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戰歌 正文 第十九章 脫逃
    且說寧夏如何飛天。

    西廂閣有兩層半樓高,最上面的那半層,是個閣樓。當然這個閣樓並不叫做西廂閣,只是正好西廂閣上,有個閣樓。

    大冬天的,院子裡人不算多,隨著雪越來越大,夜色加深,守院的人都進到走廊上去了,三步便是一個衛兵。

    可這大雪,正是寧夏最好的掩護!

    西廂閣的圍牆外,有一棵老樹,樹很高,超過了閣樓的頂許多,樹上則都是枯萎的籐蔓。流夕站在樹下,不確定地看著寧夏,那麼高的樹,她也能爬上去?

    寧夏脫下斗篷,叫流夕拿著,撩起裙擺,在流夕目瞪口呆中,像隻猴子一樣躥到樹上,還回頭對流夕招招手。流夕想了想不放心,把包袱和斗篷放地上,也跟了上去。

    樹頂上,寧夏目測下自己與閣樓的距離,拉起樹枝上的籐蔓試了試,向靠近閣樓的樹枝一端走去。

    流夕一驚,拉住她,「你想幹什麼!會摔死的!」

    「我那麼怕死,不會拿自己開玩笑的。」寧夏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挪開他的手。她沒有把握一定過的去,更沒有把握過去了可以一定不被發現。她只是賭一把,賭自己的運氣,賭莫凌霄即使抓住她也不會加害她的感情。

    她拉過籐蔓,縱身,一抹藍色的影子順著籐蔓的弧線蕩了過去,在最高點鬆手,抓住閣樓上的瓦片,忽然她手一個鬆脫,身體向下劃去,伴著輕微的瓦片滑動的聲音,寧夏在掉落的瞬間抓住了瓦沿上的突起,才停止了下落的趨勢。

    她的腳下,巡邏兵走過,好在雪很大,紛紛揚揚,才遮住了瓦片上滑下的積雪掉落地上的聲音。

    流夕的心臟差點跳出來,寧夏只有一隻手抓住了角上的瓦片,整個身體是騰空的,藍色的裙擺在風中晃蕩,而她的腳下,是一排路過的巡邏兵!

    等巡邏兵走後,寧夏把另一隻手搭上瓦,爬了上去。半年來的莫凌霄對她進行的力量訓練,收到了充分的成效。

    爬上屋頂,寧夏回頭對流夕做了一個勝利的姿勢,她站起身拍拍雪,接著,跪在屋頂上,研究了一番,開始移開屋頂上的瓦片。

    雪中的閣樓頂上,那抹纖細的身影不禁讓流夕心中一動。他學著寧夏的動作,以籐蔓蕩到了屋頂上,過去幫她一起挪開層層瓦片。

    扳開最後一層蒲草和青瓦,寧夏頭向下探去,正好遇見烈驚訝的眼光。她心中一喜,把洞挖得更大,足夠出入一個人。

    烈被軟禁在閣樓,沒有被捆綁,莫凌霄沒虧待過他,好吃好喝的,一個月內,他不但沒瘦下去,反而還胖了!他試過很多方法想要逃離,但所有窗戶都是訂死的。他也想過從屋頂走,無奈拆屋頂只能從上面進行,在下面根本沒辦法。而且他發現莫凌霄對他戒備很森嚴,派來看守他人簡直多得不像話!要逃出這裡?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想像過很多次他離開這裡的情形,但烈還真是沒料到,居然真有人從頂上跑來救他!

    他搬過桌子,疊上椅子,好在閣樓頂很底,流夕和寧夏一把就把他拉了上去!寒風一陣吹來,烈不禁哆嗦了一下。他打了個噴嚏,才出聲,就被寧夏摀住了嘴。

    「將軍,你不知道我們腳下有多少守衛麼!被發現就完蛋了!」她白了烈一眼,抬眼看四周,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要怎麼下去?

    將近三層樓的高度,有七、八米的高,除了往下跳,寧夏還真想不出別的辦法,可是,跳下去還有命活嗎?

