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錦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參王
    夜

    「明月身上的寒毒?」

    辰樓主人微微一笑,抿了口杯中熱茶,輕聲道:「所謂金針刺穴之法,不過是彫蟲小技,卻也難不倒我……只是她家人太過狠心,竟然任由金針滯留體內,寒毒盤踞其間甚久,隱然已成氣候,想要盡數袪除,只有取得七葉的百年參王才行。」

    寶錦聽了,眼前一亮,依稀記得,幼時在宮中內庫見過此物,當時她好奇要吃,卻不知會氣血沸騰而亡,幸虧被姐姐及時拍飛,這才沒有釀成滔天大禍。

    「我立刻去取來。」

    寶錦一聽如此輕易,正要霍然站起,心中靈光一閃,卻隨即沉住了氣,望著辰樓主人,緩緩道:「只怕它現在已不在庫中了吧?」

    「由何見得?」

    辰樓主人拈起一塊糕點,輕揭蒙面黑紗,放入口中靜候它融化,悠然笑問。

    「你若真有誠意,早就該告訴我,不用拖延至今。「

    寶錦雖然鎮定自若,語氣之間卻仍帶上了慍怒和焦急。

    「早告訴了你,也沒什麼用——京城陷落後,皇后就把這些珍奇靈藥都賜給了外戚方氏——她親弟弟雲陽侯先天虛弱,將來也許就用得著呢!」

    辰樓主人淡淡道,談起那一家輝煌煊赫的事跡,彷彿在說一樁與己無關的趣聞。

    此時夜風颯然而過,孤燈明滅,她凝視著盤中的千層糕,端坐煢然的姿態好似一尊雕像。

    窗外風聲嗚咽,彷彿有無數的冤魂,在這魍魎橫行的世間淒然低泣。

    寶錦心頭隱約生出蕭索孤寂之感,她搖搖頭,竭力揮去這沉重而怪異的感受,不甘道:「普天之下,難道只有這一株?」

    「只此一株,別無分根。」

    這一句讓寶錦的心沉到最深,半晌,她才霍然抬頭,決然道:「看樣子,只有讓『南唐刺客』再下手一次了。」

    她起身欲走,背後卻傳來漠然清淡的聲音——

    「一已為甚,豈可再乎——你未免太托大了,方家也是數百年的門閥,不是那麼容易輕闖的,為了一個北疆的失勢公主去親身犯險,真的值得嗎?」

    寶錦咬牙回頭,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朋友,也會是我未來的中軍之帥!」

    她不待回答,轉身從木梯上走下,腳步之下,木版發出咯吱輕響。

    「年輕人火氣真盛……」

    辰樓主人沒有著惱,只是望著她的背影,輕聲低喃道:「有個可以信任的知己,確實是人生快事。」

    她聲音飄忽,低歎之中,彷彿陷入了慘痛恍惚的迷思。

    ****

    方家宅邸中,雖是長夜深重,卻是絲竹聲聲,舞樂奢麗。

    此處只是方家在京城的別宅,方家家主等一干重要人物都長居江州,所以這裡便成了雲陽侯方世一人的天下。

    此時他端坐主位,滿面笑容地殷切勸酒,雖然面目俊秀,從那眼下的青暈和凹下的雙頰,都可看出此人耽於酒色,頗不康健。

    他生來就體質虛弱,弓馬不習,詩書也不精,比起睿智精明的長兄和二姐來,實在太不起眼。

    此人性高漁色,卻又睚眥必報,心胸狹小,在京城這一年多,就闖出個聲名狼藉的局面,惹得有心人暗自發笑。

    他對面貴客席上所坐的,衣冠素淡內斂,眉宇間卻見殺伐決斷的鋒芒,卻是靖王雲時。

    雲時按捺住心中不耐,酒過三巡,終於開口道:「今日邀我府,到底有何見教呢?」

    他上次為了寶錦之事,與孫世幾乎撕破臉皮,加之不屑這紈褲子弟,言語中不免帶出痕跡來。

    方世此次卻仍是笑臉迎人,他先深深一躬,隨即,竟拜倒在地,鄭重道:「先前對殿下多有冒犯,今日一併謝罪……」

    雲時見此情景,瞧在皇后面上,霍然動容,連忙親手將他扶起,方世愁眉道:「家父已嚴詞訓詞了我,若是殿下不能原諒,我實在不敢回去見他老人家。」

    雲時神色更緩——他曾多次拜見過方家族長,那是個謙和慈祥的中年人,對他姐弟幾人,一向也多有慰恤,他雖對皇后略有微詞,對這世伯卻是好感頗佳。

    他親手一扶,方世終於起身,又滿斟一大杯後,躬身敬他,卻是神秘笑道:「有一樁喜事倒是要稟於殿下知道,我大哥那小妮子,如今已經及了,她至今還念念不忘你的救命之恩呢!」

    (最近培訓中.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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