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四卷:在水一方 二十五、投以木桃
    語微隨著眾人到了亭子,一面看著山下,一面想著心事,一面聽著她們說話。紅豆說「當今台灣武林實在複雜得很,各人有自己的目的,也有自己的高手,咱們如何能夠保護台灣人,趕走長刀會和平教這些為虎作倀的人,是當務之急。雖然各派已經開始在練功,而且看進境也還不錯。但是我覺得大戰迫在眉睫,如若不盡快掃清障礙,那將是大軍攻來時一個最大的隱患。各位都是武林高手,都有些什麼看法?」

    展玉簫說「還有什麼好說的,打啊,殺啊。反正咱們現在高手越來越多了,上次給他們迎頭痛擊,這次再不手軟。」青弦說「我也同意,沒見什麼了不起的。他們了不起,是因為沒有遇上我們呢。」

    唐冰說「現在島上各派的形勢很複雜,大家各懷心思,烈火谷雖然力量不弱,但缺少頂尖高手。更不必說是台灣十派,他們才剛好起步,需要修煉。許多人連敵友都很難分明,此時若是貿然出手,只怕不好。」

    展玉簫說「你就前怕狼後怕虎的,能成什麼大事?」

    紅豆說「其實我也一直在想,現在根本無法和平教分出勝負,兵家有雲,敵則能站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小敵之堅,大敵之擒,我們若正面衝突,平教和長刀會高手如雲,勢必不能得到勝算。可是看形勢,他們也決不能容忍我們長此僵持,一當兩大掌門修煉成功,那就會捲土而來,到時候大局已經難以挽回。所以現在其實是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唐冰說「昔日有蘇秦配六國相印,以應付秦國,其實現在各派的實力加在一起,加上中原各派精英也匯聚於此,敵人不免有所忌諱。況且說不定有好的方法可用,為何不試?野田一郎所求只是一本刀經,倘若得之,自然引身而退;平吟清雖然死心塌地的跟著揆一,但是平教幾大高手,卻都是地道的中原人,他們難道就甘心成為別人的工具?如果分而化之,甚至為己所用,那勝負存亡之數,就當作別論。」

    展玉簫說「冥頑不靈的人,只怕是引狼入室,為虎作倀的人,就算有心悔過,我也不主張收留。做人幫兇的下場就應當是死亡,沒什麼好說的。」

    語微看著山下依稀來往的人,看著遠處成熟的稻田,她心裡自然將大家的話一一聽了進去,只是一時插不上嘴而已。

    紅豆說「每個人的說法都有道理,只不過或是從自己的好惡,或是從敵我的實力,我想找的不是這樣一條路,我要找屬於台灣百姓的路。說來或許大家覺得沽名釣譽,但我的確如是想,希望能讓台灣百姓安居樂業。大庇天下,自然你我的事情,也都迎刃而解。」

    唐冰說「若是從長計議,荷蘭人自然不能留在這裡,那也是遲早的事情,紅豆既然將十派之人安頓在此地,自然也有自己長期的打算。我們就不便多作揣測。目今之計,自然要繼續挫傷敵人的銳氣,不斷加大對他們的打擊,以求得擾敵之心,成己之事,只是現在還有坐觀其變,以求漁翁得利的人,這樣一來,只怕反而置自己於風頭浪尖,更加不利。」

    正說著,忽然聽到孫宇清說「幾位都到了這裡,在商量什麼呢?」展玉簫說「你們又去哪裡商量什麼了?」孫宇清說「我同鄭兄所想的,也和紅豆仙子一樣,不過是希望台灣百姓安居樂業而已。」

    展玉簫哦了一聲,說「師兄是將軍的後代,注定是未來台灣的主人,說到為了台灣百姓,還有個來歷。不知孫大俠一個武林中人,誇誇其談,又是為何?」孫宇清看了看展玉簫,展玉簫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孫宇清說「姑娘說遠了,孫某雖然無德無能,但也不是誇誇其談的人。」

    展玉簫起身說「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主見,那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既然誰也說服不了誰,那還有什麼商談的必要,所謂商談,難道就是為了讓別人順從自己?」鄭玉蛟說「師妹別急,咱們這不是正在商量嗎?」

