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第二卷:江湖尋覓 四十四回:風住塵香花已盡 人來夢裡情難收
    幾人來到營帳,柳無名已經等在外面,見人來了,忙同人迎了進來。林生說「這是太平盟左路大使,佟澤佟大哥,這兩位都是武林高手,我們的朋友,這位是余平少俠,司徒姑娘你見過了。」柳無名說「真是太好了,得各位相助,感激不盡。」

    佟澤落座,說「柳將軍不必客氣,我這一路趕來,在路上也遇到過靈教高手,我們交過手。靈教邪人,殊難應付。」柳無名問「大俠見過靈教中人?」佟澤說「不錯,我們江湖中人,整天在江湖上漂泊,當然要遇到很多人,那幾天我們看到靈教之人,便跟蹤了些時日,打聽下來,原來是靈教知道朝廷已經派了高手前來,所以在路上要殺了這些高手,可惜我能力有限,沒能及時趕到。我想朝廷的高手死了事小,朝廷的疆域損失事大,所以趕忙過來,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林生笑說「大使心中沒有說明,我只知道要立刻過來相助,不料中間是有原因的。」佟澤說「書信之間,當然不能說透,若被外人知曉,只怕不利。」

    柳無名和幾個軍官起身說「我們這一路敗陣,到今天才真正在靈教面前抬了一次頭,從今以後,我將士一心,聽候差遣。佟大俠,林大俠,我敬仰你們的為人,先干為盡。」佟澤二人急忙起身,說「將軍不必多禮。」司徒霜心裡想他們一唱一和,倒也說得滴水不漏。

    酒過三巡,佟澤開始問起靈教與軍隊近日戰況,司徒霜看大家各說各的,便獨自離席,往外面而去。

    營帳外面火把燒得正旺,來往巡邏的士兵,隱約傳來的風聲,空中飄蕩的落花的香氣,混在迷濛的夜裡,溫軟而單純。偏偏在這本該是金戈鐵馬的地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宛如江南小家碧玉,徐徐而來,如同清風一般。

    司徒霜藉著微微的酒意,往琴聲來處走去,只見一個營帳裡燭火微微,琴聲悠悠。她來到帳外,只見隱約可見一個人躺在床上,一個女子在一旁端坐彈琴,琴聲淡淡,圓潤如水。

    彈了一陣,那女子停下來,問「公子,你覺得好點了嗎?」聲音溫柔,似乎哪裡聽過。沒有回答,女子淡淡的說「可惜,就算我替你死去,也不能讓你重回昨天,見到你想見的東西。公子,凡事是留不住的,你不好生養息,怎麼回去重溫故地?夫人讓我們前來,不就是為了照顧你嗎,你體諒一下夫人的苦心好嗎?」

    司徒霜不敢貿然進去,只在想著軍營裡怎麼可能有女子。四下看去,這裡果然是軍營,也不是夢中,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忽然一陣風聲傳來,一個黑影往身後奔來,司徒霜本能的閃開至一旁,只見屈懷柔掀開了帳簾。司徒霜想也不想,一劍便刺。

    屈懷柔頭也不回,軟鞭一招「嫦娥應悔偷靈藥」,將司徒霜手上長劍封住。但是司徒霜此時變招之快,簡直出乎屈懷柔的意料,轉眼那招「空空如也」已經攻向屈懷柔後背心,屈懷柔急忙轉身,軟鞭長抖,一招「靈鳳銜書集紫微」,將司徒霜劍招擊退。

    司徒霜冷笑一聲,爭強好勝之心順著酒氣而生,她十來年日夜練習的「大空劍法」,「慈航神劍」,加上已經爐火純青的輕功,使得劍光在黑夜裡劃出道道完美的曲線,身形流轉,翩然有致;屈懷柔一根軟鞭,使得井然有序,「天時懟兮威靈怒」,「身既死兮神以靈」,「東風飄兮神靈雨」,「松柏一徑趨靈宮」……,立刻風聲大作,落葉飄飄,夜空裡瀰漫著一股淡淡清香。

