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第二卷:江湖尋覓 六十六回:長風吹散夢斷盡 亂魂凝聚人飛來
    流星笑說「按姑娘說的來。」冰雪說「你們已經不習慣這種普通的生活方式了,凡事都要講究完美,這種完美的生活方式,難道不是一種負累嗎?」流星笑說「習慣了的事情,你永遠都不會覺得是一種負累,反而你會嘲笑那些生活得那麼隨便的人,他們根本是在糟蹋自己。」

    冰雪冷冷的說「那些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勞作辛苦,根本不能有時間來享受,你有時間,可是你忘了,你的時間,應該用來保護天下的百姓。當契丹人的鐵騎打來的時候,大宋的將軍居然不堪一擊,高手,你們這些不可一世的高手,都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們這樣瀟灑的生活,難道可以阻擋契丹人的進攻,讓我們的百姓免除災難?難道你們那麼完美的生活方式,可以讓西越國不再獨立,可以讓漢人的軍隊不再受到苗人的追殺?這就是你們,享受,清高,自鳴得意,這就是你們虛偽的外衣,這就是你們虛偽的本質。」

    流星說「在江湖上我有地位,有能耐,可是一當進了朝廷,那些苛刻的條件,那些繁瑣的戒律,我實在不能容忍,他們,也根本不能給我們一個發展的空間。是百姓沒有選擇賢明的君主,是天下沒有合理的制度,我欲將心付明月,明月不解我心情。」

    冰雪說「可惜我不是男兒,不然,我不會讓我朋友,讓我的父老,讓任何一個漢人受到任何的欺凌,……」

    流星說「誰說女兒不能上陣殺敵,橫在你頭上的,只不過是所謂的制度,是世俗的規定;難道我不能報國,我頭上橫著的,不就是一個制度,一個規定嗎?君不聞,朝中有人好做官,你以為,我能有一番作為嗎?你能奢望一群在現實中根本無法生活下去的人,去拯救那些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黎民百姓?」

    冰雪說「有幾分歪理。」流星說「姑娘到底善良,就算是我的話,也能聽進去。」冰雪說「大宋才是真正的自鳴得意,一個根本不會領兵打仗的皇帝,卻那麼喜歡杯酒釋兵權,凡事都要講究一個苛刻的規定,所有的人被各種不尋常的制度壓得喘不過氣來,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達官貴人們只想自己百年富貴永遠如此,卻沒想到,壓住別人佔有別人的東西卻不是長久之計,不但讓別人痛苦,壓抑,也讓自己慢慢毀滅。」

    流星笑說「我們這群自以為是的人,只不過是在世俗中無法生存卻又覺得有一身的本領,不甘心被埋沒,我們自己創造了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我們製造了自己的規則,我們成為強者,我們自己制定規矩。」

    冰雪說「此言得之,每個失意的人都會為自己構造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有人創造了武林,有人創造了無上王國,有人把它傾注在書畫詩詞歌賦上,實在沒有能力的,他們甚至可以作一個夢,在夢裡自己成為主宰,沒有規矩能夠束縛他,因為他就是制定規矩的人。只要這個世上還有人被壓抑,只要這個世上還有不公平的規矩,不公平的待遇,還有鬱悶和不得志,還有生不逢時,還有壯志未酬,那就會有許多不同的世界,每個人都在玩著一個遊戲,創造一個自己能夠完全主宰的世界。」

    小二送上東西來,流星說「醉生夢死也好,得意忘形也好,自命清高也好,不可一世也好,我們只是一群可憐的人,以為自己能夠影響什麼,可是我們真正能作的,我們真正擁有的,只有我們自己。吃吧,為這個活著,活著就是欺騙的世界。」

    冰雪一面喝酒,說「苗家的酒就是不一樣,那麼香甜,漢人覺得好,就要據為己有,有時候想起來,苗人的反抗,也不無道理。」流星笑說「都有道理,何必管那麼多?」冰雪正要說話,忽然一個人緩緩上來,冰雪見是木子玉,便對流星說「又一個自鳴得意的人。」流星笑說「江湖上都是這樣的人。」