    展玉簫說「我就是一個武林中人,隨性而為,不會為國為民,你們要赤膽忠心,那是你們的事情,犯不著把這麼偉大的造化加在我身上。」

    話畢向山上走去,心中不知因為什麼,越來越是難過,她坐在樹下,正氣惱時,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似乎一個人從自己身前走過。她起身一看,四下裡都沒有人,心裡想難不成是遇到了鬼不成?她再坐下來的時候,感到身後似乎有人站著,回頭一看,果然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站在自己身後,幾乎無聲無息,像是一尊塑像。

    展玉簫急忙退後幾步,問道「你是何人?」那人看著展玉簫,展玉簫忽然想起什麼,說「你是給我經書的人,還是經常出現在我身邊的人,你為何要跟著我?你難道不是人,是鬼嗎?你要我幫你作什麼事情,對不對?」

    那人沒有說話,展玉簫說「我其實並不怕鬼,你有什麼事情,只管直說。反正現在這些人讓我頭疼,還不如和你說說話。」

    那人終於開口說「你以為你當真看到鬼了嗎?我不是鬼,和你一樣是個人。」展玉簫問「你為何像個鬼一樣神出鬼沒,別人為什麼看不到你?你為何跟著我?」

    那人說「我看你心高氣傲,和我年輕的時候很像,所以跟著你。把我多年研究的東西贈送於你,果然你學成至高武學,成為一代高手。」

    展玉簫問「你到底是誰?」那人說「你聽說過白雲島嗎?」展玉簫說「傳說東海有白雲島,島上的人衣袂飄飄,琴棋書畫,無憂無慮,男子英俊瀟灑,女子賢良淑德,皆是武功高強之人,過著與世無爭,羨絕天下的生活。可是,你……你這個樣子!」

    那人說「是啊,我到外面收集世間武學,記錄武林故事,當我回到白雲島的時候,清人高手屠殺了整個白雲島,沒想到與世無爭了幾百年的白雲島,終於成為一片血海。我就開始在江湖上飄蕩,尋找清人的殺手,我不停的殺,殺到後來我自己都麻木的時候,卻依然沒有殺盡,我開始覺得徹底的瘋狂,不知道該怎樣生活,我變成一個瘋子,一個失去方向的人。我經常出現在你的生活,是因為你從小的狂傲不羈,讓我想到了我的當年。」展玉簫問「你現在在這裡出現,跟著我到了這裡,有什麼話要說嗎?」

    那人說「我報了很多年的仇,殺了很多人,依然沒有報完,因為我報仇的對象,是整個清朝的殺手。我想與其面對一個你根本殺不完的敵人,還不如徹底的消滅敵人後面的主子。」展玉簫一笑,說「我明白了,你要我對付荷蘭人,對付清朝人,而不是作一個率性而為的武林中人。」

    展玉簫說「在前輩滅門之恨面前,我還有什麼說的?我會的,如果不是你,就沒有那麼多神秘的事情伴隨我,就不會有一個武林高手出現。我的一切,都是你所賜予的。」那人說「我只是不想看到和我一樣性格的人,步我的後塵,總認為我行我素是武林人天生的性格,總認為人間最大的事莫過於寄情山水,可是總有一天,會明白人始終有家,始終有屬於自己的地方,宿鳥歸巢,人也有疲倦的時候。我很高興你能一步步走到現在,成為抗擊荷蘭人的一員,這讓我看到了希望,大清,我們撼不動卻始終要撼動的東西!」展玉簫像是看到了一面鏡子,鏡子中的自己也是一樣的滄桑和落魄,她一樣害怕老去,她想自己應該珍惜這一切。

    老人像是一陣風一樣飄散,展玉簫叫道「老人家,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啊?」

    只聽身後有人說「師妹,你在和誰說話?」展玉簫回頭一看,只見鄭玉蛟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展玉簫冷冰冰的說「你來幹什麼?那裡又是除暴安良的俠女,又有遺世獨立的高人,還不夠你臭美的啊?」鄭玉蛟一笑,說「你總是這樣,既然喜歡孫少俠,為何不說出來?」

    展玉簫問「既然你連這都知道,那你也一定知道,我當初喜歡你了。」鄭玉蛟尷尬的一笑,說「那,那只不過是兄妹的感覺,現在不都……」展玉簫搖頭歎說「我喜歡誰,不喜歡誰,和你好像已經沒有關係了。喜歡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喜歡的時候沒法改變,不喜歡的時候也一樣。如果人總是因為喜歡和不喜歡來作為標準,那一輩子不知道要換多少個情人。師兄原來也喜歡這樣卿卿我我的事情。」