    二人各展所長,二人的功夫都比初見時大有長進,但此時卻剛好伯仲相當,屈懷柔大聲說「這樣下去也分不出勝負,我們都撤手,我不是來打架的。」司徒霜也說「好,撤手就撤手!」身子往後一退,屈懷柔也沒有追上來。

    已經有士兵往這邊行來,其中一個說「好大的風!」二人連忙運力,剎時風停,屈懷柔說「我是來送藥的。」司徒霜冷笑說「你有那麼好心?」這時才看到站在帳篷前的女子居然是嫵兒,她冷冰冰的對屈懷柔說「你傷了他,又當什麼好人?」

    屈懷柔說「是他自己太逞英雄,我讓他走,他不走。這不,我送藥來了,很快就會好。」嫵兒冷聲說「請你離開。」屈懷柔說「我看看就走。」嫵兒還沒說話,裡面又出來一個女子,正是名月,名月喝道「你再在這裡,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屈懷柔說「你們兩個小妖精,那麼猴急,我是來救他的。」名月冷冷的說「不必了,我們自然有法子救他,不就是一點內傷嗎。」司徒霜問「誰受了傷?南宮繼?」名月點頭說「公子說什麼也不離開。」

    司徒霜笑說「這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管是不是願意來到軍隊,但一當戰爭開始,就絕不退縮。」名月說「屈懷柔,你應該知道,今天你只有一個人!」屈懷柔說「不管怎樣,我都要見他一見,你讓我放心走好不好?」

    名月手上一抖,幾支飛刀電一般射來,屈懷柔伸軟鞭打開,說「我要見他!」

    「好,你已經見到我了。」南宮繼已經強撐著站到帳篷外,名月和嫵兒急忙扶起,嫵兒說「公子,不要理她,今天她傷不了你。」屈懷柔淚光閃動,說「南宮繼,你的一切,讓我更加愛你,愛你的敢作敢為,愛你的堅韌不屈,我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委屈,我說到,就能做到。」南宮繼說「兩軍交戰,不講私情,何況,我對姑娘一向敬而遠之。」

    司徒霜走過去,看著南宮繼蒼白的臉,氣憤的說「你知道他沒有內功,怎麼能夠打傷他?」屈懷柔說「我是要讓他知難而退!可是……南宮繼,你讓我佩服你,忘不了你。我會常來,直到留在你身邊。如果你願意,我不當聖女,作你的妻子。」

    名月呸了一口,說「不要臉,誰希罕你!」南宮繼說「我只想永遠見不到你,因為在我心裡,你畢竟是個與我誓不兩立的魔頭。」

    屈懷柔苦笑一聲,感到淚珠漸漸流了下來,她猛地收住淚水,說「我希望,我能出生在一個不是靈教的地方。我甚至願意為你背叛我的家族和姓氏,只是你不接受我,我不能什麼也不選,因為我還是個人,我必須要有一種活下去的方式。」

    南宮繼說「最好你一直這樣,直到我們當中失敗或者死去一個。」

    屈懷柔仰天大笑起來,名月罵道「賤人,賣騷請到靈教去!」屈懷柔冷冰冰的說「南宮繼,我會等你回心轉意。」

    人影遙遙,隨風而散。

    司徒霜恨恨的說「真可惡!南宮公子,你怎樣?」南宮繼呆呆的看著司徒霜,問「司徒姑娘,你怎麼來了?」司徒霜笑說「快到裡面躺下再說!」

    名月說「她的藥倒是真的,嫵兒,趕快燒火,我來準備燉藥。」司徒霜將被子蓋上,說「你放心,我們會幫你報仇的。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南宮繼說「我覺得渾身上下一種說不出的,說不出的……」司徒霜急忙問「難受?是不是?怎麼了,我給你運氣……我還不知道怎麼運氣呢!」

    南宮繼繼續說「不是,不是,我感到說不出的舒服,似乎在雲裡,似乎在天上,沒有一個地方不通透,我好得很,真的,看到姑娘,我忽然覺得,我根本沒有受傷。」司徒霜笑說「什麼,是不是迴光返照啊?我的天啊,快點煎藥,快點。」

