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四卷:在水一方 二十二、欲說還休
    華不諱見她拉著語微便要離開,急忙跑過去說「師太這又何必,你看這……」如新淡然說「我同語微暫時失陪,各位只管慢用,西陵派弟子,也都在這裡,貧尼可不是那種毫無臉色的人,不會長臉,也不會丟人現眼。各位,失陪了。」

    語微一直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兩人到了山中小院,如新站在半山上,看著下面,聽著依稀的快樂的聲音,有些感慨的說「微兒,你不必陪著為師,想下去,就和他們一道玩去。」語微急忙說「師父,我就喜歡陪著你。」如新回頭來,輕拍著語微的肩膀,說「不枉師父疼你一場,可是師父這麼多年,心裡憂慮擔心,自己的功夫都沒有練好,更不必說教導弟子。十年一夢啊,夢醒後,現實依然那麼可怕,我應該和他們一樣,相信紅豆仙子,她小小年紀,卻能靜下心來,為人所不能為。」

    語微說「紅豆仙子固然神機妙算,武功高強,但是師父走南闖北,拯救了多少百姓,一樣功不可沒,只是如今身處異鄉,一時受挫,……況且,也是弟子的不好。」

    如新歎說「沒有你的事情,其實武林同盟,五大門派,已經不比從前,反清復明說了那麼些年,南明的江山都快沒了。我這心裡啊,也難受,接任掌門十來年,卻終是一事無成。或許武林的確需要紅豆仙子,台灣十派受夠了氣,死了不少人,再不振奮人心,就要徹底滅亡了。歷史上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江山也要偉人持,沒有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滅亡的命運。中原武林也遇到這尷尬境地,可是我們卻無能為力,表面上還要維持大派的風範。難啊,就拿你被擒往台灣的事情來說,十派只不過是想讓我們幫忙而已。可我們畢竟自身都難保啊。」

    語微心裡一顫,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如新搖頭歎說「你本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可是這些天,你變得沉默孤僻,你已經看到了滅亡前的悲哀,已經看到了,所以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臉,再也感覺不到你的快樂。像你這樣的人,本該受人呵護,快樂的過一輩子,可憐,可憐啊。」

    語微勉力一笑,說「師父,我不可憐,我有師父疼愛,今生別無所求。」

    如新一笑,山下的人說話的聲音更大,如新拉著語微到了小屋打坐。語微看著如新,忽然覺得心裡難過之極。

    展玉簫獨自飲了一杯酒,便起身來,正好安鴻驚過來,要同她飲酒,展玉簫便又飲了一杯,說「看今天的樣子,大家是要不醉不歸了?」

    安鴻驚點頭說「不錯,托天之福,今日能夠有此勝利,實在太不容易,好久就想喝這一杯酒了。」展玉簫微微一笑,說「所以喝了這麼多,不打擾你的雅興,失陪了。」她來到孫宇清身邊,孫宇清正同萬獸山莊關獨斷莊主談論著兩派的事情,展玉簫覺得不方便說話,便向一邊走去,眼前身邊都是高興的人,展玉簫自然無法體會他們欣喜若狂的感覺。

    忽然間一道勁風傳來,眾人都不由一驚,只見一個婦人幾乎從天而降,飄然落下,全身黑衣,戴著面紗,看不清面目,只是聲音卻嚴厲而冷酷。「紅豆,青弦,你們出來。」

    紅豆和青弦急忙走了過去,青弦說「師父,你老人家怎麼來了?」展玉簫心想此人是紅豆仙子的師父,武功當真如此了得。

    那黑衣人冷冷一笑,說「紅豆,倘若為師沒有記錯,你曾說過,只是搭救這些女子,現在,我看你想要成為武林盟主,是不是?好熱鬧的排場,好風光的盛會,你小小年紀,怎麼會迷上這些五光十色,害人不淺的東西。」

    青弦急忙說「師父說得不對,姐姐和我並非貪圖享樂,急功近利的人,師父,我們……」紅豆急忙拉住青弦,跪下說「師父,請聽徒兒說明原委……」

    黑衣婦人冷冷的說「不必說了,今日和我到相忘谷去,從此別再出谷。」

    青弦正要說話,紅豆急忙說「師父,請看在台灣百姓的份上,紅豆若完成此事,一定相伴師父,直到終老。」

    黑衣婦人冷笑一聲,不屑的說「完成此事?你在做什麼事情?你能做完嗎?我自己的弟子,我自己自然明白,你把世事想簡單了,今日他們欣賞你,擁戴你,明日自然會擁戴別人。人間的事情再簡單不過,何必沾惹是非?」

