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不是人 正文 第一章 冬夜
    「哼,這周的第七隻。」鍾旭狠狠地將手中看來已經殘舊不堪的小布袋紮了個結結實實,滿意地一笑。

    把布袋塞進那只超級大的背包之後,鍾旭一邊拍著頭髮與肩膀上的塵土,一邊抱怨著政府為什麼老不把這幢超過0年歷史且已搖搖欲墜的筒子樓拆掉,害她捉一隻等級極低的小鬼也搞得如此灰頭土臉,剛才要不是她身手夠利落,早就被房頂上突然剝落的好幾塊大磚頭砸個永不超生了。

    藉著手電的光,鍾旭又走到右前方一面只剩半截的穿衣鏡前左右照了照,自認為已經收拾得光鮮亮麗之後才舉步離開這間已經有數十年無人居住的房間。

    下樓的時候,她盡量放輕了腳步,不是怕驚擾了什麼,而是擔心她稍一用力,這早已腐朽的木製樓梯就被踩個支離破碎,到時摔個生活不能自理就糗大了。儘管她幾乎已經用腳尖在走路了,樓梯還是不爭氣的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音。

    也不知是到了第幾樓,剛剛跨過最後一級樓梯之後,她手中電量充足的手電突然滅了,鍾旭眉頭一皺,一種再熟悉不過的感覺迅速感染了每一個腦細胞,她迅速回頭往黑梭梭的樓道望去,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覺來說,身後能見的只是一片膽戰心驚的黑色,然而,鍾旭卻以超乎常人的準確與敏捷縱身朝黑暗中的某一個目標追去……

    通通通通幾十聲巨響後,鍾旭已然追到了最頂層。她停下腳步,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依然是木板鋪就的走廊,兩旁均勻地分佈著0個房間,盡頭是一堵用石灰澆築成的牆壁,上面不知被哪個好事者鑿了兩個不大不小的洞,藉著透進來的幾縷吝嗇的月光,眼前的情景算是可以勉強看清。令鍾旭奇怪的是比起下幾層樓的雜亂破敗,這一層樓真是出奇的乾淨整潔,甚至連一絲灰塵的味道都不曾嗅到。

    她放慢腳步,從左邊的第一個房間開始,挨個揣開每間房門,不消20秒鐘,十間房屋之內的一切皆入她眼底——每間房子的陳設都完全相同,除了一口透著青光的半人高的大瓦缸之外再無他物。怎麼追到了這裡之後反而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呢?鍾旭再次凝神打量著眼前的一切飛快地思考著同時也意識到這次遇到的不是個輕量級對手。片刻之後,她退回到走廊的起點,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小點紅色的液體,這玩意兒正是她祖傳的通靈硃砂,鍾家後人只要用它塗在眉心就可開啟天眼,天眼一開,一切妖魔鬼怪均無所遁形,所有異境幻象也將消失無影。不過,鍾旭很少用到這個,因為一般的鬼物無法隱藏自己的鬼氣,所以抓它們就像在籠裡抓鳥一樣容易。而這次,是她第三次請出祖傳的寶物。

    鍾旭閉目把沾上硃砂的食指往眉心重重一摁,低聲念出一串咒語,接著用食指在空氣中劃了一個圓圈,喝道:「開!」……待到她重新張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與幾秒鐘前已是兩個世界——還是那十個已經被揣開的房間,還是那條木製的走廊,但是,一股股暗紅的血流分別從十個房間裡蜿蜒而出,已然在走廊上匯成一條血河,汩汩地往走廊的盡頭流去,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足以令人休克。盡頭的那堵牆就像被人染了色一般漸漸的從灰色變成了紅色,隱約可見一條條像血管一樣的脈絡在牆壁上延伸。眼前的情景令鍾旭怒從心生,又是一隻傷人性命的厲鬼。通常這類惡鬼因為種種原因無法進入輪迴,所以得靠吸人精血來提高自己的靈力,妄圖借此修得肉身長留人間。

