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樣年華 正文 9
    儘管有了學習的地方,我們卻沒有了學習的狀態,在坐下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裡,楊陽抽了四根煙,我去了三趟廁所,後來好不容易看了幾眼書,卻被樓道裡的吵鬧聲弄得沒了。

    外面一堆人在議論著高數,有人說這次考試出題偏難,有人說無外乎就書本上那些東西,還有人說不考了,去辦個緩考。楊陽聽到後面這句話後茅塞頓開,決定放棄高數考試,去辦緩考。

    楊陽問我:「你還考嗎?」

    我說:「甭管怎麼著,我都想試試。」

    「好吧,那我先回宿舍了。」楊陽收拾好書包,步履輕盈地走出教室。

    辦理緩考是需要證明的,可以是校醫院開出的病假條或家裡的事假條,教學科的老師只有看到白紙黑字的證明,才會給學生辦理緩考。

    楊陽現在的身體狀況異常優秀,醫院不可能給一個健康人開病假條,楊陽問我怎麼辦,我說:「讓你媽給老師打個電話,說家裡有急事,不能參加考試。」

    楊陽說:「不想讓我媽知道我不去考試。」

    「那就跟老師說你姥爺病了,需要你照顧。」

    楊陽突然拍著自己的大腿說:「反正我姥爺已經死了好幾年了,我就說我姥爺昨天剛剛去世,我要去參加葬禮。」

    「這兒招行,老師也是有感情的。」

    不知道楊陽從哪裡弄來一個黑紗,套在胳膊上,問我:「怎麼樣?」

    「不錯,就是你還不夠悲傷。」

    楊陽又用涼水洗過臉,沒用毛巾擦,而是等著風乾,然後照著鏡子將整齊的頭髮胡擼了一把,悲痛欲絕地出門了。

    我躺在床上繼續看著高數書,楊陽滿心歡喜地走進來。一看便知,他成功辦下緩考。

    「辦了?」我問。

    「辦了。」楊陽坐在床上點了根煙,將事情的全過程向我娓娓道來:

    「我剛出宿舍樓,眼睛裡就進了沙子,揉了半天,沙子沒出來,倒是把眼睛揉紅了。我進了老師的辦公室,一個女老師見我戴著黑紗,眼睛紅腫,就語氣平緩地問我有什麼事。我沒有哭但還是泣不成聲地告訴她,我姥爺去世了,他生前最疼愛的人就是我,甚至超過了我姥姥,所以我明天要去給他老人家送葬,不能參加考試了。這個女老師也是性情中人,她勸告我節哀順變,不要過於悲哀。我感謝了老師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老師說都是社會主義大家庭的一分子,出了這種事情,誰的心裡都不好受,然後拿起教學科的印章,在我的緩考證明上深深地蓋下去。接過證明,我幾乎是奪門而出,女老師衝我喊道:『同學想開點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楊陽手舞足蹈地向我描述了事情的經過後,興高采烈地去圖書館借小說了,我卻不得不繼續忍受高數的煎熬。

    到了這個時候,學校居然沒有開設通宵教室,無論我的學習慾望多麼強烈,都不能如願以償。我坐在教室裡剛剛把高數書的前三章看完,看樓的大爺就開始逐間教室哄人,已經十點半了,到了教室的鎖門時間。我翻了翻高數書,還剩四章沒有看,但只能收拾好書包,心情沮喪地回到宿舍。

