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靠近時 正文 第二卷 離別篇 第十八章 客來茶當酒(上)
    昨夜的一場雨,使得樹木益顯蔥蘢。芭蕉葉綠得彷彿要滴出油來,桂花的清香夾著微帶寒意的輕風撲鼻而來,中人欲醉。石板路面被雨水沖洗得光潔可愛。路邊的草叢中還不時可見一畦畦的小水窪。我慢慢地沿著青石路面迤邐前行,發現路邊好多轉角處,都有園丁模樣的人拿了鋤頭在挖坑,不知道是幹什麼的?我捉摸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最後聳了聳肩,決定還是放棄好了。逛了大半天,腳有點酸而且口也渴了——古代就這點不好,不管阿貓阿狗家都大得嚇人。偏偏人口密度又小,走半天也不見一個人影。有點獨自逛公園的感覺。順著一堵長滿爬牆虎的矮牆,我走到了一處寫著「裁雲軒」三個隸書大字的石門外。門很窄,上面長滿了青苔——好像很久都沒有人來過的樣子。我踮起腳跟向內張望著,短牆裡面花木扶疏,隱隱有流水聲傳來。「有人在嗎?」我站在門口喊了數聲,半個人也沒有——我掏出懷遠給我的「導遊圖」看了看,這裡是靜幽山莊的東南角靠近湖邊的一隅,位置很是偏僻。離我住的幽篁居,已有不短的一段距離。不管了,先進去再說。我試著去推門,隨著「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我抬腳跨了進去——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路面上長滿了雜草,蜿蜓著向花木深處延伸而去。我順著小路拐了幾個彎,就看到了一條清可見底的小溪。溪邊開滿了雛菊,經過雨水的沖刷,顯得格外的清新喜人。我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溪水喝了幾口——哇!沒有受到工業污染的水,還真不是普通的甜。我喝了個飽,順手用衣袖抹了抹嘴邊的水漬,這才滿意地站了起來,準備原路返回——這裡鬼影都沒有一個,不好玩。「你是誰?怎麼進來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我回身一看,一個俏麗清新,年約十五六歲的綵衣姑娘左手裡捧著一大把雛菊,右手提著一隻精巧的小竹籃,籃中裝著一隻青花瓷瓶。正歪著小腦袋,一臉疑惑的打量著我。「我叫葉青陽,是這山莊裡的客人。」我微笑著回答「你叫什麼名字?」「我叫伴鶴。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那小姑娘固執的想要得到答案。「當然是走進來的,難道還會是飛進來的不成?」我指著進來的那道門,打趣的向她眨了眨眼睛,微笑著對她說「我正在逛你們的莊子呢,走得人也乏了,口也渴了,肚子也餓了。剛好那裡有道門,聽到裡面有水聲,所以就進來瞧瞧。小妹妹,你住在這裡嗎?」「嗯,這裡平時很少有外人進來的。」伴鶴單純的臉上寫著輕微的「為難」,「我們軒主不喜歡別人打擾。」「只是」很少「人進來,也不代表你們軒主」不讓「人進吧?」我肚子餓得緊了,只得胡亂抓一個人先解決「民生問題」「我保證安靜,絕不會打擾到她。」———反正這裡是懷遠的家,住的當然是他的家人,總不好意思趕我出門吧?「那好吧,公子請跟我來。」伴鶴果然如我所料,同意給我東西吃。「你那瓶子裡裝的是什麼啊?」走了一段路,我終於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向她打聽起來。「這是」寧心泉「的水啊。」伴鶴微笑著回答。「水?」我倒沒想到她巴巴地跑這麼遠是來提水的,而且那麼小的瓶子能裝多少啊?一天還不知道得跑多少趟呢?「怎麼不跟莊主說說,叫他在院裡給打一口井啊?天天跑,多累人啊!」伴鶴輕抿朱唇,格格嬌笑著說「院裡當然有井。這是專門給軒主泡茶用的。」——喝,好大的派頭?泡個茶而已,哪來那麼多的講究?哪裡的水不能喝啊?無趣地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訕訕地應了一聲。突然隔空隱隱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琴音,在這寂靜的小徑,幽幽入耳,晃得格外愜意。「咦,這不是軒主所奏。難道有客人來了不成?」我還沒有開口詢問,伴鶴已面露驚疑之色「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千萬不要亂走,我去看看就回來。」她交待我一聲,也不等我回答,便行色匆匆的沒入了曲曲折折的迴廊之間。「喂!喂!」