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族傳說 第七卷 第六章 震世邪技
    第六章震世邪技禹詩冷哼一聲,掌風倏然平添側旋,無形絞旋之力非但將漫天水花牽引開去,更形成一

    股空前強大的氣流,深深錐入河水中!

    河水四向揮灑,剎那間,禹詩憑借其曠世神功,在奔湧不息的河中,生生逼開河水,形

    成了一個上寬下狹的「水谷」,「水谷」最上方寬近一丈,谷底赫然已露出河底的岩石!

    水依衣的身形頓時在禹詩面前顯現無遺。

    此時「水谷」四周側旋之力極為驚人,四壁雖然由水組成,但要破「谷」而出,卻絕非

    易事。

    但「水谷」亦無法持久存在,乍現之後,四周的水已向中心擠壓。

    眼看水依衣即將重新沒入水中,禹詩右掌倏然上揚,掌勢翻飛處,正自落下的那支勁箭

    突然有如神助,速度加快,以穿雲破日之速,向水中的水依衣電射而去。

    在利箭射向「水谷」的那一剎間,「水谷」谷口已合上,箭矢直插水中。

    這時,第三支箭又告射出,此箭卻是貼著水面而來,猶如在水面疾進的一條驚蛇,轉眼

    即至。

    禹詩的雙足已沒入水中——他已看出水依衣在水中得天獨厚的優勢,絕不願在水中與之

    纏戰,箭矢破水而來,禹詩翻掌一壓,正壓在箭上,箭入水中,禹詩卻已借力掠空而起,飄

    然落在對岸。

    回首再望河中,禹詩目光一跳,臉上閃過驚喜之色河面上赫然有血跡浮現!

    那一箭的攻擊已然奏效!

    禹詩斷定水依衣受傷之後,無法在水中藏身太久,極可能順流而下,在下游露面,當下

    他打了個手勢,對岸的人心神領會,與他一同慢慢向下遊走去,無論水依衣在哪一側登岸,

    都難逃他們的攻擊。

    天色卻越來越昏暗。

    ◆◆◆

    今晚,范離憎仍被安置於戈無害的「金戈樓」,他匆匆用過送來的晚飯,便進了內室。

    窗台上的那枝白色的花一日之間,竟有些枯萎了,范離憎倒在床上,怔怔地望著那枝白

    花,思緒一片茫然。

    他已知道,「金戈樓」內的小竹,就是「水姑娘」,正因為如此,她才有足夠多的機會

    控制戈無害。

    奇怪的是為何所謂的水族中,其他人卻不知他並非真正的戈無害?難道是「水姑娘」擅

    作主張,以他代替了戈無害?她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禹碎夜死後,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與舞陽被殺的情形相同,聯想到自己也曾有過類

    似的經歷,只是他們死了,而自己卻以戈無害的身份活下來了而已,范離憎斷定殺了禹碎夜

    的人定是水族中人。

    水族中人也是為血厄而來,他們當然有殺禹碎夜的理由,此刻,「水姑娘」她們必已不

    在思過寨,血厄劍與密匣雙雙保住,自己當然也沒有必要再留在思過寨了。

    但思過寨眾人會相信和放過自己嗎?何況禹碎夜一死,自己體內的毒無人能解,雖然禹

    詩在羅家給他的解藥,可以暫保性命無憂,但那解藥究竟能抵禦毒性多久,范離憎並不清楚

    ——換而言之,范離憎隨時都有毒發身亡的可能!

    想到這些,范離憎再也躺不住了,他從床上一躍而起,衝到窗前,推窗向外望去。

    山寨中燈火疏朗,遠處的遼望塔重新亮起了燈籠。

    范高憎收回目光,向「金戈樓」四周張望,很快他就發現「金戈樓」周圍不時有人影閃

    現。顯然,思過寨對他的疑慮未消,此時他可謂已被軟禁。

    思過寨這麼做自是情理中事,范離憎苦笑一聲,重新倒在床上。

    不一會兒,范離憎竟濛濛睡著了——既然再如何絞盡腦汁,也無法想出明確的思路,倒

    不如暫且將它們拋到腦後。

    不知過了多久,范離憎被叩門聲驚醒,便清咳一聲。

    外面有人道「悟空老前輩要單獨見你。」

    范離憎立時睡意全消!