    鄭玉蛟有些迷茫的說「你這話從何說起?」

    展玉簫說「你從前對我和語微這麼好,還不是喜歡我們,後來見了唐冰,一樣喜歡她,見了紅豆仙子,也是一樣,你到底在想什麼?」鄭玉蛟一笑,說「我同你,同語微,那是兄妹間的感覺,和唐冰,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和紅豆,那是患難之交。這些,不都和喜歡沒有聯繫嗎?師妹從來就是這樣,總喜歡自己來描述一些事情。」

    展玉簫說「男人如你一樣喜歡逃避的並不少,你是我師兄,我也不說什麼,只是請你以後別自以為是的教訓別人。孫宇清是什麼人,她在我心中如何,我自然比別人清楚,師兄越來越囉嗦了。以後你還要成為台灣的主人,和清廷對決,難道就憑著你這心思氣度,就要和一代梟雄決鬥?」

    鄭玉蛟一時語塞,自嘲的說「我,我只是擔心你想不明白而已。」展玉簫說「不明白的,恐怕是你自己。分不清感情的界限,優柔寡斷卻認為那是唯美浪漫,最後自然會自食其果。師兄,你捫心自問,到底是因為要完成你的事業才來到這裡,還是另有原因。如果僅僅限於建功立業,那就不妨靜下心來。現在台灣最大的問題,不就是浮躁嗎?人一當不能靜下心來,就是逆水行舟,別人自然會超過你。沉舟側畔千帆過,這場遊戲,沒人會留下來等你。」

    鄭玉蛟點點頭,展玉簫又說「連台灣十派都能一日千里,而你呢。你知道台灣的地形嗎?你能為令尊大人作多少準備,你除去了多少絆腳石?清風亭是一個乘涼觀景的地方,卻不是一個運籌帷幄的地方。」

    鄭玉蛟點頭說「師妹說的是。」展玉簫微微一笑,淡然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流連這筵席的人,就是最終失敗的人。」說完緩緩離去。

    鄭玉蛟在那裡呆呆的想了很久,忽然聽到身後孫宇清在說「鄭少俠,在想什麼?」鄭玉蛟轉過身來,說「孫兄,有時候人會忽然一下子迷茫,本來該作的事情,卻忘了怎麼去作。」孫宇清一笑,問「這話從何說起?」

    鄭玉蛟抬頭看了看天,說「我本來此次前來,是調查荷蘭人的勢力到底有多大,同時聯絡台灣武林人氏,對付荷蘭人的幫兇,從而為家父南渡開闢道路。」孫宇清笑說「這是千秋功業的大事啊,為何鄭兄愁眉不展?」

    鄭玉蛟說「可是我到了這裡,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卻仍然一事無成。」孫宇清說「鄭兄一直勞碌奔波,為的不就是台灣百姓嗎?怎麼能說一事無成,紅豆仙子和台灣十派,不就是公子最大的成就嗎?」

    鄭玉蛟搖頭說「剛來的時候還雄心萬丈,想著知己知彼,主動去刺探情況,組織人手;後來漸漸變得被動,總是疲於應付,長此以往,根本沒有獲勝的機會。」孫宇清說「所以你準備變被動為主動?你打算如何做?」

    鄭玉蛟說「其實在台灣有許多隱居的高手,他們潛伏在山林裡,隨時出來劫富濟貧,或是幫助武林除害,只是這些人都沒有形成勢力,我想一方面聯絡他們,一方面對台灣的地形人文有所瞭解,為將來攻城打下基礎。其實這也是我前來的目的,只不過因為種種緣故而被打亂了。」

    孫宇清說「不瞞鄭兄,以在下之見,就算鄭兄現在打算這麼作,也一定會被打亂的。你做的事情和別人有衝突,別人自然會千方百計的阻攔。事情永遠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尤其是你沒有考慮到實際情況的時候。」