    鄭玉蛟和孫宇清同時走了出來,黑衣婦人冷笑一聲,說「你們二個自以為是卻一事無成的年輕人,一個是將門之後卻沒一點本事,一個是名門之後卻葬送了整個門派。有什麼資格在此為別人辯護。」

    鄭玉蛟說「前輩既然如此說,那前輩並非一直呆在相忘谷,其實前輩心中所想,身之所在,卻和我們一樣是江湖上的事情。」

    黑衣婦人冷聲說「就是你們自以為有威望能力,唯恐天下不亂,閉嘴,我懶得和你們說話!」鄭玉蛟見黑衣婦人一說起來就怒不可遏,當下也知自己不便多說,再說下去,只恐非但於事無補,還會火上澆油。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個人來,說道「這位前輩,有句話晚輩本不該說,但卻不得不冒犯前輩。前輩幽居深谷,或許不知世間歲月,然而台灣這幾十年來,所受的屈辱,人談之皆變色,引以為奇恥大辱。十派無能,不能力挽狂瀾,所以才會跟著紅豆仙子,身為炎黃子孫,眼見自己的同胞受到欺凌壓搾,有力量卻不出手,實在是更大的恥辱。古人說『窮則獨善其身,達而兼濟天下』,一個君子的行徑,便當是武林人士的典範,豈有一個師父,批評自己的弟子為國為民的道理。」

    黑衣婦人盯著說話的白文心,問道「你是何人,憑什麼和我說話?」白文心說「前輩既然能聽懂我說的漢話,那就說明我同前輩是一樣的人,說一樣的話,有一樣的習慣,更有同樣的祖宗淵源,前輩所討厭的,是卑鄙的人所締造的人間不公平的境地,是令人不恥的行為,若是因為卑鄙的人而放棄了所有的人,因為一點過去而杜絕所有將來,那簡直就是因噎廢食,得不償失。前輩請三思,在場所有人千思百慮,所以寧可前來投靠,赤誠之心,天人共鑒,前輩橫加阻攔,實在有違天命,有違人意。」

    黑衣婦人說「這是本門的事情,你那些道理,統統都丟到一邊去。紅豆,你喜歡這種萬人之上的快樂,被別人追捧的滿足,印證能力後的幸福,我能理解,沒有人能逃得過光環遮掩的繁華,可是卻忘了繁華過後的悲涼。我不能讓你繼續,你會越來越過分,你救了台灣,下一件事情是不是和那些瘋子一樣反清復明!荒唐的鬧劇,你以為你能左右多少事情?同我回去!」

    紅豆二人一直跪著,白文心有些義憤的說「前輩太過蠻橫,只為一己的成見,便要決定別人的命運。台灣島上,甚至中原各派,都傾力相助,可是你,前輩卻橫加阻攔,分明是讓親者痛而仇者快,做的是遺恨萬年的事情。」

    那黑衣婦人手上一揮,勁風掃過,白文心被捲落幾丈之外,黑衣婦人冷冷的聲音說「還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我很久沒有聽別人說話了,覺得很新鮮,一群白癡,除了說話,除了激動,你們還能做什麼?台灣弄成這個樣子,難道不是你們的過錯嗎?要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為你們的過錯出謀劃策甚至獻出生命,作師父的,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沒什麼好說的。」

    青弦正要急著說話,展玉簫已經站過來,一樣冷冰冰的說「前輩原來也會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好久沒有說話的人,卻也只有用武功來禁止別人說話,你心裡自然認為武功是最好的語言,可以阻止別人的為所欲為,讓自己為所欲為。紅豆現在所做的事情,一樣是用武功,阻止別人說話,和阻止荷蘭人入侵,前輩認為,哪一個重要?前輩若再阻攔,便會兩敗俱傷,下場不堪設想。我本無意說話,只是前輩的話讓人聽了不爽,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黑衣婦人說「好,紅豆,你起來,今日隨我回去,咱們相忘谷好好說話。」

