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奇英傳之古玉奇緣(飛庫) 第八卷 第五十章 臥榻之側豈酣睡
    飯間,話題突地一變,轉到當時政治熱點上來。只聽紀天倫道:「北方戰事緊張,大金國與蒙古國交鋒,連戰皆敗,今非昔比。可以說國步艱難,大勢已去,充其量不過是『兔死還要跳三跳——垂死掙扎』。中原有識之士紛紛舉起反金義旗,對乘機壓搾百姓的金狗給以迎頭痛擊。如今本朝若然聯絡各方反金勢力,對金宣戰,以雪靖康以來的百年之恥。這時報仇難免有『老太太吃柿子,專撿軟的捏』的嫌疑,但是兵行詭道嘛,戰場上用兵可管不了這麼多了!」

    孫雨星搖頭道:「前不久,金主企圖入蜀為王,我朝派兵開進四川,最終解了金國南侵之險。然經此一戰,我朝自身亦大傷元氣也。兵書有云:『殺人一萬,自損三千。』如今蒙金兵戎相見,金自顧無暇,豈敢南擾?我朝正該養精蓄銳,興農富商,修文練武,趁機恢復元氣,以待戰機。

    如此退則可守長江之險而保國,進則可收復中原失地及幽雲十六州。而我朝『兵藏武庫,馬入華山』,休養生息之際,強國之關鍵仍在於:治內防外,選賢擇能;賢相良將,內輔外守,雙管齊下。而常言:『書生筆頭利於劍。』文人為官善則固然,惡則禍國殃民,實比兵者誤國有過之無不及也。重視科舉,規範文武官員選拔,國富兵強之首要也。」

    孫斌輕輕點頭,心下暗讚:「這位書生哥哥滿腹經綸,好有見地,但始終沒觸動到根本,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如若將國力衰退和政治腐敗的結果全歸罪於將相士兵,卻是不然。要知奸臣誤國,背後定要有一位強大勢力,也就是孫大哥一直不敢評論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君了;這或許便是所謂的時代局限性。若根據這一點而大加鞭撻,不免是強求古人。孫大哥他們都是忠君愛國之人,我如直接抨擊他們國君,也未免於他們面上不好看。」

    紀天倫接著說道:「孫大哥說得有理!但此刻而論,一國之軍事力量仍要放在首位。中原士大夫常對不知禮節的外族人不以為然,可別人就是兵強馬壯,總侵擾文化先進的中原之花花世界,你又能如何?不過是口誅筆伐,牢騷滿腹罷了!卻不想想,幾年來,蒙古主滅西遼,平西域,亡西夏的豐功偉績;而近半年,蒙古鐵騎又連克金國十數座城池,橫掃中原無敵手,迫使曾經盛極一時的大金國在數日前遷都蔡州。金國已丟失大半江山,大廈將顛!此刻那些士大夫還有小視蠻族的資格嗎?蒙古這時加緊兵力圍住蔡州,而至今未下,又聞不久將與大宋結盟伐金。」

    孫雨星急問:「兄弟如何得知此消息?」紀天倫哈哈一笑:「山人自有妙計!總之得之非盜非搶,比日中之影還正,比珍珠之色要真。」孫雨星見他故弄玄虛,心下又好氣又好笑,但知他性情如此,總喜打趣,也不跟他計較;只是輕輕搖著手中折扇,沉思不語。

    一直沉默良久的芬兒此時突然說道:「金國國都雖被圍,想來尚可一段時間,此時蒙古定然集中兵力去攻城,而金國勢必糾集精兵保衛國都,如此遠離國都之地的兵力便相對薄弱渙散了。若此時大宋軍民要收復早前被金國佔領之失地,可先從敵國軍力較弱之地入手。所謂「攻其不御,當易如探囊取物」,進則可聯蒙夾擊金國,退則可固守復得之失地,待時機成熟,再行收復其餘。」

    紀天倫一拍大腿道:「沒錯沒錯!芬兒果然是冰雪聰明,心思細密,目光長遠。我是急性子,就懂得舉國作戰,與之硬碰硬,卻不想金國的主力此時受到蒙古軍牽制,都城又被圍得鐵桶似的,哪裡還能他顧,我大宋要取其兵少城懈之地還不手到拿來。他金國皇帝登高觀戰,只剩下吹鬍子瞪眼睛的份兒。」芬兒含笑不語。孫雨星微點著頭,他爹爹上下撫著下巴長鬚哈哈一笑,似乎是對自己的女兒表示讚賞,也似乎是笑紀天倫說話幽默無忌。

    孫斌也佩服芬兒的心思敏捷,但若按照歷史的發展方向,中國最終是由蒙古族來統治的。蒙古人主宰大半個歐亞大陸,對整個世界格局以至經濟文化影響深遠。不久的將來,中國大地上將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到時這些人將何去何從,命運如何,卻是連孫斌這個「未來人」也不能預知的。思之再三,為了讓孫大伯一家事先做好準備,免受戰禍牽連,孫斌這時試探道:「蒙古攻城略地,便是為了擴張勢力,剷除異己。如若蒙古不允許大宋收復淪陷之地,而我朝執意出兵,那宋蒙矛盾不就隨之升溫,兩國交戰在所難免了?」