    木子玉坐了下來,對小二說「來幾斤牛肉,幾斤酒?」小二問「客官,要幾斤?」木子玉說「那就五斤。」小二笑說「客官稍待,馬上就好了。」木子玉四下張望著,忽然一眼停在流星身上,便不再移動。

    流星笑說「公子,我還欠你銀子嗎?」木子玉搖頭說「這輩子好像時沒欠,好像上輩子欠過。」流星說「上輩子誰欠誰的,還不一定呢。」木子玉笑說「不錯,誰欠誰的,還不一定呢。」冰雪輕輕的說「此人狂傲,不可結交。」流星點頭說「好,聽你的,有什麼狂妄的,那些狂妄的人,一定是出生在武林,如果如同我一樣,因為在外面生活得一片狼藉迫不得已來到武林,什麼傲氣都沒了,只有那種無奈的放浪,和無所作為的一身本領。」

    冰雪搖頭說「你今天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不知道是為了引起我的同情,還是怕我因為嫉妒而奪取你的擁有。不過我不管這麼多,我吃飽了,咱們也該走了。」流星笑笑,叫來小二結帳,便往樓下而去。

    剛到竹樓前面,忽然幾個人圍了上來,其中一個人喝道「妖女,納命來!」冰雪還沒反應過來,流星已經拉著她越過眾人,落在地上。那幾人大喝一聲,已經追了上來,流星笑說「看來,他們是來殺你的。」冰雪說「因為和你在一起。」

    那幾人將二人團團圍住,冰雪問「你們和我有何深仇大恨?為何苦苦糾纏?」其中一人喝道「妖女,你已經是武林正派的仇人,天下人和你不共戴天,人人得而誅之!」冰雪冷笑說「你們是十二正派的人,不知是何門派?」那人說「我等乃是馮門弟子,轉殺你們這些妖人!」

    冰雪冷冷的說「馮門弟子,我倒想看看馮門弟子,到底有多大本領!」她手上長劍一動,冰力激盪,冰稜四飛,那幾人紛紛閃開,片刻即又圍攻而至。流星閃動身形,手上玉笛輕動,已經擊落幾個人手上長劍。

    忽然間人影一閃,一劍飛至,將玉笛隔開。馮門弟子也都退後,只見馮杉落在地上,說「久仰閣下武功高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流星笑說「你本事其實不小,不過令尊教你的為人多過武功,如此稀鬆的武功,能在江湖上立足,看來馮門的錢財和勢力不小。不過,流星一閃即過,絕不考慮後果。」

    馮杉陰冷的說「兩個將要死去的妖人,狂妄的言論和玩世不恭的態度,這是你們死亡前最後的痕跡,你回頭看看,有多少正義的人,要消滅你們邪惡的軀體的靈魂。」冰雪冷笑說「馮遺孤的確教了你很多冠冕堂皇的話,雖然武林的廝殺那麼的無聊,可是我還是樂意奉陪。」

    她長劍伸展,一招「此時無聲勝有聲」,向馮杉刺去,馮杉出劍相擋,頃刻之間,兩人已經鬥在一處。馮杉的「自然劍氣」,冰雪的「無情劍法」,都是採集自然之力以為己用,兩人拚命的聚合身周的力量,捲起一股驚濤駭浪。

    流星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只見冰雪優美的身形在風中婉轉飄揚,雪白的身影如同雲一般清澈,倒映在他水一般的心裡,揮散不去。

    馮杉開始還能憑一時氣盛能夠打個平手,但是才出了十來招,只覺身周之力,漸漸不為己用,一股凌厲的冰力在身體周圍盤旋,幾乎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冰雪手上一動,轉眼間已經將她封在冰柱之中。

    她轉身來到流星身邊,說「他的功夫倒也不怎麼樣,只不過『自然劍氣』的威力,還是不可小看。」忽然一陣勁力逼來,冰柱破開,馮杉掉到地上,一個人將他扶住,問「馮兄,沒事吧。」

    馮杉說「這妖女有妖術,唐兄,小心點!」冰雪看著眼前這人,問「你就是唐靈?」唐靈說「正是在下!」冰雪笑說「聽說馮唐二門守望相助,向來和好,看來今日這戰,在所難免。」唐靈說「決鬥需要的是兩個人的不和。我同宮主沒有過節,為何要打?」

