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第三卷:驀然回首 八十回:長江有水流不盡 萬山飛雪數難完
    兩人一路到了長江,乘船直下,林思夷一路倒也頗為照顧,薛冰想到歷次從長江直下,江水看來都差不多,心境卻是變了又變,這次應是最通透最明白的一次了吧,但願兩岸的景色沒有迷惑往前而去的心,因為有時人在旅途會因太迷戀途中的東西而忘記自己的路。

    一直過了三峽,已經是北風呼嘯,天空開始飄雪,路上行人更少,下船找了客棧,林思夷說「明天我就去找鍾掌門,薛姑娘,你會去哪裡?」薛冰說「我再往前走,去龍宮找我妹妹,好久沒看到了。」

    林思夷說「兄弟姐妹能夠沒有分歧,永遠在一起,是件很慶幸的事情。」薛冰搖頭說「我們三人從來沒有志同道合過,畢竟從小不是一起長大,有自己的主見,也有自己的抱負和歷史,凡事都有了自己的決定,都不願讓步。即便是我,在母親離去的那一刻發誓要如同母親一樣照顧姐妹,到後來還不是一樣,一樣我行我素,將自己的承諾和誓言放在身後,為自己的幸福和抱負,拼盡了全力。」

    林思夷笑說「人都是固執的,不是因為他們善良或邪惡,而是因為他們以為自己聰明或是愚蠢。」薛冰一笑,二人用完飯,林思夷便說「這段時間倒也平安無事,咱們以後也要各自為陣了,這動盪的歲月,誰知道明天是什麼樣子,但願不要兵戎相見。」

    薛冰一笑,誰也不能作決定,尤其是為自己或他人的明天。企圖作出決定的人,將會自然的看到自己的失敗和愚蠢。

    薛冰一路到了冰珀宮,冰兒出來說冰雪一直沒有回來,薛冰問「是不是在找欺雲峰?」冰兒搖頭說「那倒不是,咱們都無功而返,更何況是宮主。聽說日前在唐門出現過,後來似乎去過太極洞。」

    薛冰驚說「太極洞,然後呢?」冰兒搖頭說「真不知道,也沒有來消息,不過宮主武功高強,江湖上仇人也少,應該不會有事。」珀兒等人也出來說「既然大小姐來了,咱們瓜果園剛摘了最後的瓜果,讓我們款待大小姐。」

    薛冰說「今年收成還不錯嗎?」冰兒說「當然,大半都已經賣出去了,比之往年更好。其實,也不是冰兒多話,這樣的生活其實很好,宮主為何要介入武林中的紛爭?」薛冰搖頭說「江湖不是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冰兒,我去找宮主,你們好好在家裡呆著就是了。」

    冰兒說「說起這個,我倒真有點擔心,神兒她們說見過了黃山派的人,這次不同往日,是悄悄來的。而且,就在黃山派以前暗自修建的迷魂陣裡,看來,靈教同黃山派之間,似乎有一場決鬥。」

    薛冰說「不單是同黃山派,靈教對冰珀宮,也實在是恨之入骨,只不過當年老宮主在時,他們不敢造次,現在是時候了,只不過還有太平盟和西南各派的恩怨未了。所以冰兒,這裡不是一個聖地,母親當時選一個世外桃源的時候就犯了一個錯誤,遠離了中原人,卻來到了互不相容的苗人地界,結下了難解的仇怨。冰兒,你們要小心為上,幸好孟長青教了你們功夫,十幾人聯手之力,誰都不能小看,就算是靈教六宮四部一起出動,你們也能全身而退。你們一定要一條心,不能分開。」冰兒點頭說「小姐放心,冰兒一定跟隨宮主,誓死不離。」

    薛冰一笑,對其餘的人說「看來又得告別了,諸位,後會有期。」冰兒遞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說「這點銀子在路上用吧,若是不夠,再帶個消息回來。」薛冰推開說「不用了,我身上有。告辭。」