    ◆◆◆

    一處不知名的小山崗。

    秋草簌簌。

    一丘新堆砌的墳前,一身著白衣的年輕人恭然而跪,他那俊朗得驚心動魄的臉上,有著

    深深的哀傷。

    墳前粗糙的石碑上,有一行以利劍刻出的大字慈祖母楚氏之墓——孝孫牧野棲泣立。

    牧野棲第一次違背師命,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向人提及。

    山崗上的新墳寂寞地孤立著……

    遠處的山粱綿綿延伸,不知多遠。

    哀思猶如淡雲,繞著山梁悠悠地飄呀飄……

    秋風低訴,其涼如水。

    心涼更如水!

    多少年來,楚清一直生活於孤苦之中,命運總是將殘忍一次一次地重複在同一個人身上,

    當她終於見到自己的孫兒時,卻已是生命消亡之時。

    牧野棲的腦中一遍遍地憶起楚清倒下時的情景,他的心隱隱作痛。

    他不明白父親牧野靜風權傾天下,自己在年輕一輩人中已是他人望塵莫及,祖母為何還

    會有如此際遇?

    一種屈辱感深深吞噬著牧野棲的心,使他的哀傷中更添了一分怨恨!

    牧野棲細心地將墳前的小草一一拔盡後,緩緩起身,最後望了楚清的墳墓一眼,轉身朝

    山下走去。

    牧野棲之所以千方百計要與阿雪、段眉同行,自是為了霸天刀訣。霸天刀訣本應為牧野

    一脈所有,牧野棲覺得從段眉手中取得霸天刀訣並不為過,但如今鄂賞花的出現使事情急轉

    而下,段眉知道牧野棲的真實身份,絕不可能再對他有所信任,要想取得霸天刀訣,只能另

    謀他策。

    牧野棲斷定真正的霸天刀訣仍在段眉的故居龍羊城,段眉前往龍羊城多半是要取出霸天

    刀訣,她之所以如此匆忙地要去龍羊城取刀訣,定與邑城城西那條巷中出現的神秘死者有關,

    也許段眉從此人的被殺中,察覺到某種危險,從而促使她做出了這種決定。

    那麼,巷子裡的死者究竟是誰殺的?

    而段眉在知道牧野棲真實身份後,還會不會再去龍羊城取霸天刀訣?

    心有此疑慮,牧野棲下意識地向他與鄂賞花、斷楚相遇的地方而去。

    想到「斷楚」其名,牧野棲心中突然一顫,一個念頭不期然地升起「她名為斷楚,祖

    母名諱楚清,與她初次相遇,便遭了不幸,莫非,這是……天意?」

    牧野棲也自覺這種念頭毫無來由,但此念一起,一時竟還揮之不去。

    山崗與一條河緊挨著,牧野棲下了山崗,便沿著河邊一條殘破的路,向官道方向走去。

    這條殘破的道路也許在百十年前本是官道,只是後來河水改向而行,偏向如今的官道那邊,

    衝斷昔日的官道,於是官道也便改道而行了。牧野棲在來時的途中便見到一座廢棄的官驛,

    官驛屋頂上的瓦片大概已被四周的山人揭去用了,再也無法擋風遮雨,牧野棲當時神情恍惚,

    也未對它多加留意。

    當牧野棲再次經過這廢棄的官驛旁邊時,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感慨,忖道「數十年前只

    怕這裡也是人歡馬嘶,快騎如飛,時至今日,卻已荒蕪至此,時移事易,又有什麼能例外

    呢?」

    正自思忖間,忽聽到一種極為輕微的機括啟動之聲響起。

    牧野棲一驚之下,劍已脫鞘在手,快不可言!

    又聽得「啊喲」一聲痛呼,聲音竟是從廢棄的驛站中傳出來的,而牧野棲卻未受到任何

    攻擊。

    剎那間,牧野棲轉念無數。

    與此同時,只聽得「撲通」一聲,驛站內有人體倒地的聲音響起。

    「會不會是一個圈套?」牧野棲心中忖道,沉吟了片刻,他終是向驛站內走去。

    驛站的門只剩一個空洞,木門早已不知去向,牧野棲甫一進門,便看到地上倒著一位年

    輕女子,全身衣衫尚未乾透,她的身旁放著一隻長形的匣子,匣子內有錯綜複雜的機括交織

    相連,一望可知方才牧野棲所聽到的機括聲,正是由這只匣子中發出的。

    地上有點點血跡,奇怪的是這些血跡竟早已凝固,絕不可能是剛剛流出的。

    牧野棲本是推測這女子被匣子中的機括所傷,但這業已凝固的血跡卻讓他感到事情也許

    並不這麼簡單。

    這女子正是水依衣!