    鄭玉蛟說「可是我現在……」孫宇清說「我現在比任何人都想復仇,可是復仇不是那麼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冷靜,我不是一個卑躬屈膝的人,曾經我也血氣方剛,恨不能立刻實現宏願。可是現實,它不允許我有任何奢望。我不求能給台灣帶來多大的幸福,但是我希望能有屬於自己的世界,沒有仇恨,也沒有廝殺。可是現在仇恨時刻在我心裡銘刻,我卻無法消除,殺我滿門的平教護法,我卻不能找他們報仇,我能做的,就是等待時機,等待一個機會。這場仗遲早會打,這場決鬥我們遲早會贏,但是我想成為勝利者,我不想死不瞑目,所以我還需要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鄭玉蛟歎了口氣,說「孫兄背負血海深仇,卻沒有急於報仇,實在難能可貴,不過我們都一定能報得此仇!」孫宇清一笑,說「一定能,敵人越強,勢頭就越不能長久。強弩之末,就是最好的時刻。」

    鄭玉蛟笑說「不知誰能成為手刃幾大護法的人,放眼武林,能有這手段的其實並不多了。」孫宇清說「仔細想來,有一個飛花天女司徒婉有點本事,別的江湖隱士,鐵冰已經死去,另一個大內高手藍龍見首不見尾,根本沒有影蹤,他們大多是在中原失意,不能對付清朝高手的武林中人,功夫雖然高強,卻並不能算天下第一。而要對付八大護法,那就得天下第一的功夫。」

    正說著,忽然聽到語微說「鄭師兄,孫大俠,你們也在這裡聊天啊。」只見語微和唐冰緩緩上來,孫宇清問「語微師太,唐姑娘這是去哪裡?」唐冰說「我同妹妹上山練功,山上多自然之氣,又開闊些,適合練功。」

    孫宇清點頭說「不錯,看來唐姑娘很會選地方,大凡山川河谷,都有上天賦予的靈氣,善加利用,便是力量。」唐冰說「不錯,要不皇帝也不可能在黃山得道成仙,歷來山之高處,乃離天更近,靈氣匯聚之處,普通人即便不能祥雲飛昇,也可以強身健體,得益匪淺。」

    鄭玉蛟笑說「語微好好練功,這裡沒人打擾,功夫練得快些。」

    語微和唐冰到了山上,唐冰說「這地方陣勢複雜,如果不是紅豆仙子指點,我還真繞不出來。」語微說「你還能走出來,若是我,根本就會迷路。」唐冰說「妹妹試試御劍之術,看看有沒有進展。」

    語微點點頭,揮手抖出一支劍來,劍在空中隨著她彈出的勁氣舞動,語微正在高興,忽然一股勁氣飛來,將小劍擊落地上,只聽青弦說「你看你,練功練了這麼久,一點風就給你的劍吹落了。」語微愣在那裡,唐冰說「你不來找事沒人說你無聊,怎麼這麼不討人喜歡?」青弦說「是啊,我本來就不是楚楚可憐的人,你看人家十派的人,武功都有了好大的進展,你們中原四派的人,怎麼這麼差勁。還指望你們來幫忙,我看,不拖後腿就是了。」

    語微感到淚水快要流了出來,忽然聽到如新的聲音傳來,「青弦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青弦說「怪不得武功學不好呢,原來都是白癡,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天生給人當下手的命!」

    如新冷冷的說「我們前來這裡,那是因為紅豆仙子熱情相請,既然主人不喜歡,語微,咱們走!」說著拉著語微就往山下而去。兩人在林子裡轉了一圈,漸漸迷路了,語微一言不發,也忍著不說話,如新忽然把語微的手一甩,說「太過分了!」

    語微說「師父,你別生氣,都是徒兒不好,徒兒一定……」如新說「不必說了,咱們立刻離開這裡。」語微問「師父,那咱們去哪裡?」如新說「離開這裡,再作打算。」

    如新看著四周的桃林,心想現在莫說離開烈火谷,連這桃林都走不出去。兩人正在想著,忽然傳來鄭玉蛟的聲音,「如新師叔,語微師妹,你們在嗎?」語微急忙說「師兄,我們在這裡。」鄭玉蛟來到二人身前,說「聽說你們和青弦鬧得不好,這是為何?」如新冷冷的說「不關你的事。」

    鄭玉蛟說「師叔不要生氣,紅豆仙子已經教訓了青弦,咱們這就回去吧。」

    三人回到院中,紅豆和青弦已經等在那裡,紅豆笑說「師太回來了,我……」如新說「紅豆仙子不必客套,咱們處在一起,不可能一直沒有嫌隙,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青弦立刻說「原來這樣,師太真是好說話,不瞞你說,我自己都覺得有點過分了。我心直口快,師太別計較。」

