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岸的企鵝 第二卷 大二學年 第十九節 教英語的企鵝老師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胃疼。

    於是阿維就變得很辛苦,每到吃飯的時間都要幫我買回牛奶來,看著我一臉悲壯地喝下去,然後等著看幾分鐘後我會不會噁心;然後,我繼續趴到床上,抱著枕頭聽隨身聽,而阿維則會不厭其煩地問上一句:

    「去拍MTV這幾天,到底你和企鵝發展的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啊。」

    第三天的下午,我終於有了點活力,搶了阿維的巧克力派吃掉以後,想想這幾天來那廝保我不死,也算仁至義盡,於是我趁著精神不錯,回答了阿維這些天一直在問的問題,也講了在海邊發生的這這那那。

    「那,回來以後你和澎澎聯繫過嗎?」

    我搖頭。

    「那,貓咪和你聯繫過嗎?」

    我繼續搖頭。

    「她們倆到底想的什麼,你是真的不明白嗎?」

    我還是搖頭。

    「你還猶豫什麼啊,這不是明擺著貓咪想讓你和澎澎好嗎?況且那個『愛上你的豬頭三』對你確實挺好的,要我說——」

    「可是,貓咪她的確……」

    「的確怎樣?」

    我拿起了桌子上最後的一塊巧克力派,邊吃著邊回答:「還記得那天貓咪情緒不好嗎?就是我在她們公寓那天——那天之後,第二天早上,我給貓咪打電話,她親口對我說的。」

    「說什麼啊!」

    「她說,我們再給彼此多一點時間,看看以後會怎麼樣。」

    「你確定她是這麼說的?」

    「是啊,不然我早就放任她和灰兒如何如何了。」

    「唉,唉!」阿維低下頭去,歎氣,「可惜了我的巧克力派,你吃了那麼多小甜餅餅了還不覺悟嗎?你以為那個叫貓咪的說話是什麼意思?我猜,她一定是說,再給彼此多一點時間,她就能徹底甩開你的糾纏了,哈哈,哈……」

    阿維的笑聲被我的直拳所打斷。

    於是乎,阿維指著我大喊起來:「誰說他生病來著?誰說的我跟誰拚命!」

    「你別二了。我覺得貓咪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所以她說的話肯定不是那麼邪惡的意思。」

    「不是『那麼』邪惡的意思,是『哪麼』邪惡的意思?」阿維摀住被我偷襲成功的傷口,往後退了退,「再說,我一直就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想騙貓咪,為什麼又對澎澎戀戀不捨?」

    「我哪有什麼不捨啊!」

    「還說沒有,你欺負我視力不好麼?你一直戴的鈴鐺,用鼻子聞都能聞出來。」

    「那是因為我覺得,當初有些做法比較過分,對於澎澎而言……」

    「你這次就不過分麼?人家一路上照顧你,結果讓你陪人家一起回去,你說說你,沒事自己騎車跑了,唉!」阿維歎著氣,收拾巧克力派的包裝紙,「總之,你命裡注定要被企鵝所累,這就叫企鵝災。」

    「是嗎?企鵝災的話,我認了。」

    「真的?」阿維忽然滿臉興奮地轉過頭來,衝著我問,「哈哈,我還正想著怎麼跟你說呢,既然企鵝災你認了,那麼我就告訴你吧,你又有新麻煩了——企鵝帶來的麻煩。」

    「你快說吧,到底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只要是企鵝的事兒,都不算麻煩。」

    「這話是你自己說的,謝謝謝謝,」阿維笑起來,臉上是熟悉的溝回,「其實這事兒是這麼回事,你不是這學期一直沒上過英語課嗎?教咱們英語的企鵝老師說了,再不去上英語課,她就要放盧可出來咬人了,小心啊。」