    嫵兒說「說不定不用藥,公子就好了。司徒姑娘,你不就是最好的藥嗎?」司徒霜說「你該不是要把我煮來吃了吧。」名月說「傻子,我們公子見了你,比當神仙還快樂,他的內傷本來就不重。算了,這藥也不煎了吧。」

    司徒霜說「藥要煎,一定要煎,你們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南宮繼高興的說「能見到姑娘,我真的說不出的高興。……姑娘,這不是夢吧。」名月一面將藥放到罐子裡,嫵兒進來說「火已經生好了。快去吧。」名月說「你幫我看火啊。在裡面幹什麼。」

    司徒霜見她們離開了,心裡想兩個鬼丫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什麼,現在也不好給他說什麼,等他好了告訴他,我只是把他看作朋友。

    南宮繼一直都是笑著,司徒霜也笑了笑,說「夫人也來過嗎?」南宮繼點頭說「要我離開,我當然不走,如果我走了,那我當初到這裡就完全只是為了以後的陞遷,我不能得到駐守邊疆的待遇,卻在邊疆有事的時候離開,她留下嫵兒和名月,回去了。」司徒霜想到縹緲刺客,便問「夫人會武功嗎?」

    南宮繼說「不會,母親見到小蟲子都會害怕。」

    司徒霜笑說「也是,她是候門大戶的小姐,和你這公子一樣,怎麼可能會功夫。」心裡想難道縹緲刺客不是燕若花?南宮繼在她身邊長大,他都說燕若花不會武功;但一切又表明是,也許,縹緲刺客是南宮府上另一個人。

    想到此她問「令尊除了夫人之外,還有別的妻妾嗎?」南宮繼說「沒有娶我娘的時候當然納過妾,都是這個風俗,祖父的意思,父親心裡卻是只有一個母親。」司徒霜心裡想那些不受寵愛的幽怨婦人,是最有可能變成殺手的,因為她們有時間,有怨氣,這樣也就解釋了那人知道南宮繼的原因。

    南宮繼見她不說話,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一時間屋子裡靜的出奇。

    司徒霜終於打破沉寂,說「我到外面去看看,藥怎樣了?」她緩緩來到帳篷外,只見名月和嫵兒在那裡用扇子在扇著火。司徒霜說「我來給你們運功催火,一會就好了!」名月急忙說「不行,熬藥藥慢火,你進去吧。風很大。」

    司徒霜說「你們對公子真好。」名月一笑,說「我們是他的丫頭,當然要服侍他。」司徒霜說「名人不作暗事,你們不是丫頭那麼簡單。」名月說「以前不是,現在是。」司徒霜說「願聞其詳。」

    名月輕聲說「其實我們是春蠶宮的人,掌門人將弟子們散步於各處,到有錢有勢的人家裡去,以待來日復仇。掌門人曾經要同屈懷柔談一個條件,要用他們的毒物,來完成一件大事。屈懷柔沒有答應,掌門人就要我們迷住她的心上人,以作報復,或是要挾。」司徒霜點頭說「後來呢?」

    名月歎說「我們沒有迷住他,反而被他迷住了。我們學了那麼多的本領,在他面前一點用都沒有,因為他是我們見過的唯一的一個我們找不到缺點的人。他能夠體諒別人的難處,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能夠扶助別人於危難之中,能夠為了別人而放棄自己最捨不得的東西……,所以現在,我們只是他的丫頭。」

    司徒霜說「春蠶宮總有一天會找回舊部,你們只會傷害他。」

    名月咬咬嘴唇,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不傷害他,——我的命就像這天上的一縷清風,在這世界裡不管變成雨,或是變成雲,或是隱藏在空中,龜縮在森林裡,我都會陪著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司徒霜看著二人,說「其實,你們應該留在他身邊,他會喜歡你們的。」嫵兒一笑,說「姑娘,要是我是你就好了。」司徒霜歎了口氣,說「要是我不是人就好了。」名月說「現在公子心境一好,自然會很快恢復,姑娘,你就當幫他一下啊,可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再傷害他了。」司徒霜點頭說「我知道。」

