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雲覆月 正文 冷血 II
    冷血II

    雲奉命隨張憲和幾位親兵去臨安辦事。

    臨行前向父親辭行,父親正在同母親哄逗了小霖兒說笑,見了岳雲只囑咐說「也是大人了,出門在外不要讓那個父母操心。你是去保護張統制的安全,不要讓張統制反來保護你。」

    岳雲喏喏的應了,轉去奶奶的房裡辭行。

    奶奶的身體愈發的欠佳,近來咳個不停,聽說雲兒要出遠門,拉了雲兒坐到自己床邊叮嚀再三,忽然說「月兒這丫頭不是隨她姐姐回了臨安,若能得暇去看看她,就說奶奶惦記她呢。也不知道她的怪病好了沒有。」

    雲兒點點頭,他怎麼會忘記呢?

    一路上岳雲對張憲幾乎無話可說,眾人逗笑時岳雲也是沉默不語。張憲似乎發現,也不多問。

    拂堤楊柳醉春煙的西子湖,臨安美景盡收眼底,果然是人間天堂。

    岳雲按了地址尋到孤山下一所幽靜典雅的院落,烏磚綿延,白牆高聳,簡單卻是氣派。

    梨花吹散枝頭,飄落沾身,輕叩院門,岳雲心存驚喜。

    想是月兒一定恢復了女兒身,同安娘一樣插了滿頭的春花調皮的衝跑出來迎接他,摟了他的脖子不停的叫「雲哥哥」。

    那個醜醜的又令他恨煩不得的小兄弟,原來是個小妹妹。

    門吱呀的打開,探出一張老人家的臉。

    「小官人尋人嗎?」

    岳雲堆出爛漫的笑「這裡是柳宅嗎?我找月兒姑娘。」

    門內的臉上下的打量岳雲一番,然後木然地說「柳姑娘去了建康府為月兒姑娘治病。」

    「治病,什麼病?」雲兒問。

    那人見他沒有惡意,微開些門說「還不是姑娘臉上地怪病。」

    「你是說月兒的紅癬?」

    光噹一聲關上。岳雲少見如此的無禮。奇怪的在原地立了立,依依不捨的離開。

    走不遠就是夕陽西下中波光粼粼的西子湖,一片金光閃爍。

    往來船隻在湖面徘徊,掩映在遠處黛螺般的群山中。

    岳雲被落日美景吸引腳步,牽馬向湖邊走去。

    臨安是皇城,遍地的達官顯貴。

    樓外樓前,一艘豪華氣派的官船正停靠岸邊,簇擁了不少孩童遠遠的駐足觀望。

    原來是一隻被拴在船板上地猴子跳來爬去的吃果子,吸引了岳雲的視線。此時並不是水果下市的季節,官宦人家的果子多是從海南千里迢迢快馬運來。而這家的果子都能賞給猴子吃,看來來頭不小。

    尚未點亮地球燈上有著「呂府」的字樣。

    岳雲見幾個圍觀過來地孩子對了那隻猴子指指點點,猴子也對眾人呲牙咧嘴的歡跳。

    踏板上一陣匆促的腳步聲,官船上走下一人。

    夕陽耀眼的光亮遮擋了雲兒的視線,只見到一身淡藍色緩袍輕帶地官人從官船上了岸去柳樹邊牽馬。

    那匹馬好熟悉,是張憲大哥地「烏錐」。岳雲再仔細看那人的背影。跑了幾步迎上去,叫了聲「張統制。你怎麼在這裡?」

    來人轉過頭,果然是張憲,幾乎令岳雲不敢相認。

    淡藍色的綢衫,質地輕薄,團花繡錦。外罩一件月白色地袍子。腰上淡黃色的絲絛,整個人清爽利落,宛如貴公子般的模樣。沒有絲毫行伍之氣。

    見了岳雲,張憲微蹙眉頭,又看了眼官船問「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麼?」岳雲疑惑的問「爹爹吩咐,親兵隨行要保護統制的安全,不能讓統制孤身行動。」

    岳雲心裡暗想,你別得意,我哪裡稀罕隨了你,不過是爹爹叮囑的話我要聽。誰讓你是叛徒,還是雲兒的長官。

    話音未落,幾個僕役從官船飛跑而來,團團圍住張憲和岳云「七爺慢走,老爺請你回去。」

    「去回老爺,張憲有軍務在身,立刻要離開臨安。」身,背著手沉了臉一副倨傲的樣子,滿臉的怒氣毫無掩飾。

    岳雲不知道這呂老爺是何人,為什麼張大哥隻身來見他還惹出這麼些不快。平日張憲大哥在軍中綽號「小鵬舉」,因為他的舉止做派同父帥岳飛太像了,都是少言寡語深沉睿智,只是張憲少了分父帥的處世周詳,往往會鋒芒難藏的得罪人。岳雲就見過幾次王貴大叔同張憲統制鬥嘴翻臉,雖然張憲大哥的立場

