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打老虎 捕老鼠 第五部 岸上的魚
    在離離游盼流昭離去之前,莊懷飛好似還是有點怔怔發呆。

    離離才一走,他已點了點頭,招了招手。

    一招手,人就來了。

    是紅貓。

    他躡足走輕,真是比貓掌還輕。

    「舟子備好了麼?」

    「備好了。」

    「那好。你跟去,保護他們。」

    紅貓知道莊懷飛指的是離離。

    但他不似平常,並沒有馬上動身。

    「嗯?」

    「他們回來了。」

    「誰?」

    「謝大人,唐軍監,他們請你到『愚缸』一敘。」

    「愚缸」是謝夢山平時休閒也是練功之地,那兒的特色是養了很多缸的魚。

    各式各種的魚。

    一一一如莊懷飛的「有作為坊」,有各式各樣的書一般。

    謝夢山喜歡魚。

    他養了很多魚。

    那兒是他的重地。

    「還有,」紅貓附加了句,「他也來了。」

    「他?」

    「鐵手。」

    「他!」

    「另外,老何也跟著一道回來了。」

    然後紅貓湊近莊懷飛耳邊,講了幾句話。

    莊懷飛的臉色變得像一個放了三個冬夜的鐵饅頭。

    之後紅貓才欠身,道:「我去了。」

    「把雷移、雷欲一齊叫過去,人多好辦事,」莊懷飛吩咐道:「一定要保護離離不得有失。」

    「是。」

    「咱們依計行事。」

    「是。」

    紅貓走了,莊懷飛先行回到「黃金屋」內,掏了幾包東西、瓶子,揣在襟內,正要離去,這才走到門口,已見一人信步向他走來。

    那人其實也不怎麼高大,但這樣向他走來的時候,予人一種「一座山的走動」的感覺。

    他彎著嘴角笑了:「是你。」

    那漢子也笑了:

    「是你。」

    莊懷飛道:「你到底還是來了!」

    漢子道:「你在,我怎能不來!」

    莊懷飛的笑意也有點飛飛的,「你是專衝著我來的了?」

    漢子道:「其實,我是給謝大人、唐軍監等扯過來的,我來,是要找你,但也不只是要找你而已……」

    這漢子正是名捕鐵手。

    他本來正待說下去——

    他還要來見小珍的……

    但莊懷飛已忽然斂容道:「那你是來抓我的了。」

    這回,到鐵手怔了怔,道:「你都知道了?」

    鐵手完全沒意料到莊懷飛一見著他,便道破他的來意,他本來還一直盤算著如何跟莊懷飛問明原委,謝夢山和唐天海也故意讓他先到「有作為坊」一行,先跟莊懷飛溝通一下,勸說一回,看看形勢才定敵友。

    莊懷飛的笑容這回是灰灰的,「我也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鐵手的手,早已想會上一會了,我這一雙浪得虛名的腿,萬一折了也不算冤!」

    鐵手忙道:「這是什麼話!你又沒犯事,我為什麼要抓你?我們又為何要交手?我們是好朋友!」

    莊懷飛唇角一掀,算是嘲笑,「好朋友?你要真當我是朋友便不該來!」

    鐵手笑了。「世上哪有不准相見的朋友!」

    莊懷飛道:「有。世上還有老死不相推問的朋友。」

    鐵手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苦衷,我也不一定都能瞭解你,但你必有原委,我想聽聽。」