    「盧可還會咬人?那才真是世界大亂呢。」

    「總之,教英語的企鵝老師說了:『告訴你們班那些從來不來上課的人,趕快來到我這兒來報道,這次是最後通牒,不然,後果自負!』」

    「有這麼嚴重?就算她是企鵝,也不能這麼過分吧,況且又是那麼大歲數的企鵝,我沒興趣。」

    聽完我的話,阿維皺了皺眉,雙手縮回到了胸前作害怕狀,然後小心地問我:「你,最後,說什麼?」

    「我說,我沒興趣。」

    「你,你這個怪物!」

    9

    其實,所謂的「教英語的企鵝老師」,是我們這學期新換的老師,因為我英語四級僥倖考過,所以就再也懶得多上半節英語課,取而代之以睡覺和彈琴什麼的。

    在阿維告訴我有關「最後通牒」的第二天,盧可那廝竟然也說起了英語課的事情。他說:「英語老師讓我通知你,最晚這週五,該上課就上課去,否則後果自負。」

    「後果能怎麼樣?你倒是說清楚啊?」

    「我不管你,我要好好學習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兒,你自己看著辦。」

    於是乎,我覺得這件事確實有點嚴重。

    「明天的英語課,你還是去吧。」晚上,阿維勸我。

    「嗯,不去,睡覺。」我躺在床上,打著哈欠,把一個信封遞給阿維,「明天上課,你把這封信給英語老師就得了。」

    「什麼信啊?情書?你不是說她歲數大了你沒興趣嗎?」

    「打你的情書!」

    「你能告訴我寫的什麼嗎?」

    「我的自白書。任腳下響著沉重的鐵鐐,任你把皮鞭舉得高高,我不需要什麼自白,哪怕胸口對著帶血的刺刀。」

    「你來點有創意的好不好?」

    「最後通牒算得了什麼,被當也無法讓我開口。」

    「喂,你是不是胃潰瘍轉移到大腦去了?」

    「不跟你廢話了,剛才用了三個小時泡自習室,你以為是白瞎的嗎?」

    「真就把這封信給她?」

    「真的。」

    97

    「你什麼時候又跟阿維那傢伙聊天了?」我問澎澎。

    「就在你沒在宿舍的時候,他接的電話。」

    「他又跟你胡說八道了吧?」

    「沒有啊,他誇你是革命的先行者,竟然公然不去上英語課,還給老師下戰書。」

    在澎澎面前,我終究沒好意思指著天空大喊「阿維你這廝,膽敢在三秒種之內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打斷你的尾巴」。

    「你到底給英語老師寫什麼信了啊?」

    被澎澎追問到最後,我只好坦白從寬。

    「也沒什麼啦,我就是先誇了誇她講的課,然後解釋了一下我不去上英語課的理由,再然後把錯誤都推給現在的教育體制。」

    「具體說啦。」

    「先誇她嘛,就是說,她的課雖然一直人去的不齊全,可是去上課的都是英語很好的學生,比如盧可啊什麼的。這說明什麼呢?說明她的課可以吸引到好學生去,從而說明上她的課可以學到真東西。你想啊,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剛畢業沒幾年的,你一上來就誇她,她能不高興嗎?」

    「怪不得你要誇呢,原來是年輕的女老師!然後你又怎麼寫的?」

    「然後我說,這麼好的課,我不去上,是有理由的。有些人準備好好學英語,準備進外企或者出國,而我的發展方向不是這樣的,所以英語能通過國家規定的四級考試就可以了。比方說,拿英語老師她自己來舉例子,讓她用微積分來計算流體力學應用題,或者從微觀粒子的角度去解釋絡合現象,對於她而言是有難度的,但是她卻並不需要會做這些題目——都是一個道理吧。」

    「可是,你怎麼知道你們老師理科的題目就一定不會?」

    「主攻英語的人,當然不可能精通理科的東西,尤其那些物理啊化學啊,我自己都不明白。要是萬一她當學生那會兒還為了理科頭疼過,我這麼一說,豈不是正好替她撫平心靈的創傷?」

    「哼,就你能拽!那,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痛斥現在的教育制度,說英語的學習和考試完全是一種應付,學不到真東西,是把英語當一種課程來學,而不是當一種語言來學的。總之,把責任推到上面去就對了——你想想,她既然年輕,必定剛剛告別學生時代不久,當學生的哪有不痛恨教育體制的?我們一起同仇敵愾,她還會計較跟我之間的小恩怨麼?」

