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戰歌 正文 47 往事五 我的妻
    這一路走了二十多天,心諾身體本來就還未恢復,這一晃蕩,身體早就疲憊不堪。

    馬車外的風景已經明顯有了變化,遼闊的視野,蔚藍的天空。

    晚上下了場大雪,只是好在他們已經找到一家客棧落了腳。

    這是一個邊陲小鎮,真的很小,一共就幾條街。這客棧,就在鎮的最西邊的官道旁。

    接近年關了,鎮上很熱鬧,一點沒有因為寒冷的天氣而產生絲毫影響。從客棧三樓的窗戶向外望去,明亮的紅色燈籠點亮了整個小鎮,喜

    氣愉悅的氣氛昭然若揭,就連只是觀望的心諾都在不經意間露出了笑容。

    對於像心諾這樣帶著龐然大隊的路人,小鎮上的人也沒有表現出過度關注。這官道上,來往商人頻繁,就連許多本鎮上的人,有許多也是

    外鄉人定居過來的。

    陪嫁丫鬟紅靈拿了披風給心諾披上,說:「小姐,天寒,請早點休息吧。」

    這紅靈,本不是心諾的人,她把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頭留在了魏貴妃身邊,才安心離開。而紅靈是因這次通婚,新選來伺候的丫頭。大

    部分宮中的丫頭都是不願意陪嫁到契沙的,畢竟這個遙遠的地方對於生活安逸的漢統來說,無疑是可怕的,可是紅靈來了。

    紅靈對這樣的安排沒有表示抗拒,只是淡然地做著她該做的事。紅靈當然會淡然,因為她本身就不是什麼宮女。

    當晚,這個默默無聞的普通小鎮的西邊的默默無聞的小客棧裡,血光沖天。心諾本已躺下,聽得樓下躁動,疑惑地起身,手還沒有摸到門

    把,一把鋒利的劍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公主,請不要離開。」紅靈幽靈般地出現在心諾背後,冷漠的語氣,不帶著一絲感情。

    劍很涼,雖還未觸碰到,但已經可以感受那戰慄的寒冷。

    「你想怎樣?」心諾鎮靜地問。

    「公主,主人只是想請你走一回。」紅靈把劍放下,聲音明顯放柔和了。許多日相處下來,心諾善待部下,難得的心地寬厚,得到了大多

    數下屬的好感,包括紅靈。所以只要心諾不反抗,她是不會動手的。

    心諾轉過身,不置可否地笑笑。這事能由她嗎?

    心諾被蒙著眼睛塞進了馬車。好在紅靈心地還不錯,馬車裡準備了厚厚的墊子和被褥。

    心諾躺下繼續補眠,但腦中轉地飛快。

    搶親,搶她,誰是直接的受益者?如果契沙想要攻打漢統,那到是個很好的借口,然而如果是契沙王,那種用乾脆利索的方式掃蕩了草原

    ,平定諸多部落的人的性格,怎會大費周章地來求親?契沙這次可是下了不少聘禮,他絲毫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如果跟契沙沒關係,那會是誰?皇后?她都被發配去邊疆了,對皇后來說應該高興少了個眼中刺,綁架她做什麼?就算是殺了她,也對皇

    後沒有什麼好處。

    心諾搖搖頭,若是皇后可能還好,如果不是,那這個可能性,她就不敢胡亂猜測了。

    漢統把待嫁契沙的公主丟了,契沙把迎娶的漢統公主丟了,這事可大可小,但無論如何,即使兩位老大明智不聽讒言,兩國百姓也會認為

    是對方使詐。

    這定是個可怕的陰謀,以戰爭為目的陰謀。

    那看不見的第三者定是想引起漢統與邦什的誤解。

    當看到主事者時,寧夏心中一涼。

    那號稱「主人」的人,話語中明顯帶著邦什音!