    紅豆跪在地上,一時間眾人都無語,場上無聲,誰都知道這僵持毫無意義。

    語微睜開雙眼,說「師父,山下沒有聲音。」如新平靜的說「只管打坐,別管別人有沒有聲音。」語微閉上雙眼,如新起身說「是啊,剛才熱鬧的很,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語微急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陪著如新來到院中。

    如新搖頭歎說「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語微問「要不要下去看看。」如新說「看看你林師叔她們。」

    兩人緩緩來到山下,人都看著那黑衣婦人。

    如新緩緩走上前去,那黑衣婦人不經意間看到如新,似乎全身一顫,再看到語微,連聲音也有些發顫,問道「你們又有什麼話要說?」

    如新看到跪著的紅豆和青弦,再看看那黑衣女子,說「貧尼顏面盡無,恐怕連容身之地都沒有,若非紅豆相助,只恐命已早絕,哪有什麼話要說。」

    展玉簫有些驚訝,如新的語氣忽然間倒是低調了許多,只是卻顯得激動。如新自己也不知為何會有一種莫名的激動,似乎多年未見的**,忽然之間靈魂附體。

    黑衣婦人似乎被這話感動一般,顫聲說「你是出家人,這應該是你的弟子,你們前來台灣幹什麼?」如新說「貧尼前來,原是為了搭救弟子,在這世上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保護我的弟子。閣下前來,喝令紅豆青弦跪下,這是為何?」

    展玉簫說「我來說明一下,這位前輩是紅豆的師父,想要將紅豆帶回相忘谷,不再幫助台灣武林。」如新說「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們自然不好干涉。」

    黑衣婦人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說「看來那是眾望所歸的事情,紅豆,你隨我來,有幾句話,我不得不說。」

    紅豆和青弦起身來,隨著婦人來到屋內,婦人依然背對著二人,說「青弦,你知道我為何收養你嗎?」青弦搖搖頭,婦人說「你的言談舉止,很像我失去的那個弟子,我遍尋無處,收養你只是一個寄托。你那位師姐,離開相忘谷,從此了無音信,帶她走的人,卻並沒陪在她身邊,想來她過的,一定是淒慘難耐的生活。」

    紅豆和青弦都不知該說什麼,黑衣婦人歎說「外面這個世界太可怕了,但我身邊的人,卻一個個都要離去,我是為了保護你們,更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許讓你們知道一切,會讓你們理解我,但是,卻將讓你們痛苦。如果離開,那將會遠離無法終結的苦難,可是留下,卻有那麼多未知的變數,所以去留都在你們手上。紅豆,你是如何想的?」

    紅豆說「弟子自知無德無能,……」黑衣婦人轉身來,激動的說「我不要聽這個,虛話在師徒間就不必說了,你想沒想過當武林盟主?」紅豆搖頭說「斷然沒有,我只想完成師父的意願,讓親人找到歸宿,師父,台灣有很多人經歷師父失去親人的痛苦,既然能救,為何不出手?師父可以隱居,可是他們,卻只有得到別人的拯救才能脫離苦海。」

    黑衣婦人說「好,可是你將和長刀會為敵,終有一日會殺了長刀會掌門人,野田一郎,對不對?」紅豆點頭說「他是強盜,自然要殺,師父難道和他有什麼未了之事?」

    黑衣婦人說「總之你不可殺他。」青弦問「為什麼?我們和他有什麼關係?」黑衣婦人說「我攔不住你們,這是唯一的條件,你們總是用自己的方式離開我,總是自以為是,像你師姐一樣。」

    說完一聲歎息,推門而出。

    紅豆和青弦也隨著走了出來,黑衣婦人看著如新,說「江湖風雲,此起彼伏,師太難得有心,不知該恭喜你,還是提醒你。」如新冷冷的說「多謝你留下紅豆,別的倒不必說了。」

    黑衣婦人淡淡的一笑,歎說「有些事情並不能如人所願,師太願意離開紅塵,前往佛門長伴青燈古佛,可見也曾心如死灰,師太是曾經家破人亡,還是另有別情。」如新冷聲說「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黑衣婦人身形一晃,已經飛到天上,消失無蹤。

    青弦鬆了一口氣,說「我看師父剛來的時候那樣子,還以為她是一定要帶我們回去呢。」紅豆心裡有些納悶,輕輕一笑,說「師父這次已經放過了我們,或許她老人家也真的想通了。」