    莊懷飛反問:「你指的是什麼事?不妨明說。」

    鐵手道:「只怕不是事,而是人的問題。」

    莊懷飛:「何人?」

    鐵手道:「吳。鐵。翼。」

    懷飛,「他犯了事?」

    鐵:「他至少犯下了八門血案,幕後奪權,劫殺富貴之家,殘殺舊部,策劃飛來橋伏襲,阻殺同僚,與趙燕俠培植霸王花麻醉毒害人等十數大罪,早已死不足惜。」

    飛:「他與我何關?」

    手:「有人說他已來投靠你。」

    莊,「你也是我的朋友,我道上的朋友也有不喜壞你的,但我可不能因此而對付你。」

    「但聖旨己下,朝廷有令,要抓此人歸案,他掠劫所得之寶藏。也一定要全數起回。」

    「——全數取回?都充公吧!其實,都供天子。權臣荒淫享樂去也!」

    「其實你犯不著為吳鐵翼背這黑鍋,」鐵手歎道:「他為人十惡不赦,你會受他連累的。」

    「我知道你的個性,一向是小惡可容。大惡不赦的。」莊懷飛溜溜的道:「可是,他是我的朋友,你卻不是他的朋友。」

    鐵手道:「朋友犯了法,也一樣要治罪,不然,朋黨為奸,王法焉存?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來勸你,才要說這番話。」

    莊懷飛搖首道:「其實你不必再說了,要說的,不如你用手我用腳說吧。」

    「我卻不想跟你交手。」

    「那就交腳吧!好好打一場,讓我們的決裂也能擲地有聲!」

    「你只要把人交出來就行了。」

    「人?」莊懷飛故作不懂,「誰?」

    「吳。鐵。翼。」

    「我沒見過他。」

    莊懷飛聳聳肩,輕鬆他說。

    「真的?」

    忽然,匆匆行來一人,向鐵手、莊懷飛行禮柞揖,道:

    「二位大爺,謝大人在『愚缸』苦候已久,早備水酒。請二位即行過去賞光是盼,」

    來催促的人便是何爾蒙。

    莊懷飛望望鐵手哈哈笑道:「山裡有老虎,缸裡有大魚。但總不能不去吧?」

    鐵手卻比他沉重,「一定要去。若不去,就等於認了罪了,若去有驚險,弟與兄同擔。」

    莊懷飛低了低頭,才道:「我有點懷念。」

    鐵手問:「懷念什麼?」

    莊懷飛:「我們那些並肩作戰的日子。」

    「懷念個啥!」鐵手說道:「今天就是,一切沒變。」

    莊懷飛忽然覺得一口血氣,湧上喉頭,忍不住道:「你我相交一場,已是不枉,你不知前因後果,個中原委,還是不要插手是好。我兄名聲,如日方中,不要為找而耽誤。」

    鐵手微怒道:「此案因由,我確未明,但兄俠骨光明。已不必置疑。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不明白的就說清楚,你現在就算不拿我當朋友,我也一樣死磨硬泡,幾許風雨,點指江山,海闊天高,灰飛煙滅,就讓我跟你分這個擔。刀山火海走一趟。」

    莊懷飛好像在看一個怪人,「你沒把事情弄清楚就幫我?」

    鐵手道:「你的為人我很清楚,不幫你幫誰?」

    莊懷飛瞪了他個半晌才說:「你生平有好友無數,敵人多,朋友更多,看來傳言非虛。」

    鐵手淡淡笑道:「我一向喜歡交朋友,有交無類。」

    莊懷飛哼道:「但我的朋友一向不多。」

    鐵手笑道:「我兄一向擇友慎重,不像我,投緣即是知交。」

    莊懷飛還是不笑。

    他的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

    他繃住臉,一字一句的道:

    「但我交你這個朋友,總算沒有交錯。」

    說罷,大笑。

    兩人在大笑中攜手而行。

    赴約去。

    跟鐵手聯袂踏步而行的莊懷飛,仍不忘回頭向他的同僚也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部屬打趣道:

    「你別怕,我和鐵手都還不打算要逃。」

    何爾蒙依然恭敬得像在死人墓前鞠躬似的說:「卑職不怕。就算要逃,莊爺也不會撇下卑職逃。」

    莊懷飛哈哈大笑:「沒事沒事,沒這回事,我們如你所願,到『愚缸』餵魚去。一切依計,只求平安無事。」

    爾蒙莊重地又說了一句,懷飛與鐵手一路低聲笑談而去。

    何爾蒙卻似影子一樣跟在後邊。

    「愚缸」的圍牆是圓形的,像一口大缸。

    苑外有修竹翩翩,山鳳時徐時疾,更顯蕭蕭湘意。

    園裡有花。有草。有木。有亭、有閣,最多的還是:

    一缸缸的魚。

    走入了園子裡,對著這一缸缸不同族類但同樣失去自由的魚,鐵手忽生奇想:

    這院子其實是一口大缸,一個個人只是裡面的一條條魚,也許,在神的眼底下,自己這些人只不過是缸裡的魚搶吃的幾條蚯蚓,而發生的事只不過是茶杯裡幾片茶葉的浮沉。

    那還爭個什麼?