    她離開了龍宮,心裡想著冰雪去太極洞是因為什麼,太極洞乃是如今實力最雄厚的一大邪派,捲入這場是非勢必讓自己陷入一個漩渦之中,難以自拔甚至不能全身而退。

    西南的冬天開始飄起鵝毛大雪,雪在空中狂舞著,看不到盡頭的群山也在風裡蜿蜒不斷。薛冰已經不能再往前走,只好找個客棧住了下來。

    此地仍然屬於靈教的範圍,薛冰也見過好幾個靈教弟子在客棧進出,掌櫃對之皆是恭恭敬敬,薛冰看掌櫃是個漢人,心想他幹嗎到這荒山野嶺來開家客棧。

    心裡正想著,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老闆,給溫上一壺酒,來三斤牛肉,一盤花生。」薛冰聽這人聲音,流利得很,看來是個漢人。回頭一看,不由愣在那裡,只見來者俊面修眉,頎長身材,勻稱得體,有如臨風之玉樹,不是龍濤又是誰?

    薛冰此時萬分激動,好容易抑止住,心裡不斷的想著這真的是龍濤嗎?難道我是在做夢?不會是夢,雪兒知道了一定很高興,龍濤,果然是龍濤,他沒有死,來找她了!

    她特意轉身來,仔細看著那人,只見其一笑一語,像極了龍濤。她還沒有說話,那人已經走了過來,笑說「姑娘好面熟,似乎哪裡見過?」薛冰笑說「龍公子,你來了也不說一聲。」那人一愣,說「龍公子,鄙人姓孟,姑娘是冰雪姑娘嗎?」薛冰一呆,問「你說你是誰?」

    那人一笑,坐下來說「我知道了,你就是冰雪姑娘,你忘了,咱們一起去過茗香居的。」薛冰忽然想到冰雪曾說過孟生的事情,此時想來,在煙雨朦朦的湖上,冰雪正在思念龍濤,忽然見到船頭一個風流飄逸的龍濤出現在眼簾,她的心當時有多麼的激動,怪不得她會一直跟著孟生,——孟生又來這裡幹什麼?

    孟生笑了笑,問「姑娘在想什麼?」薛冰說「你認錯人了,我是冰雪的姐姐,也不姓冰,我的名字是薛冰。」孟生點頭笑說「聽過聽過,想不到在此相見。」薛冰問「你到這裡幹什麼?」孟生一笑,說「我……這是來靈教有點事情,……」薛冰正要說話,孟生說「姑娘是來看冰雪姑娘的嗎?她好像就在附近。」薛冰說「我也以為你是來找她的。聽說你們一起出生入死,時間也不短,她還提起過你。」

    孟生笑說「是嗎?像冰雪姑娘這麼冰雪善良的人,誰都不會忘記。薛姑娘,我的酒來了。」說完正要轉身,薛冰笑說「小二,把酒菜上在這邊,今天的帳我來付。」孟生點頭說「多謝姑娘,可是——」薛冰說「沒什麼可是,我只問你,到靈教來幹什麼?」

    孟生說「是靈教教主選中了我,要我到靈教來,你也知道,太平盟已經土崩瓦解,我怎麼可能傍著一棵樹乘涼。」薛冰冷笑說「是嗎?可是我怎麼覺得,太平盟似乎就在周圍,在我們能夠感覺到的地方,到處都是。」

    孟生四下裡一看,說「是嗎?我倒不覺得。」薛冰冷冷的說「孟生,你不要隨便說話,男子漢不能自食其言。」孟生點頭說「我知道。」那掌櫃上前問道「二位客官,還要點什麼嗎?」薛冰說「多謝掌櫃,沒事走遠點。」