    她回過頭,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南宮繼。她知道南宮繼是分不錯的人,但是自己對南宮繼的感覺只是那麼的淡薄而單純,不像對佟澤,明知他已經有了妻子,還在日夜的奢望。

    她回到林生等人飲酒的地方,不知他們怎麼來了這麼多話,還在飲酒,司徒霜在帳外看著天上的星星,心裡默默的祈禱著,希望能夠得到上天的保護。

    江湖生涯如夢短,人世滄桑隨緣生。

    次日她醒來時,名月已經等候在旁邊,見她醒來,說「公子昨晚一下子就好了,我們都不知道是因為你還是因為屈懷柔的藥。」司徒霜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治內傷當然得靠一股氣勁,好的高手一下子就能治好他的傷,靈教的藥,自然能夠藥到病除。」名月說「公子要我來伺候你。」

    司徒霜說「我可不敢當,你還是回到他身邊,況且,我還有事。」名月問「難道姑娘要走?」司徒霜點頭說「我要去龍宮,找我的姐姐。」

    名月黯然說「公子知道後,一定不高興。」

    司徒霜說「我會給他說的。」名月幫著她梳洗後,她不由稱讚起來,「名月,你的手藝真好。」名月說「這是我們春蠶宮人人都會的活兒,不算什麼。」

    司徒霜來到南宮繼的帳篷,南宮繼已經在那裡練劍。司徒霜笑說「公子大病初癒,要當心身子。」南宮繼說「姑娘這麼早。裡面坐!」嫵兒和名月都不在,司徒霜有些尷尬的走進去,南宮繼問「姑娘這次過來,是同太平盟一起嗎?」

    司徒霜點頭說「是。你們這些天,一定受了不少苦。」南宮繼說「我倒好,有名月和嫵兒,弟兄們死太多了。」司徒霜笑笑,勉強說「其實你應該回去。」南宮繼問「姑娘覺得在下沒用,不能駐守此地?」司徒霜搖頭說「我只是覺得你的家人也許更需要你。」

    南宮繼搖頭說「這次見到姑娘,我已經心滿意足。便是戰死沙場,最多也就是報效國家而已。」司徒霜說「我看你練劍的時候很認真,相信你會保護好自己的。現在佟大哥在這裡,對付靈教的人,也足夠了!」

    南宮繼說「養兵千日,無一用處,實在是悲哀。」

    司徒霜抬頭看著南宮繼,只見他堅定的眼神那麼明澈,輪廓分明的臉上寫滿了堅韌和**,她趕快轉過頭看著帳篷,說「我過來倒不是為了靈教,我有一個失散的姐姐。我們約好在龍宮見面,我這就要走了。」

    南宮繼喔了一聲,說「前面已經是靈教的地方,你此去……」司徒霜抬頭說,「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南宮繼歎說「以前我們駐紮的地方,也是龍宮附近,如果……,如果還是以前那樣就好了,至少你要安全得多。」

    司徒霜笑說「南宮公子,那,我要先走了,後會。」南宮繼送她出來,兩人找不到話說,就這樣漸漸的越來越遠。

    司徒霜找到佟澤,佟澤正同余平談著什麼,見她來了,余平說「司徒姑娘,我剛才還去找你了。」司徒霜說「我去問了一下龍宮怎麼走。大哥,我要去龍宮,看我姐姐。」佟澤笑說「好,路上要小心,如果不是抽不開身,我一定會送你去的。」

    司徒霜喔了一聲,不知道怎麼說,總之她是希望能夠他和她一起去的。

    但是她也沒什麼,就這樣漸漸的越走越遠。

    離開了佟澤,可是心裡卻始終是想著,她按照一個軍官告訴她的方向,一路快馬催鞭,但是山路難行,直到深夜,也只是在林子裡。

    林子很大,空空如也,沒有人的聲音,只有野獸時而發出悲鳴,她生起一堆火,吃著乾糧,心裡想著不知佟大哥現在在幹什麼,他心裡一心想著太平盟,一定是在策劃著他應該將要作的事情。

