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戰歌 正文 第十七章 摯愛
    莫凌霄不只成功俘虜了契沙北將軍烈,在彤城之變後,漢統軍又偷襲了水寨,不但將其奪回,還抓獲契沙兵三萬多人!固勒怎麼都不會想到,原本要去偷襲的,卻被人給偷襲了!

    於是一個月來,除了準備與綁什公主的婚慶,契沙也開始了與漢統談判交換人質的事。就以烈和三萬多契沙兵換漢統二王子及手下五萬兵!並且阿木圖另有條件,就是一定要鍾寧夏!

    關於莫凌霄混進契沙軍中的事,阿木圖已經瞭然,鍾寧夏與莫凌霄的關係,去營中也是一打聽便知。什麼表親!若是他能早點知道肖凌這個人,一定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事!肖凌,肖凌,分明就是凌霄!難怪在龍臨山莊被他刺殺的那次,還見到了寧夏!原來他們早就是一夥的!這個認知讓阿木圖很惱火。

    因為烈被抓,龍沫九守著青峽關並未再做進一步的進攻。這樣的停戰,作為士兵們是很高興的,正逢春節,好歹在戰前,也熱鬧一回!

    彤城到處喜氣洋洋,張燈結綵,寧夏早在屋子裡呆不住了,一直纏著流夕,叫他帶她出去玩!聽說還有鬧花燈,舞龍舞獅,想著就熱鬧!

    可是流夕一直板著張臉把她架在床上。寧夏只好去求嚴伯。在嚴伯的妙手回春之下,要三四個月才能初癒的傷,寧夏一個月已經可以下床做基本的活動了,只是不能跑,不能跳,情緒不能激動!

    從那天莫凌霄離開她的房間,她醒來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他,也沒問任何關於烈他們的情況。她只是笑,只是鬧。她不問,流夕自然是不會說的,嚴伯也就當不知道,專心為她治療。這姑娘嚴伯打心底喜歡得緊,他也看得出來流夕和四殿下對她的感情,只可惜啊……

    「嚴伯,我保證不跳不鬧,你就讓我去外面看看吧!」寧夏拉扯著嚴伯的袖子耍賴。

    嚴伯有些為難,他指了指門的方向,說:「丫頭,不是我不放你出去,是門外的衛兵不肯讓你出去。」

    寧夏一愣,笑容在半途中凝結了起來,她現在只是個俘虜!

    「知道了,對不起,我太任性了。」寧夏低下頭,移步到窗邊,從二樓窗子看向外面的院子裡,臘梅開得正艷,清香怡人。

    嚴伯在心裡歎息,流夕的眼神也晃了一下,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你們出去吧我想休息下。」寧夏頭也沒回地說。

    嚴伯打開房門出去的時候,又見到了莫凌霄。

    四殿下幾乎每天都會站在正對著這扇門的榕樹下,就這樣凝視著這雕花紅木門,望眼欲穿。

    這世上誰逃得過一個情字?

    嚴伯歎息。嚴伯其實知道的,四殿下不只是會站在這扇門口觀望,夜晚還會悄悄潛進房中去看她。自打他說了寧夏在情緒上不能激動後,四殿下再也沒有在她醒著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當夜莫凌霄又來了。一個月來,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他輕輕走到床邊,忽然寧夏睜開了眼睛,直直對上了他的眼。他嚇了一跳,一時間,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每天晚上過來,以為我不知道嗎?」寧夏坐起身,冷冷地打量他,語氣卻是悶的。她早就知道了,只是裝做不知道罷了。

    她像一隻鴕鳥,把頭埋在地底下,就以為什麼事都不會有,就可以把什麼事都當作沒有發生過!她不想去面對,不想去思考,可究竟她逃避的是什麼,是他的背叛,還是他的感情?她不怪他背叛契沙,只怪他背叛了自己!也或許在不知不覺當中,她已經把契沙當成了她的第二個家。但是她在契沙的每個回憶裡,都有他的影子!他帶她從廣連城進入契沙,他教她拉弓,教她刺殺,點燃了她最初的希望,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沒有辦法原諒他!