    掌櫃的離開了,孟生才說「姑娘好大的霸氣。」

    薛冰不屑的說「人在江湖,沒有霸氣就是沒有生命。孟生,不管你因為什麼到了靈教,現在你跟我走,去找我妹妹。」孟生搖頭說「我同她萍水相逢,蒙她照顧,本當相報,但如今已是靈教中人,出入有所不便,望姐姐海涵。」

    薛冰一飲而盡,繼續斟酒,一面說「男兒漢都只在乎功名,不過在她口裡,你可是為了太平盟寧可不要性命的人,我相信她描述的內容。」孟生搖頭說「每個人都會對發生在身邊的事情進行改造,當你聽到一件事情的時候,事實上正離事實越來越遠。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什麼東西能夠真實的記錄當時的情況。」

    薛冰搖頭說「你錯了,我不喜歡強迫人,你必須自己願意同我一起走。」孟生問「如果不願意,是不是要抓我走?」薛冰問「你說呢?」孟生看著薛冰,說「我不是一件東西,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對不起,我不能走。」他一面喝酒吃肉,薛冰看著他,覺得他的神情同龍濤相似之極,但是他畢竟不是龍濤,他沒有對冰雪不渝的愛,失去了這便如同龍濤真的死了一樣,即便有一個形神相似的人,也再也不會是龍濤,他不再是惡門的人,也不再是冰雪的人。

    薛冰心裡覺得有些蒼涼,看著外面飄飛的雪,忍不住一口氣喝了四五杯酒,忽然想屈懷剛要孟生作什麼,難道是因為要消滅冰珀宮,用孟生作一枚棋子?想到這不由全身直冒冷汗,她知道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的感覺,為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榮譽和生命。她的酒登時醒了,孟生看著她,說「姐姐,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後會有期。」

    薛冰看著他走了,便叫來小二說要結帳,小二說「這位客官是常客,都是記著的,連姑娘的也一併記著,這是客官交代了的。」薛冰看看小二,說「你們這批漢人,可當心著靈教那堆高手。」說完走出店門,看雪似乎小了,小二準備了馬匹,薛冰騎上馬,緩緩的走著,雪花澆在臉上,不久酒便醒了。她又想到孟生的笑容來,心想冰雪一定放不下這張臉,為什麼老天能夠造出如此相同的兩個人來?

    雪鋪滿了林間小路,像薛冰一樣的在雪道上行馬的人已經很少了,更不必說縱馬奔馳。薛冰本來很幽靜的走在林間小道上,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她回頭一看,一個黑影風一樣的趕來,她還沒來得及讓開,那人已經來到身後,只見那人急忙勒住馬頭,說「你沒長眼睛啊!」薛冰怒說「眼睛看著前面,你才沒長眼睛。是人又不是馬!」

    那人更加怒不可遏,說「找死!」軟鞭一揮,照著薛冰頭上打去,薛冰一伸手抓住,這時兩人都看清對方的樣子,薛冰看此人乃是靈教的百靈聖女屈懷柔,心想她急匆匆往前趕,是因為靈教有什麼大事嗎?

    兩人一手執著鞭子的一頭,僵持在半空中,屈懷柔怒說「姓薛的,讓開!」薛冰冷聲說「聖女何必動怒,你就只能一直在我後面,沒辦法,這道太窄了,我又沒有讓路的習慣!」說完扔下鞭子,依然緩緩的走著。

    屈懷柔大喝一聲,飛身過來,騎在薛冰身後,鞭子打在馬上,立刻馬在小道上狂奔起來,薛冰伸手勒住馬頭,但屈懷柔不斷的鞭策著馬,終於駿馬一抬頭,倔強的在空中狂嘶起來。兩人都被甩在空中,不過兩人很快穩住身形,落下地來,薛冰飛身直上,騎在馬上,一路狂奔而去。

