾下抽在岳雲臀上,岳雲一陣抽搐。

    「張統制,元帥有令,對士卒不能辱打,應該多教誨。」楊再興勸解著,平日裡心疼岳雲這侄兒,當然不忍他受此苦刑。

    「楊叔父,張統制管得對,別管雲兒了。」岳雲地聲音哽咽。

    張憲的籐杖就停在岳雲的腿上,沉默片刻說「你記得,男子漢大丈夫,行事磊落。既然你想好了做出的事,就要有勇氣去承受

    後果罪責。」

    看來張大哥已經察覺了一切,岳雲心想,既然自己放了馮虎,挨這頓打也是罪有應得。

    「相公~~」門外恭敬的呼喚聲,令岳雲惶恐,父親岳飛終於聞訊趕來。

    進了帳見此情形,岳飛看了張憲一眼問「觸犯了哪條軍法?」

    岳飛知道,張憲平日帶下屬嚴格,但卻不是濫打濫罰之輩。正因為希望雲兒長大能有張憲一般的少年沉穩,敢於任事,才特地安排兒子在張憲軍中。

    見張憲沉吟不語,岳飛轉向岳雲喝道「孽子!你自己說!」

    岳雲彷彿感覺到父親腰間那柄冰冷的劍已經架到自己脖子上,父親若是知道他私放了俘虜,那是定斬不饒了。放馮虎只在一念間,哪裡曾想到有這麼多後果。

    但岳雲現在最不怕的就是父親,父親這個詞對他來講無非就是個官稱而已。

    不等岳雲開口,張憲搶話說「元帥,岳雲既然為張憲帳下節制,賞罰張憲自有主張,元帥不必多問。」

    張憲一句話,反把一片好意怕兒子不服管束而過來為張憲壯聲色的岳飛噎得無話可說。作為三軍統帥,他不應該事無鉅細去過問手下將領懲處下面士兵地細節瑣事。

    「岳帥請回吧。楊將軍,送元帥回去。」張憲耿直的話,岳雲忍了痛的腦子都不由生出佩服,也就是張憲大哥對父親如此說話。張憲大哥的話意思很清楚,信得過我張憲你就不必多問。

    岳飛走後,張憲給岳雲上藥。

    「不勞張統制,岳雲自己會來,張統制請回去歇息吧。」岳雲的話並不是賭氣,而是忽然間的淒涼。

    真後悔剛才為什麼不對父親和盤托出實情,倒看看父親如何一怒之下拔了劍親手剁爛他。

    「不要和我講任何理由,我不想知道他是誰?軍中沒有兒戲,放了刺客就是死路一條,留你一命就是要你戴罪立功。打你,不過是小懲大戒!你做了,就要迎頭去承擔。」

    張憲大哥的話,岳雲似乎已經聽不進去。

    被張憲大哥痛責時身上火灼一般的痛楚,此刻都化成了千萬小蟲在咀咬吞肉般地疼痛。

    「被我打屁股不是頭一次了,怎麼兩年不挨打就嬌氣了?」張憲笑罵,給岳雲敷藥擦洗。

    「此事到此為止,不要對岳元帥提及。」張憲囑咐,岳雲一聲冷笑。彷彿這話說的十分有趣。

    張憲知道臨安城岳飛將雲兒推去擋刺客地劍鋒的事怕永遠成了岳雲的心結,也不多勸。

    為岳雲將破皮的地方抹了藥,又為岳雲揉著未破的青紫皮肉自言自語說「你在臨安也是見到了。我長這麼大只被呂大人~」

    張憲話音忽然遲鈍,岳雲知道呂大人是張大哥的爹爹。

    「只那一次,我心甘情願的讓他打,將家法棍子遞到他手裡,就這樣,打得我疼得都咬不住牙。」

    張憲說「我那年十五歲,剛從養父身邊回到呂府。呂老爺不知道能讓我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做些什麼,就派我去鄉間莊院佃戶那裡去收債收租子。其實我自問心無愧,那些佃戶太苦了,我並沒貪呂家什麼,但我放火燒了賬冊。可這確實是失職,因我的職務就是去收賬,我卻燒了賬,所以我回到呂府後什麼都不多解釋,憑他去打。我心裡就暗下決心,絕對不會有第二次,我絕對不會再被他打。」

    張憲拍拍岳雲的頭,為他蓋上被子轉身要走,岳雲卻忽然喊住他「張大哥,岳雲一定會將功贖罪,張大哥你等了瞧!」

    岳飛來到岳雲的帳中,岳雲已經睡熟。憨態可掬的樣子,手裡緊緊抱了個枕頭,頭卻枕在一團被子裡,身上卻幾乎敞露了沒有遮蓋。

    岳飛看看雲兒的傷,雖然不知道張憲為什麼重責他,但想雲兒畢竟是做了令張憲惱火的事。但既然張憲一力包攬不想人插手,岳飛也不便過問。

    為雲兒蓋上被子,放了他睡好,岳雲迷濛的似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迷糊的睡去。嘴裡喃喃的說了聲「爹爹別碰,疼~~」

    岳飛扶起倒在一旁的凳子,把雲兒的鞋和靴子放在踏板上,忽然又俯身好奇的拾起那雙鞋子。

    鞋底上分明是熟悉的祥雲繡扎得鞋底。這針法還是前妻劉氏的獨創,在鄉里傳播開,被媳婦姑娘們爭相來學。想拍醒雲兒問個究竟,岳雲卻睡得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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