    走進宿舍,見除了楊陽已經躺到床上外,其餘四個人正圍坐一圈,在有說有笑地洗著腳。我艱難地穿越過那些泡著腳和襪子的臉盆坐到自己床上,馬傑問我:「複習得怎麼樣?」

    我說:「明天懸了,看了還沒一半。」

    馬傑安慰我說:「沒事兒,我看得也不好,明天上午還要接著看。」看他輕鬆的神態沒有流露出半點兒焦急的意思。

    我掏出高數書繼續複習,他們談笑風生地擦腳、洗襪子、倒水,然後陸續上床。

    宿舍樓在考試期間不掐電,馬傑上床前看也沒看我一眼,隨手關了燈。

    「操!」我喊了一聲。

    「怎麼了?」馬傑說。

    「你沒看見我正在看書嗎!」

    「都挺晚了,明天還考試呢!」

    「想睡覺你就睡,我看書也礙不著你。」

    「開著燈太亮了,我睡不著。」

    「誰也沒讓你睜著眼睛睡,你把眼睛閉上,再說了,我還淨看你白天睡覺呢!」

    我走到門口打開燈,聽見馬傑小聲嘀咕:「早幹嘛來著!」

    「廢他媽什麼話呢,你管得著我幹什麼嘛,我願意!」我衝到馬傑床前。

    馬傑這人就是特孫子,他本來睡在下鋪,怕被人坐髒床單,就換到張超凡的上鋪,美其名曰張超凡身體太胖,上下床行動不方便,簡直就是扯淡!我睡覺的時候,他從來沒替我考慮過,要麼趿拉著一雙木底拖鞋跟個日本雞似地走來走去,要麼就是玩PS遊戲,引來一大幫比他還傻的傻逼,不僅大聲喧嘩還要評頭論足。現在他想睡覺純粹就是為了不讓我看書,也不知道他能從我的不及格中獲得什麼利益。

    馬傑見我來勢洶洶,把臉轉向牆壁,一聲不吭了。

    楊陽穿著一條小褲衩,拿著兩根煙從床上下來,給了我一根,把我揪到樓道。

    「甭理丫挺的,該看就看。」楊陽打著火機伸到我面前。

    「我知道,」我迎著楊陽的手,低頭點著煙,「剛才特想抽那傻逼。」

    「還是考試重要,先好好複習。」楊陽安慰我,「看得怎麼樣了?」

    「特濫,估計這門得折了。」

    「沒事兒,晚上多看會兒,明天能抄多少就抄多少。」

    「走一步說一步吧!」

    我回到宿舍,見齊思新正捧著書在燈下看,張超凡也趴在床上做題,看來我是打抱不平了一回,替人民道出心聲,當家做了主人。

    馬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一邊看著高數一邊想:傻逼,你丫難受去吧!

    第二天早晨,楊陽起床上廁所的時候把我叫醒,另外四人正穿戴整齊坐在各自的床上看書,馬傑怏怏不樂地看我一眼,可能是我沒有一覺睡到考試結束讓他失望了。

    楊陽穿著小褲衩從廁所回來,敏捷地爬上床睡回籠覺,還打起了呼嚕。我突然感覺楊陽的選擇是正確的,像我這樣費了半天勁、勞了半天神,其結果很可能與他的放棄並無差異,想到這裡,我不免也產生了放棄的念頭,可是我已經為高數做出了犧牲,不能因為一時的鬆懈而功虧一簣,只得硬著頭皮翻開高數書,再看兩章就算把這學期學的內容瀏覽一遍了。

    由於時間緊迫,中午楊陽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我讓他給我帶包子上來,他問:「幾個?」

    我說:「兩個。」

    考試帶來的壓力和煩躁使得我的一切需求少之又少,我從昨天早晨到現在一直沒有洗臉,只刷了一次牙,特別是與日俱來的大便卻在今天戛然而止。

    我強迫自己吃了兩個包子,以防在考場上看了試卷面無血色,因腹中匱乏食物和頭腦匱乏知識而暈倒。

    考試鈴聲響過,監考老師發下試卷後便雙手交叉置於胸前,一前一後守在兩個門口。我把試卷瀏覽了一遍,發現有一道試題與我上午剛剛看過的例題完全一樣,於是迫不及待地將答案寫下來,滿心歡喜。

    餘下試題對我卻是困難重重,我竭力回憶書中所有內容,試圖找到解題的入手點,但它們雜亂無章地裝在我的腦袋裡,我無法將它們與題目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我開始東張西望,除了楊陽的座位空缺外,其餘同學都在埋頭苦想或下筆有神。我又把目光移回到試卷上,盡自己所能,一步步地向下推算,直到推不動再也寫不出什麼為止,最後我又把所有與題目相關的公式寫到卷子上,期待以此獲得一些分數。

    走出考場,我拖著沉重的身體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宿舍,楊陽問我:「考得怎麼樣?」

    「稀里糊塗地寫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對不對。」

    「嗨,能及格就行了。」

    「但願如此吧!」我懷著美好的憧憬說。

    馬傑等人陸續回到宿舍,口口聲聲說考砸了,卻仍不忘相約去食堂吃小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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