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雲覆月 正文 5 秦淮煙花隨流水
    5秦淮煙花隨流水十里秦淮河,煙花隨流水,波光入影醉,浪子擁得美人歸。

    留香樓內琵琶聲聲繞樑,玉笛清幽悅耳。

    院內「碧水步蓮花」水景戲台上,一汪春水上幾朵雕琢精緻的芙蓉石王蓮瓣上,一位淡粉紗衣的歌舞妓正在翩躚起舞。薄透的輕衫,蟬翼般的紗籠,嬌娜的身姿,柔軟的細腰,漫入飛天下凡。

    管弦聲驟然急促,猛然間水面煙花噴艷,將水中荷花台照得澈如明晝。就見荷花台下荷葉見伴舞的綠裳女子花枝搖曳般牽了手眾星拱月般擁了蓮台婆娑快舞,荷花台上那粉裳女子踏了漸漸急促的管弦聲聲迅速在蓮心上打著旋,一身的瓔珞環珮伴了羅衣廣帶紛飛,腳踏在荷花心上步步響起咚咚的節律鮮明的鼓點。

    漫天忽落下桃花雨,瓣瓣馨香籠罩水面荷花上的「仙子」,台下的顯貴公子們傳來陣陣喝彩,看得目瞪口呆投來艷羨的目光。

    悠揚的笛聲響起,柳玉娘放緩舞步,移步到一葉蓮舟上,一個臥魚身姿如一朵睡蓮般在點點星光的水面上乘了笛聲遠去,側臥的身子,眼光卻遛遛的灑落在看官身上,勾魂奪魄般的讓那些客人垂涎三尺。

    直到那簾舟消失在夜色裡,眾人仍為回過神來。

    燈光乍亮,換上了一個青衫柔媚的小女子坐在蓮台上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輕攏慢捻。

    壓軸戲過,台下開始恢復嬉笑逗鬧。

    「秦淮第一名妓柳玉娘,果然是名不虛傳呀。」座中一位紫衣公子舉著溢彩流光的酒杯自滿自飲了一杯感歎。「可也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呀。」

    「折枝?誰敢折?這也便是金兵佔了建康府。不然誰不知道韓元帥是柳玉娘的座上賓呀。」

    「胡談!那梁紅玉當年可也是絕色的名妓,如今是韓世忠夫人。」

    「這就不能皇娥女英共侍一夫呀?」

    「就是玉娘姑娘肯委屈,那梁美人也要答應呀。怕這韓大人也怕河東獅吼吧?」一陣哄笑聲響起。

    「看你們這沒見識的鳥樣兒,一個歌妓就令爾等魂不守舍。老子去年在上京,就連那皇帝的老婆女兒,我都嘗過了滋味。」一個胖商人自鳴得意的說。

    「做夢去吧~」又一陣哄笑。

    「騙你是烏龜!」胖商人不服說「我去年去金邦跑皮貨,花了一錠赤金同那柔福帝姬和陳婉容共赴雲雨巫山了。」說罷一陣狂笑「只要有錢,憑誰去了金邦都能去睡那些帝姬妃嬪。金枝玉葉呀,那真是肌膚如玉,那個真是~~」

    「快說說,快說說~~」立時圍過一堆人,冷落了荷花台上那彈琵琶的美人,彷彿柳玉娘之後,這胖商人高談闊論的《塞北嫖帝姬》反成了壓軸戲,連伺候在一旁的茶壺龜公都駐足細聽,不時爆出陣陣浪笑淫語和明知故問。

    胖商人正說得吐沫飛濺興致勃勃,忽見眼前一個東西打下,「啪」的一聲砸倒桌上酒盅,駭得眾人仰頭向樓廊望去。就在這一瞬間,一桶泔水潑了下來,眾人哎呦驚叫了四散而逃,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胖商人躲閃不及,那泔水端端的都淋頭而下,臭氣熏天,腌臢不堪。

    「什麼人!」護院家丁抬眼看去,就見一個瘦小的背影一閃就不見了。

    台下一片狼籍,人跑桌掀,一隊家丁匆忙的跑上樓去捉拿鬧事的人。

    雲馨閣內,玉娘換上一身白色羅衣,外罩一件滾著淺藍色花邊的褙子,守了菱花鏡在補妝。

    盧定忠從屏風後輕輕繞出,來到玉娘身邊,望著玉娘那美若晨花的容顏沒作聲。

    玉娘沒有回頭,只看了鏡子用櫻唇輕抿紅紙補妝,淡笑了問「今天又是如何混進來的?」

    「老鴇子忙了數錢,哪裡注意到我。」盧定忠湊近些說「昨天那岳老六又給你來信了?怕一開頭又是『玉娘卿卿見書如晤』吧?」

    見玉娘不屑的笑著整理雲鬢,盧定忠奈不住性子問「玉娘,玉娘你好好想想。那岳老六是家世好,可他哥哥岳飛能讓他娶一個青樓女子進門嗎?表妹,表哥等你了這麼多年,你倒是說句真心話,你是如何做打算的?」