    語微還以為師父會發很大的脾氣,見狀也鬆了口氣。

    到了夜色濃重之時,語微和語靈等人被叫了起來,到了院子裡,只見如新背對著四人,冷冷的看著天上依稀的星辰。

    語微問「師父,有事嗎?」如新回頭來,歎說「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師父不能在這裡忍下去,你們要跟我走,還是如何打算?」語微說「徒兒一定跟著師父,到那裡都不離開。」

    如新點頭說「想留下的,自然可以留下,什麼西陵派,那都是前塵往事了。為師不能保護你們,就不該管教你們,都自己決定吧。」語靈說「師父從小收留我們,教導我們,弟子怎敢離開!」

    如新歎了口氣,說「白天我記了路,咱們走吧。」

    語微等人隨著如新離開了烈火谷,語微回頭看的時候,覺得下面一片安靜,像是初生的嬰兒般毫無知覺,而她,卻要踏進那外面凶險的世界裡。

    天色漸漸明朗,五人在茶鋪子裡喝了茶,如新心裡也在盤算今後將去哪裡。想了一下,要是離開台灣,似乎太難,而在這裡認識的人就只有夏莊主了,最近平教和長刀會的人都盯著烈火谷,或許那裡會有片刻的安靜。

    正在想著,忽然間一陣風聲撲來,幾人扭頭看時,只見四面站了五六個黑衣蒙面的忍者。如新立刻提起劍來,只聽其中一個人說「如新師太,你就是如新師太?」

    如新冷冷的說「不錯,東瀛忍者沒一個好東西,我不喜歡和你廢話。」

    先前說話的忍者說「當年逼死敝掌門夫人的人中,你是為首之人,你早該知道,敝掌門不會放下這件事情。」如新說「只可惜他命大了,要是一併死了就好!」那忍者說「敝掌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躲在谷中,我們無法進去,可你離開了烈火谷,就休想逃脫。」如新對語微幾人輕聲說「有機會就跑,回去烈火谷!」一面大叫道「好,就讓我一併殺了你們這些禍害!」

    說完長劍一抖,向那忍者殺去,那忍者長刀揮動,兩人頃刻間斗在一處,如新猛攻狂打,也只能堪堪打個平手。

    語微一抖小劍,向那忍者刺去,才到半空,便被一個忍者擊落地上。語靈等人急忙拔劍,但是那幾個忍者飛身過來,長刀一揮,將各自的劍擊落地上,語微嚇得大叫一聲,如新急忙過來相護,一面說「你們快走!」

    說著已經被幾個忍者圍得沒有還手之力。

    忽然一個人影閃來,只見一個忍者撲了過來,將另外幾個忍者擊退,那幾人顯然比他功夫略低,被擊退後,一轉身便即離開。

    如新喝道「你想殺便殺,老身技不如人,不必多說。」

    那忍者看了語微一眼,語微覺得目光似曾相識,只是他蒙著臉,看不分明,語微低下了頭,再抬起來的時候,那人已經離開。

    如新回頭說「此路凶險,你們都回去吧。」

    語靈說「師父,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做弟子的不能保護師父,但是要患難與共。」如新搖頭說「這麼些年,我對你們只有師徒之名,毫無教導訓養之恩,你們不必患難與共。」說著竟有些悲涼。

    語靈說「師父對我們恩同再造,我們不敢忘記。」如新一揮衣袖,說「好吧,難得你們孝順,咱們回烈火谷去。」語微說「師父,可是……」如新說「沒有什麼可是,我不能保護弟子,總不能讓弟子送死吧。」

    語微看如新已經走在前面,四個弟子立刻跟上,走了一段,如新坐下來說「我有些口渴了,你們去找些水來。」語靈說「我記得有條河,就是有點遠,師父等著,我去去就來。」如新說「語風語心語微也跟著去吧,我好好歇歇。」