    烈伸出腦袋看了看樓下,眉都沒皺一下,深吸一口氣,就跳下去。這點高度對烈來說,還不成問題。可寧夏一急,本是出於好心,拉住烈的衣角,於是身子也被帶下去,而流夕見此又抓住寧夏,於是三個人一起下墜!烈低聲咒罵了一句,回身托住寧夏的身子,流夕從上面拉住一個翻身至於寧夏下方,托住寧夏的腰。雪地中一聲悶響,三人很狼狽,也勉強算安穩地跌到地上。

    寧夏揉揉屁股,幸虧雪很軟……她瞥了眼臉色很差的另兩個男人,悄悄問,「剛才那個是傳說中的輕功嗎?」

    兩人分別瞪了她一眼,都氣得不想理她了。

    在大雪的掩護下,三人翻牆而出,轉過幾條巷子,便見有輛馬車在某家屋子底下等候。馬車伕一見流夕,上前恭謹地拉開簾子讓他們上去,這顯然是流夕安排好的,那馬車伕沒有多說一句話,驅馬而行。

    儘管是夜間,城門早已關閉,但有了莫凌霄的令牌,他們還是很順利地過了關,只是風雪很大,馬兒也跑不快。

    烈很好奇寧夏他們怎麼會去救他,詢問之下,得知寧夏和流夕本來就計劃好了要離開,而寧夏堅持要去救他,竟然飛身上樹,再從樹上用籐蔓蕩到屋頂!那棵樹烈是知道的,距西廂閣樓有段距離,而寧夏沒什麼功夫,卻能有這樣的膽識,讓他不由改變了對她一貫以來的看法。

    聽寧夏說了中箭之後發生的事,烈知道了個大概,當然她把與莫凌霄之間的瓜葛一句帶過,烈也就沒多問。可是很顯然,若他們之間真沒什麼,莫凌霄又怎麼會關心她的傷?又怎麼會讓寧夏這麼容易給跑出來?

    烈寧願相信寧夏那雙眼睛,可是龍沫九會相信嗎?阿木圖會相信嗎?契沙會相信嗎?他不禁為她擔憂起來,她或許沒有想過,這樣回到契沙,她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就憑著她與莫凌霄的關係!

    烈又看了眼流夕,這個美麗的少年,還是一貫以來冷漠的表情,可是眼中卻多了份堅定。或者,這些他都想到了?只是不想阻止寧夏?

    烈歎了口氣,總算寧夏救了他,必要的時候,他或許會幫她……或許……只要不危及到契沙。

    「我們現在去哪裡?」寧夏問。她拉開簾子,只見外面白雪茫茫,幾米開外便已經看不見了。

    「去永州城。」流夕說。

    永州城,位於彤城之東,青峽關以南,若是沒有出現彤城的意外,龍沫九恐怕早已拿下了永州!

    到了永州再輾轉向北回青峽關,這確實是條最近的路!可莫凌霄又怎麼會想不到?烈暗自歎息,今夜過後,恐怕漢統地界上都得封起來了!

    但事實上,行至第五日,都沒有任何抓捕他們的痕跡。

    寧夏在第二日便回了男裝,他們不再坐馬車,而是在驛站中買了三匹馬,一路向永州狂奔!寧夏的屁股從沒遭過此等罪,連續顛簸了五天,她都快吐血了……而按原定預算,他們還將這樣跑七天才能到的了永州!

    那天傍晚,路過一個小鎮時,三人投宿客棧。也幸虧了流夕出來時帶了許多銀子!只是銀子的來路就不需多問了。反正漢統泱泱大國,隨便偷點也不會妨礙到什麼的……

    客棧底樓是飯館,大過年的,吃的人不算多,杯酒下肚,寧夏只覺一陣暖意。

    這時,寧夏聽到隔壁桌上兩個看似商人模樣的人在聊天。

    甲低聲說:「你聽說了嗎?皇上好像快不行了。」

    乙:「喂,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甲:「真的,可是到現在皇上還沒有立太子,聽說宮裡那幾個皇子爭王位爭得厲害呢!」

    乙:「我就知道,前段時間聽說二殿下被契沙人俘虜了!」

    甲:「這我也聽說了,可好像官方有意在隱瞞。」

    乙歎了口氣:「要說這王位,我倒希望大殿下能當咱們的王。」

    甲:「咱百姓誰在乎他誰當王!只要治國有道,減輕民間稅賦,那就是好皇帝啊!可惜這年頭啊,外憂未解,又添內亂!叫咱老百姓還怎麼活喲!」

    乙:「你說契沙好好的,幹嗎要來打咱漢統!」

    甲:「我聽說,現在契沙的王是咱王的外甥!」

    乙:「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也聽說了,契沙王的母親是咱送去契沙的和親公主,咱王的親妹妹!嘿你說,哪裡有外甥要打舅舅的道理!」

    甲:「說到和親公主,你知道嗎,邦什公主,一個嫁來了漢統,另一個嫁去了契沙!」

    乙:「知道!要我說啊,還不如咱再嫁個公主過去,叫契沙也別打了!」

    甲:「嘿你小子怎麼那麼沒出息!人家侵犯咱,當然是抗爭到底了!怎麼能嫁公主呢!」

    乙:「什麼沒出息!打來打去,最後苦的還不是百姓?!」

    甲歎息:「是啊,可有什麼辦法,我看宮內也沒什麼心思在抗敵上,這樣下去,不管是哪個王子爭到了王位,漢統都要完了!」

    接著他們又扯了些其他的事,來漢統一個多月,烈和流夕已經能完全聽懂漢統話了,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瞭然,恐怕真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不然莫凌霄怎麼會放著他們不抓了?