    屈懷柔上了自己的馬,笑說「怕你不讓路!」說完也一路狂奔而去。

    薛冰很快控制住馬速,又繼續緩緩的走了起來,不過此時道路已寬,屈懷柔縱馬馳過,一面得意的笑說「好狗不攔路!」

    薛冰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是去幹什麼。於是也縱馬飛奔起來,兩人在白雪道上一路飛奔,天地遼闊,群山巍峨,山形在白雪的覆蓋下一望無際。

    屈懷柔一直走了好久,才終於在一個林子前停了下來,薛冰往裡面一看,只見有幾個軍士在裡面巡邏,營帳雖然是簡易的房屋,但仍然有軍隊的樣子。心裡忽然明白過來,原來是來找南宮繼。

    她也跟著下了馬,屈懷柔回頭問道「你跟來幹什麼?」薛冰笑說「你管呢,好狗不擋路嘛!」屈懷柔冷笑一聲,來到營帳外,守門的侍衛問「來者何人?」屈懷柔說「我找你們南宮校尉。」守門的說「校尉早上出去狩獵,還沒有回來。」

    屈懷柔問「一般都在什麼地方?」守衛的人說「就在附近,有時會遠點。」屈懷柔點頭離開,薛冰跟在身後,說「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你,你著什麼急?」屈懷柔轉身說「你知道什麼?像你這種女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人間最真正的感情。」

    薛冰不由笑說「聖女也有真正的感情,好笑!」屈懷柔轉身問「有什麼好笑的?」薛冰忽然指著前面說「你看,人間仙境!」

    只見藍天之下,一片潔白,雲霧繚繞的群山之中,小小的湖泊晶瑩剔透,讓人一見之下,忘記凡塵。

    屈懷柔來到湖泊邊上,快樂的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薛冰來到她身邊,說「靈教的風光,比這裡美了十倍,每次你都會這樣大叫嗎?」屈懷柔正要說話,忽然說「那不是南宮大哥嗎?」她飛身過去,來到站在湖邊看風景的南宮繼身前,說「你就是這樣出來狩獵,把弓箭放在一邊,然後對這湖發呆?」

    南宮繼回頭看到屈懷柔,然後又轉頭看著湖泊,說「你來幹什麼?」屈懷柔笑說「來找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南宮繼說「快了,過了今年,父親就會讓我回去。」屈懷柔問「難道一定要回去?你不覺得這裡很好嗎?」南宮繼搖頭說「為什麼很好?」屈懷柔笑說「你看,湖裡面有你的回憶,你的思想,你的一切,你在這裡已經三年,三年來,這裡留下了你所有的一切,難道,一點留戀都沒有?」

    南宮繼笑說「留戀的東西,我就能留住嗎?雪始終會化,我也將化為塵土。父親要我走的路,是一條通往仕途的路,他的期望全在於此,似乎生命所有的意義都在於此。我知道一旦這個期望化為泡影,他將失去一切,而我,即便到了哪裡也都不能安心。」

    屈懷柔說「原來你還是一個孝子,我最欣賞孝順的人,在我們苗家,老人都要得到尊敬和照顧。」南宮繼歎說「聖女也請罷手吧,也許有一天,你不是我父親,不會只有一個期望,年輕的生命,一向有更多的選擇。希望你能徹底的忘記你應該忘記的。」

    屈懷柔閉上雙眼,說「不能忘記,也無法忘記,就算是痛苦,也是一輩子的事情。這不是欺騙,這是一種每到深夜將永遠伴隨我的感覺。不能失去你,這已經是我唯一能說的話了,我希望自己現在說的不是漢話,而是心語,是我的心在痛苦的叫著,可惜你的耳朵聽不到,又不願用心去體會,你無視我的存在,將我放逐在你的生命之外,你知道這會讓我有多麼傷心,多麼絕望!」

    南宮繼說「多說和不說一樣,那是你的看法,沒有人會為了別人改變自己的感情,你愛一個人,我也愛一個人,大家說到明處,是恨還是愛,都不用隱藏。你走吧。」屈懷柔絕望的神色悲慘異常,她抑止住眼中的淚水,說「以為說出來就不用改變了嗎?」

