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靠近時 正文 第三卷 戰亂篇 第十一章 人生如逆旅
    也許是因為淋了雨,也許是因為這一段時間裡過於緊繃的情緒,終於拉斷了那根心弦。我病了,病倒在那間破廟裡。這場病來勢洶洶,關鼎山起初堅持要帶我回莊。最後還是拗不過我的硬脾氣,答應了我不去向懷遠通風報信的要求。不過,明明很討厭我的他,卻怎麼也不肯離去,所以在那間破廟裡躺了幾天之後,最後就演變成了我與他兩個人上路的怪異局面。關鼎山堅持不讓我再騎馬——理由是我太瘦,馬太醜,騎在上面的姿勢太難看,會丟他們山莊的臉!所以到了下一個城鎮時,就變成了他趕車,我坐車的局面了——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坐車的確比騎馬要舒服得多。雖然馬車有些顛簸——哎!我更正!不是有些,是顛簸得厲害!我真懷疑他到底以前有沒有趕過車啊?!「土拔鼠!你會不會趕車啊?!」我被顛得五臟移位,伸手揭開車簾,大聲叫著。「瘦竹竿!你給我老實呆著!昨天雨下得那麼大,地太濕滑了嘛!要不你來趕試試?!」關鼎山幾乎在怒吼。我伸頭從車窗往車下一瞧,半邊車轱轆已深陷在泥地裡。任關老頭怎麼驅使那兩匹馬,也無法把車拉出來「不行,車陷進去了,我還是下車吧!把車推上去再趕吧!」「不用,就你能有多大的勁?!我找幾個人來幫忙就行了!」關鼎山轉過頭吩咐著我,自己跳下車,拉了幾個路人幫忙推車——我總不好意思坐在上面讓他們推吧?所以還是跟著跳了下來。「嘖!這麼柔弱的小姐,可千萬別露面啊!」其中一個長得頗結實的中年男人看到我,急忙說道「叫那賊人瞧見了就糟了,還是躲到車裡去為妙!」「喂!你還沒聽說呢吧?昨晚殺死朱員外,擄走朱大小姐的採花大盜,已經抓到了,現在綁在城門口示眾呢!小姑娘不用躲了!」旁邊那個男人撇了撇嘴,神氣地說。「這麼快就抓到了嗎?什麼時候?!」中年男子十分訝異,急忙追問「那些官差平日作威作福,咱們睢縣十年來最大的一宗殺人搶劫案倒是這麼快就破了?!」「今天晌午!那傢伙也忒大膽,居然穿著有朱員外的衣服招搖過市,那還不讓人逮個正著啊?!」「是個什麼樣的人?!」另外一個穿褐色短衫的人也來了興趣。「呵呵,你問我算是問對了人!原來那兇手不是別人,就是朱員外家的長工張炳!他假意請假回家,其實暗地裡趕回來殺人劫色,嘖!一定是早有預謀的啦!」中年男子說得眉飛色舞。「張炳?不可能啊!他那人平時最為老實和孝順,這次是他老娘生病他才請假。他怎麼可能不在家裡照顧老娘,反而跑去殺人?!」褐衣男子大表疑惑。「那我怎麼知道?你得去問張炳!」中年男子不高興了。「好了,瘦竹竿,上車吧!」關鼎山兩手一拍,打斷了他們的議論。待我上車之後,謝過眾人,便架了馬車向睢縣縣城走去。緊趕慢趕,終於在日落時分快關城門的時候,趕到了睢縣城門口。遠遠望去,高高的城牆上果然吊著個五花大綁的青年男子。可能因為要關城門了,圍觀的群眾並不是很多。一個捕頭模樣的人帶了兩個捕快站在城牆下仰頭怒罵「張炳!你嘴真夠硬的!還不快點交待把朱大小姐藏到哪裡去了?!」張炳臉色蒼白,神情虛弱,嘴一張一合,因為隔得太遠,卻聽不到說些什麼。我一時好奇,便叫關鼎山停了車子看起了熱鬧。「把他放下來!」捕頭指揮兩捕頭從城樓上去,將張炳放了下來。我這才發現,原來那個張炳長得眉清目秀,頗有幾分俊朗。張炳一落地,倒也不喊冤,只一個勁地痛苦的低嚷「秀玉!秀玉!你在哪裡?!」「你一個奴才,憑什麼直呼人家小姐的閨名?!」那個捕頭滿臉的鄙夷,怒聲罵道「你就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不就是你把朱大小姐給藏起來了嗎?!」「我沒有!」張炳聲淚俱下「我怎麼會對秀玉不敬?!周捕頭,求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幹的!求你快快抓到兇手,把秀玉救出來!」「不是你殺的?!怎麼你會穿著朱員外的衣服?!朱小姐的金釵又怎麼會在你的手裡?!」周捕頭一臉不耐,揮起手中的刀,用刀背砍在了張炳的肩上「快點說!不然老子剁了你餵狗!」「這衣服是秀玉送給我的!」張炳期期艾艾了半天,終於說了出來「因為我娘生病了,小姐給了我一枝釵,叫我變賣了給我娘抓藥的。」眾人一片嘩然「胡說!