    寧夏把杯裡的酒全部倒進嘴裡,說不擔心是假的,宮內的爭奪有多殘酷她豈會不知?確實按莫凌霄的性格不會放著他們這樣落跑而不派兵來追!除非漢統宮裡出了事!而如果莫凌霄回了鏡安城,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會參與這場爭王位奪戰?她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如果要權,他不會親自跑去刺殺阿木圖,也不會親自跑進契沙軍營中做內應!

    腦海中又出現了莫凌霄對她說的那句話,「我只是想守護他們……我想阻止這場戰爭……」

    寧夏又灌了一口酒,倒上,再喝,卻被流夕奪過酒杯。

    她臉頰紅潤,雙目含水,雖是男裝扮相,卻露出了女兒之態。

    烈心下一驚,又見流夕的眼神,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這鍾寧夏,莫非是女人?但立刻又打消了自己這個想法,女人怎麼會跑到軍營中?!

    再說紫霧,初嫁時極度不情願,甚至以死相逼,卻最終在其母親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中遠嫁了契沙。想到自己的妹妹嫁去漢統,嫁給一個快死的老頭,確實她算是幸運的了。只是聽說契沙人都長得跟個熊似的,而阿木圖更是傳說中可怕冷漠的王,她心中就暗暗祈禱,千萬別是滿臉大鬍子刀疤,一張嘴就是滿目黃牙,牙縫裡還卡著肉絲那類……

    如果阿木圖是那樣的,她一定自我了斷!

    在進入都靈城的當天,她見到了阿木圖,他親自前來城前接她。

    那瞬間,她以為她在做夢。

    他是一個優雅的,像只獵豹一般懶散卻危險的男人!一雙幽綠的狼一般的眼,分明是笑著的,卻還是讓她覺得冷。他身上有一種天生為王的氣質,她知道那種威嚴是學不來的,因為那是她的父王——邦什王,無論怎麼努力,到最後也沒能擁有的氣質!

    全天下人都知道,邦什的王只是個裝飾,只是雷若月手下操控的傀儡。雷若月能讓他當上王,也就能讓其他人當上王。舉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而她這個公主,更是傀儡的附屬品,她的人生她沒辦法選擇。可是似乎在這樣的大勢下,誰都沒有權利選擇,即便是她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像野草一般的堂姐夏寧。

    想到夏寧,紫霧歎了口氣。她已經離開宮中一整年了,不知現在可好?

    雖然她們從小就是八字不和,是邊吵架、打架邊一起長大的,可紫霧知道,雷若月的叛變,最傷心的只能是夏寧。他們的感情,她曾經羨慕不已,她以為,他們一定會結婚,雷若月一定會娶了夏寧……

    可誰知道,雷家的滅門來得如此突然,突然到讓他們連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一道皇令,就能滅了九族,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忽然覺得,生在皇室是種悲哀。而這種感歎還沒完,她就接到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邦什國王駕蹦了,而她的父王,國王的親弟弟,接了王位。她便名正言順從郡主成為了公主。可是身為皇族的悲哀才剛開始,雷若月一道指令,就把她遠嫁去了契沙。

    有時候紫霧在想,雷若月把她嫁去契沙而讓她妹妹去了漢統,是不是念了他們小時候一起長大這份情?不過馬上她又斷了自己這樣的想法。雷若月能把夏寧趕出皇宮,又怎會念她的情?宮變後她見過雷若月兩次,他早已不是以前那個翩翩少年了,而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紫霧把手伸向阿木圖,他帶著她,進入了契沙王宮。於是在這個沒有一個妃子的,空曠的後宮中,她成了唯一的主人。

    阿木圖封她為貴妃,以禮相待,環境佈置也想讓她賓至如歸,可她卻從沒真的體會到親情。而他更是沒有逾禮一步,從成親那天起也再沒有踏入後宮一步!甚至新婚當晚,也沒有來同她圓房。

    究竟是他不正常呢,還是她太沒有魅力了?若是夏寧知道,一定又回取消她了!

    紫霧梳著頭,心想,是不是她就這樣老死在這裡了?早知道,就該與夏寧一起逃離的!至少這天地,都能成為她馳騁的草原,至少這皇宮,這血統,再也不能成為她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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