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雲覆月 正文 24 何日坐看雲起時
    24何日坐看雲起時清晨,岳翻一臉促狹的笑拍醒沉睡中的玉離子。

    玉離子釋懷的一笑,知道兄長已不再生氣。

    「算你小子有良心。」岳翻得意的說「往日你說夢話,都是不停的喊你娘。可記得昨天夜裡你喊些什麼?」

    玉離子搖頭。

    岳翻自矜的說「你在喊大哥,你說『大哥,別扔下離兒一個人在山谷裡』。」

    玉離子看了大哥岳翻欣慰的樣子,不屑的譏諷「看把你高興的。不過夢迴裡喚幾聲大哥,愛聽我多喊幾聲,也不費甚氣力。」

    玉離子哪裡知道,冥冥中他已經同岳翻情同骨肉,有著割捨不斷的情義。

    記憶裡,很少有人像岳翻大哥這麼寵溺照顧過他。雖然王府僕役成群,見了他都恭敬的喚上句小王爺,但真心疼愛他的又有幾個?父王對他的只有冷酷,沒有愛;皇爺爺的愛是他承受不住之痛。

    戰靴不適合在山裡行走,岳翻為玉離子編製草鞋。

    玉離子就湊在岳翻身邊,靜靜的看著,忽然說「想不到你手還真巧,女娃子干的活你都會。」

    「應該說窮人家孩子干的活,你大哥都會。」岳翻更正。

    「戚,誰信?誰人不知道岳飛都督大元帥也是大宋的高官,俸祿優厚。岳家若遜居窮人,那大宋的百姓如何?」

    「說你癡,你不認。」岳翻用鞋底輕敲了玉離子的頭「從家兄到你哥哥我手裡能有的錢,一律要繳公。」

    「這也正常。阿離手裡也沒錢。打賞來的東西我從不過問,不惹那閒氣。」

    「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饑。我家的錢,都要去貼補軍隊的開支。軍隊的冬服、伙食、軍餉。」

    「這些都是朝廷給呀,為什麼要你從囊中反掏?」玉離子愈發的不解。

    「還不是被你們這些番~~」岳翻本想罵「番狗」,瞟了眼玉離子歎息說「國破山河在,匹夫有責負天下興亡。朝廷又難處,各盡所能。」

    「渾話!」玉離子忽然駁斥道「我父王進兵揚州,趙構那奴才逃走時那行宮之奢侈,金銀珠寶應有盡有,怕只你們這些愚忠愚孝的臣子才死死的抱了那死駱駝的大腿。」

    每到談論起政局,玉離子就沒了孩子般的囁嚅順從,猛然冒出的話反駁斥得岳翻啞口無言。

    見兄長不說話,低頭打草鞋,玉離子鄭重的問「大哥,山谷裡就你我兄弟。阿離問句實話,大哥一定如實對小弟講。若出了山阿離就自當沒聽到過。」

    岳翻瞟了他一眼笑了,不用猜就知道他會問什麼「為什麼要保宋室是嗎?」

    玉離子嘴角一咧,露出整齊的白牙「你猜到了?是這個,昔日在金邦,我皇爺爺和伯父們看了宋朝的君臣那窩囊軟骨的樣子很是奇怪。那樣的皇帝,那樣的朝廷,老百姓為什麼不想了換個皇帝呢?」

    「因為漢人是人,女真人只是海東青,是禽獸。」

    玉離子搖頭說「有文化,又教義,懂些狗屁的禮儀就算是人了嗎?大宋有什麼好,跟了大金,不過就是換個皇帝,也不見得比那天天只會吟詩畫畫,拿了自己的女人送給敵國當妓女的大宋皇帝好。」