    「你就美去吧,神神叨叨覺得自己挺偉大吧?」

    「不是覺得,是事實。你知道那天阿維把信給她以後,發生了什麼情況嗎?」

    「什麼情況?難道不是她把信轉交給學校,然後一群校長主任的來收拾你麼?」

    「還一群校長主任的,你以為養鴨子啊!阿維說,那天我們那老師可感動了,後來的幾次課,還帶領大家討論教育體制的弊端來著呢。」

    「這麼說來,算你得逞了?」

    「那當然了啊!水瓶座的人,向來分析別人的心理很厲害的。」

    「你就吹吧,雲山霧罩地吹,你就可以當『山吹』老師了。」

    「怎麼叫吹呢?我要不是——」

    「得了,我不聽,反正,你要是真能分析別人的心理,哼!」

    「怎麼樣?」

    說到這裡,澎澎忽然遲疑了一下,喊了一句:「還『怎麼樣』?安然無『樣』!」

    我想,既然水瓶座的人善於分析別人的心理,那麼澎澎究竟想說什麼,我也應該能猜到吧。

    「不過,」等了一會兒,澎澎似乎明白過了味來,問我,「你沒事閒得專程過來找我,就是想跟我吹你多麼多麼了不起,騙得英語老師感激涕零麼?」

    「沒有啊,這些天報紙上老說,什麼什麼人捕殺野生動物,所以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還健在。」

    「喂,傻貓,你又欠揍了哎!」

    「你不是山豬嗎?小心為妙,小心為妙。」

    所謂報應就是如此嗎?我的「小心為妙」還沒說完,澎澎一腳踢在了我的小腿上。

    「啊,啊,殺人啦!」我扯開嗓子誇張地喊起來,「你不是平時都用『腳』來『踢』我的嗎?今天怎麼改用『手』了,『手』上還戴著『拳套』……」

    「什麼『拳套』啊!不懂別瞎說,這叫『鞋』,懂嗎?別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手腳不分!」

    「得了得了,」我蹲下來,安撫著受傷的小腿,「算我打不過你,好吧?」

    「哼,知道就好,那你老實交代,沒事找我來幹嘛?」

    「我、我、我交代,我們知道你雙槍老太婆要劫軍車,所以早就把江姐……」

    「你!」澎澎舉起了拳頭來,我的話不敢再繼續。

    「不犯二了,不犯二了。」我急忙做了個防衛的動作,「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如果我告訴你,我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你會信嗎?」

    也許我的表情裝得太不到位,嬉皮笑臉溢於言表,所以澎澎臉上淡淡的紅色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凶殘。

    「你要是這麼善良,那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是不是剛才踢你踢得不都狠啊!」

    「別,別別別!」我節節敗退,躲避著澎澎的攻擊,嘴裡不停地解釋,「乖,打人不是好孩子……啊,殺人是要償命的啊,你是有前途的進步青年,怎麼能……我雖言語冒犯,但罪不至死……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來找你幹什麼啊……」

    「說!」

    「這個,你知道我和阿維為什麼要考生物系嗎?」

    「因為你們二啊。」

    「因為,生物系的實習通常是去山裡啊海邊啊什麼的,肯定特好玩。」

    「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安然無『樣』啊。」

    「你還敢學我說話!」

    「不敢,不敢。我是要說,我們就要去山裡面實習了,你不覺得我們很幸福嗎?」

    「那有什麼好幸福的,在山裡一憋好幾天,憋得跟土人似的。」

    「算了,像你這種自以為後現代化的都市青年是理解不了的。總之,我們這週五就要實習去了,我是來辭行的啊。」

    「哼,我看你是來交代遺囑的吧?萬一在山裡被蛇啊蜈蚣啊蠍子啊咬上幾口,你就老實了。」說完,澎澎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那,你們時候回來?」

    「回來?得到月下旬吧。」

    「是嗎?這樣啊。」

    澎澎低下頭去,若有所思的樣子——直到兩個星期以後,我才終於知道了,澎澎到底想到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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