    可是人活著總是要爭的。

    至少,得爭一口氣。

    一一沒這口氣,何異於死?

    這自是非爭不可。

    謝夢山坐在那兒。

    居中。

    他身邊有兩個人,卻不是坐著,而是站著。

    他們都不敢坐。

    因為謝夢山是他們的主人,他們是謝知縣的奴僕。

    可是這「奴僕」卻有非凡的名頭:一個綽號為「有如神助」,姓餘名神負;一個江湖人稱「樂極碑」,何姓可樂名。

    兩人都是高手。

    而且都是謝夢山身邊的死士——

    能有這種「死士」,可見收服決不容易,而且任用也決不簡單。

    但何可樂和余神負只對謝夢山服服帖帖,忠誠不貳。如過加上不在現場的副總捕梁失調和鄉軍統領杜老志,可以說謝縣令手下「三個半死士」都」齊全」了。

    謝夢山在場的地方,他們自然不敢逾越,不敢坐臥,但凡有他們在場,便誰都不敢造次,啥都不敢做。

    因為怕錯。

    ——一旦犯錯,可怕後果。

    「現在唯一坐著的,是在謝夢山對面的人:

    唐天海。

    他們遙遙相對。

    桌子也是圓的。

    園子也是圓的。

    桌上已備好了水酒、菜餚,只等人來。

    人,來了。

    鐵游夏。

    莊懷飛。

    謝夢山笑。

    他很快已看得出來:

    這兩人是好朋友。

    一一他們是那種拆不散的好友。

    他們之間好像結成了一體。

    一種團結。真誠。信任的力量。

    他幾乎是馬上的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他大笑著說了第一句話:

    「打神腿。鐵手捕,都來了,真好。」

    ——既然拆不散,便替他們撮合,再從中觀察;有無破綻,覷準了再發勁攻襲。

    最好,是「離間」一下再說。

    是以,看似隨便一句話,卻捧莊懷飛,壓抑鐵手。

    ——誰說排名不分先後?若真不計較,又何必排隊?

    第二句話便是。

    「坐。」

    凳子是圓的。

    石凳。

    鐵手先金刀大馬的坐了下去,道,「謝座。」

    莊懷飛也四平大馬的坐了下來,說道,「謝賜座。」

    他客氣一些,是因為謝夢山既是他上司,也很可能是他的岳父。

    他對上司和長輩,自然應該尊敬些。

    他就坐在鐵手的對面,謝夢山與鐵手之間。

    剛才為他們引路的何爾蒙,就垂手立在他後面。

    不但垂手,也垂首,甚至垂目。

    一一一向以來,這個武林人稱「低首金剛」的何爾蒙,一直都以垂頭耷耳的姿態對人,像完全沒有火氣。

    如果你以為他真的沒有火氣,那就錯了。

    他早年的外號也叫「金剛」,但前面兩個字改成了「火爆」——近二十年來他收斂了火氣,改而垂頭喪氣,才換來這樣的稱號。

    雖然不雅,但他寧可自己的火氣能夠平復一些。

    一個人如果火氣太大,不但會害人,也會害己,甚至還會後悔一輩子。

    至少,何爾蒙己後悔了半輩子,他不想再後悔下去。

    可是,唐天海肯定沒有謝夢山同樣或相近的「領悟」。否則,他也或許不至於一上來就發那麼大的脾氣:

    「鐵手,你勸得怎樣了!?」

    鐵手平心靜氣的答:「我沒有勸。」

    唐天海渾身的肥肉又在抖哆,吼道:「為什麼!?」

    鐵手平和的道:「我想,我已經不必勸了,莊大捕頭完全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他該不該這樣做。」