    「你怎麼知道要找你娘呢?你爹隨便給你娶個後娘,不見得不如你生母。」岳翻奚落,「你大哥我就已經夠離經叛道,你就別再教化哥哥了。」

    「離經叛道?幾十年前不是有揭竿而起的水泊梁山好漢嗎?那才是明事理有頭腦的漢子。」玉離子駁斥「難怪人都說大宋南蠻的是腦子一團混沌,為了保趙家那些軟骨頭皇帝,令堂竟然還給令兄背上刺字。」

    岳翻放下鞋問玉離子「你可知道家兄背上刺的是哪幾個字?」

    「『精忠報國』,金邦無人不知了。」

    「是呀,是精忠報『國』,不是精忠報『宋』。二帝都被你們擄到了五國城,也沒見你們對中原罷了刀兵呀?」「那是因為趙構又在南方稱帝。」

    「你敢說沒了高宗皇帝,金邦就不會染指中原?笑話!嗜血成性是豺狼本色,但凡看到羊群,不論是白羊、黑養,是豺狼也會眼睛發綠。最有用的辦法就是打狼!」

    「誰叫你們要做羊?那注定是要被欺負。」玉離子說「女真部落有一種雕,很是兇猛,專啄蛇的腦子吃。那蛇垂死時慘不忍睹。小時候我見到大雕捕蛇,就彎弓射落了他,救下了蛇,雖然蛇也不是我喜愛,但畢竟被啄掉腦仁死掉太狠毒了。那個晚上,父王帶我去蛇谷放了這條蛇。也就沒有半盅茶的功夫,那條蛇就迅猛躥出去捕了只小兔子吞食。父王對我講,這就是規律,什麼活物都有天生攻擊力,他不如人,就只好被強手吃掉。但一旦僥倖活脫,就會攻擊比自己更弱小的生命。」

    玉離子不習慣穿草鞋,一天走下來,腳磨出水泡。一瘸一拐的忍了不說,細心的岳翻覺察出來,為他挑破了水泡,背了他往前趕路。

    「你這份量,可比我那侄兒重多了,那小子也總讓我背了他。」走路的時候,山谷裡一路不停岳翻的笑語歡聲「我家雲兒,那小子真調皮。可惜他娘沒了,我大哥娶了個嫂子,這後娘總是不如親娘,雲兒和安娘這小兄妹,真是苦了他們了。」

    總聽岳翻提到雲兒和安娘,玉離子心裡也對這兩個孩子生了好感。

    「你見過雲兒的,在江邊的廟裡,他去救玉娘,放火燒了你的馬。」

    「是那個小混蛋?」玉離子驚愕的叫道。

    「唉,你這一下連你自己都罵進去了。」岳翻拍了玉離子一巴掌,二人都笑了。

    開心過後就是痛苦,經過幾天的行進,又回到了出發的地方,那個起初墜崖的深潭邊。

    兄弟二人沮喪萬分,坐在大青石上相對無言。

    「也好呀,你我兄弟就在這山裡老死相守吧。老天也還公平,沒讓我們誰落單,不然憋也憋死了。」岳翻一席話,玉離子躥了起來「不行,要出去,一定要想辦法出去。我不想在這裡當一輩子野人。」

    「當野人又怎麼了?如果目前沒有更好的方法,你我現在就要開始做過冬的打算。夏天一過,秋天就到了,轉眼就是冬季。那時候冰雪嚴寒,你我還不凍死?從明天開始,你聽我的指揮,開始動手造木屋。」

    「你真打算在這裡一輩子嗎?不修,要造你去造,我不要。」玉離子倔強的嚷道,做在潭邊揀了石子往潭裡扔。

    夜晚,玉離子守了火堆看了在削木楔的岳翻生氣,岳翻也不同他辯駁,自得其樂的削著這些當釘子用的木楔,邊逗了玉離子說「到時候房子造好了,你可別賴了擠進來住。」

    「不等你造好,我就給你踢翻了。」玉離子忿忿的說,他恨大哥如何沒了銳氣,不想了快些爬出這山谷。

    「你敢,你來試試,不信我剁不斷你個狗腿!」岳翻毫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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