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有些不自然，他把不由把目光灑向教室，忽然看見同學們用些奇異的眼神盯著他，裡面包含著藐視、鄙夷、嘲笑，各種各樣的眼神交織而至，剛有些後悔的心思也徹底被憤怒埋沒。
頓時熱血再次充上腦袋，我堂堂一三十來歲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在一個年紀都不足我一半的小鬼面前低頭？傳出去我臉面何在？於是惡狠狠再次對吳霜叫道：「再說一次就一次，你個雜種，給我滾…啊∼」
還沒待話說完，吳霜咬了咬牙，直接用右手按主劉華的腦袋往講台上撞去。兩人本來距離就很近，劉華更沒想到吳霜敢出手，鼻子在講台上狠狠一撞，頓時一股酸辣的感覺狠狠襲來。教室頓時亂成一團，大部分人都在叫好，有兩個同學則趁亂從後門溜了出去，安續兒更是一嘴張的大大，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到這個地步。
劉華鼻子受創，眼淚不可抑制有些冒出，雙手下意識摀住臉部，以免遭下一次的襲擊，身子卻往另一個方向後退，但頭髮被吳霜抓住，他這一後退，吳霜頓時有一扯，劉華腦袋上又是一片火辣辣的痛。
話說狗急還有跳牆，劉華見躲不開，便用右腿狠狠向吳霜那個方向踹去。
吳霜單手扯著劉華的頭髮，看見他踹了過來的，趕緊側身挺近，同時用手拉著劉華的腦袋用力向前推。劉華被他近身，加上他現在單腳佇地，右腳還不及收回，重心有些不穩，況且他倆是面對面的，被吳霜這麼向前一推，身子頓時就要倒下。
劉華下意識騰出右手想抓住什麼，但劉華的右手剛觸及到講台，忽然就「咚」的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教室頓時安靜了片刻又嘩然起哄，這一切說起來有些久，但從吳霜走到講台前到現在劉華倒地也不過七八秒鐘而已。吳霜站在講台甩了甩頭，伸出雙手看了看，彷彿有些不可置信。他又一臉木訥的向地上的劉華看去，發現劉華雙眼緊閉側躺地上，吳霜以為他故意裝著暈過去，也不想再和他計較，轉身正準備離開。
「天啊，劉老師出血啦…大家快過來。」人群亂成一哄，在前排坐的一個同學隱隱看見地上的血漬。
原來由於剛才劉華跌倒時是側著身子的，恰巧右邊腦袋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撞到了講台的一角，以導致劉華暫時性休克。
「快，快，快去叫隔壁班老師過來，送劉老師去醫療室。」眾多學生相擁而至，把劉華圍成一圈，說話的好像是高一（1）班的班長，他不得不做做樣子。
吳霜停下剛走不遠的腳步，站在講台的另一側有些發呆，眼神有些迷茫。我這是怎麼了，吳霜喃喃低語。畢竟，他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從小一直都很內向，平時都沉默寡言，別說動手，就連罵人都很少，但他心裡又曾不後悔現在所為，甚至還有著一些報復的後快。但又有些為自己擔心，前途渺茫，自己稚嫩的翅膀後果是否能夠承擔後果責任？
吳霜煢煢獨立，抬頭看著天花板有些發呆。周圍的人一片嘈雜，孤傲而安靜的身影顯格格不入，卻是又如此落寞。
「吳霜，吳霜。」一個略帶焦急的聲音打斷吳霜擴散的思緒。
吳霜斜頭一看，原來是宿友兼好友謝紋。物以類似，謝紋比吳霜大幾個月，也是個老實巴交的男孩，同住一個宿舍也沒少給予關心，雖然吳霜除了中午回宿舍外晚上不在。
吳霜心裡一暖，輕輕笑道：「嗯，沒事的，走吧，回座位。」
「真的沒事嗎？他可是老師呀，還有，你怎麼啦？沒事吧？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怕哦，眼睛瞪的超大的。」謝紋一陣後怕的拍了拍胸口，語氣輕鬆了些許，但還帶著擔憂。
「好了啦，別一副深閨怨婦的樣子，好像你受了莫大的委屈是的，天塌下來我頂著。」吳霜拍了拍謝紋肩膀呵呵笑道。可是說完這句話後一愣，呃，開玩笑？我…我在開玩笑吧？真的開玩笑？吳霜掐了掐自己，感覺今天情緒有些不受控制。