    她從包裡掏出三隻飛鏢模樣的小東西握在手中,看定了對面那堵妖異的牆壁,口中唸唸有詞,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一揚,三隻飛鏢穩穩地射向前方,千分之一秒後漂亮地插進了牆壁的正中心。頓時一聲怪叫從牆內傳來,緊接著一團青黑色的的氣狀物體飛身而出,直直朝奔鍾旭撲來,霎時便只有一步之遙,一隻僅剩少許腐肉的醜陋鬼爪從氣團中猛然伸出,一副誓要置鍾旭於死地的陣勢。面對這個足以讓凡父俗子死一百次的物體的進攻,鍾旭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嘴角還泛起一絲輕蔑的微笑,哼了一聲:「找死!」

    一片耀眼的紅光閃過,帶來一陣更淒慘的嚎叫,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怪物被彈到十米開外,軟軟地癱在地上,慢慢現了本相,鍾旭上前一看,原來是個女鬼,短髮凌亂地貼在額前,面目還算齊整,甚至還可以說是姣好的,而齊腰以下全沒有了,只剩了些殘缺的皮肉,森森的白骨露在外面。

    「原來,原來你是鍾家的人!」女鬼的語氣怪異得緊,包含了掩飾不了的膽怯與恐懼,原來,鬼也有害怕的時候。

    鍾旭一笑:「看來你鬼齡不短嘛。」,她一邊從背包裡掏東西一邊繼續說道:「都是那些老鬼告訴你的吧?!不過可惜啊,你還是經驗不足。」鍾旭說得一點沒錯,如果是一隻有經驗的鬼,想必對鍾家人惟恐避之而不及,哪個還敢不知死活地在那兒張牙舞爪。剛才那道紅光正是她們鍾家伏鬼傳人所獨有的護身印,一個直徑一米的無形保護圈,任何鬼物只要一接觸到,輕則靈力全失,重則魂飛魄散永不超生。據說這護身印是鍾家祖先自創,而後代代相傳至鍾旭這輩。不過,護身印威力也有大小,跟本人的體質與能力成正比,像鍾旭的一位堂弟,自小體弱多病,幾乎無法發揮護身印的神力,一次硬要跟鍾旭一起抓鬼,卻差點成了那鬼的消夜。在鍾家的這輩人中,伏鬼法力最強的非鍾旭莫屬,她八字奇重,命格尊貴,且出生在正午時分,陽氣鼎盛到無以復加。當時她父親還準備給她取個跟老祖宗相同的名字——鍾馗,說是再沾點老祖宗的靈氣將來更厲害。還好母親以離婚威脅父親,好歹把名字改成了鍾旭,一來算是勉強接近祖宗的名號,二來「旭」者意為旭日東昇,一切鬼物都無法與陽光對抗。這一切一切賦予了鍾旭作為一個伏鬼人的最佳條件,所以,鍾家護衛陽界的重責到現在基本上已經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個小布袋再次被鍾旭掏了出來。

    女鬼見狀,驚恐萬狀地哀求:「求你,求你不要收了我,我不要進去!」她知道,這看似平常的布袋帶給她的將會是滅頂之災,「我……我已經在躲著你了,是你苦苦相逼,我不是有意攻擊你的!求你放過我!!」女鬼的身體胡亂地抖動著,努力想爬到離鍾旭近一點的地方。

    鍾旭娥眉一豎,厲聲斥道:「孽障,誰教你擾亂人界,還傷人性命,今天是你咎由自取!」

    話音剛落,鍾旭已經揭開繫在袋口的紅繩,將袋口對準女鬼,口中念出一串咒語後喝道:「收!」一股強大的氣流瞬間包圍了整個空間,五色的光帶在空中飛舞,最後匯成一股金光射向女鬼。