    南宮繼說「因為沒有說出來,大家都希望有所改變。」屈懷柔呵了口氣,說「因為說出來,我就更要去改變,不過就是一種感覺而已。」南宮繼說「你可以改變自己的感覺。」屈懷柔笑說「你可以慢慢的看著,時間會讓一切都平淡,真實,會撫平你的滄桑,會改變你的感覺,不信,你可以試一試。」

    薛冰見屈懷柔離開,南宮繼依然看著湖面,薛冰問「你一點都不擔心嗎?」南宮繼轉過頭來,說「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薛冰說「同她一起,她離開,是要改變這件事情。」南宮繼問「怎麼改變?」薛冰說「三個人中,少了一個人,那就全都改變了。」南宮繼一驚,問「怎麼辦?」

    薛冰說「霜兒已經在附近,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而已,看來,我得先找到她才是。」南宮繼急忙說「我也去!」薛冰回頭問「你不在軍中,能到處走嗎?」南宮繼說「給將軍告假,應該沒有問題。」

    南宮繼一路上問著關於司徒霜的消息,薛冰說「我已經說了好多次,我們雖是姐妹,但是也很少見面,也許我知道的,還沒有你知道的多。」南宮繼說「我也想知道很多,有時命運很奇怪,讓你在一瞬之間,就注定了自己的一生。」薛冰搖頭說「你們總是把一件事情想得那麼簡單,兩個人不是那麼容易在一起的。」南宮繼說「至少現在我還不能接受。」薛冰問「最近有沒有聽說關於太平盟的事情?」南宮繼說「如果知道就好了!」

    薛冰說「佟澤真不簡單,這麼多人,居然能夠消失於無形。看來找他們是件很難的事情。其實南宮公子,以前你每天聽我彈琴,我就想告訴你,愛不是人生的全部,有一天你會覺得很無聊甚至很幼稚,因而後悔。現在要放下,還來得及。你不是霜兒,不能為了一個人而天南地北的走著,任勞任怨,從來都不願放棄,甚至一生都不會放棄。她似乎本就為了找到所愛的人而活。你就不一樣,你有家,那才是你的全部,而你,也正好是你家人的全部。」

    南宮繼說「不,我也一樣可以,放棄一切,本來就不是很難的事情。這次找到她,我就不會離開。」薛冰無奈的說「不知道應該羨慕還是嘲笑你們,大好的青春,因為愛而消失、凋殘,如同美麗的花朵,在人生的花園裡失去了光澤,卻仍然執迷不悟的希望得到愛情的雨露,忘記了天空還有溫暖的陽光,而每天清晨,雨露都會來到花朵上,滋潤它、呵護它。」

    南宮繼漫不經心的一笑,說「等你有一天心裡揮之不去的烙下一個人的影子,你會明白的。」薛冰酸澀的一笑,不知道是什麼讓她從失去龐學禮的痛苦中走出來,也許是對親人的關懷,讓她在失落中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方向,她的方向始終在改變著,有時甚至天旋地轉,她似乎從來都適應著,在最快的時間,感悟著生活的變化,任憑人生的風雨桎梏,任憑時間的無情流逝。

    這日已經到了唐門的地界,薛冰說「同唐門掌門也算是有點來往,看來,要借助他們的力量了。」南宮繼點頭說「一切但憑姑娘決定。」薛冰看著他關切的神色,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心想總想讓這些沒有經歷過世事的人能夠從所謂的迷途中走出來,但是他們堅決的讓人敬佩,讓人無法不跟從他們,無法狠下心來揮劍割斷。

    唐靈接待了薛冰二人,薛冰同唐靈客套之後,問「最近聽說風雲會和太平盟兩大門派都已經到了西南,一定同唐門有所聯繫。」唐靈說「這個恕我不知,風雲會同掌門人倒是互有往來,至於太平盟,實在沒有接觸過。」