「啊？…哦？…啊！」謝紋說不出話來，眼睛撐的大大，嘴張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小腦袋往窗外瞄了瞄，然後驚訝的對吳霜說道：「呃，呃，太陽東邊出來沒錯啊，小霜，你…你受啥刺激了？」
在謝紋印象中，吳霜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別說開玩笑，就平常笑一笑都難得見。
「走吧，回座位。」吳霜又恢復了原來有些陰鬱的神情。他內心的壓力與苦楚是無可向人訴說的，從小缺乏的父愛、母愛塑造了吳霜極度內向的性格。
「啊紋被他有點糊塗，用手撓了撓頭，看了看亂成一團的教室，喪著頭回到座位，他雖然木訥，但也不笨，這事恐怕有些麻煩了。
「喂，你…你沒事吧。」安續兒忐忑不安的走到吳霜坐位前。
「謝霜的語氣簡潔而充滿冷漠。
「吳…吳霜，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的，對不起。」安續兒看見吳霜語氣這麼冷漠，眼睛有些發紅，聲音更是斷斷續續似乎有些顫抖。她雖然平時喜歡整人，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玩笑，這次的事讓她內心充滿了自責，她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惹的禍，如果當初沒有打小報告該多好。
「讓開，讓開，怎麼回事啊你們，班長、學生會的人留下，其他的都回座位去。」門口響起雷霆般的聲音，大家把視線向門口投去，頓時吵鬧的聲音又停歇。
原來剛才溜出去的兩位同學跑去把教導主任叫了過來，同學們都作鳥獸散，陸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續兒向吳霜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後，一步三回頭走到了自己座位。
「你，你，你，你們幾個負責趕快把人送到醫療室，班長，你跟我說這到底怎麼回事事？」陸主任點了幾個看起來比較身強力壯的人把劉老師扶出去，用嚴肅的口吻對班長說道。
班長是選票選出來的，成績雖然出眾但為人比較老實和善，此時也有了些為難，看了看下面，吳霜正低著頭看著書桌發呆。
班長歎了歎氣有些頹然，輕聲對教導主任說道：「噢，陸主任您好，事情是這樣的，劉老師剛才上課時問吳霜同學些問題，吳霜同學的回答讓劉老師不滿意，後來引發了些口角，劉老師很生氣，公然在課堂罵了吳霜同學，後來，就…就…」班長的話很有技巧，事實經過確實是這樣沒錯，可他這樣說卻讓人慣性思維認為就是劉老師的不對。
「後來怎樣？」陸主任對劉華也不怎感冒，聽他這麼一說，事情的經過也猜出個大概。
「他們…他們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後來劉老師被吳霜同學推了一下，跌倒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講台的一角。再後來劉老師看見額頭的血跡嚇昏過去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老師。」台下有些同學都暗自伸起大拇指，班長不愧就是班長啊，說話技巧就是牛！
「各位同學，事情經過是這樣嗎？等劉華老師醒過來，你們可都是證人。」陸主任充滿威嚴的提醒。
「是這樣的，班長說的對。」學生們異口同聲的說。畢竟大多同學都是十六、七來歲，性格裡也充滿叛逆，對那些人品不怎樣的老師心底本來就隱隱有一種反感，此時更是吳霜的行為，再加上班長語言上的技巧，事情能小就小些吧。
「吳霜同學是哪位，請站出來跟我到教導室一趟。」陸主任用眼光尋視教室。
霜平靜的站起來，走向主任。
陸主任暗暗奇怪，這小子難道就不知道怕？奇怪了，嗯，算了，這事我可管不了，等下去問問校長得了。