    「不要啊,你聽我說……」女鬼淒厲的叫喊,可是已經太遲,只看到她一點點被扭曲,然後被分解成微小的光點,最後隨著那道金光回到了布袋中。

    鍾旭迅速紮好了布袋,照舊塞進背包裡然後若無其事地拍拍手,轉身下樓去了。

    此時已近午夜,今年第一場冬雨剛停,四周全是刺骨的冰冷氣流,即便這是座繁華熱鬧的大城市,街上行人也比平日稀少許多。鍾旭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加快了腳步往車站趕去,今天對付那兩隻鬼耗費了她一晚上的時間,到現在連晚飯都還沒吃,得趕緊回家,奶奶一定準備了一大鍋鮮美可口熱氣騰騰的番茄煎蛋面等她消夜!想著自己最愛的煎蛋面,鍾旭忍不住流了一串口水。

    去車站的途中要路過一個24小時營業的超市,鍾旭停下腳步,櫥窗裡的電視正重播著白天的新聞,漂亮的女播音員語氣凝重:「據警方透露,本市近日發生的人口失蹤案尚在調查中,另據可靠消息稱失蹤人數已上升至0人。」

    鍾旭歎口氣,左右看了看,隨後走到前面的一個公話亭前,掏出電話卡插了進去,播了一串號碼。一陣嘟音後,一個女聲從電話那端傳來:「你好,XX市公安局!」

    「失蹤的那十個人在石頭巷4號那幢舊樓裡,你們快去吧!」

    「什麼?喂?你是誰?喂?」

    完全不理會電話那頭的萬分詫異,鍾旭迅速地掛了電話,她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跟人打交道比跟鬼麻煩,若不是不忍心看這些無辜的人死無葬身之地,她才不打這多餘的電話。

    鍾旭連打了兩個噴嚏,埋怨老天怎麼給個這麼壞的天氣,搞得她又冷又餓,只好對著雙手不停呵氣,三布並兩步往車站趕去。

    顛簸了半個多小時後,總算到家了。

    鍾旭的家在一個普通的居民院裡,一幢七層高的混凝土樓房,陳舊老式,與周圍華麗峻偉的高級公寓格格不入。住在這裡的是這座城市裡最普通不過的一群人,工人、雜貨鋪的小老闆、出租車司機,還有那些工作了二十年卻還是個小科員的知識分子等等等等。鍾旭就是在這樣一個毫不顯赫的環境裡出生,長大,還算平安地過了二十三個最平凡也最不平凡的年頭。

    這個時候,守門的刁老爺子早就鑽進熱被窩了,這老頭兩杯小酒下肚,睡得比豬都沉。晚歸的人一般只能給自己家打電話叫家人下來開門,否則整晚也別甭想進自己家門。就這個問題,起初院裡居民意見很大,無數次強烈要求讓刁老頭下課,只可惜,這老頭子是居委會頭兒錢大媽的侄女婿的表叔,沖這層關係,刁老頭兒穩坐釣魚台,心安理得的享受每月500塊的輕鬆錢。對此,大家雖心有不甘,卻無計可施,久而久之也就習慣成自然了。