    他第一眼看到心諾,就露出猙獰的表情,惡狠狠地瞪著她。心諾可以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也同樣可以確定這個人一定很恨她。

    他約莫三十歲左右,若不是表情猙獰,也算得上英俊。

    「你不明白我為什麼找你來吧?」他開口,似乎一直在隱忍著怒氣。

    「請明示。」心諾不卑不亢地說。

    「因為莫君心欺騙了我!」男子笑,「你不知道莫君心答應了我什麼吧?!你不知道他又如何出賣了我吧?!」

    至此,心諾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由,不禁輕輕一歎。

    親愛的父王啊,你又惹了些什麼麻煩給我啊……

    心諾平靜地說:「公子若是想報復莫君心,抓我來又能如何?你以為拿我當人質他就會低頭?或者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男子擰起了眉,注視著心諾,想看出任何她心中真實的想法。

    心諾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地說:「我這個差點被莫君心殺頭的人,你以為他會在意?想必前階段鬧的滿城風雨的事你也一定知道吧。要不

    是正好契沙過來求親,恐怕我早死在獄中了。」

    見男子疑惑不語,心諾又說:「如果先生想報復莫君心,或許我們還能合作。你知道莫君心聽信讒言,關了我母親,我要的只是帶我母親

    離開那個牢籠一般的地方。如果順便能幫幫先生的話,我也不介意。」

    男子依然猶豫,卻看的出來心動了。心諾繼續努力勸服,磨了三天後,男子終是答應了,並且告訴了心諾他的身份。

    鍾璣渙,邦什王四子,與莫君心私下協議,讓莫君心先攻打邦什五城池,再由他出面假戰一場後退兵,建立功績以便登基。而後每年以附

    屬國上供給宗主國的待遇上供漢統。當初莫君心是同意的,可當鍾璣渙做內應讓他攻打下五城池後,莫君心翻臉不認帳了,不肯退兵了。這讓

    鍾璣渙很生氣,他的部隊全軍覆沒是小事,皇上對他失望可就是大事了。

    所以這才想了綁架心諾這齣戲。

    他一邊敘述的時候,還一邊絮叨著罵莫君心不重承諾,是小人。心諾想笑,他連梟雄和英雄的概念都分不清楚,還想做皇帝?可是心諾還

    真是不敢笑,萬一把人家惹怒了,她的小命可經不起折騰。

    心諾忍著睡意聽他嘮叨完,已經月上中天,她疲憊地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這鍾璣渙說到底,心腸其實還不算壞,好歹還給了她一個乾淨

    的房間,吃好住好。當然,功勞還是心諾的,她隨便想了點他們可以採取的對付莫君心的計謀,那鍾璣渙就連連念道:「妙!妙!」

    好吧,腦袋不好用也不是他的錯。

    月光如水,迎著白皚皚的積雪,透亮。多美的一個夜晚啊,如果不是那麼冷的話,她一定會去園中溜躂溜躂。

    惋惜了一下,回到房裡,剛把門關上,忽然驚覺身後有人。來不及回頭,一雙大手就摀住了她的嘴,低沉渾厚還帶著笑意的聲音出現在她

    耳畔:「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心諾從剛開始的驚恐中恢復過來,點點頭。可是那人卻還是沒放手,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雖然隔著厚厚的衣服,還是讓她不禁臉紅起來。

    他發現了她想說話的意圖,於是把手鬆開,輕環住她,把臉靠上去,貼著她的臉。

    心諾因為這樣親暱的動作而身體僵硬起來,臉紅燒一般的燙,連帶跟著心跳也加快。

    「公子……」她試著掙扎了一下,發現他的力量不是自己可以撼動後,徹底放棄了。

    「嗯?」他懶懶地答應著,彷彿很享受。

    「這個……」心諾汗,不是應該他要有話對她說麼?等了半天不見他主動開口,只好她來問,「公子找心諾可有事?」

    「沒有。」男子的聲音顯然透著舒服的味道。

    「……」

    「?」

    「這個……公子可否放開心諾?」她皺皺眉說。

    子無賴。

    心諾開始有些生氣,道:「公子若再不鬆手,心諾要叫人了。」

    男子頓了頓,終於鬆開他的魔爪,「公主真無情。」

    他一鬆手,心諾立刻跳開一步,回頭望去。

    屋內沒有點燈,但未關的門中月光如水傾瀉下來,流淌到了他微笑的臉上,流淌入他幽綠的雙眸中,煥發著寶石般的色澤。

    心諾愣了愣,這人,不就是在醉月樓中梅園裡看到的客人?