    薛冰笑說「唐門交友滿天下,本來以為很容易就查到他們的下落,現在看來,似乎有點為難。」唐靈問「不知薛姑娘要找哪一個人?」薛冰說「司徒霜,其實像她這種性格的人,應該很容易找。」

    唐靈笑說「原來是找司徒姑娘,我會留意的。」薛冰說「那就多謝公子了。」唐靈忽然說「掌門人要召開一個西南武林的大會,就在後日,薛姑娘若是有心,不如參加完再走,說不定會上會見到你要找的人。」薛冰心想也是,便同南宮繼留宿於此。

    漸漸武林各派的人越來越多,南宮繼每日在大門附近看著,一直沒有司徒霜的影子,薛冰說「不用看了,她要是會來,會上一定會見到。也不差這一天。」南宮繼仍然無法安靜下來,獨自來回走著。薛冰忽然問「如果有一個人,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甚至性格都一樣,你會喜歡嗎?」

    南宮繼說「遇到了再說吧,如果讓我覺得就是她,那就會喜歡。如果不是,我也不知道。」薛冰說「我很害怕你們進入一個漩渦裡不能自拔,以為可有可無的愛情是你們生命裡唯一的東西,這是不用為貧困和飢餓擔憂的人最容易犯的問題。因為你們心裡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只想著自己的幸福,忘了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別人。」

    南宮繼依然來回走著,薛冰歎說「每次遇到新的朋友,他們總會讓我感受到生命裡許多新的東西,這一次,我徹底的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人,心裡不只想著自己,達而兼濟天下,這才是真正的人。也許,上天刻意設置了種種的不平等,容貌、財富、權力的差距來考驗世人,希望他們能夠明白一切不是上天賜予,而是一起去爭取。可惜我見過的人,沒有幾個懂得,我在江湖上的日子也有好多年,只是遇到了屈指可數的幾個人而已。不知道這是一個遺憾,還是一個現實。南宮公子,為什麼這樣的話你一點都聽不進去?」

    南宮繼看著薛冰,笑說「我聽懂了,我知道了。」薛冰一笑,說「進進出出的人,沒有幾個是懂了的,如果懂了,武林就不會有這麼殘酷的廝殺,不會有這麼可怕的現狀,不會滿是仇恨和因為仇恨帶來的死亡和悲傷。」

    南宮繼實在聽不下去了,笑說「我到處走走。」薛冰見他走了,不由有些奇怪的說「難道是我太囉嗦了嗎?現在的年輕人!」她來到院裡,已經看不到南宮繼的影子,只聽到一陣琴聲傳來,她想這院子裡難道還有人彈琴,於是循聲而去,原來琴聲是從假山後的花園裡傳來。

    她緩緩走過一座小橋,看到亭子裡一個紅衣女子正在端坐彈琴,看樣子似乎見過,仔細一想方回憶起來這是唐門掌門的夫人,遙香。

    遙香抬起頭來,起身說「小婦人才疏學淺,打擾了姑娘。」薛冰笑說「夫人太謙虛了,這麼動聽的琴聲,人間能有幾次機會聽到?是我覺得夫人的琴聲美妙,才一路循聲而來,若有冒犯之處……」

    遙香笑說「原來是薛女俠,不要客氣,都是自己人,想到各派就要前來參加英雄大會,我就唯恐招待不周,只怕怠慢了貴客。」薛冰說「唐門廣交天下豪傑,遠近聞名,怠慢二字,從何說起。」遙香說「都是武林同道給個面子而已。聽說這次勾魂島同鐵盟比武,大敗之後立誓從此不入中原半步。這是一件好事,咱們正派人士,好不容易才出了一口氣,所以唐門只是藉著機會,為鐵盟英雄擺一次慶功宴而已。」