    牧野棲輕聲喚了二聲「姑娘……姑娘……」

    水依衣俯身倒在地上,沒有應答。

    牧野棲右手持劍,彎下身來,用左手將水依衣扳轉身來,當水依衣正面面對他時,牧野

    棲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被水依衣的驚世之貌驚呆了。

    水依衣在河水中長時間的浸泡,臉上用以易容的藥物已蕩然無存,她的絕世容貌展露無

    遺。此時她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其俏麗仍足以奪人心魄。

    牧野棲心如孤傲之雲,又身負重任,從未萌生兒女情愫,也從未有人能闖入他的內心世

    界。

    但此時此刻,牧野棲的心中卻已泛起一股異樣之情。

    世人皆知不能以貌取人,但當某人美麗至讓人心生窒息之感時,幾乎沒有人能夠不為之

    折服、傾倒!

    牧野棲終於略略冷靜了些,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仍緊握著劍——此舉是謹慎而必要

    的,牧野棲深知江湖險惡——但此時,牧野棲忽然覺得自己的謹慎顯得有些可笑,他心中竟

    升起一絲窘迫感,似乎覺得自己的舉止未免不夠大度超然。

    其實此時水依衣雙目緊閉,根本看不見牧野棲的一舉一動。

    牧野棲長吸了一口氣,他探了探水依衣的鼻息,鬆了口氣,對方氣息雖弱,但總算未斷,

    隨即冷靜下來,重新成為那從容灑脫的牧野棲。迅速審視了水依衣全身,發現她的右腿有一

    處傷口,但從傷口周圍肌膚的色澤,可以斷定這不是方纔所傷的,而且曾被水長時間浸泡,

    以至於傷口周圍的肌膚呈青白之色,從傷口看來,極可能是箭傷,當箭被拔出時,箭頭牽動

    肌肉外翻——這是箭傷與尋常刀、劍之類的傷口明顯的不同之處。

    腿上傷口沒有明顯的糜爛腫大,所以箭上無毒,此傷不足以讓人昏死過去,而水依衣身

    上卻有幾處新鮮的血痕,分別在胸、腹、肋等部位,但卻未見有明顯傷口。

    不難推測,致使水依衣暈死過去的是由匣中射出的暗器,大概是水依衣在開啟密匣時,

    觸動了裡面的機括,在如此近距離的攻擊下,她自然無法自保。

    牧野棲有些為難了,想要取出水依衣所中的暗器,勢必要看清暗器所在位置,但水依衣

    的衣裳上均無明顯的破洞,可知暗器多半為飛針之類的細小暗器,要想隔著衣物取出暗器,

    絕無可能。

    眼見水依衣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不省人事,幾乎無法察覺她的呼吸,牧野棲咬了咬牙,

    終於拿定了主意。

    ◆◆◆

    思過寨塵封殿。

    陽光從窗外射入殿中,竟有些燦爛。如此情形,更讓人恍惚覺得昨日發生的一切是一場

    可怕的噩夢,噩夢醒後,陽光燦爛依舊。

    但,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昨日經歷過的,是真真切切的殘酷事實!

    陽光雖然依舊,但此時寨中的人卻已不再是從前思過寨鼎盛時期的那些人。燕高照、文

    規、俠異、戈無害、舞陽、曾子、區陽菁……他們都已不在,死者已逝,無論在生命的最後

    一刻,他們留下來的是輝煌的悲壯,還是卑微的恥辱,都成了壓在生者心中的一塊巨石。

    還有悟空四僕中的羊劫、魚慈,再加上思過寨數百名弟子!