    冰雪說「算你聰明,否則,你將成為手下敗將。」

    忽然一陣笑聲傳來,只聽木子玉大笑說「手下敗將,冰珀宮主,你以為冰珀掌力,當真天下無敵嗎?」冰雪見他手上拿著玉笛,翩然下樓,便說「我沒有說過。」木子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繼續笑說「雖然我不是十二正派的人,可是看到他們被人這麼輕易打敗,覺得太丟人,宮主,倘若得你賜教,將是木某的榮幸。」

    冰雪搖頭說「你謙卑的言語倒是足以讓人接受,只是你的表情,玩世不恭,自命清高,我想,沒人會願意與你決鬥,因為你不但自鳴得意,而且在江湖上默默無聞。」

    流星笑說「宮主這話說得真好,後會有期了,木公子。」木子玉不屑的說「兩個人要是一言不和,當然可以決鬥,不過要是印象不好,就更有理由。冰雪宮主,我倒是很想和你一較高下。」

    冰雪說「如果我不奉陪,你會一直跟著我。好,木公子,我欣賞你的勇氣,出招!」木子玉玉笛抖動,音谷的招式雖然並不是天下聞名,但是其化音為形的手法加上收發自如的內勁,加之木子玉雖然傲慢,卻是聰明伶俐,那玉笛在他手上舞出一道讓人近身不得的白光。

    冰雪只覺劍上的冰勁越來越弱,當下身形急轉,長劍翻飛,來去無蹤,所仗的無非是她靈巧自如的身法「雪山渡」,當年雪峰三女在玉龍雪山上從來都是踏雪無痕,以飛代步,輕功和冰勁乃是她們最擅長的本領,冰雪活動的範圍越大,所能控制的真力也越多,冰力到處,冰勁也就越來越洶湧難擋。

    木子玉冷笑一聲,身形閃動,展開音谷快如閃電的「五音十形」的身法,兩人快速的移動著身形,一個飄逸脫俗,一個瀟灑自如;一個婉轉飛舞,一個輕靈優雅;一個讓人驚為天人,一個令人歎為觀止。

    冰雪忽然用力,冰塊剎時將空氣凝結,木子玉覺得渾身一涼,在冰中不能動彈,儘管他已經很小心的防範,但是仍然阻擋不住慢慢集聚一剎那間就爆發的冰力。

    冰雪飛身落下,手上一揮,冰力立時消解,木子玉落下地來,冰雪說「你已經討教完了,可以走了。」木子玉恨恨的說「總有一天,我會報這切齒大恨!」冰雪說「自取其辱,不過倒也有些勇氣。」

    木子玉冷哼一聲,揚長而去。冰雪回頭再看,只見四周已經立了不少人,除了馮門弟子外,還有幾個道人,看來是真武派的人。其中一個老道說「妖女,你武功再高,敵得過天下所有的武林同道嗎?」

    冰雪冷冷的說「道長說得不錯,武林正派不是最擅長圍攻嗎?十二派合為一體,天下所有的正義和公道都因此而長生不老,正派已經知道了生存的手段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為了維護正義不惜犧牲一切哪怕採用卑鄙無恥的手段。」

    道人喝道「妖女,休得胡言!」

    冰雪說「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更不會去相信一種莫名其妙的言論,以為它們能讓我們找到方向。我們的方向,永遠是自己最自私的想法。道長,你說我說得對嗎?別說你自己清高得忘了自己,別說你是為了天下人,如果我如同一個幽靈一樣整天在你的左右,如果我能讀懂你的內心,你還會那麼道貌岸然嗎?偽裝讓你高深莫測,讓你成為典範和楷模,欺騙成為你謀生的手段和博取信任的唯一方法,你覺得這讓你踏實和驕傲?」

    道人怒不可遏,手上長劍一揮,說「胡言亂語,不可理喻!」冰雪長劍抖動,一股冰勁擊去,那道人伸劍擋開,頃刻間兩人斗在一處,冰雪發現此人同皓秋比來,劍法雖然精妙,但是內力明顯弱了許多,她輕緩的出動手中劍,白衣如雲,飄飄而舉,片刻即將道人圍於冰稜之中,忽然間冰力一合,將他牢牢凍住。