    鍾旭繞到大門東邊的圍牆下,三下兩下就爬上牆頭,稍一用力就輕巧地越過三米高的圍牆,每次回來晚了,她都是以這種方式回家的,方便的很。

    從圍牆上下來穿過一片草坪,往左一轉就到了她住的三單元門口。如今所有的鄰居都關燈就寢了,整個院子安靜至極,只偶爾聽到一兩聲貓兒狗兒叫。

    用鑰匙開了房門,一股熟悉的香味迫不及待地鑽進鍾旭的鼻子,反身輕輕關好門之後,她就像解放了一般,連蹦帶跳地往廚房竄去。

    「回來啦?」鍾老太埋頭往熱氣騰騰的鍋子裡加鹽,頭也不抬地問道。

    「再不回來我就餓死街頭了!」鍾旭沖鍾老太扮鬼臉,跑到灶台前拈了兩片火腿腸塞到嘴裡。

    「行了行了,被跟這兒添亂啊。出去飯桌邊兒等著去!」鍾老太把裝著火腿腸的碗從鍾旭手裡搶了下來,把她趕了出去。

    鍾旭吐了吐舌頭,乖乖的走到客廳,放下背包往牆角一扔,舒服地往沙發上一躺,輕鬆地哼起喜歡的歌。

    「起來起來,餵豬了!」鍾老太端了兩碗香氣四溢的煎蛋面小心地放在飯桌上。

    還沒等碗放穩,鍾旭一躍而起,抓過筷子就塞了兩大口麵條到嘴裡。

    「你慢點啊,不怕燙掉舌頭!」鍾老太慢條斯理地坐下來,對著面前這個風捲殘雲的孫女嗔怪道。

    一邊吃著麵條,鍾老太一邊問道:「今天收穫不小?」

    「唔……」鍾旭滿嘴食物實在是開不了口,只得拚命地點點頭,費力的嚥下超量的麵條後,她才舔舔嘴發音清楚地說:「今天抓了兩隻!不過其中一隻還算有點來頭,會用幻術影響我的視覺,我用了通靈硃砂才搞定的!」她埋頭喝了一口麵湯,又接著說:「原來失蹤的那十個人就是被這只厲鬼抓去當修煉工具了!唉,十條活鮮鮮的人命就這麼沒了。」

    鍾老太歎口氣:「十條命,十條冤魂。」

    鍾旭滿意地打了個飽嗝,笑瞇瞇對鍾老太說:「好吃!!這手藝,開家鍾氏麵館肯定是顧客盈門只賺不賠!!奶奶,考慮一下吧!」

    鍾老太給了她個白眼:「說話怎麼老是沒個正經!」

    「嘻嘻!」鍾旭一笑,起身從牆角把背包拿過來,掏出小布袋扔給鍾老太:「您老人家看著辦啊,我睡覺去了,明兒還得上班呢!」

    鍾旭打著呵欠回房去了。

    剩下鍾老太拿著一袋子大鬼小鬼,逕直往最裡間的法堂走去,這些背負著各種罪名的鬼,大都會被鍾老太直接打入無道鬼獄,永世不得超生亦不得踏足陽界,天長日久,鬼獄裡的惡鬼會漸漸失去所有靈力,直至灰飛湮滅。

    看著鍾旭一周來的成果,鍾老太頗感欣慰,這個孫女本就是為了伏惡鬼護人界才降生的吧。最近一兩年來,她的力量越來越強,雖然她這個奶奶口中不說,可是孫女進步的速度神速得讓她吃驚。作為鍾馗的後人,這本來這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可是,鍾老太最近卻感到越來越不安,這力量對她孫女真的好嗎?

    鍾老太定了定神,她老了,身上所有的神力早就開始慢慢消退,稍不留神就可能鑄成大錯。她將那個布袋——專門囚禁鬼魂的降靈扣放到房間內的符陣之中,對於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的魂靈的垂死哀求充耳不聞,凝神念動咒語挨個把降靈扣中的鬼魂打入鬼獄,。一個白色的漩渦在符陣的正上方漸漸擴大,把降靈扣中的鬼魂逐一吸入其中。

    正當這次的工作接近尾聲的時候,鍾老太臉色一變,猛得睜開了眼,急急地咬破自己的手指,雙手一合十,一道紅色的氣流直衝符陣中間而去,只見那白色漩渦漸漸縮小,直至完全消失無影——鍾老太在最後一刻關閉了鬼獄的的入口……

    翌日早晨。

    「天哪!!!」鍾旭一聲驚叫,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床頭的鬧鐘毫不留情的顯示此刻時間為8點25,這意味著鍾旭今天又會損失00塊人民幣——公司規定凡是遲到0分鐘以內不論原因統統處罰金00塊。這個月她已經被扣掉200塊了,再遲到的話,她夢寐以求的那款LV包就徹底泡湯了。

    匆匆換上衣服,衝到衛生間捧了幾把水胡亂地擦擦臉,然後回到客廳背上背包,抓了一塊口香糖一邊往嘴裡塞一邊蹬上鞋子,鍾旭用宇宙速度奔出了家門。

    樓下大門前的空地上二十多個的老頭老太太正熱熱鬧鬧打太極,她奶奶也是其中一份子,每天7點開始9點結束,雷打不動。

    「我上班去了啊!」鍾旭邊跑邊沖鍾老太揮揮手,眨眼就消失在大門口。

    望著孫女風風火火的背影,鍾老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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