    甚至,風宮與三藏宗的死者,也讓思過寨平添了不少壓郁之氣,在此之前,生命無論是

    善是惡是正是邪,當它結束之後,都會化作一分沉重。

    也許,自十五年前武林共討死谷那一役之後,這已是最慘烈的一戰了。在此之前,風宮

    白流亦大舉進攻青城派,但青城派的抵抗與思過寨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他們在羅家鎮的那一

    役中,已元氣大傷。

    范離憎本與思過寨毫無關係,造化弄人,陰差陽錯,他竟在思過寨最神聖的塵封殿中與

    悟空相見。

    范離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悟空細細敘說了一遍,他自知自己的經歷離奇得近乎離譜,

    如果連悟空都不能相信他的話,那麼世間就再不會有第二人能完全相信他的話了。

    聽完范離憎的敘說,悟空神情有些複雜地道「你將這一切都說了出來,為何卻自始至

    終不肯講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范離憎微微一怔,暗自佩服悟空之洞察力,他沉默了片刻,道「因為晚輩覺得若將真

    實身份說出之後,世人就根本不可能會相信我。」

    「哦?」悟空眼中閃過驚疑之色「為何如此肯定?」

    范離憎抿了抿嘴唇,終於一字一字地道「因為,我是范——離——憎,即霸天城主范

    書的兒子范離憎!」言罷,他的目光落在了悟空的臉上,儘管這種舉止顯得有些不敬,但他

    還是這麼做了,他相信悟空聽得此言,會與常人一般產生相近的反應。

    果然,悟空的神情顯得甚為詫異——不知為何,范離憎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蒼涼感,就像

    一個走在大漠中的孤獨者,沒有理解,沒有信任。

    但,悟空的臉上很快有了笑意,他道「其實,你若是范離憎,就足以證明你方纔所說

    的話全是真的!」

    「為什麼?」范離憎脫口而出,悟空這種說法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悟空的聲音十分和緩平靜,與范離憎的激動恰好相反「因為范離憎一直被困於『試劍

    林』中,既不可能是風宮中人,也不可能與三藏宗、水族有瓜葛,范離憎走出江湖,只有短

    短時日而已!」

    范離憎怔怔地站在那兒。

    悟空歎了一口氣,道「老夫也知道『范離憎』三字有著非同尋常的含意,你所面對的

    東西的確會比他人更多,正因為如此,你更不必禁錮自己的心靈!」

    范離憎忽然大聲道「不錯,范離憎就是范離憎,又何必藏藏掖掖,羞於示人?哈哈

    哈……哈哈哈在悟空這樣的前輩異人面前如此縱聲長笑,實是失禮之至,悟空卻並無嗔怒之

    色,他靜靜地望著范離憎,眼神中竟飽含了——同情!

    范離憎縱聲而笑,直至聲音嘶啞,直至笑出了淚他慢慢地揭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此時,他已恢復了往昔的冷靜,心中有種如釋重負之感,彷彿心靈經歷了一場洗滌。

    范離憎將人皮面具丟棄於地,向悟空深深施禮,歉然道「晚輩方才失禮之至,請前輩

    降罪!」

    悟空搖頭道「人之一生,百事繁碌,偶爾放縱一回,只要不傷天害理,又有何不可?」

    范離憎在悟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豁達。

    悟空接著道「年輕人,你過來,讓老夫看看能不能替你解去體內所中之毒!」

    范離憎道「是!」走至悟空身邊,悟空伸手搭在范離憎的脈搏上,雙目微閉,范離憎

    只覺一股如絲如線的暖流自右手脈門處開始,沿右臂上行,直通四肢百骸,週身頓時有種說

    不出的舒服。

    忽聽得悟空輕輕地「咦」了一聲,顯得頗為驚詫,他又伸出一隻手,搭在范離憎的左手

    上,很快又自左臂生起一股如絲如線的暖流,在他體內奔躥不息,有時兩股暖流相互交錯,

    范離憎立覺奇癢鑽心,幾乎要失聲叫出。

    如此過了半刻鐘,悟空額頭已微微見汗,他終於放開范離憎的雙臂,睜開眼來,道

    「是否有痛感?」

    「沒有,倒是……倒是奇癢難當。」范離憎道。

    「輕微的痛感總有些吧?」悟空又追問道。

    「沒有。」范離憎道。

    悟空連聲道「奇怪……奇怪。」他背負雙手,在殿內踱來踱去,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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