    這時一個人影一閃,只見一個老道衝了過來,手上長劍一點,冰塊立刻消散,老道將道人舉在手上,輕輕放下,喝道「冰珀宮主,別太逞強了!」冰雪歎說「如果以前我聽你們這麼說,一定以為那個人有多麼的無恥,現在我倒覺得你們多麼無恥。是你們圍著我拚鬥不休,現在反而說我在逞強。」

    老道喝道「妖女就是妖女,看劍!」冰雪見這老道劍法純熟,不敢怠慢,當下長劍展動,飛快的來到他身邊,出劍如風。老道劍法雖然純熟,但畢竟年老,且似乎很少施展身手,顯得力不從心。不過冰雪幾次集聚冰力,都覺力道難以合而為一,心中暗想此人用的,莫非是劍谷慢劍的手法,以慢制快,分而化之,看似慢而實則時時暗藏殺機,雖不快卻能夠搶佔先機先聲奪人。

    當下冰雪身形飄動,越來越快的游動於方圓十丈之內,老道卻依然不緊不慢,緩緩出手,但是冰雪要攻破他固若金湯的防衛,也實在太難。

    冰雪越過柏樹枝的時候,劍氣穿過樹枝,樹枝竟然斷成灰末,她順勢一帶,飛末頓時帶著冰塊如同密佈的暗器一樣向老道刺去,老道依然緩緩出劍,一一擊退。

    冰雪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聽到流星說「敵慢你慢,防守要密,不要急於敗人,因為他根本不能傷到你。」冰雪雖然並步願意,但仍然緩緩出劍,以防為主,老道同她居然將劍越出越慢,明明立刻可以傷到人,二人卻都慢條斯理,我行我素,毫不為之動容,把一旁的人看得急死了。

    剛才同冰雪相鬥的那人長劍一抬,向冰雪身上刺去,但是長劍還沒刺到冰雪身上,便給一陣冰力裹住,接著頃刻之間,整個人都陷在冰柱裡,老道立刻閃身前去搭救,但是便在一剎那間冰力頓時蔓延,將老道也緊緊裹住。

    冰雪飄然下來,對流星說「第一次用慢劍,感覺不錯。」

    忽然一聲尖叫傳來,只見一個尼姑從天而降,手上長劍一砍,將冰柱砍破,大聲喝道「妖女,看劍!」她身後立刻飛出五支窄窄的長劍,向著冰雪圍了過來。冰雪還是第一次同五劍相鬥,這五支劍雖然出於一人之手,但是其力道方向竟然如同五人所使,將冰雪團團的圍住。

    冰雪一時指東打西,自顧不暇,只恨分身乏術。

    流星輕聲說「不要在五劍控制範圍之內,你活動的範圍大,一個人,比五劍更加能夠隨心所欲,出劍要快,她一人五支劍,怎麼也快不過你。」冰雪心裡明白,當下轉動身形,飛揚如同流風,長劍四處游動,讓人無法捕捉。

    老尼姑飛快的催動五支劍,但是怎麼也不能追上冰雪,她心裡惱怒,當下身子一動,收回五支劍,手上只拿了一支,向著冰雪飛身而去,人還在半空中,便給冰柱凝住,依然保持著一種展翅欲飛的狀態。

    冰雪回到流星身邊,說「你怎麼知道要用快劍?」流星說「一個人要是不能爭對自己的對手使出最合適的劍法,即便贏了也沒意思。」冰雪點頭說「下一個還會來,看來今天是不能輕易離開了。」流星說「這群人不是白癡,應該知道不是你的對手。」

    老尼姑落下地來,大喝一聲,又要衝上來,身後忽然有人叫道「渺空師太住手!」渺空回頭看著那老道,說「虛與道長有何指教?」虛與道長說「這妖女道行高深,要除掉她,只怕不是朝夕之力,何必急於一時,咱們還有大事未辦,倘若辦成大事,再來收拾這妖女,易如反掌!」