    孫雨星道:「宋蒙聯盟已有前事,不足為怪!若然蒙古撕毀盟約,強橫阻止我大宋收復失地,我朝定不能妥協。中原本是我國疆土,收復是天經地義,師出有名。蒙古從中阻撓,便是不義,興不義之師戰正義之師,焉能不敗?他蒙古國未至於蠻不講理!此時蒙金交戰,蒙方避免兩處作戰,定然不會分兵阻撓宋軍,以免因之小而失之大。」

    孫斌心下佩服他的先見之明,但仍道:「從短期觀之或許如孫大哥所料,但將來誰主沉浮卻是未知之數了。我朝太祖有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偌大一個中國,偏偏剩南宋與之對抗,蒙古又豈能相容?」大家一聽,覺得他此慮也並非不無道理,各人面上皆露出憂心之色,一時語塞。

    孫斌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知時機成熟了,於是說道:「蒙古大軍要想攻克蔡州城也非一朝一夕的事。金國中堅力量主要都在蔡州及其城南部的各個重鎮,這些重鎮與蔡州首尾呼應,實乃強勁的後方支援。這關係有如一條堅固的浮橋,一日不斷,蒙金之戰可算是曠日持久了。蒙古國人才濟濟,不可能沒有識破金國此戰略部署,也知強攻其北部見效不大,反而師疲糧損。若能聯合宋軍,前後夾擊,則破蔡州指日可待了。」

    他頓了頓又道:「宋金乃世仇,金國滅忙,於大宋來說或許是大快人心,殊不知『唇亡齒寒,戶破堂危』,金滅頂之災反而給大宋帶來大大的隱憂。蒙古騎軍雄霸北方,連西方大片土地也劃入其勢力範圍,可想其氣之盛,其心之雄。金亡,大宋屏障隨毀也,蒙軍虎視何雄哉。四川戰略地位的重要性已毋庸置疑了。早在三國時,魏破蜀而後順長江而下,一舉滅亡吳國。

    宋蒙一旦兵戎相見,則蜀地必首當其衝。蒙古攻城略地,所向無敵,並非是只靠一股蠻力而成功;其作戰戰術高超靈活,善於避實就虛,擅長長途奔襲的『閃電戰』!沒錯!大宋要收回四川全部失地,或許可輕而易舉,但如果因一時得利而疏忽大意,不對蒙古軍予以提防,不對邊境重鎮防禦能力加以鞏固,就會讓蒙古有可乘之機了!根據蒙古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幽雲十六州突襲成功的史實,其要襲擊四川也非難事!」

    孫斌這一番話正如「當頭棒」,極大地震撼了聽者的心魄。各人面上的表情都異常古怪,震驚、敬服、欣喜、苦惱等情感如多種樂音交集在一起,觸動著每個人的心靈;一時之間使他們措手不及,心亂如麻。良久,大家仍然緘默無語。

    紀天倫忽然一拍孫斌右肩笑道:「孫兄弟當真是語出驚人,才識出眾!兄弟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但孫兄弟所言始終系屬猜測,此時大家也必過於緊張,自尋煩惱。」其實他也自知孫斌那番話言之成理。早有蒙古兵兩次入侵蜀地,大肆擄掠而後捨蜀而去的前車之鑒,這還是幾年前的事了。為了穩定大家的情緒,他不得不那樣說。

    孫雨星這時發言:「孫兄弟遠見非凡,一番大膽絕倫之言雖繫個人推測,然而言必有中,切合實際,確是正理!如前番所言,金未破,蒙斷不敢貿然侵宋,此間大宋可臨安。我等亦可有充裕時間,想方設法也定要阻止蒙古再侵入我大宋疆土!」

    紀天倫道:「憑我等平民百姓,無權無勢,說要阻止蒙古騎兵南下,真是談何容易?可與之抗衡的只有我國朝廷大軍,但我們所說的終非是事實,總不成這樣說」他停了停,模擬當向朝廷報告軍情時所應表現出來的神情,說道:「嘿!蒙古國居心叵測,他如邀我大宋聯手對付金國,乃是借刀殺人之計。若然讓他奸計得逞,便是『狡兔死,走狗烹』之日也!因此我大宋不應幫忙打『落水金狗』,反而要在金國將要溺死之時,拉他一把,免使他死後做個有苦無處申的遊魂『水鬼』!」

    只見紀天倫面色一變,豎眉圓眼,竟又模仿軍官的口氣說:「爾等一眾賤民,在此妖言惑眾,動搖軍心,論罪當諸!今體念爾等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現罰爾等各人黃金一萬兩,否則當場處死!」他旋即又回復神態,說道:「就算不處死,也必打入天牢,終身監禁。那時我們當真是報國無門讓你進,死路倒是有一條!如若跟其他百姓說,他們大多毫無文化,要說服他們比說服官兵還要難得多了!小弟原本也目不識丁,若非多年來孫大哥你對小弟諄諄教導,小弟耳濡目染,近朱者赤,小弟之『茅塞』一輩子也難開了。譬如這『茅塞頓開』一詞,從前小弟就常念『茅廁蹲開』,如今想來,未免可笑之極!」

    大家被他的頑皮話逗得笑成一團。孫斌也很久沒有試過如此開懷大笑了,想不到相隔幾百年的人此時竟可以同台而談,相對而笑,這是否便是人們常掛嘴邊的「緣分」呢?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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