    忽然一個奇怪的聲音傳來,紅豆轉身一看,只見鄭玉蛟已經被一個白衣蒙面的婦人抓在手上,紅豆手上一抖,幾枚紅豆暗器打了出去。那暗器勁力甚大,手法獨特,但那白衣婦人只是輕輕一抓,便抓在手上,說「如此盛會,兩岸英雄,豈有不邀我之理。」

    青弦怒說「老妖婆,你是什麼東西,還不放手,我們殺了你!」說完長劍拔出,合身撲了過去。

    老婦人右手一抖,一陣旋風捲出,將青弦的身子控制在空中打轉,青弦拚命掙脫,落下地來,心想這人莫不是妖怪,功夫怎麼這麼高深。

    紅豆急忙問「前輩是何方人士?有何指教?」

    老婦人說「在下幽居白雲峽,聞言烈火谷有豪傑,故此前來,發現所謂豪傑,不過如是。」展玉簫說「前輩所用的手法,乃是仙琴派歷代高手修煉的『紫雨心法』,前輩難道是幾十年前遷到此地的仙琴派高手?既然如此,大家是敵非有,況且當日在莊小璞手上救出所擒的武林人士,前輩並非壞人,何必要擒我師兄?」

    老婦人說「紅豆仙子,你前往白雲峽,在下掃榻以待,不見不散。」

    說完身影一閃即逝。青弦回頭看著紅豆,說「這個人你見過嗎?好生古怪。」

    紅豆搖頭說「白雲峽在什麼地方?」青弦說「我倒見過,離此有半天的行程,峽谷深不見底,凡人只見白雲,故此有這個名字。那地方住的,不是神仙便是怪物,尋常人怎麼會去那裡呢。」

    紅豆一笑,說「看來我得前去,青弦,你安頓一下各路英雄,待我回來,從長計議。」說完回到屋內,收拾了一點乾糧,便飛身離開。

    展玉簫心裡想這老婦人行為古怪,功夫奇高,她偏偏抓走師兄,到底還是有自己的意思,她想要幹什麼?展玉簫心裡計議一定,便也打算前往白雲峽。

    紅豆一路飛奔,不過兩個時辰,就到了白雲崖上,但見下面白雲深深,不見其底,紅豆心裡尋思此處沒有通道是萬不能進入谷底,而四處並無道路,可見谷中之人,一定輕功絕頂,她帶走鄭公子,是為了什麼?難道她想要以鄭公子為要挾,作為投靠荷蘭人撈取好處的資本?

    她找到一處易於攀援的入口,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去,幾乎便是藉著石壁之力,緩緩往下飛去,峽谷很深,一直飛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才到了谷底,抬頭一看,只有一片白雲籠罩其上,谷中幽深若同世外,難得半點聲音。

    谷裡沒有別人走動,她四下看著,野花還在開放,看起來住在谷裡的人很少,所以幾乎是雜草叢生無人居住的環境。

    一連找了半個時辰,天色已經明顯暗了下來,紅豆心裡有些不解,不知那人所說是不是真的,還是故佈疑陣,引她來此,實則另有打算,紅豆本來心思縝密,但事發突然,鄭玉蛟也是她對付荷蘭人的最有力的朋友,所以她立刻趕來,卻不料連對方的心思也未能弄明白。

    忽然間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如同從山裡傳來的魔鬼的呼喊,淒厲慘烈,又像是兇猛的野獸,紅豆聽著聲音,辯明的確是從山裡傳來,她小心的順著聲音走去,只見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就是痛苦的嚎叫,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痛苦。

    紅豆覺得有些奇怪,正要往山裡走去,忽然間那聲音停了下來,她正在思索時,忽然身後一陣琴聲傳來,她轉頭看去,只見不知何時,一個白衣蒙面的婦人已經在她身後不遠的一株樹下彈琴。香煙裊裊,琴聲悠悠,倒也顯得頗為超凡脫俗。

