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消失在時光機場 正文 第44節:我的虔誠所向1
    曲和女,987年生於成都。曾是《四川青年報》校園記者、《中外少年》特約記者。"榕樹下"社團編輯。曾獲第六屆全國中小學生作文大賽一等獎。有作品收錄於春風文藝出版社的《島》書系。那個髮色火紅的男人終於還是在一片明艷無比的金黃中猝然倒下,生命結束得如同他畫筆下綻開的那些瘋狂。讓我不斷地想起2003年夏天在西北大地上的漫長行走。一落一大片的向日葵,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株株挺直了身子向上長。神似那個男人畫筆下瘋狂的靈魂。然而他如此乾脆地就結束以如此瘋狂的方式換來的生命卻是我始料不及的事實。西北大地上的日落從一開始就蔓延出大段大段的黑色,在廣袤的土地上漫捲成一種鋪天蓋地的絕望。如果我的記憶還沒有被某些強制性的因素去要求遺忘的話,那我分明記得多年前有過一位詩人傲然堅定地站在同樣的絕望中承諾過——即使是僅憑一雙黑暗賦予的眼睛,也要用它來尋找光明。如同六十年代"垮掉"的那一代看見人們在高架橋下仰望上蒼,最終得以發現一座燈火通明的住宅搖搖欲墜。所以這樣的承諾的確在過去的某一個時刻讓習慣了黑暗的我們欣喜得有些睜不開眼睛。不過到最後那個詩人還是用一把斧頭去尋找了些別的什麼東西,留我們在原地不知所措。原來承諾不過是瞬間絢爛的煙火,決絕地向著光亮隕落。2003年的歲末被無限拉長,以供人們懷念那些一年來發生的看上去深刻卻終將被遺忘在歲月角落中的故事。我媚俗地站在冬日的煙灰色中回頭觀望一年來斑斕的時光。眼看著時間如此良好的延展性坦然地鋪展出一地可笑的萬劫不復。比如2003年年初清冷的街道上路人口罩下邊戒備的臉與2003年年末鬧市裡麻木的眼並無實質上的區別;比如仍有大多數孩子不得不在"愛"的名義下犧牲今天以期待換取一個不確定的將來;比如大部分人依舊被迫和自願地放棄遠方和夢想為柴米油鹽碌碌奔忙,並且教育他們的下一代也理應如此。於是理智告訴我,時間堆積的不過是量變而非質變,或者質變已經向我們所期望的相反方向義無返顧地發展下去。而我的情感卻仍然期待多少年積聚的民族危機感能在某一個亮灰色的巨大決口上奔湧而出。我記起前不久看過的一本關於"文革"的書,關於一個灰暗、荒涼的年代裡的精神貴族。最末的時候女主角"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提著草編的菜籃,身穿用蠟染的土布縫製的白地藍花的長裙。這樣的衣服看不出時代的特徵,彷彿她總是固執地把時光拉向一個悠遠偏僻的地方,她說她很高興看見青年時代的老朋友,這使她想到過去,想到過去黯淡日子裡有過的期盼。"但是,她說"新的時代卻沒有以我們想像的面貌出現。"所以我曾經多麼感激過2003年那場讓我們惶惶不安的災難,那些災難中迸生的堅定溫暖讓我不再因自身的綿弱無力而感到愧對世間萬物的不可逆轉。而周圍的人枯黃的目光終於在考托考G評優評職之外去關注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與他們亮白色的前程無關。間隙之間我看見暗灰色的土地上終於長出了色彩明快的骨朵,並且無限期待它們能在災難之後的廢墟上開出花朵,全然不同於之前那些妖艷惑眾的霓虹。可是我卻過高地估計了災難的賜予的持久性。當災難的表徵轟然坍塌之後,人們不過是在廢墟之上繼續啃噬發霉的骨頭,偶爾防範著廢墟的蠢蠢欲動。而災難的本質與人們的愚昧而不自知依舊一脈相承地生生不息。氾濫的小資依舊為標榜個人品位的高尚孜孜不倦地向物質鏗鏘有力地進發,偽朋克們為了吸引姑娘們的目光堅持著肆無忌憚的破壞而不知建立,空留那些堅守在象牙塔裡的守望者們悲壯地踽踽獨行。每個人開始重回原點去固守只屬於自己的無可奈何的憂愁。原來災難之中的眾志成城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浪漫,社會中廣泛存在的火雞一樣的領域感和對策在災難之後變本加厲地重蹈覆轍。那場大火在燒燬災難的同時也焚燒掉了那些反抗著土地生長出來還未綻放的花朵,斷崖之上的莖葉只剩下灰燼的顏色,凝結捲曲,無處歸依。我開始學會在我不可企及的未來的張牙舞爪之中低下我曾經故意昂起來的頭,不作聲息地與所有的孩子趔趄並且相互攙扶地走上了與我們原意截然相反的路途。那麼虛度年華的我始終不能確定的是,僅僅為了生存而非夢想的機器似的努力和忍受算不算虛度年華?一個小孩子說"得到的總會比付出的少,少之又少。所以,我理所當然地不斤斤計較。上帝告訴我,我只能拿一樣東西,即使我有兩隻手。而且事實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並且讓我一直妥協一直順從,一直沒有方向感。"課堂上一個喜愛畫畫的女孩站起來哽咽地說"我夢想的生活僅僅只是那些畫筆下明快華麗的色澤,有一間畫室和一直鼓勵我的朋友。可是我為什麼要耗盡青春去換取另一個我垂垂老矣之後才能得到的並且我不喜歡的未來?"接下來教室裡是大段的沉默和這個女孩隱隱的啜泣,我看見高高低低的參考書後邊心懷夢想或者來不及考慮自己的夢想的隱忍悲傷的臉龐,以及講台上那個年輕善良的女老師難過的安慰。我們分明從一開始就看到了悲傷結局,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地為了那些並不需要的流光溢彩的浮誇窮盡生命前二十年或者更多的日子?那麼到底是什麼讓我們還那麼小,就開始過早地不再相信不再依托了?永遠以那麼冷暖自知和顧影自憐的姿勢行走,偶爾擁抱,隨波逐流地喪失了方向。那些象牙色的理想,早就沉寂在逝者玄色的墓碑上了,最後留下的總是從根部腐爛起來的絕望。而那些大片青綠的過去,在未來的側目之下潮水般地匆匆退去,經受著時光層層流轉的剝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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