    別跟她說這只是巧合,別跟她說他是散步散到這地方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心諾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

    「好榮幸公主還能記得在下。」達曼上前了一步,心諾只好退後,退出了門外。

    「公主好像很怕我?」達曼懶懶地靠在門框上,抬著臉,還抱住胸,瞇笑地像隻狐狸。

    心諾定了定神,笑道:「公子深夜造訪,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嗎?」

    達曼誇張地長噓了口氣,笑著說,「我以為公主要感謝我才是,本公子不遠千里趕來救你出水深火熱。」

    心諾一愣,皺眉:「救我?」

    「有如此玉樹臨風之人來英雄救美,不知美人是否給這個面子?」達曼伸手抬起心諾的下巴。

    心諾頭一扭,閃過,回答道:「那真是掃了公子的興致了,可惜本公主拒絕。」

    對達曼的輕浮,心諾微微有些生氣。她不是個情緒會有大起大伏的人,但對達曼的態度相當反感。況且,她可不認為達曼會是好心路過這

    裡順便來救她一下的。就怕才離開了這個籠子,會掉進另一個更大的籠子。

    「公主不走?」達曼挑挑眉,似乎沒料到心諾會這個態度。

    「吃好穿好住好,我有離開的理由嗎?」心諾說,「況且我不認為跟你走會更安全。」

    「公主可曾想過,和親公主在半路失蹤,所帶人員全慘死客棧,這樣的情況會帶來什麼後果?」達曼凝視著他烏黑的雙眼,緩緩道。

    心諾心中難免抽了一下。他說中了她最擔心的問題。

    她直視著他問:「所以呢?你是契沙人,那麼是契沙王派你來帶我回契沙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達曼又笑起來,「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護送公主?」

    心諾哼了一聲,繞過他靠在門框上的身體,進屋,說:「看你如此在三請求,本公主就給你這個機會吧。」

    心諾進屋找了件厚厚的披風,就隨達曼出來。

    因為心諾本是個弱女子,加上這幾天鐘璣渙對她越來越信任,所以院裡看守很鬆,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去了。

    心諾出去了才發現,原來這院子建在深山中,難怪鍾璣渙不怕她跑了。若是她一個人,這山林是斷然也走不出去的。即便有達曼在身邊,

    她依然覺得身體在打顫。

    達曼把她放在馬前,用斗篷蓋住她,以曖昧的姿勢抱在懷裡,柔聲說道:「公主不要害怕,達曼會保護公主。」

    對於這樣的姿勢,心諾雖然頗不習慣,卻並不反感。這個只見過兩次的男人,讓她產生了一些莫名的心動。

    跑出五十里外,達曼帶著心諾換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此時天已微微亮了。

    趕車的車伕穿著一般車伕的衣服,但光看那沉默謹慎的外表,就知道定不是一般人。

    馬車雖然從外面看起來破舊,裡面卻很寬敞精緻,鋪著厚厚的軟毯,還有點心和暖爐放在一邊。

    心諾盤坐在毯子上,看著達曼一臉愜意的半躺著,皺了皺眉。

    「你是什麼人?」心諾問。

    達曼懶懶地開口,笑得很邪惡,「我是壞人。」

    心諾沒好氣地瞪回去。

    同樣是護衛,眼前這傢伙和雷家的秦正比起來,正是相差甚大啊!

    「本公主要休息了,請公子讓開。」心諾用腳輕踢了下他那條斜斜地橫亙了車廂大半部分的腿。

    「能夠和公主同眠,真是達曼的榮幸。」他乖乖地收回腳,拍拍身邊的軟毛毯,看似誠懇地對心諾發出了邀請。但是眼神中卻是壞壞的笑

    意。

    如果她不去,他定會大笑;如果她去了,豈不是被他佔了便宜?

    「虎落平陽被犬欺。」笑吧,被笑也比被他佔了便宜好。

    心諾轉過頭不理他,抱了條毯子,縮成一團在靠門口的地方躺下來。鬧騰了一夜,她又累又困,才一眨眼功夫,就夢見周公了。

    他靠過去,躺在她旁邊,伸手輕理她垂下的髮絲。

    她的臉色好蒼白,一臉倦意,睡覺的時候竟還緊皺著眉頭。

    達曼不禁輕輕在她臉上印上一吻,就這樣撐著腦袋看著她,許久。

    漸漸地,他的臉上凝起了冰。

    他可以不管邦什和漢統有什麼恩怨瓜葛,但敢綁架他的妻子,他定要此人付出代價!

    只是當初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因為一個笨蛋鍾璣渙,竟然引來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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