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楊再興I
雲隨了父親大步流星衝到前軍主帳。
前軍第五將韓順夫將軍的屍首橫躺血泊中,頸上血肉模糊,脫去鎧甲的便裝血透一般,辯不出底色。
帳內屍體縱橫,戰靴踏入帳中,腳下一陣踏水的聲音,粘滑的暗色,是血,死難將士的血。
岳飛陰鷙的目光掃視四周。
桌案下滾爬出兩名芶活於命的準備將,週身瑟縮,牙關顫抖。
「相公~~相公,~~那楊再興這賊太猖狂,他,他偷襲~~他闖進大帳,手刃韓將軍!」準備將痛哭失聲。
血腥氣瀰漫,夾雜難以遮擋的酒臭氣,大敵當前,軍中不許飲酒,況且縱橫的屍體中還有衣衫不整的女人,那時曹成逆賊手下的家眷,新近的俘虜。
岳飛回頭看了眼岳雲,雲兒十四,正在**,似懂非懂的年齡,看了一地白肉裸露的女屍翻著血色酒污,早已呆訥。
「雲兒!」岳雲應了聲出帳,迎面六叔趕來,雲兒久經沙場,從不怕血和死人,而今天卻為那一地女屍神色不寧。心中湧出一陣噁心。
父親在帳中的呵斥「推出去,斬!」
「元帥饒命!元帥饒命,不是屬下的意思,是韓將軍不聽規勸,強擄了那些犯婦酗酒尋歡,屬下也是被逼無奈。」
「斬!」
推出六、七名在營帳中酗酒**的將官,岳翻低聲詢問「相公,此事實屬楊再興狗賊猖狂,竟然藐視我宋軍無人。擅入營帳。斬我大將。因何要殺這些準備將。」
「軍法!」岳飛看了眼六弟。
「相公,岳翻請纓迎戰楊再興,不擒此賊,提頭來見!」岳翻說得斬釘截鐵,眾將腳踏鮮血,義憤填膺。
「六叔!」雲兒眼見了六叔落馬,宋軍一擁而上,搶下了胸口血流不止的岳翻。
而那楊再興打馬撤了幾步,卻在不遠處得意的橫槍對了六叔的屍首抱拳躬身一禮,似是祭奠。或是懺悔。
那暗日下帶了六叔血跡地槍頭寒芒刺眼,雲兒一陣目眩,淚水滿面。
岳翻顫抖了手,摸了把雲兒地臉,臉上露出淡笑。頭一沉,嘴角黑血湧出。隨著一片哭喊聲「六將軍。六爺~~」
岳翻就再也沒起來。
雲兒呆楞的拉著六叔的手,是王貴叔叔拉起他勸慰說「雲兒。你離開,雲兒,煞氣重你不能看。」
雲兒撲簌簌的眼淚滾下,呢喃的聲音只有自己能明白「六叔,你走了。雲兒可怎麼辦?」
六叔的腕上是那串平安佛珠。是玉娘姑姑為六叔在天竺寺乞的平安吉利物什,卻伴隨了六叔而去。
六叔的屍體躺在木板上搭了塊兒白麻布,月兒躲在眾人中。儘管為平日和藹風趣的六叔難過,可更心疼雲哥哥此時哀痛欲絕的心情。
月兒聽雲哥哥無數次提起,六叔對他如何地親,六叔從小如何帶他識文習武,如何在岳元帥面前為雲兒開脫。
不想才不過數日,六叔竟天人永隔。
「他娘的楊再興,不殺了他誓不為人!」月兒聽六叔的部將們大罵。
雲兒哥哥就跪在六叔的屍體前,直到元帥過來,也是微紅的眼睛帶血,瞪了雲兒一眼喝道「起來,把臉洗乾淨!」
雲哥哥淚眼望著父親,岳帥卻轉身從他身邊而過。
清冷的月色下,月兒看到雲哥哥默默地將一條白色麻布帶子繫在額上,緊緊的勒緊,緊咬了薄唇,目光中隱隱煞氣。
哀兵必勝,張憲元帥地大軍長驅追殺楊再興的殘部,殺得眼睛噴火。
垂死反抗的賊兵流竄到賀州東北的桂嶺縣去。
岳雲花了十餘天的
才在嶺縣境追到游寇。
「別放過楊再興,為六爺報仇!」眾人大喊著窮追不捨,人困馬乏地楊再興情急之中走投無路聳身跳入深澗中欲逃遁。