    「這是什麼意思!?」唐天海幾乎每一句話都是用喊的:「鐵手,你沒種還是沒膽,半途收手當王八?!」

    謝夢山反而要勸了。

    勸的不是莊懷飛,而是唐天海。

    可是唐天海已然發難,他向莊懷飛叱問:「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莊懷飛不惶不驚地問:「什麼事?」

    唐天海更加火大,「你跟吳鐵翼狼狽為奸,到處擄掠劫奪,以官位,公差身份作遮掩,還想吞沒大筆贓款——可有這回事?」

    莊懷飛嘴邊反而有點笑意,「你說呢?」他居然一點也不動火。

    甚至不動容。

    這態度使得唐天海更是暴跳加雷。

    幸好,謝夢山及時轉了話題,「唐將軍,你忒也急了。」

    他示意倒酒。

    倒酒的事,由何爾蒙負責,他一一為在座的人滿了酒,謝夢山舉杯道:「鐵二爺遠道而來,是稀客,我雖然是小小武功知縣,豈能待慢了客人?來來來,請乾一杯再說。」

    他算是藉此鎮住了唐天海。

    大家都喝了一杯。

    第二杯酒卻是莊懷飛親自斟的。

    倒好了酒,他站起來,敬道:「這杯是我向大家賠罪。無論如何,是我處事不當,才致勞師動眾,不管待會諸位將我生剖死剮,既是我的不是,我還是先敬大家一杯再說。」

    大家許是衝著他的面子,也都喝了。

    謝夢山接著拿起筷子,用手一引道:「請著了。」

    大家仍在謙謝,謝夢山便手裡挾著竹筷,指著對面他的一口大缸說道:

    「諸位可知道哪是什麼魚?」

    大家隨他所指望去,只見缸裡的魚,又肥又大,生得嬌嫩高貴,金鱗片片,偶然伸鰭張鰓,舉止也都高貴悠閒,游動且不許其他閒雜魚類靠近。

    卻都不知是什麼魚。

    「這叫『金玉滿堂』。」謝夢山道:「這是一種高貴的魚。是魚類的帝王將相。它們出身卻只在山溪澗間,且在小時擺鱗蛻色,毫不起眼,但長到三四月間,它們就冽流而上,抓緊機會,往活瀑一攢,從此留在簾之內,再龍游出洞時,已脫胎換骨,煥然一新,成為這種矜貴的魚,名為『金玉滿堂』。」

    他娓娓誼來,講得頭頭是道。

    他在這時分這樣詳說,必然有他的用意,果然,他的「主題」就出來了:

    「可見,一個人,就算出身平庸,也該把握時機際會,力爭上游,必然有遂大志。不同凡夫俗子的一日。」

    他說。

    然後含笑望定莊懷飛。

    「那邊還有一缸魚,」他居然還有下文,指著另一缸佈滿了游得晴蜒急飛似的快疾,但又驟止得像凝在水中,一大簇一大簇。一大群一大群並游相倚的小魚。「可知道它們的名字?」

    大家都對魚沒有研究,連那麼起眼、莊重的「金玉滿堂」都一無所知,更何況是這一大堆不同顏色但同樣泳姿的細小魚群?

    「其實,我也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謝夢山呵呵笑道,「我只知道們雖一身閃耀著繽紛的色彩,但價格卻非常便宜,你給蟲,它們吃;你喂蟀,它們也吃;就算你倒些糞便,它們也照吃不誤。萬一你啥都不喂,它們就草,吃沙、吃泥,甚至是互相吞噬。」

