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紅顏 正文 第七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汪虹已經在大姑家住了一個多月了,她心裡很煩,也想家,半夜經常偷偷哭。總這麼呆著也不是個事兒呀,大姑說:「要不我給你留意找個事兒做?」汪虹說好。

    瓦哈洛娃從此就把這事兒放心上了。

    當年她嫁到捷克來的時候,是想著守一輩子清貧的。誰承想已經暮年了,世界卻突然發生了滄桑巨變。先甭管變好變壞,就說一下子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這麼些個黃皮膚同胞出現在她面前,就足夠她沒事兒偷著樂了。

    這不僅是同胞,還是錢吶!是祖國看她在遙遠的波希米亞日子過得太清苦,專門給她送錢來了。

    道理很簡單:中國人來了就不想走,不想走就得租房子,就得註冊公司,就得申請綠卡,就得去律師樓去警察局去政府各個有關部門。

    這一切都離不開語言。

    瓦哈洛娃有語言。

    此類服務的價格如下——

    單純翻譯:一小時300克郎。需要說明的是,要從與你見面起記時。假如你和翻譯約好在馬屁股下面見面,然後再去警察局或律師樓或客戶公司或房東家,一律從翻譯和你見面的第一分鐘起記時,而不是按實際翻譯的時間。

    註冊公司:800——200美元。這裡的伸縮主要看你和律師的關係,律師收費並不高,律師也沒有一個懂中文的,全憑翻譯介紹生意。

    介紹住房:收取一個月房租為介紹費。

    乍一看,也許錢並不算多。可你必須知道,當時有成千上萬的中國人湧入布拉格。而早年像瓦哈洛娃一樣遠嫁捷克的中國人只有7位,包括已經去世的和中風在床的。

    這僅僅是賺錢的部分途徑。

    賺錢的另一個途徑是擔任中國公司的法人。

    根據捷克政府的有關規定,公司法人必須由捷克公民或捷克綠卡持有者擔任。可一開始誰有綠卡呀?只能請瓦哈洛娃這樣的人——酬金就另說了。

    我知道瓦哈洛娃至少擔任過兩個中國公司的法人。

    第一個公司是一北京爛仔開的,他騙了國內外貿公司一大批貨櫃,請瓦哈洛娃當他的公司法人。不談酬金,只說給她30%的股份。

    瓦哈洛娃可喜壞了,要知道,股份協議是在律師樓簽字並記錄在公司文件裡的,具有法律效力。她信這個,美滋滋地來跟我敘述,一臉得意,好像錢已經進了腰包似的。

    沒幾個月,她不安起來,對我說,那小子總說賠錢了,這樣下來,到年底我一分錢拿不上不說,是不是還得按30%的股份往裡貼錢呀?

    我說你以為呢?權利和責任都是一致的。

    又過了幾天,她慌慌張張地來找我,說不好了不好了,昨天警察給我打電話,問我是不是這個公司的法人?我說是。警察說這個公司涉嫌偷稅漏稅,有大問題。還說他們是中國人,到時候一拍屁股走了。你可是捷克人,你哪兒也走不了,我們就找你。你說這事兒弄的,我得趕緊去找他,把法人更換了。當初他沒綠卡,現在早有了,不換不行,你開車帶我去吧。

    我說去哪兒找呀?

    她說不在賭場就在妓院,你就開車跟我走吧。

    果然,在賭場裡找到了已經3個小時沒下戰場的北京爛仔,硬拖到律師樓,把法人更換了。

    瓦哈洛娃這才鬆了一口氣,再也不惦著她那30%的股份了。

    第二個公司是個上海人開的。要說給這家公司做法人,完全是為了汪虹。

    這家公司的真正老闆在上海,是一家頗具實力的私營企業董事長。在這裡具體負責的是一位姓曹的先生,小小的個子,精明得很。

    瓦哈洛娃吃那北京人一嚇之後,曾發誓再不給任何同胞的公司做法人了——給多少錢也不幹。但她看這家公司實力比較雄厚,而這位上海人曹先生也是個正正規規的生意人,既不賭,又不嫖。所以,當曹先生提出請瓦哈洛娃做法人以便公司盡快註冊時,她猶豫了一下,答應了。但提出一個條件:在你們獲得綠卡的第一時間更換法人。