    微風如夢悠悠來,長夜隨人慢慢銷。

    天色微明,司徒霜便又催馬前行。這一帶荒山野嶺,時而也能見到爭鬥的痕跡,甚至死人的屍體,想來是一路與靈教廝殺所致。

    走了一陣,忽然間林子裡大霧瀰漫,司徒霜心想山裡瘴氣說不定有毒,因此小心翼翼,緩緩而行。走了一陣,司徒霜忽然感到不大對勁,似乎自己已經來到什麼陣法之中。她雖然對陣法不熟悉,但是在無名身邊,多少也知道一些陣法迷人心魄的道理,此時孤身一人,她心裡想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陣法高手,難道這裡居然有什麼幫會?

    當下她靜靜的站在那裡,仔細的看著四周,只見濃霧之中,實在看不清楚。她心裡想到義父以前曾說過,這些東西不過是眩人耳目,迷惑內心而已,如果把眼睛蒙上,耳朵蒙上,一直朝一個方向走,應該能夠離開。

    她丟下馬,將耳朵和眼睛都摀住,向天上一躍,一陣清風撲來,她向著前面飛去,一直飛了好久,這才睜開眼來,只見下面忽然多了一條街道,街兩邊屋舍儼然,她心裡有些納悶,難道這也是幻象?我還沒離開?

    她落到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似乎是來到了一幅古老的畫裡。

    朝陽從東方射來,轉眼間鳥兒開始輕輕的叫著,風輕輕揚起樹的枝葉,人間溫暖的氣息似乎一下子撲了過來。司徒霜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若是來到別人的陣法之中,只怕憑自己的本事,凶多吉少。

    一直走到盡頭,看到無邊無盡的樹林,司徒霜才停住了腳步,站在街的盡頭。這一望過去,連空氣裡婉轉的氣流也那麼清新通暢起來,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來到了廣闊的自然裡,感受到無拘無束的自由,如同離開樊籠的鳥,放飛了本該展開卻一直收回的翅膀。

    忽然一陣風聲傳來,她急忙向旁邊躲去,進了一個屋子,剛關上門,她就驚呆了,只見裡面一個藍衣人正在屋中端坐,面色如炭,火紅一片,汗珠不斷的滴下,似乎極為辛苦。屋外面有腳步聲傳來,藍衣人忽然睜開眼睛,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司徒霜見他的臉一下子恢復了正常,便說「早上,你剛才在練功?」藍衣人說「我從未見過你。」司徒霜小心的說「我也一樣。」藍衣人不屑的說「他自負陣法無敵,不是一樣有人闖了進來。」

    司徒霜問「我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可以告訴我嗎?」藍衣人回頭一看,說「姑娘,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司徒霜還沒說話,門已經開了。藍衣人說「不是告訴過你,我不想有人打擾嗎?」

    進來的是個綠衣女子,她平靜的說「我……我看你幾天都沒有出來,……」藍衣人說「你走吧。」綠衣女子向司徒霜看了一眼,司徒霜覺得這人似乎是見過的,但是她見過那麼多人,怎麼可能一個個都想起來。只是此時看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和那柔情似水的雙眸,覺得這女子是喜歡這藍衣人。

    在司徒霜看來,一個女子跟著一個男人,和一個男人跟著一個女子一樣,都是為了愛。這就是所謂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愛者見愛。

    綠衣女子低聲說「我做了一點點心,你,你餓不餓?」藍衣人說「你出去吧。我不餓。」司徒霜看到綠衣女子將裝點心的盒子打開一半,做得很精緻。藍衣人卻說「我還要靜坐。你走吧。」

    綠衣女子沒有說話,將點心放到一邊,將上次留下的籃子提走,便離開了屋子。

    司徒霜問「你在靜坐?」藍衣人點頭說「我喜歡思考。」司徒霜問「想什麼?」藍衣人歎說「我一直在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我們的命運,到底在誰的手上,我們轉瞬即逝的生命,到底有沒有必要存在,一切如同盤古沒有開化的混沌,也許這世界會更完美。」司徒霜喔了一聲,心想遇到一個神經病。