    紅豆問道「前輩,請問鄭公子去了哪裡?」

    那老婦人說「你放心,我對他敬如上賓,他好得很。」

    紅豆說「前輩的琴聲雖然清淡,但卻掩不住一股呼之欲出的**,可是前輩為何要躲在這裡?」

    老婦人笑了一笑,說「你不必知道,總之老身現在想和紅豆仙子聯合,對付荷蘭人,拯救台灣百姓,算起來這島上數百武林中人,也就紅豆仙子有這個本事了。」紅豆說「台灣人才濟濟,只是前輩未曾注意到而已。」

    老婦人起身來,說「我心裡只裝著台灣的百姓,想救他們於水火,紅豆仙子既然有這個本事,那咱們不妨商議一下,再作打算。」

    紅豆問「前輩說商議便罷了,盡可到烈火谷中商議,為何要將鄭公子帶來?讓紅豆虛驚一場。」老婦人說「那些飯桶,我不想和他們說話。紅豆仙子日前重創荷蘭守城軍士,大快人心,何不趁熱打鐵,一舉將平教和長刀會滅了,免除後患。」

    紅豆說「就算滅了這兩大門派,要趕走荷蘭人,也不是幾個武林中人能完成的事情。更何況,野田一郎和平吟清武功高強,當世之中罕有敵手。」

    老婦人說「我苦練多年,終於練成絕技,對付這兩個人不成問題,對付了這兩派的高手,攻城的困難就會大大降低。荷蘭人的火槍大炮再厲害,咱們也一樣有,荷蘭人不過是當年大明朝的手下敗將而已。現在,只需要紅豆仙子號令台灣武林,前往攻城,我自會找他們兩派算帳。」

    紅豆說「這太冒險了,此時正是赤嵌城守城最嚴的時候,讓他們那攻城,和送死沒有分別。其實荷蘭人氣數已盡,用不了多久,鄭將軍就會前來,趕走他們。咱們只要拖延時間,並不能真正趕走他們。」

    老婦人說「你是想把這千秋大業,留給你的鄭公子,對不對?」紅豆搖頭說「事實並非如此,我同鄭公子相交甚淺,只不過志道相投,所以才會一起。」

    老婦人說「我剛來這裡,你便感到,可見此人在你心中的位置。罷了,我且不和你說這件事情。咱們商議攻城之事,那才是當務之急。」

    紅豆一笑,說「前輩憂國憂民,實在令晚輩折服,可是事關台灣的前途,在下不能自己說了算數,還得和大家商議。請前輩前往烈火谷,咱們從長計議。」

    老婦人一笑,說「紅豆仙子一言九鼎,說了自然算數。現在台灣惟紅豆能號令群雄,我想紅豆仙子不答應,是信不過老身,不過,老身也不會為難你,既然從長計議,那就從長計議吧。」

    紅豆問「不知鄭公子在何處?」老婦人說「他在這裡很好,外面刀光劍影,何必讓他一個將門之後,歷經劫難呢,這些武林爭鬥,最好還是不要讓他牽涉其中。」紅豆心想難道她想用鄭公子要挾我?還是她另有所圖?這老婦人武功高強,行事怪異,一定是別具用心。

    當下紅豆說「前輩何必急於一時,以前輩的武功,要力挽狂瀾,實在易如反掌。紅豆無能,但也願和眾人一起,惟前輩是從。只是鄭公子和在下一樣,希望能盡一份力,不然也不會渡海而來,請前輩讓鄭公子達成心願。」

    老婦人說「達成心願有很多種方式,老身就要幫助他達成所願。紅豆仙子,我看你是可造之材,所以約你前來,孰去孰從,還得你自己考慮。」

    紅豆一笑,心想哪有你這種幫助別人的方式,分明是另有所圖。她知道自己武功斷然及不上眼前這老婦人,自己首先得知道對方的來歷,她如此奇怪,到底是什麼來歷?

    當下笑說「前輩所言甚是,有前輩出手,大事指日可成。前輩幽居此地,想來也有不少年頭,方能練成如此奇功,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老婦人一笑,淡然說「名字我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人老了,自然不比從前,自然不會在乎名字這些虛幻的東西。」紅豆說「前輩的武功大有來頭,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傳說中當年中原第一大派仙琴派的絕學?」

    老婦人一笑,說「仙琴派,現在居然還有人記得這個門派,當年威風八面,而今蕩然無存。你不必知道這麼多,只需做好你該作的事情便是了。」

    紅豆說「前輩行事出人意料,晚輩難以揣測,前輩到底希望在下做什麼事情,不妨直言!」老婦人淡淡的說「你立刻帶上十派武林的人前往攻城,我來對付平吟清和野田一郎這兩個賤人。」