    玉娘輕抿了櫻唇笑笑,只將岳翻的信放到蠟燭上燒了。

    盧定忠目露欣喜,一把摟過玉娘高興的說「表哥就知道玉娘是不會負我的。」

    玉娘推開他說「玉娘不會接納他,也不見得就能接納你。人家都說老鴇愛錢姐兒愛俏,你有什麼?他岳翻可是什麼都有。」

    盧定忠落寞的說「我知道,沒錢就不能為你贖身出來,說什麼都是沒用。可岳老六也不見得就能贖你,誰不知道他哥哥是個厲害貨色。偏這岳老六也是見了他哥像老鼠見貓一般,他就是有這份賊心娶你,怕也沒那份賊膽迎你進門。你去打聽打聽,宜興的百姓都要把岳飛捧成神了,金兵都害怕的喊他『岳爺爺』。你真若攤上這麼位大伯,怕也少不了看臉色。」

    柳玉娘仍只是淺笑,靜靜的坐在一旁撥弄起琵琶,嘈嘈切切的聲音響起,盧定忠閉了嘴。

    「玉娘,我若是真有辦法贖了你出來,你肯隨表哥走嗎?」

    柳玉娘飛眼瞟了他說「癡人說夢。」

    「我是說如果~~」

    忽然門外一陣喧嘩,玉娘慌忙打發表哥盧定忠躲去屏風後面,就見門一開,一個瘦小的身影進來,一句話不說如只小老鼠般嗖的鑽進床下。

    「月兒,你又惹事了嗎?」玉娘無奈的對床下問,不多時門口就跑過一隊護院。

    「出什麼事了?」玉娘問剛進門的丫頭小羅,小羅笑得直不起腰,偷聲說「不知道是哪個促狹鬼,從樓上潑了桶泔水下去,足填到那左五爺的嘴裡。」

    玉娘又氣又笑,拉長聲音說「怕若是被媽媽抓到了,要打板子了。」

    話音才落,門一開,進來兩個少年,笑吟吟的喊著「玉姑姑。」

    玉娘一驚,卻見是岳翻的侄兒岳雲,忙拉過他問「雲兒,姑姑不是囑咐你說不要再來了嗎?建康城雖然金兵的大軍撤去,但城裡還是有金兵把守。兵荒馬亂,你一個小孩子這麼往返多危險。你去對你六叔講,單他差你來送信這點,姑姑便不屑去睬他。」

    「玉姑姑,是爹爹派雲兒到建康城外公幹,雲兒順便幫六叔當回信鴿。再說雲兒也想玉姑姑。」

    「啐!昨天剛走,今天就又回來了。」

    「一天不見就想。」雲兒笑了說,調皮的樣子,講一封信遞給玉娘「六叔囑咐說,玉姑姑一定要看,務必給他的准信。六叔說,如果玉姑姑答應,他就來迎玉姑姑去宜興。」

    玉娘拈起桌上的幾塊兒糕點用帕子包給岳雲說「去對你六叔講,不要混鬧了。再者建康不是你一個孩子久留之地,快回去吧。」

    深入虎穴,不帶兵刃,這若是被金兵抓住拿了他岳大將軍的兒子去要挾,怕真是麻煩了。

    「玉娘,玉娘,快來看,誰來請你去赴宴了~~」老鴇子的聲音由遠而近,伴隨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別是金兵。」玉娘小心的說,忙欲推了岳雲藏在屏風後,又一想盧定忠在那裡,就推了岳雲藏在床欄後的紗幔裡。

    「玉姨,彥直給玉姨見禮。」岳雲在床幔後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嚇得雙腿打顫。

    怎麼會同韓彥直在這裡撞上?韓二哥這個快嘴雀,若是被他知道了來留香樓,定然傳得誰都知道。這若是傳到爹爹耳朵裡,怕又要吃頓竹筍扁肉了。

    就聽韓彥直說「我娘說,明晚宴請前日立功的將領,要請姨娘去助興。」

    玉娘的聲音「怕是你爹爹的主意吧?」

    就聽韓彥直難為情的笑笑,央告說「玉姨,爹爹說,若請不動玉姨出山,爹爹要治彥兒的罪。玉姨總不忍彥兒受苦吧?」

    岳雲心裡尋思「不對呀,那日我臨走時聽說乾爹第二天就要請玉姨去陪宴助興,推算好了時日才來建康城替六叔送信。怎麼會改到今日?」

    就聽玉娘說「彥兒,你大哥請不回我,你就可以了嗎?不是玉姨駁你爹的興致,只是近來姨娘身子不好。」

    岳雲明白,原來是韓世忠派人來請過,沒請動,就又派韓彥直來請玉姑姑。

    「不好了,玉姐姐,那個塌鼻樑的金兵又來了!」小羅匆忙闖進來,一陣慌亂的喧嘩聲在門外響起。

    玉娘慌忙推了韓彥直說「彥兒,你快到床幔後躲躲。」

    岳雲心裡一慌,急中生智一蹲身倏的鑽進了床下,卻見一雙亮亮的眼睛忽閃著看著他。原來床底下還藏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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