    渺空冷冷的說「好,就聽道長之言!今日各派受辱於西南,明日將傳遍大江南北,中原武林,不除此女,難以平天下百姓之恨!」

    冰雪一笑,說「既然如此,咱們後會有期,原來,謠言就是這樣產生的,所謂的妖人和魔頭,也都從正派的口中慢慢傳出來!」

    流星笑說「一鬥成英雄,你已經名滿天下了。」

    冰雪向眾人看了一眼,同流星緩緩離去。走了一陣,冰雪忽然說道「我倒有個主意,我要私下裡打聽他們的行蹤,看看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是怎麼過他們的日子;我倒要看,在一個幽靈的眼中,這群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流星搖頭說「要在這些高手面前如同幽靈一樣來去無影,得知他們所有的行蹤,只怕不容易。」冰雪說「我只要裝扮成一個平常人,那不就好了嗎?打扮成一個苗人,就更加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流星說「你這樣超塵脫俗的女子,在別人眼裡,一點都不能隱瞞,就算把你的臉上畫上煙灰甚至刻上醜陋的痕跡,也不能掩蓋你的美玉無暇。」冰雪搖頭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二人走了一段,冰雪忽然說「不對,好像各大派來,是你知道的,而且是你計劃之內,告訴我,他們來幹什麼,你們來幹什麼?」流星說「我只是奉師叔之命,前去靈教而已,我一向不問江湖世事。」冰雪歎說「你不問世事,那麼清高!」流星說「我說過,你和我朝夕相處,就會明白我的話,你不是要打探名門正派的底細嗎?現在你既可以打探我的消息,一個最邪惡門派的大弟子,也可以打探天下最大的名門正派。這樣你對武林,也就很清楚了。」

    冰雪說「和你朝夕相處?你刻意的偽裝自己,讓我對你們有好的評價,可惜啊,我可不是寫史書的,不能讓你青史留名。」流星說「武林的人,很少有人能夠青史留名,我們不屬於青史,我們的名字,如同一陣風,離開了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冰雪說「那倒不是,有人會整理武林的歷史,將他們留下來。」流星哈哈大笑說「歷史,那些武林正派為了顯示自己的正義和英勇而書寫的歷史,那些經過了一次次的修改,經過了一次次的潤色,然後經過一個個人的同意,才留下來的歷史,我恨不得將他們都燒掉。武林就是一個殺戮的地方,注定如同遠古的時代,只有不斷的廝殺和不斷的爭鬥才能保全自己的生命,最後留下的只是後人對他們的猜測,只是一段空白的記憶。」

    冰雪說「看來你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想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了。」流星說「咱們先找個人家,找套衣服,看看你能不能成為一個苗人。」

    二人走到午後,見到一個苗寨,寨上並沒有集市,冰雪二人找到一個農家,買了兩套衣服,一番打扮後,已經和原來大不相同。

    離開苗寨,冰雪說「我們已經不見了他們的身影,怎麼跟蹤?」流星說「腳是江湖嘴是路,問,這麼多人,沒有喬裝打扮,很容易問到的。」

    果然一番打聽,便知道了一群中原人的行蹤,冰雪二人依照別人所說路徑走到夜裡,眼見四處沒有客棧,流星說「咱們休息一下吧,夜裡趕路,事倍功半。」冰雪靠在一棵樹下,說「我也累了。」流星笑說「怎麼也得好好休息,不能太隨便。」說著便開始生火,一邊說「江湖上四處漂泊,可不能虧了自己,這樣老了以後,也能有個好身子。」說著開始將樹枝硬的部分剔除,放在一旁,然後將火堆移開,在上面鋪上軟軟的樹枝,再從包袱裡取出狐皮斗篷,撲在上面,說「可以過來睡了。」

    冰雪說「你呢?」流星說「男人嘛,總是不計較睡在哪裡。」冰雪毫不客氣的過去躺下,看著天上的星星,說「你真是很會照顧人,以前我以為你就是邪惡,沒想到,你也是一個普通的人。沒有見過的人,我們都不能對他下結論。」

    流星說「我們兩個才見過不久,就已經改變太多了。可見我們多麼的天真純樸,如同一塊沒有雕琢的石頭,不,一塊玉石。」冰雪冷冷的說「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明天還要跟蹤他們。早點休息。」