    紅豆心想你要找他們比武,那簡直易如反掌,我看你這舉動,分明是要我們飛蛾撲火,你好漁翁得利。我豈能答應你。

    正要說話,忽然一陣淒厲的慘叫傳來,便從身後的山中,紅豆問道「前輩,這裡面有人嗎?」老婦人平靜的說「沒有人。」

    紅豆再仔細聽來,似乎沒有聲音,便說「是我精神恍惚,聽錯了。前輩就住在這裡嗎?一路趕來,有些睏倦,不知可否借前輩居處,稍作休息。」

    老婦人一笑,說「是我怠慢了客人,這邊請。」

    紅豆隨著這老婦人走了一段,忽然間眼前一亮,只見谷中尚有一座小院,雖然小,卻很精緻,走到院內,但覺假山園林,像是師父描述的江南水鄉一般,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花香,看來主人其實是一個很愛乾淨,很重環境的人。

    只是院子裡沒有別人,屋子裡一樣也沒有別人。老婦人在廳上坐下,說「寒舍簡陋,仙子不必客氣,若是餓了,老身給你弄些吃的,若是困了,就到後面院裡休息。」紅豆點頭說「多謝前輩,晚輩倒真是困了。」

    她來到後院,心想鄭公子原來不在這裡嗎?這老太婆心裡到底在作何打算!

    小院清幽,只有一片竹林,隨風舞動,帶出一片韻味,顯出主人其實很是高雅。

    紅豆來到一間房內,房間很樸實,卻也透著一股淡淡的幽香,牆上掛著幾幅仕女圖,書架上放了許多古學典籍,紅豆稍微看了一下,都是些文學一類的典籍,和武學毫無關係。她心裡有些納悶,覺得這婦人處處透著一股古怪。

    她當然不會在房間休息,而是瀏覽了一下後院的佈置,發現是一個簡單的院子,和到了後山,只見天色更暗,幾乎看不到腳下的路。她心裡尋思,剛才那淒慘的聲音從何而來,鄭公子又被帶到了哪裡,這婦人到底想要幹什麼,想要成名,還是想要成為武林霸主?不管怎樣,如此行事,決不是朋友。可是現在又怎麼對付她呢?她抬頭看著天上,此時也不能召來附近的信鴿,根本沒法傳達消息,她來時所想的情況,沒有一種是連鄭玉蛟的面都見不著,此時自然很難決定。

    她在小道上走了一陣,忽然傳來一陣琴聲,她心裡一動,鄭玉蛟曾經因為她的琴聲而來,此時不如就用琴聲告訴鄭公子,我來了。

    她循著聲音走去,只見老婦人在樹下彈琴,火光縈縈,香煙裊裊,看起來甚為高潔。紅豆笑說「前輩彈琴之技,果然引人入勝,晚輩本來在休息,也給吸引過來了。」老婦人抬頭問「你知道我所彈為何?」紅豆說「前輩所彈,乃是廣陵散,此曲曠古絕今,到了前輩手上,卻更多了**慷慨,少了悲涼哀婉之意,可見前輩的心境,果然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老婦人緩緩起身,說「紅豆仙子若不嫌棄,便也湊合彈上一曲,好多年沒有品評別人的琴聲,望仙子不吝賜教。」

    紅豆一笑,說「在下愧不敢當,只求前輩能指點一二。」當下緩緩過去坐下,輕輕彈了起來,琴聲幽幽,如泣如訴,便如當日月下,心懷遠大,琴聲縈繞之時,期待發生的事情,何止千萬;琴中迴旋之聲,令人忘味。

    老婦人點頭說「仙子的琴聲廣播萬里,可是為何要在這琴聲之中,加上力道?」紅豆起身來,緩緩說「遇到好琴,難免技癢,前輩的琴真好。」老婦人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咚」的一個聲音傳來,紅豆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人倒在十丈之外的草地上。

    紅豆急忙飛身過去,只見地上之人正是鄭玉蛟,她扶起鄭玉蛟來,問道「鄭公子,你沒事吧。」鄭玉蛟使勁的搖搖頭,說「她……她點了我的昏睡穴……」紅豆伸手去解,然而那點穴收發甚為奇怪,功力深厚,紅豆無法化解那股力道,遂轉頭說「前輩,這是何故?」