    「這就是不自愛、不力爭上游的便宜魚。」謝夢山清楚地「點題」,「你別看它們成群結隊,你只要不予它們吃的,只不過兩三天,它們就會自相殘殺,全死了。」

    然後他盯住莊懷飛,問了一句:「你明白嗎?」

    莊懷飛道:「我不是魚。」

    謝夢山道:「但人和魚,其實是一樣的。」

    莊懷飛道:「我不吃大便。」

    這一句,連唐天海都忍俊不住。

    謝夢山卻沒笑,「你一向很有才幹。」

    莊懷飛道:「那是大人賞愛。」

    謝夢山道:「我一直也都給你機會。」

    莊懷飛道:「這點我很感激。」

    謝夢山:「我還想栽培你成為我的接班人。」

    莊懷飛:「只怕我力有未逮。」

    謝夢山:「我很少看錯人的。」

    莊:「我卻時常做錯事。」

    謝:「做錯事不要緊,肯改便可以了。」

    「有些錯雖是在無意間造成,但卻不是有意改便改得了,抹得掉的。」

    「你若不想當便宜魚,那就一定要下決心,有志者事竟成;有誠意的人一定改得了。」

    「何謂誠意?」莊懷飛苦笑道:「我只怕我連便宜魚都不是,只是條給潮水沖到了岸上的魚,只在枯涸中等死。」

    「誠意是不必說出來的,你可以感受得出來的。」謝夢山道:「但我,就一直很賞識你,倚重你,甚至想把小女許配給你。」

    聽到了這一點,莊懷飛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甚至用力去緊抓自己的右腿,指尖已深嵌入肌肉裡。

    鐵手也注意到了這點。

    「我這麼有誠意,」謝夢山道:「你也應該誠意以報。」

    莊懷飛也垂下了頭——

    這時候一向雲停嶽峙的他,跟在他身後無精打采的何爾蒙,狀態氣派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要我怎樣報答你?」

    他躡懦地道。

    咕吱著問。

    「我是為你好。」謝夢山歎息道:「你也知道,我身為父母官,決不能將女兒嫁給一個賊人的。」

    莊懷飛抗聲道:「我不同賊。」

    謝夢山即道:「可是你卻包庇了賊人。」

    莊懷飛馬上說:「我沒有。」

    謝夢山疾道:「至少,你接了賊贓。」

    莊懷飛道:「你是要我……」

    「把它統統交出來,」謝夢山眼睛發亮,「這樣,你才是清白的,我才能夠把女兒交給一個我放心,信任的人。」

    「怎麼樣?」謝夢山觀察他,「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我知道你一向跟吳鐵翼那隻大耗子都有聯繫,現在朝廷已下令嚴辦他,他是逃不掉的。你幫他也沒有用,只有我能幫你,至少能幫你洗脫罪名。」

    莊懷飛一時沒有說話。

    他好像是一時找不到話說。

    「你交出來。」謝夢山見他不言語,便嘿嘿笑道:「其實,有人剛自你『有作為坊』離去,已經有人梢住他們了,只怕彈指間就擒下押來,你現在回頭仍是岸,再遲恐怕真的是岸上的魚了。」

    莊懷飛突然抬頭。

    他竟是一臉殺氣。

    滿目殺意。

    「來的不是吳鐵翼。」莊懷飛忿然道:「你們抓她幹啥?」

    「我們不管他們是誰。」謝夢山沉凝地道:「總之,跟這筆財寶有關的人都要抓。」

    莊懷飛冷笑道:「你們不過是要取得這筆財富而已!」

    謝夢山道:「這本來就是朝廷的命令,誰敢違抗?」

    莊懷飛反問:「如果我能起出財寶,卻交予誰?千里迢迢的往京師送嗎?能保不失麼?」

    謝夢山與唐天海相視一眼,臉上已抑掩不住欣喜:

    「你若交出來,當然是交給我。」

    「為什麼?」

    「因為我會派人看守,另飛馬走報朝廷,派大軍來押送回京,決保不失。」

    謝夢山說到這裡,顯得興致勃勃。

    懷飛卻在此時斬釘截鐵的說:「我不能交給你。」

    「為什麼?!」

    「你不交給我們還能交誰!?」

    唐天海與謝夢山幾乎同時叫了出聲。

    「我不能交給你們。」莊懷飛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因為你們本來就是吳鐵翼的合夥人,今見其落難,想藉堂皇名目,意圖獨吞這筆款子。」

    然後他字字錘骼他說:

    「我當然不能交給你們,」

    這一次他說的更是擲地作金聲,絕無挽回,挽回餘地。

    這一句下來,從唐天海乃至余神負。何可樂全變了色。

    一張臉變得居然像豬肝多於像一張人臉。

    卻只有謝夢山依然緩和。

    他在這時候居然還能語調保持溫和、從容,甚至還非常優雅的為他的門生弟子惋惜的說:「你真的已給吳鐵翼毒害了心靈,無可救藥可。」

    「其實。這麼多來年,一直照顧我,扶持我,甚至為我脫罪的,都是吳鐵翼,」莊懷飛語音悲切,「我欠他的情。如今,他落難了,他交我托管的事物,我有責任要交回給他,如此而已。那些不義之財,我是決不收的。」

    謝夢山道:「懷飛,那你置本縣於何地乎?」

    莊懷飛懇切地道:「本來,吳大人是我恩公,他還使人照拂過我娘。大人你也是我的恩人,這幾年來,得你照料,我才有今日今天。」

    謝夢山淡淡一笑,道:「卻沒想到你不報恩卻抱怨。」

    「我沒有抱怨,更沒報怨。」莊懷飛道:「我最近才調查清楚,你才是吳鐵翼的合夥人之一,唐天海更是蜀中唐門派來與吳大人。趙燕俠合作的大員之一。只是,你沒料到,吳鐵翼卻把寶藏交託於我,不交予你們。」

    這次謝夢山還沒說話,唐天海已搶著問:「你是怎樣查出來的!?到底是誰洩露的!?」

    謝夢山瞪了唐天海一眼,叱道:「你這樣猴急幹啥!也不怕鐵捕頭笑話!」

    「怕什麼!我怕他條鼻毛!」唐天海囂張的道:「他若有道行還會去喝咱們倒的酒!」

    鐵手詫然道,「這酒……!?」

    唐天海哈哈笑道:「蜀中唐門的『冰火五重天』,另外,還借了『下三濫』的『烏嘩陣』,一併下在酒裡,杯子,毒你不死,只要你們散功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已足夠我們逼出寶藏在哪裡!」

    「難怪!」鐵手長吁了一口氣,「難怪你們在高陽大人面前故意虛報莊懷飛跟吳鐵翼同在一畫肪上……大抵你們一旦得了財寶,就來個殺人滅口,一方面可對對官府有交代,莊懷飛是接髒的人,拒捕被殺,你們可以交差,另一方面則假借朝廷要起回那筆髒款之便,奪而佔之,實行來個黑吃黑,而把一切亂子,轉嫁到莊捕頭頭上來。」

    謝夢山依然語氣溫和,「不過,莊懷飛是真的接贓。」

    鐵手反問:「那你既早知此情形,應本無意要將令愛許配於莊捕頭吧?」

    謝夢山噎地笑了一聲:「我女兒怎能嫁一個賊!而今我們代朝廷捕老鼠,他就是耗子,你是狗,多管閒事,只好陪葬。我是用懷柔手段,讓他歸心,卻沒料到他一直不肯交出秘密,十分可惡。而今,朝廷已派人追查此事,我們再也不能乾耗著,只好大家都扯破了臉干了!」

    鐵手歎道:「原來你們才是大老虎!」

    謝夢山笑道:「可惜兩位捕爺都已四肢無力,無法聚氣,只好任由我們這幾隻大老虎吞骨噬肉了!」

    他嘻嘻又道:「你們而今真的是冰上的蚊,岸上的魚。乖乖等死,任我們魚肉了。還是聰明的把寶藏藏於何處坦白招供,少受些皮肉之苦吧!」

    莊懷飛忽然在此時問了一句:「你說那些就叫做『便宜魚』?」

    謝夢山不明莊懷飛在此時此境此慘狀,卻何有此問。

    莊懷飛卻濃眉一軒,一拍桌子,竟一掌拍下了一角石桌,並且叱道:「天下焉有便宜魚!?沒那未便宜的事!」——

    莊懷飛不是跟鐵手一樣,理應已中了毒渾身無力。無法掙扎的嗎,

    中了毒的他,又怎能擊桌碎案呢?

    謝夢山和唐天海幾乎同時警覺到不妙。

    一一一出錯了。

    出縱漏了。

    一一但問題出在哪裡呢?

    只不過,當他們發現這是一個問題的時候,問題已經變得很大了,已變得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個危機,一場劫了。

    掃瞄校對!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