    她不能原諒,儘管她沒有任何責怪他的資格。

    他站在她面前,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看著她,彷彿他已不能再多看她幾眼了。

    「你就不想解釋點什麼嗎?!」寧夏對他的態度很生氣,從床上跳起來,居高臨下瞪著他。

    他拿起一邊的披風,為她披上。卻沒有多說一句話。

    寧夏一把拎住他的衣領,對他吼,「你喜歡我是不是?!那你說啊!說你要娶我!做小妾也可以!說你可以給我榮華富貴!說跟著你一輩子不愁吃穿!」

    寧夏忽然摀住胸口,每每呼吸急促了胸口就會疼痛不已。

    他皺起了眉,讓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床沿,輕聲道,「你被我害成這樣,我還能說什麼?」

    「你進契沙部隊不是為了我,只是為了情報,是不是?」寧夏也放低聲音,月光下他的眼睛清澈得好似一彎湖水。

    承認。

    寧夏忽然笑出來,「我有什麼資格責怪你,你本就是漢統的人。你不叫肖凌,叫莫凌霄。而我也不是契沙人,也不叫鍾寧夏。」

    「我知道。」他輕聲道。

    寧夏眼睛忽然睜大,「你……知道?」

    「你是夏寧公主。從龍臨山莊你第一次穿上女裝開始,我就知道了。」莫凌霄露出了一個笑容,很是好看,「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見過你了。」

    他淡淡地敘述,「那年是我父親四十歲的大壽,公主你前來漢統賀壽,結果把漢統王宮鬧了個雞飛狗跳,你還記得嗎?」

    寧夏臉刷地紅了,她倒是沒什麼印象了,但知道他說的可能不假,她確實很小的時候去過漢統。

    「當時你七歲,」莫凌霄自顧自回憶道,「而我的七弟六歲,你和他玩得很投機,把一直以來欺負七弟的六弟整得很慘,又把他推下水去,又騙他說他吃的燕窩裡有毒,又摔碎了我父王的花瓶陷害到他頭上……」

    寧夏跳起來,大叫,「我沒有!」

    莫凌霄把她輕輕揉到懷裡,「我七弟叫莫凌錦,小名錦兒,眉間有顆紅痣,你應該有印象吧?」

    「錦兒?」寧夏回想起來,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那個小子長得很秀氣,眉間紅痣像是女人點上去的一般,她還嘲笑他,讓他去把痣擦掉,結果他真的去擦,擦得額頭上皮都破了,然後她被帶她來的大人狠狠罵了一頓!

    寧夏心虛,換了個話題,「你那時候見過我嗎?有沒有跟我說過話?」

    「大概沒有說過話。」他笑著說。其實他從她來的那天,就一直注意著她。她就像一個娃娃,皮膚是陶瓷,頭髮是烏黑的絲綢,眼睛是黑色的琉璃,嘴唇彷彿剛摘下來的櫻桃。最與眾不同的,是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靈氣,與其他深宮中的公主大不相同。

    莫凌霄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他問她,「跟我走好嗎?」

    寧夏一怔,笑了,「我是俘虜,你問這個問題,不覺得好笑嗎?」

    「只要你點頭!」莫凌霄緊張地抓住她的雙臂。只要她點頭,他就可以不顧一切帶她走!不顧與契沙的談判,不顧阿木圖要寧夏的條件!

    寧夏正視他,「跟你走,你能給我什麼?給我榮華富貴?」

    「我可以給你我所擁有的一切。」他很認真地說。

    當她病危的時候,他曾經這樣祈求過神明,他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她一命!也在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如此渴望著她,比他想的還要深刻。

    「這是你的承諾嗎?」寧夏微笑,「到海枯石爛也不會改變的承諾嗎?」

    莫凌霄抬起她的手,親吻她拇指上的扳戒,柔聲道,「我的誓言你要嗎?我的心,你要嗎?」

    寧夏心中一窒,手也抖了,卻被他握得很緊。

    她坐起,跪在床上,伸手攬住他的肩,在他耳邊輕語,「你的一切都可以給我,你說過的話,不要忘記了……」

    他擁緊她,眷戀著她身上的味道,他早已無路可退了,可是,他的心,她真的會要嗎?