    這正是曹先生求之不得的。

    然後便商量酬金。瓦哈洛娃說我一分錢不要,純粹幫忙。曹先生便說那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瓦哈洛娃也真為這家公司出了大力。

    首先是節省費用。她除了不要擔任法人的酬金以外,還一概取消了自己的翻譯費、房屋介紹費,還把註冊公司的律師費壓到最低。

    其次是為他們介紹客戶。所有重要的客戶她都首先介紹到這裡,讓他們建立起密切的聯繫。一有新貨到達,馬上通知前來看貨。由於瓦哈洛娃的關係,雙方都信得過,成交了不少生意。

    再就是為他們排憂解難。諸如汽車相撞,房東找茬兒,警察罰款……一應雜事全部由她擺平。有一次他們空運的貨物因手續不全被布拉格機場海關扣押,他們交涉了幾天毫無效果,海關非要以走私論處,沒收了貨物還要罰款。瓦哈洛娃去了,一通捷語講下來,海關負責人把她送到門外握手告別。

    貨物全部放行。

    僅這一項,就避免了幾萬美元的損失。

    瓦哈洛娃之所以這樣賣力是存了私心的,這私心就是想介紹汪虹到這裡來打工。她細數了自己為這家公司立下的汗馬功勞,覺著也差不多了,便向曹先生開了口:「曹先生,我有個侄女從國內出來一個多月了,想到你這兒打份工,你看行嗎?」

    曹先生眼珠子轉一轉,笑著說:「這樣好不好?叫她來好了,吃住都沒有問題,平時幫忙理理貨什麼的,工資嘛,就不要發了。我把貨給她個最低價,你幫她找找客戶,她來拼拼縫蠻好的,蠻好的。」

    瓦哈洛娃說好吧,那我就帶她來了。心裡卻恨得癢癢:怪不得都說上海人精明,真是一點也不假。

    汪虹來了。

    曹先生給汪虹分配的第一件工作是整理空運來的法蘭絨襯衣。都是壓倉貨,皺皺巴巴,做工也非常粗,到處是線頭。汪虹的任務就是把每件襯衣的線頭都摘乾淨,然後再熨一遍,疊好裝進塑料袋。幹了一上午,汪虹頭暈眼花加上索然無味,就歇下來喝杯水。正趕上曹先生從外面回來,見汪虹一上午才整理出十幾件,笑著說汪小姐你這樣吃不了苦可不行呀,我們的老闆娘腰纏萬貫,可論幹活兒吃苦誰也比不上。人家為什麼有錢?能吃苦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汪虹趕緊放下水杯,又去摘線頭了。

    過了兩天,曹先生讓汪虹陪他去趟匈牙利,怕過關麻煩——他沒有語言呀。汪虹也樂得不摘線頭出去玩兒,歡歡喜喜上了路。

    那時布拉格的中國人還不多,到了布達佩斯一看,好傢伙,碰頭碰臉的儘是中國人。他們在一個叫歐亞俱樂部的旅館住下,老闆也是上海人,跟曹先生嘰嘰呱呱說得熱鬧。這裡住的全部都是中國人,國內的服務什麼按摩、卡拉O應有盡有,包括**服務。曹先生一頭扎進各個市場看貨,汪虹則一個人上街看景兒。

    第二天,他們返回布拉格。

    根據匈牙利市場情況,曹先生立即致電老闆:迅即空運大批砂洗襯衣過來,同時安排集裝箱海運。

    砂洗襯衣很快運來了,與砂洗襯衣一起來的還有老闆娘。

    老闆娘名字叫李新玉,可他們誰也不叫她名字,都喊老闆娘,汪虹也就跟著喊。這是個漂亮的中年婦女,四十歲出頭。性格爽朗極了,快人快語,到處都能聽到她的笑聲。她和老公是上海交大的同班同學,攜手下海,幾年功夫打拼出屬於自己的一塊天地。她待人和氣寬厚,汪虹說你性格頂像北方人了,你祖籍一定不是上海。