陸主任帶著吳霜到教導室問了下這件事的過程，吳霜沒有說話選擇沉默，主任有些無奈，準備先帶吳霜去詢問校長的意思。
主任對吳霜說：「好吧，你現在跟我去校長那，等下你在門口等，我先去問問。」
餘杭高中，一間整潔的房間裡，辦公桌前坐著一位40餘歲，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依稀的頭髮盤頂而上，一張剛強的國字臉看起來充滿威嚴，正埋頭用鋼筆寫著什麼，他叫沈逸，餘杭高中的校長。
陸主任坐在校長對面，敲了敲桌子，揶揄的對校長道：「嘿嘿，沈校長，剛才高一（1）班有個學生跟老師爭吵，老師罵學生在先，以至於打了起來，嘿嘿。你說怎麼辦？」
沈校長奇怪道：「按校規不是記大過一次嗎？幹嘛問我，你比我更清楚啊。」
「可老師受傷了，嘿嘿，現在在醫療室，我看了下，雖然右額頭破了個口子，可也沒啥大礙。」陸主任嘿嘿直笑。
「噢，居然還這樣？這事影響可不怎麼好啊，嗯，記大過吧，留學查看三個月，三個月裡表現良好再撤消啊。」校長皺了皺眉頭。
「可…這位受傷的老師是劉華。」陸主任表情忽然變的嚴肅。
「嗯？原來如此啊，這…難辦了，你也知道教育局的那位跟他有些關係，如果這次辦的他不滿意，難免有些…」校長停頓了一下。「嗯…你去他班主任那先把那個學生資料拿來。」
陸主任把資料扔過去「吶，沈校長，資料都在這噢。」說完坐在躺椅看著天花板。
「咦…嗯，這孩子居然從小沒有父母？就一個奶奶？」校長眉頭皺的更緊。
「算了，總要有人犧牲的。」校長喃喃自語。忽然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決心。用手敲了敲桌子對主任道：「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一次，把那孩子叫過來。」
陸主任有些無奈，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的決定，我先出去了，他…就在門口……」
吳霜進去後，房間裡的氣氛似乎有些壓抑，兩個人都保持著緘默，只有中年校長寫字時的「唰唰」聲。
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一片陰霾，欲雨未雨，放眼望去，彷彿就是一塊未擰乾的污濁抹布鋪在了天空。
「吳霜同學，經過我們學校多方探討，我們決定勸你退學，雖然你學習成績「優良」，先前也沒有不良記錄，但是。」。中年男子停下筆抬起頭。
吳霜雙手插褲兜裡，撇了撇嘴，無所在乎的看了看窗外，開除就開除，還說的這麼道貌岸然。
「但是這次你毆打老師，情節已經非常嚴重，我們學校是不能再接納這種具有暴力傾向學生的。」中年校長面無表情接著說。
「我聽說你是個孤兒，從小是你奶奶把你拉扯大，你這樣做對的起她嗎？你們這一代人是社會未來的希望，你想過你這樣做的後果嗎？劉老師已經送醫院觀察了，你想想，萬一他出了什麼意外，你負的起責任嗎？」
吳霜沉默不語，他知道，他說什麼也沒用，從他準備動手的那刻起，他就已經知道後果，他沒有反悔當初的決定，因為這是劉老師自找的。
「吳霜同學，你等會回家叫你奶奶過來，醫療費以及你退學的事我再和她談，好了，你先出去吧。」中年校長端起檯面上泡的雨前龍井，淺淺的喝一口。
「沈校長…」瘦弱的身影剛準備出去，但又轉回頭來，看起來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哦，還有什麼事？」校長抬起頭來冷漠的看著他。像這樣上課只知道睡覺，成績又是墊底的傢伙，真不知道當初他是如何考進來的，這可是名校啊，什麼時候門檻變的那麼底了？莫非是後門生？這事得好好查查，不然將來名聲何在？嗯，得吩咐下去，走後門也要優良品質生。沈校長正襟危坐，眼神裡充滿尋問。
「沈校長，叫我外婆過來就不必了！她年齡比較大，跑來跑去不大方便。退學的事我會跟她說的，至於醫藥費是多少我就出多少，不該出的，我也不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