    薛冰點頭笑說「難為夫人想得周到。」遙香一面讓薛冰坐下,一面說「我每日無聊,不過是彈琴自娛罷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掌門人自己定奪而已。我不過是在一旁為他擔心罷了。」薛冰笑說「如今要找夫人這樣的一個賢惠聰明的女人,實在太難了。」遙香說「也不是我誇耀自己的丈夫,如他一般的男人也是屈指可數,所以我再不賢惠又能如何?一個女人一當嫁對了人,便會得到許多讚許和機會,因為她生活在快樂裡,所以女人是否賢惠,是男人是否優秀的一面鏡子。」

    薛冰笑問「剛才夫人彈了哪支曲子?」遙香說「是一曲《雁南飛》,普通調子,大雁秋天就會往南飛去,英雄在世事蒼涼的時候,也會會聚一處,改變這蒼涼世界可怕的現狀。」薛冰一笑,遙香問「聽說女俠也是琴中高手,能聽聽女俠的琴聲嗎?想來聽的人一定有福氣得很。」薛冰搖頭說「彫蟲小技,與夫人比來,差之甚遠,就不獻醜了。打擾夫人彈琴,實在有些抱歉,夫人,薛某這就告辭了。」

    遙香起身說「何必著急要走,大家敘敘舊也好,是不是我怠慢了貴客?」薛冰搖頭說「不是,夫人盛情之至,薛某記在心裡,實在是打擾夫人。」她走出亭子,看天色已經很晚,回到院子裡,南宮繼也已經回來,正在院裡發呆。薛冰笑說「又在一個人想什麼?日子可不能每天荒廢掉,我有好些日子沒有練功了,你也看看書吧。」南宮繼問「學武得要多久?」薛冰說「反正你已經不成了,學武首先要洞悉自己的身體,東西天地的奧妙,將自己同天地聯為一體,運用大自然神奇的力量,不斷衝擊自己的極限,戰勝自我,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當內功心法修煉完成,練習劍招,倒是件容易的事情。」

    南宮繼說「我能學會一種內功心法嗎?姑娘練了多久?」薛冰說「從小開始,已經十多年了。練武本來如此,三年才有小成,若是遇到尋常師父,十年下來,也不過是泛泛之輩,那是因為這些人最多只會照著內功心法胡亂修煉,不懂得激發自身的潛力也不能體會大自然的力量。你連全身有多少穴位,多少經脈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力量從哪裡來?如同我們要學習科舉一樣,寫出的東西,當然不能進入大雅之堂。」

    南宮繼見薛冰緩緩的練著劍招,心想這樣緩慢的練劍,也能長進嗎?雙方決鬥,不是一出招就石破天驚嗎?這樣能打贏對方嗎?正想著,只見薛冰的身形忽然變快,如同一團紅光閃過,頃刻間點亮了他的視線,忽然又漸漸滿了下來,看得南宮繼激動萬分,想這身姿之美,身法之妙,聲勢之浩蕩,聲音之動人之處,實在見所未見,原來舞劍到了高手的境界,便如同美妙的藝術,讓觀者得到全新的享受。

    薛冰一時練畢,說「你也看了一陣,知道自己不能練了吧。還不快去看看你的書,你可是注定要在功名路上走的人。」南宮繼一笑,說「我真後悔,沒有學武功。」薛冰搖頭說「明日到的那些武林中人,會後悔他們學了武功,來到武林中。」

    南宮繼問「這話裡似乎有話。」薛冰說「琴聲可以傳遞一個人的心境,我從一曲琴聲裡,聽到了一段風雲故事,如果沒有看錯,唐雲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唐雲,他已經不是那個俠義為先,讓天下人敬仰和值得信賴的人,不過誰都不能決定武林的命運,武林的命運,由武林自己決定,只改變一個唐雲,或是只改變幾個人,是遠遠不夠的,除非有一個人,能夠改變所有武林中人。」