    早上醒來的時候,流星已經烤好了野味,冰雪一時吃畢,繼續往前走著。只見到了一個集市上,能夠看到幾個中原人士,冰雪笑說「我倒要看看,他們是如何的清高!」流星說「要接近這些人,只怕不容易。」冰雪說「別人不容易,但是我可以,而且還可以萬分的接近,作為一個苗人,又會彈琴,又能唱歌,只差一個青樓了。」流星說「好像沒有這種地方。」冰雪說「就是因為沒有這種地方,他們才會找這樣一個地方,我要作的,就是找到一家漢人開的酒樓,到那裡去獻藝。」流星問「那我幹什麼?」冰雪說「隨便,也可以去當個小二。」流星不屑的說「不行,我天天來聽你唱歌還差不多。」

    在依山傍水的小竹樓裡,在夕陽西下的梅花林外,一陣幽幽的歌聲輕輕的傳來,清澈如水般的柔和,帶著梅花的陣陣香氣,染藍一片了明淨的天空。

    那歌聲繞著屋樑飛旋著,慢慢飄入聽者的心。

    竹樓上忽然來了幾個人,他們坐在樓上,望著窗外的梅林,聽著如花般的聲音。

    其中一個人忽然說道「她唱的是曲什麼?」旁邊一個苗人說「連這都不知道,你們是第一次到西越來吧,連這曲《長樂調》都不知道。」那幾人都轉頭來說「你是何人?」那人說「我是這店裡的老闆,以後,還望各位多多照顧。」

    那幾人中有人說「我們哪有那麼多時間,掌櫃的,怎麼沒有小二?你這店裡只有一個歌女嗎?」老闆笑說「那倒不是,不瞞諸位,我這裡有歌女數十,小二若干,來人,別怠慢了貴客。」

    只見數十個苗人男女魚貫而入,來到歌女身邊,輕舞著腰肢,緩奏著蘆笙,將歌聲襯托得更加縹緲而真實。

    小二來到幾個客人身邊,說「幾位客官,想要點什麼?」那幾人中有人說「隨便,你就挑你們最拿手的酒菜,我們喝得高興了,自然有你的好處!」

    老闆說「還不快去準備。」小二急忙下去準備。那幾人便開始天南海北的聊了起來,其中一人說道「大哥,咱們此次聽從馮掌門的調遣,到西越來成大事,你說大事成了之後,咱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一個大漢笑說「什麼樣的人,自然是有頭有臉,有身份有地位!三弟,能給馮門這樣的大門派做事,那是我們的榮幸。」另一個青年公子也笑說「不錯不錯,別人想都想不來!」另外一人大聲說「你們看,那,那是真武派的高手,你看那氣度不凡的樣子,就像是得道的神仙一樣!」

    幾個人立刻下樓,一起說「川西四虎拜見真武派真人,迎駕來遲,還望恕罪!」虛與道人說「不必客氣,你們是馮門請來的高手?」那大漢說「不錯,在下李通,這是舍弟李龍,李豐,李鐵。」虛與點頭說「好吧,辛苦各位了。」

    一面來到樓上,李通等人急忙收拾桌子,叫小二上菜。

    那歌聲越來越動聽,但是虛與等人一直都沒有正眼看一下。李通等人站在他們身後,老闆問「客官,這後來的是什麼人?」李通轉身說「去去去,你知道什麼,這可是大人物,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門派,真武派,你聽說過嗎?你怎麼會知道,比你們西越的靈教還要厲害百倍!」老闆說「那可不一定,咱們靈教的教主,那是本事天下第一,厲害無比,我看這位道長,也未必厲害!」

    李鐵大聲說「瞎說,你知道什麼,我們虛與真人一出手,什麼靈教教主聖女,都是望風而逃!」李龍說「少在這邊搭茬,還不快退下。」老闆說「既然是比靈教教主還要厲害的人,我當然想一睹其容,這頓飯,我請客。」李豐笑說「好好好!老闆,真爽快,快成我們武林中人了!」

    虛與緩緩說道「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咱們武林中人,都是一樣,談不上誰厲害,談不上誰顯赫,道家之人,更加清心寡慾。李通,你們都到一邊去吧。」李通一面應著,一面拉著李豐等人坐在鄰桌。