你這麼說,就是朱大小姐跟你有私情了?!真不要臉!殺了人,搶了財物,劫了色,還要毀了朱大小姐的名節!」「呵呵,這小子真笨!要胡說也不找個別讓人信服的理由。」關鼎山搖了搖頭,轉過頭來對著我歎氣。我不以為然地虛應一聲,眼睛卻被車窗外一個推車的人吸引了視線,漫不經心地回答「那也不一定!最少他對那個秀玉姑娘的感情是發自內心的!我想他並不是真兇,捕快抓錯人了。」「你憑什麼這麼認為?」關鼎山頗不服氣「不是罪證確鑿嗎?!」「就憑一件朱員外的衣服?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再說了,誰會那麼笨?殺了人還穿著死者的衣服招搖過市?!」我冷笑「當務之急,應該是去找那個失蹤了的朱大小姐才對吧?!只要找到她,一切真相就可大白於天下了!」「你說得倒是輕巧,人海茫茫到哪去找?!」關鼎山一時語塞,連忙反問我。「也許,朱大小姐和那個兇手就在眼前也說不定呢!」我將頭一偏,朝那輛堆滿了麥秸桿的獨輪車努了努嘴。關鼎山伸頭一看,不由失笑「你說這個推車的侏儒?!你沒發昏吧?!」「那一車麥秸能有多重?至於把路面壓出那麼深的轱轆印嗎?可見車上除了麥秸,必定還有別的東西。」我微微一笑,慢慢地指出我的理由「這裡跪著本縣十年來最大的殺人劫色案的兇徒,那個人居然一點也不好奇,沒有停下來看熱鬧,這不合常理。」我再指了指地面「你看,那獨輪車壓過的地方,留有一條深褐色水漬。」「這有什麼稀奇?晌午時分才下過雨,麥秸打濕了而已!」關鼎山仍舊搖頭。「可是,如果只是雨水,不會引來蒼蠅叮吧?!想必那個朱小姐受了傷,水漬裡混有血水。還有,那矮子左側脖子有三條紅痕,知道那是什麼造成的嗎?」我淡淡地笑,見關鼎山搖頭,便不賣關子繼續說了下去「那是女人的指甲抓出的痕跡!」「就算這樣,你也看到了,他是個侏儒,怎麼有力氣殺死朱員外和劫走朱小姐?!」關鼎山其實已經有八分信了,不過仍要刁難我——這個問題提得真的很白癡!「想必練過一點武藝。你看,車子雖重,他推起來卻面不改色。而且,他的腳印一點也沒有混亂,連深淺都幾乎一樣——應該練過幾年內力和輕功!」關鼎山不待我說,自行分析了個透徹——我倒是看不出他練了什麼功夫,只以為他有點勁而已。來不及表揚他,關鼎山已經飛身上前,幾個起落便攔住了那個侏儒,向我露齒一笑「待我來看看你說的對不對?!」說完,他左手一伸便把那矮子拎了起來,接著右手一掀,將那車麥秸掀翻在地——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果然露出一個身穿綠裙,被捆成個粽子似的妙齡少女。車裡還放著一個木箱——想必裝著的就是朱家的金銀珠寶咯!「秀玉!秀玉!」張炳雙目流淚,掙扎著大聲叫著,撲了過來,卻因為被捆著,只能是在地上徒勞地翻滾著——嘖!看了讓我心酸不已。周捕頭和幾個捕快一擁而上,抓住了那個侏儒。關鼎山笑呵呵地向我走來,「你怎麼會注意到他?」「一般來說,從鄉下往城裡運麥秸,還說得過去。沒聽說過從城裡往城外運麥秸的啊!」我轉身上了車,淡淡地說「最重要的是,我從張炳的眼睛裡看到了他對秀玉的一片真心。我始終相信——一個人說話也許可以造假,但是眼睛卻不會騙人!」「那你怎麼能肯定車裡藏的就是朱大小姐?」關鼎山還是疑惑不解。我瞟了他一眼「兇手昨晚犯案,那時城門已關,肯定是出不了城的啦!我只不過見那人形跡可疑,賭一把而已——既然這是十年才出一次的大案,緊接著又出一起大案的可能性不大吧?!」「賭錯了呢?」關鼎山斜眼瞧我。「賭錯了,是張炳命該如此,賭對了是朱小姐命不該絕!」我悠悠一歎「我只想幫老天給張炳一個機會而已!」「我看小回子對你也不是假意,你怎麼不給他機會?!」關鼎山乘機遊說我——我從沒說他對我是假意,只不過他「似合歡桃核,真堪人恨,心兒裡,有兩個人人!」「走吧!這裡沒我們什麼事了。」我的這一番心思,諒那老頑固也不會明白,何必徒惹自己傷心?!「喂!你真的不打算理小回子了?!」關鼎山還在叨嘮,我卻已放下了車簾,將一切的煩惱、傷心、痛楚……一古腦地關在了車外。但關得住車門,又怎麼關住自己的那一扇心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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