「少官人,如何辦?」眾人地目光看向岳雲。
岳雲慘笑了一揚手,示意眾人退下,彎弓搭箭,那金翎箭還是六叔給他的,雲兒一直捨不得帶在身上。
「楊再興,你是要試試小爺的箭法嗎?就讓你見識一下。」
「雲兒,射穿他地黑心和狗眼。」
「小官人從來是箭無虛發。」
一片歡騰聲,忽然山澗裡的楊再興大喝一聲「楊再興願意歸降大宋,請帶再興去見岳元帥。」
岳雲稍做遲疑,張憲統制已經催馬跟來。
「楊再興願意歸降大宋,請帶再興去見岳元帥。」
楊再興怕眾人聽不清,在山澗中不停的大喊,聲音高似一聲。
「雲兒,住手!」張憲喝止住岳雲。
「按軍規,降將不能殺。」張憲咬牙說,伸手攤給雲兒,是要繳獲他的弓箭。
岳雲忽然揚手彎弓,張憲怒喝一聲「岳雲!你敢違抗軍令!」
倉啷一聲寶劍出鞘,岳雲的眼淚一層迷霧,抽噎著看著張憲「張大哥,雲兒為六叔報了仇,憑大哥和父帥處置。」
「糊塗!」,張憲並馬過去搶過岳雲手中的弓,吩咐眾人去綁了楊再興,一邊催馬拉了雲兒在一旁,撫摸他的頭髮。
「雲兒,我和你六叔同帳為將,出生入死也是莫逆之交。張大哥何嘗不想為翻爺報仇,翻爺青春年華未能血灑抗金疆場,卻死在小賊手裡。只是軍規如鐵,軍法無情,楊再興既然願降,按規矩是要交給元帥去發落定奪。」
「爹爹,讓孩兒手刃楊再興那狗賊,為六叔報仇。」岳雲闖入帳中時,父親正於王貴、張憲、王敏求等人在議事。見岳雲紅著眼手握鋼刀闖進帳,一拍桌案怒斥「放肆!」
王貴忙解嘲的過去,拉了雲兒說「雲兒,你先出去,殺不殺楊再興,要大帥定奪。」
「殺不殺?雲兒還以為是由誰來殺。」
中軍帳,楊再興被綁上來,眾將大喝「跪下!」
楊再興卻昂首看著岳飛問「元帥是一心要抗金殺敵嗎?如若一心抗金,楊再興願投。如若打個酒幌,做些和曹成一樣的勾當,醉生夢死,那就殺了楊再興。」
岳飛沉吟看著他,忽然堆出笑「那岳某要請教楊將軍。若是將軍有心報國殺賊,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岳某之幸,大宋之幸;若將軍不過是為了活命芶延殘喘的尋個藉口,那不如速速去赴死,岳某帳下沒有貪生怕死之徒。」
楊再興大笑「楊再興寧願站著死,不怨跪著生。」
「鬆綁!」岳飛一抖戰袍袖,親兵遲疑的沒有動,不解的望著岳飛。
兩邊的將領們都面面相覷。
岳飛親自走過去,為楊再興鬆開綁繩。
「岳元帥,再興蒙元帥不殺之恩,定當以身報國,以殉國家之急。只是楊再興前番多有得罪,誤殺了岳翻六爺~~」
「楊將軍,此地是軍營。過去之事,各為其主,死傷勿論。岳某既然為將軍鬆綁,過去的事,絕口不提。你我本是同鄉,三分親,相州淪入金兵鐵騎,好男兒應當報國收復家園。屈屈兒女恩怨就不要計較。」
「元帥寬厚,再興佩服,只是元帥見容,不知道同帳的將領們做何感想?如果有人要殺要砍,儘管現在過來,再興不想日後遭冷箭,就太不必了。」
「這個將軍定管放心,本帥軍令森嚴,無人敢對將軍無禮。」
岳雲被這消息震驚了,父親竟然親自放了楊再興,那可是殺了六叔的仇人。
赤足為六叔扶柩送葬時,雲兒就發誓要為六叔報仇。
六叔還未及續絃生子,雲兒就如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