    忽然一陣笑聲傳來,只見一個白衣公子飄然而來,越過窗戶,落在一張桌前,笑說「久仰虛與道長的大名,果然所到之處,雞犬不寧。」李通喝道「你說什麼?」那白衣公子冷冷笑說「一個武林中人,連幾句話都聽不清楚!」

    李鐵手上一動,大刀向白衣公子身上駕去,白衣公子手上一動,玉笛輕挽,將李鐵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虛與道人說「木公子,武功高強,不是用來欺負人的。」那人正是木子玉,說「那是用來幹什麼的?虛與道長,我看到你們白練了幾十年的功夫,卻沒有做過一件大事,你們,有資格教我怎麼做嗎?」

    李通說「好,真人一會就讓你不得好死!」

    木子玉冷笑說「我倒是很想見識真人的精妙劍法。只怕真人不願賜教。」一個真武派弟子說道「公子,我們可沒有挑釁閣下,何必一點餘地都不留?」木子玉笑說「只是討教而已,也不是生死搏鬥,虛與道長武功天下無敵,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說完身形一閃,已經來到真武派諸人身邊。

    那歌女的聲音更加縹緲不定,蘆笙的聲音在風裡歡暢淋漓。

    剛才說話的真武派弟子喝道「我來領教公子高招!」他手上長劍一動,朝著木子玉身上刺去。木子玉手上玉笛一揮,將那人手上長劍撥開,玉笛輕點,已經在一招之間,將那道人打倒在桌子一側。

    忽然一陣琴聲傳來,木子玉心裡一凜,只見數十個白衣女子飄然而來,中間一個綠衣女子,手上捧著一架瑤琴,飄然若仙。木子玉冷冷的說「你怎麼也來了?」中間的綠衣婦人說道「廢除你的音功,你還是這樣不可一世,子玉啊,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強裝著堅強,如同這世界上最鐵骨錚錚的男兒,但是,你以為你的內心和你的行動一樣堅強嗎?」

    木子玉搖頭說「我不習慣別人教訓我,尤其是我以前的師父,破壞我所有的希望,毀了我所有的前程,除去我精心修煉的武功,維繫著讓人可笑的道義。你現在還有資格來教訓我,你是在作什麼?你是在想什麼?荒唐而可笑的老一輩,無所事事卻又自以為是的堅持,讓人感到一種窮途末路的悲哀和無所作為的掙扎。」

    那綠衣婦人正是木青青,她淡淡的說「一個根本不知道前塵往事的人,一個不知道自己父輩經歷理論多少坎坷的人,沒有資格談論什麼是膽識,什麼是英雄!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英雄,因為你對英雄的定義都是來自於書上,來自於別人的口中。也好,讓你經歷失敗,讓你自己去明白父輩擁有的不是一段白癡的經歷,而是一個真實的足跡,算了,在長輩眼裡,你們才是愚蠢的。」

    木子玉冷笑說「愚蠢,那只是你們的謊言,欺騙,要欺騙我們到什麼時候?我們自己會看,會感受,會領悟。給我二十年的時間,我一定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成功!」木青青說「看著你從小長大,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心裡不就是想著成為天下間少有的高手,獨步武林,享受武林最高的榮耀。」

    木子玉長笑一聲,說「木掌門的高見,今日總算又領教了。音谷千里迢迢來此,看來也是為了那件寶貝了。相信一件神奇寶物的力量可以讓你們事半功倍的完成一件偉大的使命,相信自己必須要借助近似於神話的力量才能完成你們的使命,真是可笑!」

    木青青說「對於音谷而言,沒有什麼是我們的使命,我們可不會那麼雄心勃勃,只是要奪回我們應該有的東西,本來,這就是一段未了的江湖恩怨,一個如同你一樣固執的人,一個如同所有年少才俊一樣帶著無限幻想的故事。」

    木子玉說「音谷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我不想提起,不過,你要明白,你面對的不是你的過去,而是你的敵人。」

    那一群白衣女子扶著木青青坐下,木青青端起一碗酒來,歎說「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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