    語微等人跟著去了,覺得有些奇怪,語靈說「師父一直不大叫我們幹活的,況且今天天氣又不熱。」語微忽然說「糟了!」語靈等人一驚,問「怎麼了?」

    語微說「長刀會要找的是師父,師父這麼愛面子,怎麼可能回烈火谷,她是想讓我們回去,她現在一定已經不在原地了。」

    語靈急忙向如新休息的地方跑去,到了樹下,才發現如新果然已經不在了。語靈一跺腳,說「師父對我有恩,我們怎能這個時候離開,就算和師父死在一起,也比回烈火谷強。」

    語微說「師姐,師父平時一直太溺愛我,根本對你們不好,你們不要去找師父了,回去烈火谷,有一日為我們報仇,那就是了!」

    說著已經大步離開,語靈說「師妹這是什麼話,關上門咱們鬥氣,可是打開門就是同門,我不是這種人。」語微轉身說「可是……」語心說「不要可是了,不然追不上師父了。」

    三人一路狂奔,但是輕功本來就差,內力也不濟,走了一陣,都有些累了,還是沒有見到如新。

    語微心裡想師父既然一心要走,一定趕得很快,他會去英雄山莊嗎?現在好像沒有地方可去了。心裡胡思亂想著,忽然間一陣風聲傳來,她們回頭一看,那群忍者六個人已經追到身前,問道「你們的師父去了哪裡?」

    語微嚇得大叫起來,說「你們,我們不知道!」一個忍者長刀一橫,架在語微脖子上,說「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忽然間一道勁風閃來,刀輕輕被蕩了開去,只見一個黑衣忍者站在語微面前,語微心想這不是經常救我的那個人嗎?

    出刀的忍者用東洋話喝道「你到底是誰?你不是忍者!」

    後來的黑衣蒙面人冷冷的用東洋話說「不許動這個小師太!」先來的忍者喝道「這都是掌門人的命令,西陵派的尼姑,都要補償當年犯下的罪過!」

    那黑衣蒙面人依然冷冰冰的說「你們可以出招,但是我不會留情!」先來的忍者問「難道你不是忍者嗎?你不知道忍者的規矩!你敢違抗掌門的命令!」

    黑衣蒙面人說「我投靠掌門,是因為想實現自己的抱負,可是不但沒能實現,還枉自送命。忍者,忍者難道就是欺負弱小嗎?你覺得你所捍衛的忍者尊嚴,就是欺負一群武功很差的尼姑?還是掃蕩一個手無寸鐵的村莊?忍者的問題,就應當用刀來解決,任何別的方式,都是對自己身份的褻瀆,你應該知道,你的對手手上,也應當有一把足以與你匹敵的刀,那才叫決鬥!」

    先來的忍者冷聲說「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掌門人報仇的決心不會改變,你能擋住多久。」蒙面人斬釘截鐵的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忍者的決心。」

    先來的忍者冷笑一聲,回頭說聲「走」,一行人已經飛一般離開。

    語靈等人也聽不懂他們說了什麼,語靈大著膽子問道「你為何要救我們?我們可不領你的情。」那蒙面人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語微追上去問「你,你為何多次救我!」

    那人轉過身來,也不說話,撲哧一下撕開外衫,露出胸前的肌肉來,語微嚇得啊的一聲,閉上眼,低下頭來,那人說「你還記得這道傷口嗎?」語微聽他說了什麼,這才抬起頭,沒有聽懂他的話,只見他胸前一道很深痕跡的傷口,她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誰弄傷你!」

    那蒙面人照著她一笑,便又轉身離去。語靈上前說「你這個傻瓜,一定是你救了他啊,不然他怎麼來保護你呢?」語微心裡想我什麼時候救了他呢?這些天我又是擔驚又是受怕,都記不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語心說「咱們快走吧,忍者的脾氣暴戾無常,他要是改變主意,我們不就全遭殃了。」語風小心的說「要不,我們去找紅豆仙子幫忙。」語微說「就是死,也不能找她幫忙,那等於讓師父去死。」

    語靈看著語微,語微說「師父一生孤傲,生不逢時,本來就極為鬱悶,我們要幫忙,不能讓她老人家難堪。千古艱難惟一死,我們不能拿比死還難看的東西,作為不死的代價。你們當然可以回去,那並沒有什麼問題,相反也正是師父的想法。她老人家偏愛我,我自然也最不能放下她。」

    語風說「我只是說說而已,只不過,只不過,有點害怕。是啊,死就死吧,反正,活著也沒有好日子。」語靈說「走吧,我們走吧。」

    四人一路趕到中午,這才在一個小村莊裡找到一戶農家,吃了幾個饅頭,聊以充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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