    那老婦人冷冷的說「既然你已經知曉,我就索性說個明白。鄭公子不必走,他根本於事無補,況且事關重大,不能有所閃失。老身要幫助紅豆仙子,可是紅豆仙子顧慮重重,這又是為何?」

    紅豆心想句句冠冕堂皇,到了現在還在狡辯,可見此人難得對付。

    她起身來,平淡的說「前輩,請看在他一腔雄心的份上,他此次前來這裡,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前輩若不成全,那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老婦人說「大家都是為了台灣,我怎麼會殺了他!」

    忽然一個聲音冷冷的傳來,「你自然不想殺了他,你想利用他而已。」紅豆心裡一驚,只見青弦走了過來,紅豆急忙說「你怎麼來了!」青弦說「姐姐別和她囉嗦,我帶了人來,咱們這麼多人,我就不信帶不走一個鄭公子!」紅豆心想就憑咱們,功夫的確不及這老婦人,這可如何是好?

    老婦人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麼人。」青弦說「對付你還用多少人嗎?你就等著送死吧!」老婦人手上一揚,一道勁氣射出,青弦急忙揮劍擋開,只覺手上一麻,長劍險些脫手,她心裡暗罵這老妖婆,功夫這麼厲害!

    老婦人狠狠的說「就憑你,送死還差不多!」

    忽然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老人家,紅豆仙子天生麗質,長得美貌,蒙著面紗也就算了,你也蒙著臉幹什麼?還沒有死呢,不用怕見人。」青弦看到古玉龍白衣飄飄的落下地來,心裡一喜,說「古大俠,你怎麼來了!」

    老婦人看著古玉龍,說「你是無言大師的弟子,古玉龍?」古玉龍點頭一笑,說「原來老人家還認得中原武林的人?可見所謂隱居,也不過是個幌子。老人家心裡想得真多,其實要想揚名立萬,根本不用靠紅豆,老人家這麼高的功夫,只要一出手,一定所向披靡。」

    老婦人冷笑一聲,說「我老了,一代新人換舊人,少俠們名氣如日中天,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所以老身有什麼想法,最好別同你們沾在一起,是不是?」

    青弦得意的說「你知道就好!古大俠,不要和她囉嗦,咱們雙劍合璧,把她解決了。」老婦人狠狠的說「好大的口氣,也不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說完長袖在空中一繞,一道罡風射來。

    古玉龍和青弦一起揮劍反擊,長劍破空,帶出一股咆哮的勁氣,將老婦人圍在中間。紅豆見二人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出手之際,配合得妙到毫釐,勁氣揮灑,將老婦人團團圍住。紅豆再看鄭玉蛟時,仍然是昏迷不醒,她輕輕將鄭玉蛟放於地上,返回身取來瑤琴,輕輕彈了起來,曲聲飛揚,勁氣舞動,帶出滿天的花飛草散。

    青弦和古玉龍連連進逼,但那老婦人一副舉重若輕的神態,將兩股劍氣控制得死死的,二人漸漸覺得展不開身手來。

    忽然間一陣簫聲響起,但見夜空之中,一個青衣影子一晃,宛如天上飛來的精靈,超然脫俗,簫聲隨之而來,雖然柔婉,但是其中所帶的力道,卻足以令老婦人心神紊亂。

    老婦人身形往後一退,說「我小看了你們這些後輩!看來老身不能再和你們浪費時間!」只見她手上一動,一支長劍已經捏在手上,劍隨人動,劍氣呼嘯,已經將青弦兩人迫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展玉簫身在空中,喝道「只有你才會用劍嗎?」她自簫中取出小劍,飛身撲了過來。展玉簫身形優美,在滿天花雨,一夜琴聲中婀娜若同仙子,青光嫵媚,裊裊婷婷。小劍柔若青絲,帶出一道凌厲的勁氣,老婦人以一敵三,猛然間大袖揮灑,只見滿天紫氣飄蕩,展玉簫三人如同斷線的風箏,紛紛跌落地上。

    鄭玉蛟猛然醒來,紅豆停下彈琴,說「公子清醒了嗎?」鄭玉蛟站了起來,大聲說「老妖婆,你到底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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