    藍衣人問「你怎麼不回答我,你是怎麼來的?」

    司徒霜隨口說「就是這樣來的啊,萬事的因果,豈能用一句話說明?即便說明了,對這件事情有什麼幫助?」藍衣人點頭說「是啊,何必知道。只不過,活在這世上,有些事情還是得弄明白,還是要用世人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姑娘,我只有在靜坐的時候,才會想這些問題。所以你最好說明白。」

    司徒霜無奈的說「好吧,我告訴你,我是迷了路,才到這裡的。」

    藍衣人搖頭說「迷路才到這裡,不可能。」

    司徒霜說「有時你用自己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是會錯誤的。我本來就是這樣來的,你以為,這鬼地方,神秘兮兮的,我喜歡來嗎?」藍衣人冷笑說「神秘兮兮。」司徒霜點頭說「你覺得很正常。」

    藍衣人搖頭說「姑娘不是糊塗人,怎麼說話這麼不老實?」司徒霜問「你如果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就說別人不老實的話,只會讓人討厭你的懷疑。難道這地方我不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藍衣人搖頭,似乎自言自語的說「許多人都喜歡講道理,被道理束縛著,真可悲。這本來就不是一個講法理的時代,姑娘,你應該清楚,我同你說這話,並不代表我有多麼關心你的來歷。」司徒霜冷冷的說「我不知道。」說完往外面走去。

    藍衣人說聲「站住!」身形一擺,已經竄至司徒霜身前,司徒霜點頭說「不錯,是黃山派的身法。」藍衣人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司徒霜身形一擺,已經來到街上,問「你說我用了那一派的身法。」

    藍衣人想了一想,說「姑娘的身法大簡至奇,恕藍某不能認識。」司徒霜笑說「我誤入此地,只是想早點離開。我在江湖上無名無姓。藍公子不必計較。」藍衣人看著寂靜的街道,說「要離開自然不難,我是說我要離開不難。」

    說完人影已經消失,司徒霜氣乎乎的說「你以為這樣能困住我嗎?」

    但是她在街上轉了半天,還是不能走出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姐姐,你出不去了嗎?」她嚇了一跳,回過身來,只見是那個綠衣女子,這才鬆了口氣,說「是,你來幹什麼?」

    綠衣女子看著空曠的街道,說「我來帶你出去。」

    司徒霜點頭說「多謝你。」綠衣女子說「快走,一會譚大哥回來,就不好了。」司徒霜跟著她走在彎彎曲曲的小道上,只覺這陣法厲害之極。倘若不是有人引領,她是根本不可能進入這條神秘的街道的。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綠衣女子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轉身說「這裡已經出了此陣,往右是去龍山,往左會到川蜀一帶。」司徒霜說「不知姑娘怎麼稱呼?」綠衣女子說「我只是一個丫頭。名字不足以道。」

    司徒霜握著她的手,說「你真好。」

    綠衣女子轉身離開,那麼輕柔,那麼平淡。司徒霜很容易就想到溫情如水四個字。

    她繼續往前走著,好在她已經習慣了跋山涉水,所以在山路上也不十分害怕。路上漸漸有了更多的打鬥痕跡,有時甚至能夠看到來來往往的武林中人。司徒霜心裡想難道各派都到了這邊?看來靈教的確是各派的必爭之地,靈教也如此醉心於在武林獨霸一方,大宋要滅西越國只怕很難,靈教是同武林一起存在的,但是靈教根本無心天下之爭,南宮繼倒也不會因此陷入危難。只是佟澤選中了柳無名,只怕他們也會捲入這場紛爭。

    她一面胡思亂想,不覺間已經到了一個小茶館門口,她也難得休息,當下便走進去要了一壺茶,慢慢喝了起來。

    正喝著,幾個中年男子也進來要了茶水,一邊喝一邊大聲的說著什麼,司徒霜開始並未在意,直到聽他們說到靈教,她才注意聽了一陣。那幾個大漢是來幫助靈教對付馮門的,聽他們說話的內容,還不知到底是什麼人。不過,從他們的口氣裡倒是可以看出這四個人對此一站信心十足。