我伸出手徒勞的揮舞幾下,只得自認倒霉的嘀咕「你走了不要緊,最少要告訴我廚房在哪邊吧?」在這裡乾等?當我傻子呢吧?誰知道她會去多久啊?現在也只能循聲找人了——丫頭不理我,當然得找主人了。我倒要看看她會不會趕我走?這裡曲榭迴廊,設計得頗為巧妙。不論我怎麼走,好像離那琴音都是一樣的遠。找了半天,人影沒有看到一個,琴聲已嘎然而止了。「有人在嗎?在下葉青陽,求見裁雲軒主人。」不得已,我只得揚聲喊了起來。「喂!不是叫你別亂跑嗎?你怎麼敢……!」不過片刻時間,伴鶴就匆匆冒了出來,她紅生雙頰,俏臉含嗔「你快點走啊!」「我還沒吃東西呢!」我也很委屈啊,要是一開始就不讓我進來還好說,現在眼看已耽擱了半日功夫,誰還願意走回去啊?「伴鶴,請葉公子進來。」正僵持不下之際,一道柔媚的女聲傳入耳中,我勝利的一笑,向她扮了個鬼臉,再做了個請帶路的手勢。伴鶴氣惱地跺了跺腳,卻也無可奈何的在前面引路了。跟在伴鶴身後左轉右折,不一會兒便走出了水榭。只覺眼前一亮——庭院四周種有許多菊花,紅黃白紫開得絢麗多姿。一棵桂樹飄著幽香,幾株秋海棠點綴其間。從牆外伸進幾枝老梅的枝椏,憑添了一點雅趣。中有一座石亭,上書「隱廬」兩個草字。此刻亭中二女一男,或坐或站。見我和伴鶴走了過去,都扭過頭來看我。咦,那個面如冠玉,俊美無儔,白衣勝雪的男子不正是柳無風,柳二莊主嘛?!哈,遇到熟人了,這下更不怕她趕我走了。「嗨!無風。」我喜不自勝的一邊他打著招呼,一邊打量其餘的二個人「你太不夠意思了,到這麼好的地方來,居然不叫上我?!」端坐於琴台前的女子,年約雙十,身穿一套淺綠的衣裙。纖儂合度的身材,香腮似雪,眉眼如波——好一個弱質纖纖的傾城絕色!剛才的琴音,不用說定是出自她的玉手了!剩下來的那個,雍容典雅,風致妍然。望之若三十左右。想必就是裁雲軒的主人咯——聽了伴鶴的話,我原本以為軒主定是個老氣橫秋的老婦人,誰知道居然是個氣質超群的大美女。嘖嘖!我不禁暗自砸舌不已,乖乖不得了——這靜幽山莊還真是個鐘靈毓秀的寶地,居然孕育出這麼多的俊男美女。「葉兄,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玉女神針雲夢煙,雲前輩。」柳無風淡笑著迎了上來「這位是陸家三小姐,如蘭姑娘。」頓了頓,又指著我說「這位是我和大哥的好友葉青陽,葉公子。」「玉女神針雲夢煙?陸如蘭小姐?」我不禁一怔,還真是兩個意外的驚喜啊!——神針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貫耳。當日柳無風一口一個雲老前輩,害我一直以為她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想不到本人如此年輕。至於陸如蘭,當日在陸家莊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據說她天生體弱,怕養不活,自小便被寄養在尼庵之中,想不到今日能在千里之外的江寧見到。更想不到被傳成是將死之人,居然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不知葉公子來此有何貴幹?」雲夢煙輕啟朱唇,話雖說得客氣,聲音裡卻透著冷淡——顯然對我的不請自來,很不高興。「貴幹倒是沒有。只不過我逛這園子,逛得乏了,路過此地來找點吃的東西而已。」我也不跟她裝什麼斯文,直截了當的說出我的目的,眼睛已自動瞄準了擺放在石亭子裡的那張石桌上的幾碟時鮮瓜果。陸如蘭見狀掩唇輕笑「姨媽,這人倒也有趣得緊,全沒有平日裡那些酸秀才的迂腐氣。」「誰說秀才一定是酸的?」我老實不客氣地右手拈了一串葡萄丟入口裡,左手一伸又剝了一隻桔子「再說,我也不是什麼秀才。」見桌上架了一隻精美的紅泥小炭爐,爐上架一隻白描泥茶鍋,爐中炭火燒得正旺,桌邊小几上擺了一套白玉官窯青花細瓷的茶具——原來是學古人撫琴音以助茶興呢!——也不對,他們本來就是古人,我倒是忘了。「不用管我,你們繼續吧。」我嘴裡含著桔子,話說得不清不楚,估計他們應該能聽懂才對「不過,我是真的餓了,能不能弄些吃的來填填我的五臟廟?」雲夢煙嫣然一笑「伴鶴,去取些糕點來給葉公子佐茶。」說話間,爐中水已沸騰。陸如蘭款擺纖腰,輕移蓮步,取了爐子,熟練的燙壺、倒水、置茶、注水、倒茶……動作流暢,有若行雲流水,姿態美妙,一氣呵成。「漂亮!」我忍不住失聲讚歎——斜眼只顧瞧她,一時便忘了自己正在吃大棗,這一開口說話,那顆棗便「咕嚕嚕」滾到我的喉嚨裡。不是吧?我,被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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