    ,往往為了息事寧人父親斥責的反是張憲大哥,岳雲很為張大哥抱不平。

    但張大哥絕對不是張揚惹事的人,張大哥同六叔和傅慶不一樣,為何跑到了臨安來得罪權貴?那掛了呂字番號的燈昭然著這官船裡是有頭臉的人物。

    「小官人,別要執拗惹了老爺不快。」為首的僕人好言相勸,伸手來牽張憲的馬韁,張憲一瞪眼,那怒目又如軍營裡一般陰寒。

    「小官人,別為難小的們,小的們也是奉命行事,來『請』你回去。」

    那個「請」字加重了語氣,岳雲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也笑這些自不量力的東西,憑他們幾個蝦兵蟹將,也想攔阻勇冠三軍的張憲將軍。

    「張統制,你請先行,岳雲來對付這些鷹犬。」岳雲拉來架勢攔在張憲身前。作為屬下,這是他職責所在。

    「七郎!」一聲溫和的呼喚,岳雲回頭,卻見官船上碎步急趨下來一位貴夫人。遍體綾羅滿頭金翠亂顫,身後追著一個丫頭,直向張憲而來。

    張憲大哥卻推開左右真迎了過去「娘,慢些,小心。你怎麼出來了?老爺逼你來的?」

    「七郎,別再耍性子。你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你聽得進就應幾句,聽不進就敷衍幾聲,他上了年紀,你何來如此不曉事理去頂撞他?」夫人的手拉過張憲將軍的手。

    原來是張憲大哥的娘,這麼雍容美麗,岳雲感歎之餘,也驚訝的發現張憲大哥此刻令人難以置信的神態。

    平日裡縱橫三軍頤指氣使的張憲大哥亮目低垂,眼睫遮住半個眼,抿了嘴沉吟不語。在母親面前顯得溫馴規矩。

    岳雲近日一直在想張憲大哥,這些年來他的舉動由來就是父帥的一條走狗。

    父帥指東他絕不打西,父帥吩咐五分,張憲絕對做出七分,凡事都會考慮得滴水不漏,做事盡善盡美,永遠不會令父帥失望。狗的特質就是對主人溫順,對外人凶狠。有些時父帥的軍令明明就是不近人情,眾將怨聲載道。就如不許士兵出去搶糧擾民,寧可殺了軍馬充飢或餓死自己的士兵也不變通。傅慶大叔和六叔都曾為此牢騷大鬧,但張憲大哥只是私下議論時表示不滿憤懣,但執行起來卻從來的不折不扣。這就是張憲,岳雲越來越無法理解的人。

    「七郎,隨娘回船上去,去給你爹陪個不是。你嘴笨不會說軟話,娘為你說。

    「娘,兒子有軍務在身,元帥許了兒子順道來臨安已經是天恩,娘別要為難兒子。」

    「不要怪你爹,是娘的主意騙你回臨安。你爹的安排雖然事先未同你商量,卻是為你著想。」

    這件事情由來的好奇怪,一直聽說張憲大哥父母早亡,未過門的妻子也死於戰亂,孤身一人開始戎馬生涯投身岳家軍,憑了膽識和戰功年紀輕輕成了父帥的左膀右臂。卻沒想到張大哥還有這不為人知的的玄秘背景。

    「七郎,娘的話你都不聽了嗎?讓下人們看了成何體統?」夫人的手輕拭了張憲大哥唇上隱隱微青上的汗珠,嗔怪的說「七郎,不要讓娘難做。」

    「雲兒,你先回去,我稍後就回。」張憲攙扶了夫人向官船走去,對身後的岳雲吩咐「今天見到的,憑誰也不許透露半個字,否則軍法從事!」

    岳雲喏喏的稱是,看了張憲將軍同眾人遠去。留下餵馬的兩僕人搖頭抱怨「七爺怎麼如此倔強,老爺不過就幾句話,他就火了起身就走。」

    「欠教訓,這就是從小沒養在眼前。」大一些的僕人說。

    岳雲望望官船,遲疑的問「大哥,你家老爺的官船好氣派,是哪一位呀。」

    「你是伺候我家七爺的,還不知道?」僕役打量著一身粗麻衣的岳雲說「呂文中呂老爺,當今天子太傅。你是怎麼伺候七爺的?」

    「你才胡說,你家老爺姓呂,我們將軍姓張。」岳雲故作糊塗的說。

    兩個僕役大笑「說你混沌你不服。七爺自小被過繼給姑老爺當兒子,後來又被送回來了。從軍在外或許是用了在張姑老爺家的名號。」

    「放了好好的王孫公子不當,偏去送死當兵,誰家父母不操心。」二人說笑著,岳雲卻不忍離去,餓了肚子在船外等張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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