    四人正說到如何將馮門打敗,以後西南武林以靈教為首,外面忽然緩緩走來一個人,一個黑衣青年已經進來叫了一壺茶,獨自喝了起來。

    那中年人說得正高興,「……大哥,咱們西南武林長期以來一直被什麼十二正派壓著,我想這日子也該到頭了。我早看馮唐二門不是了,他們那排場,簡直就是個皇帝。風水輪流轉,聽說,連黃山派,也是幫助靈教的。」

    另一個人急忙說「豈止豈止,連勾魂島,諸葛世家,都同靈教交好。」

    另外一個瘦小的人趕快說「整個武林就只等著收拾馮門和唐門了。」

    後來進來的青年冷笑一聲,仰頭喝茶,司徒霜見到一股勁氣逼去,四人頭上立刻都中了一擊。司徒霜心裡暗想這談笑之間,揮手傷人的絕技,難道是唐門的「縹緲聖手」。

    一個長的最文靜的漢子起身罵道「他娘的,誰摑了老子一下!」另外有個胖乎乎矮小的中年人說「是風在吹罷。」一個一臉疙瘩的人說「當然,誰敢動我們南山四傑。」黑衣年輕人冷笑一聲,一聽便是沖那中年人而笑。

    文靜漢子轉頭說「小子,你笑什麼?」黑衣人一點都不避諱,說「我笑你們沒有自知之明,憑你們幾個人,唐門隨便一個小廝就可以收拾你們了。」文靜漢子大聲說「龜兒子狗雜種我操你娘的,自找苦吃!老子先收拾你這狗雜種!」

    黑衣人冷冷的說「在下倒是有心,請閣下不吝賜教。」文靜漢子手上一晃,一柄大刀砍了過來,黑衣人身子在一瞬間一動,司徒霜看清他在很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黑衣人的刀似乎在一下子便從黑衣人身上砍了下去,一直砍到地上,如同砍到空氣一樣。

    黑衣人罵道「狗娘養的,邪門,會妖法!老子再來一刀。白虎下山!」司徒霜知道黑衣人的身手簡直便是登峰造極,便自己也斷不是他的對手。黑衣人一連砍了幾刀,黑衣人皆是很快讓開,很快回來。

    文靜漢子砍累了,連桌子也沒有砍到一角,他自己心裡也奇怪,明明是從桌子上砍過去的,怎麼可能沒有半點砍過的痕跡。瘦小漢子急忙抽刀,那三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趕上來,一起朝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冷笑說「我身微動心不動,天地自在我心中。」幾把刀已經落到地上,剎那間斷成碎片,幾個中年漢子呆呆的說不出話來。黑衣人說「我不想為難你們,誰同唐門過不去,我就不會放過誰。走吧。」

    那四人灰溜溜的離開,黑衣人剛坐下,外面忽然有人說「公子好功夫,看公子所用的手法,簡直奪人造化。難道是當年唐宮雙仙所創之『皓魄神功』?」黑衣人扭頭看到一個中年道人緩緩走進來,便起身說「晚輩參見真人。」

    道人坐下,說「你先坐下,說起來,我們也還是頗有淵源。」黑衣人說「願聞其詳。」道人說「四十年前,真武派有兩大真人,兩大弟子,公子知道麼?」黑衣人說「是雅劍先生和無劍君子麼?」道人點頭說「不錯,他們各收了一名弟子,一個就是名震江湖的『蘭花仙子』,一個人稱『除邪仙子』,都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奇才。」

    黑衣人笑說「蘭花仙子就是我的外婆麼?」道人微笑說「不錯。時過境遷,我們重新看這過往的事情時,才能將所有的恩恩怨怨看明白啊。」黑衣人點頭說「前輩所言甚是。前輩是真武派掌門虛無道長嗎?」

    道人點頭說「正是。當年蘭花仙子身負大仇,作出選擇實屬艱難,所以一度同真武派恩斷義絕,甚至刀劍不容。不過這一切,幸好也都過了,當年若不是蘭花仙子,武林已經是神龍會的了。」