    老闆娘笑著說你錯了,阿拉祖祖輩輩都是上海人。

    最讓汪虹喜歡的是老闆娘那一手廚藝絕活兒。她至今仍讚不絕口,說在國內都沒吃過那麼地道的上海本幫菜。

    老闆娘來了,以前安靜的HOUSE立刻熱鬧起來。她是個好客的人,雖然初到布拉格,朋友卻愈來愈多。先來的是上海同鄉,後繼的則五湖四海。汪虹不喜交際也不善言談,每逢高朋滿座縱論天下時,她就在一旁靜靜地聽。

    留給她深刻印象的是兩個女子,一個叫楊奈,一個叫趙清。雖然僅僅是萍水相逢便各奔前程,但她至今清晰地記著她們的一顰一笑。

    楊奈是一位上海女子。汪虹自己也覺著怪——都說上海人精明小氣,可她遇到的儘是些豪爽大方甚至有點傻的上海巾幗。老闆娘是一個,這楊奈又是一個。

    老闆娘一到布拉格便認識了一個上海同鄉趙祥明,此人是從南非來布拉格發展的,生意做得不錯。

    楊奈是他的情兒。

    趙祥明和楊奈已經不年輕了,當時大約都在三十多歲的樣子。楊奈漂亮端莊,一頭齊耳的短髮,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皮膚白嫩,說二十歲也有人信。

    她經常到老闆娘這裡來吃飯,起初是和趙祥明一塊兒來,但後來就是她自己來。她一來就和老闆娘講起吳儂軟語的上海話,汪虹一句也聽不懂,只能從她們緊蹙的眉尖和一臉的笑意來分辨訴說的是憂愁還是快樂。

    老闆娘告訴汪虹,趙祥明在國內是有老婆的。雖然跟楊奈相好了多年,甚至為了在一起而雙雙從上海來到南非又來到布拉格,但趙祥明就是不離婚,不給楊奈一個妻子的名份。

    楊奈也毫無辦法。

    楊奈是一個能幹的女人,趙祥明在布拉格的生意全靠她打理。這個人也怪了,跟誰都慢聲細語,有說有笑,性格好極了,就是和趙祥明總吵架。一吵架她就往老闆娘這兒跑,向她訴說委曲。老闆娘則勸她萬事隨緣,不要生氣,然後就去給趙祥明打電話,令他來接。

    趙祥明一到,老闆娘就先說他一頓不是,要他好好珍惜楊奈。汪虹今生今世忘不了老闆娘說趙祥明的一句話:今生一照面,要前世多少香火緣呀?還不珍惜?

    不像是個生意人,倒像是個佛教徒。

    然後就擺桌子打麻將。汪虹認定上海人是天下最愛打麻將的人,而且麻將有奇特的功效,不論有多大的矛盾,不論是朋友仇讎,都可以在麻將桌上借縱橫捭闔風雲際會之興,一點一點地增進友誼,化解恩怨。

    她認為極需教會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打麻將。

    然而這佛學禪理雖然把汪虹說得玩味不止,對楊奈和趙祥明卻不管用。他們更加頻繁地吵嘴打架,楊奈經常哭得淚人兒一般跑到老闆娘這兒,有時就乾脆住下了。

    甚至連麻將也不打了!

    老闆娘不再講佛,只是歎氣。

    有一天晚上,楊奈又來了,見了老闆娘就哭。老闆娘好言相勸,剛把淚止住,趙祥明又追了來,要楊奈跟他回去。楊奈堅決不走,老闆娘便說不走就都別走了,天不早了,你們睡吧。

    各自回房。

    不大一會兒,聽得楊奈屋裡起了爭執。開頭兒聲音還小,有所顧忌,很快就向劇烈方向演變,緊接著便聽到開門聲、尖叫聲以及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急促腳步聲。待汪虹和老闆娘出門看時,見趙祥明在花園裡抱頭鼠竄,楊奈在後邊舞著菜刀追殺。老闆娘急忙喊人攔住楊奈,又喊趙祥明:

    「還不快跑!」

    趙祥明在黑夜裡倉惶遁去。

    「造孽呀!」老闆娘摟著被繳掉武器放聲大哭的楊奈長歎一聲。

    不久,楊奈一個人去了美國。

    幾年過去了,有一天晚上汪虹和朋友去一家中餐館吃飯,一進門就看見了楊奈。楊奈也是驚喜萬分,扔下一桌朋友上前摟住汪虹上下端詳,急切地問:「你還好嗎?」

    汪虹說:「還好還好,你呢?」

    楊奈笑了,說:「我挺好的,還在美國,這回是帶幾個朋友來布拉格玩兒。對了,我結婚了,——吉米。」她回頭叫。

    一個溫文儒雅的小伙子走過來。

    她挽著小伙子的胳膊向汪虹介紹:「我丈夫吉米。」

    她還是那樣顯年輕,那樣嫵媚。眼睛有神,笑靨如花。眉宇間洋溢著風情萬種──被愛情滋潤的女人是幸福的。

    趙清也是老闆娘這裡的常客。這是個小巧玲瓏的廣東女孩子,講一口很不錯的英語,才2歲。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離開了頓頓生猛海鮮的家鄉廣州和「拍拖」了剛剛半年,體貼入微的「靚仔」,隻身來布拉格啃索然無味的麵包。一張可愛的小圓臉,眼睛大大,眉毛彎彎,清純得很。但她幹的活兒可不太清純——為蛇頭去各個使館給「鴨子」辦簽證。「鴨子」都是一水的浙江農民,蛇頭先把他們弄到布拉格來,然後再想法用各種假護照去西歐各國大使館簽證,能簽上就公開走,不給簽就偷渡。趙清因為有英語,長得又乖乖巧巧,容易讓各國領事產生好感,蛇頭便把這重任委派給她,報酬當然是極為可觀的。

    也許是年齡比較接近的關係,汪虹和趙清很談得來。她們經常跑到咖啡廳去聊天,海闊天空地神侃。有時汪虹也跟她一起去跑使館,那時是992年,簽證雖然已經不容易了,但還不像現在這般艱難。偶然也有一個半個簽下來,趙清便會高興地說:「還是魯迅先生這句話,『魔鬼的手上,也總有漏光的處所。』咱這叫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趙清很大方,只要賺了錢,總給汪虹分一份。有時她忙不過來,就把一些容易簽的使館讓汪虹去跑,居然也簽下一個來。汪虹得了錢,當然也不忘分一份給趙清。兩人跑到中餐館吃了一頓——自己慰勞自己。

    有一天下午,她們一同去意大利使館簽證,不巧正碰上使館放假——一個意大利的節日。陽光明媚,天氣晴朗,她們便在使館區的大草坪上仰面躺下。花香襲人,暖風拂面,白雲藍天,看幾羽白鴿自由飛翔,真是愜意得很。忽然,趙清翻過身對汪虹說:

    「我們去荷蘭吧,怎麼樣?」

    「怎麼去?」汪虹問。

    「簽證唄。總不能偷渡吧?我現在和荷蘭使館的簽證官挺熟,他還請我看過一次歌劇呢。」趙清說。

    「去了怎麼生活呢?」汪虹又問。

    「想那麼多幹嘛?車到山前必有路,實在不行就嫁人。」趙清說。

    「嫁人?」汪虹一下坐起來,「你不要國內的男朋友啦?」

    「我不想回國了。」她遲疑了一下,又問:「我是不是變壞了?」

    「我也不知道。」汪虹茫然地回答。

    以老闆娘的爽朗性格自然和瓦哈洛娃極為相投,她們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有一天,一位娶了法國太太,入了法國籍的台灣作家從巴黎來布拉格看望瓦哈洛娃,她就帶他一起來吃上海菜。

    這位先生既窮且酸,本來也住不起酒店,就在瓦哈洛娃家當「廳長」,老闆娘豪爽好客,便留他住下。

    他看看瓦哈洛娃,問好嗎?