    南宮繼問「有這樣的人嗎?」

    薛冰笑說「當然有,皇上不就讓天下人都遵從他的規則嗎?看到魚貫而入的學子,皇上高興的說『天下才子,咸集於此』,當年武聖人也用他卓絕的武功和智慧影響了足足幾十年的武林,在他的帶領下,武林鐵盟成為天下正義的代表,武林人唯他們是從,現在沒有這樣一個人,或許是風雲會,或許是太平盟,或許是除邪島或是黃山派,這是以後的事情,沒人能夠猜到,也不該去猜。」

    南宮繼說「想不到武林中的爭奪,如同爭雄逐鹿一樣複雜。」薛冰說「這是世事本來的規則,任何世界裡都有人希望能夠成為主宰,讓人接受他的思想,順從他的意志。難道你不想嗎?讓所有人都忘記自我,隨聲附和,伴隨你的左右,用生命證明你的存在,證明你的正確。」

    南宮繼搖頭說「我不想,我只想……」

    薛冰說「所以我說你給沖昏了頭腦,本來應當你想的事情,作為男人不得不面對的事情,你居然會不想。」南宮繼小心翼翼的問「你說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薛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明天出現的將不止是新的武林鐵盟,要加上一些新的人,她們潛伏在武林中的時間已經很久,這是唯一的機會,用另一種方式,讓人承認她們,讓她們得到權力和機會,實現自己的抱負。」

    南宮繼問「什麼人?」薛冰說「你連遙香是哪個門派都不知道,知道是些什麼人有什麼用?明天你還是不要去了,我想,太平盟不在受請之列,有誰會請自己的敵人?」南宮繼問「既然你已經知道,為什麼要留下來?」薛冰說「留下來,是因為要改變一些事情。」南宮繼問「為什麼?」

    薛冰說「你不需要知道,因為你現在在愛情裡,根本聽不懂別的事情,事實上世上有一千件事情,至少有九百件與愛情無關。我們都高估了愛情的力量,這本是人間最普通情感的東西,卻成了人類最大的障礙。」

    天空雖然零星的飄著雪花,地上的積雪雖然很厚,但絲毫沒有阻擋演武場上的氣氛,才清掃過的積雪又被雪花輕輕覆蓋了一層,唐雲對著眾人說道「諸位,咱們這次遠到東海,同勾魂島大戰一場,全仗大家同心協力,方才大勝,今日鐵盟中人又歡聚一處,日後將會有更多的事情讓大家齊心協力,共同面對。所以今日讓大家前來,一則是輕功,一則是挑選確立新的武林鐵盟。」

    南宮繼在薛冰身邊坐著,問「既然要成立新的武林鐵盟,是不是想如當年一樣真正執掌武林?」薛冰說「廢話。別亂說話。」

    南宮繼繼續看著,只聽唐雲繼續說「當年我們十三派成立武林鐵盟,號令天下,武林平靜,江湖中人提到那個時代,無不懷念。當年一則是因為武林聖人之力,二則是因為鐵盟中人齊心,現在風雲突變,鐵盟遭遇新的挑戰,不過唐某相信,只要我們真正的走到一起,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將有所改變。咱們新任的馮盟主武功智慧,無不高人一等,這次大勝勾魂島,其功勞能力,已在各位的眼中。今日唐某之意,請盟主發號施令,日後直搗諸葛世家,太極洞,一統中原武林。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南宮繼問「姑娘意下如何?」

    薛冰說「過了今天的盛會,一切就成了定局,稍有能力的人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今天的武林鐵盟說不定便是明天的武林盟主,這風光如同你們的皇上一樣絢麗高貴,沒有人能夠抵抗這種無法抗拒的誘惑。」

    果然唐雲話音落了不久,下面有人說道「既然是重建鐵盟,便當找一個真正德才兼備的人作為武林鐵盟的盟主,當日的一切太過草率,說不定便有藏龍臥虎之人,事關鐵盟的將來,每個人都當小心謹慎,不知各位有何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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