    黑衣人笑說「武林的興衰,當然是大家的事情。」虛無笑說「當年各派正是實力最弱的時候,歸附神龍會的不在少數,包括真武派,這實在是一個奇恥大辱。好在現在回想起來,有蘭花仙子一直堅守著她的道義,不至於滿門蒙羞。」

    黑衣人問「前輩的意思是?」

    虛無說「那時剛經過戰亂,各派勢單力薄,財力也實在太弱,所以會作此選擇,如今武林人才輩出,可惜人中有區別,如今奸人當道,武林形式,實在堪危。」黑衣人問「道長的意思是說當今武林的形勢並不好。」

    虛無點頭說「自從生死門、太極洞、諸葛世家聯手瓜分中原武林,北方除邪島四處尋找同盟,風雲會異軍突起,太平盟忽然出現,惡門重出江湖,靈教獨霸一方,這次不但是中原武林,整個武林都會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對武林而言,實在是一場災難!」

    黑衣人點頭說「我知道,可是既然有人要稱霸武林,武林就一定會有一場劫難的。道長,難道有改變的方法嗎?」虛無沒有回答,而是說「公子這次來,是令堂派來幫助唐門的吧。」黑衣人點頭說「不錯,我舅舅的事情,自然是我的事情。」

    司徒霜此時才明白,黑衣人是天下第一劍林思夷的弟弟。

    虛無說「公子學盡武林絕學,身手如此不凡,如果不能挽救這場災劫,實在是太可惜了!」黑衣人問「道長,我能作甚麼?」虛無說「馮門一定會向靈教挑戰,這場仗不管結果,都會出現一個真正的西南盟主。西南之勢一成,各派勢必便會歸附,這西南之主,不日就將入主中原,和生死門決一死戰。那時,不知有多少人會失去生命。」

    黑衣人問「道長的意思,不能讓這場比試進行,西南不能有盟主。」虛無點頭說「公子所言甚是,為今之計,只有說服唐門,不參與此戰;然後公子約戰靈教教主,讓他答應永不進入中原。」

    黑衣人想了想,說「道長是為了武林的平靜。不過唐門的事情,我可作不了主,況且約戰靈教教主,我也自忖沒有這個能耐。」

    虛無歎說「那是自然,當年蘭花仙子為了武林,獨身闖黃山,一人力敵十二派,心中也只有一個道義,這時過境遷,回想起來是多麼難能可貴。」

    黑衣人點頭說「道長的話我會記住,身為武林中人。我應該為武林分擔。」虛無點頭說「令兄行俠仗義,江湖人稱天下第一劍,想來公子日後,成就一定高於令兄。」黑衣人搖頭說「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家兄的成就,我是遠遠不及。」虛無點頭說「剛才看公子的身手,已經盡得當年蘭花仙子的絕學,畢竟名門之後,與眾不同。公子,後會有期。」

    黑衣人問「不知前輩這是去哪裡?」

    虛無說「唐門。」

    司徒霜見他走了,才對黑衣人說「公子,你來這裡幹什麼?」黑衣人回頭笑說「姑娘應該都知道了吧。」司徒霜笑說「在下司徒霜。」黑衣人說「林則平。」司徒霜笑說「我並不知道。尤其不知道,你到底作何取捨,如果你打贏了靈教教主,你就名揚天下了。虛無給的這個選擇其實很誘人。」

    林則平搖頭笑說「這並不是我要的。我只是幫助我的親人。」

    司徒霜點頭說「公子這話對了,其實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到底應該有個盟主還是最好沒有,誰能知道。虛無一再說的有一句話倒是對的。時過境遷,才能知道誰對誰錯。可是都已經時過境遷了,還有那種選擇的刺激和真實嗎?你能想像你回到大唐的樣子嗎?人只能生活在現實之中。」

    林則平笑說「姑娘所言甚是。不知姑娘來此是為了什麼?」司徒霜說「找我的一個親人。」林則平說「我是來打聽一下,馮夫人是不是靈教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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