    瓦哈洛娃說沒關係,他便欣然接受,在老闆娘這裡住了下來。

    這是一個怪人,不會笑,話也很少,成天擺著一副剛死了娘的傷感樣子給人看。每天晚上抱一大堆啤酒進房間,早晨就掃出一堆空啤酒瓶和一堆煙頭。趙清陪他逛了幾次街,他竟然當眾宣佈愛上她了。

    「仆街!衰仔!」羞得趙清兩頰飛紅,恨恨的把廣東話都罵出來了。

    趙清告訴汪虹,出去逛街累了,他說要去喝啤酒,便領他進了一個酒吧。哪裡想到他把趙清的手抓住不放當了下酒菜——喝一口吻一下。

    「又『鹹濕』又『黏線』!」趙清說。

    汪虹大笑。

    趙清沒有接受他的愛情,他因此而更加傷感,一天到晚喝啤酒,連門都不出。除了吃飯,永遠無精打彩。有一回他一邊喝啤酒一邊跟汪虹聊天,說他傷感之旅的下一站是莫斯科,那兒有一個他深愛著也深愛著他的俄羅斯姑娘。他拿出相片給汪虹看,果然是一個美麗的洋妞兒。汪虹只說了一句真漂亮,他就立刻眼淚汪汪。

    瓦哈洛娃擔心她的客人太寂寞,便帶他去美麗的卡羅維伐利溫泉城玩兒——一年一度的國際電影節正在那兒舉行。

    瓦哈洛娃讓趙清和汪虹也一起去。

    趙清不想去,汪虹硬拽著她去了。

    先坐地鐵到火車站。在地鐵口碰到查票的了——捷克的地鐵沒人收票,但偶然會在地鐵口查票。也不是人人查,專揀那不順眼的查。傷感的作家正要往出走,查票的漢子擋住了路,用英語說:「對不起,請出示您的車票。」

    傷感的作家突然憤怒了,他用英語對查票的漢子大聲說:「為什麼偏偏查我?你不就是認為我是中國人嗎?你錯了,我是法國人!」

    查票的漢子愣住了,他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要發火?於是彬彬有禮地向這位法國人解釋,「首先我並沒有認為您是中國人——當然,我也沒有認為您是法國人——我還以為您是日本人呢。我的國家賦予我的職責就是站在這裡查驗車票而不必過問乘客的來歷。只要是地鐵的乘客,我就有權查票,外星人也不例外。」

    趙清咬著汪虹的耳朵:「真丟人。」

    傷感的法國人陰沉著臉到了卡羅維伐利,美麗的景致與各國女明星的婀娜身影使他慢慢高興起來。在一處「oSmoig(不許抽煙)!」的標誌下面,他瀟灑地掏出香煙點上了火。

    汪虹和趙清不敢提醒他。

    連瓦哈洛娃也不作聲。

    可是捷克人不怕。剛吸了一口,一個捷克人走過來,告訴他這裡不許吸煙,並指給他看那牌子。

    法國人又被激怒了,他大聲說他不能忍受對中國人的歧視,並再次向人們宣佈了他的法國國籍。

    煙還是沒有抽成——法國人並不能夠例外。

    大家都興趣索然,草草結束了遊覽。

    在回布拉格的列車上,沉默不語的法國人突然開了口,他質問般地問趙清:「你們為什麼能夠忍受捷克人對中國人的歧視?為什麼在我對他們的歧視表示抗議的時候不站出來為我說話?我是在為你們爭平等呀!」

    趙清淡淡一笑,說:「首先我們沒有認為查驗車票和在禁止吸煙的牌子下面制止不守公德的吸煙者是種族歧視,其次,即便真的歧視中國人我們也不用法國人來為我們爭平等。」

    大家一時無語。

    傷感的法國人走了,他去莫斯科尋找愛情。

    美麗的趙清也走了,她去荷蘭開闢新生活。

    她再次邀請汪虹一同前往,但汪虹沒有去——她不具備趙清的勇氣。走的那天,汪虹去機場送行,兩人在登機口前緊緊擁抱。趙清說:「我一安定了就給你打電話。」

    汪虹含淚點頭,「我等著你的消息。」

    趙清沒來過電話。泥牛入海。杳如黃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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