    寧夏抬起頭,看著他烏黑的,卻清澈如琉璃一般的雙眼,微笑。她和他靠得那麼近,連彼此的氣息都能感覺得到。可她為什麼,還是覺得,他們之間相隔著千山萬水?

    她伸手輕輕劃過他的臉龐,濃黑的劍眉,長長的睫毛,俊挺的鼻子,微薄的唇……她的手停在他的唇上,冰冷卻柔軟。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好看?」寧夏低聲問。

    「你覺得這話對一個男子來說,是誇獎嗎?」他嘴角向上翹起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她把頭湊近,忽然吻上他的唇,感受到他的冰冷和顫抖。

    輕輕伸出舌頭舔了下他的唇,寧夏沒有任何經驗和技術,只是模仿著去做,卻挑起了他心底最深厚的感情。他反手扣住她的頭,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終於爆發了,半年多相處的時光,她的迷糊,自在,頑強,甚至自娛自樂的調侃,都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在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無力抗拒了。

    有了她,他什麼都可以不要!王位,榮譽,財富……只要有她……

    可為什麼心中會不安?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嗎?他給了她承諾,但是她沒有給他……他的心她還要嗎?她願意跟他走嗎……

    這一切的答案,他不敢問,只能在這個吻中不斷掠奪……如果這是場夢,只願是場不會醒的夢啊……

    直到他聽到她痛苦的呻吟後,才放開她。

    他的吻讓她窒息,以至於引起了肺部的陣痛。他讓她躺在自己懷裡,輕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寧夏笑著搖頭,讓他摟著,一夜無夢。

    清晨,她睜開眼睛卻見他早已醒了。他如此深情地凝視著她,連每個表情都不想放過。寧夏坐起來,給了他一個早安吻。他想伸手去攬她,卻發現手臂被她當了一個晚上枕頭,已經麻木到沒有感覺了。

    「陪我出去走走好嗎?過年了,聽說外面很熱鬧呢。」寧夏巧笑嫣然,自然散落的青絲,低垂到他的胸膛上。

    她的任何要求只怕他都會答應,莫凌霄淺笑。

    她靠著他又睡了會,直到流夕熬好早上的藥給她端進來,她才懶懶地起床開門。

    見到莫凌霄躺在床上,流夕的臉煞白,連端藥的手都抖了一下,只是瞬間又恢復了平靜。他把碗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寧夏喝完藥梳妝打扮後就拖著莫凌霄上街去。

    雖然是即將面臨戰爭的邊境城市,居民遷移了一些,但是留下的,依然按照自己民族的習慣來慶賀這個節日,過年前,掀起了一陣採購熱潮。

    街上人很多,寧夏打扮得很漂亮,儼然富家小姐的模樣,引來許多市民的回頭張望。而她本人似乎並不知道,還張揚著從一個攤點逛到另一個攤點,玩得正開心。

    莫凌霄跟著寧夏,手中還提著一大包她一路走過來買的東西。剛把袋子裝好,才眼睛一眨的工夫,她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寧夏!」莫凌霄慌了,他轉向四周,卻依然看不見她的影子。

    街上人很多,許多嬉鬧的小孩在街上跑來跑去,從一個巷口到另一個……那一刻,他卻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心臟好像被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疼得連呼吸都沒有辦法在繼續下去……

    熱鬧的人群中,他站得好似個石像。手中的袋子掉落在地上,散了開來,他卻像失了魂一般,全然不知。

    這就是南柯一夢嗎?可是醒得如此突然,讓他完全不知所措,讓他再也無力去思考問題……

    什麼時候她成了他的一切?他說他能給她一切,卻不知在她還沒說要的時候,已經全部給出去了……她走了,便帶走了他的一切。甚至連他的心跳,和呼吸。

    寧夏,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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