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錦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皇后
    (這是昨天欠的份,大家見諒)

    李桓驚詫得雙眉高挑,他強自靜下心來,觀察著兩次箭頭的不同。

    前一次乃蜀地所擅長的鐵箭,勁道雖霸,卻不能持遠,而這一次只是小小羽翎,竟能穿庭毀牆,入骨不折。

    難道竟是朝廷的人……?!

    遠處一片寂靜,庭中殘燈搖曳,將樹影拖得扭曲朦朧,這一片寧謐中,卻彷彿藏著無數鬼魅。

    腳步聲由遠及近,穩而輕巧,不疾不徐。

    李桓藏身於院中,心中焦急如焚,卻是一籌莫展。

    腳步聲止於庭院入口,隨即隱斂,只聽有水聲流轉,竟似有人在傾倒著什麼。

    李桓輕嗅片刻,頓時色變,他渾身寒毛直豎,驚怒已極——

    是油!!

    火折子被燃起,照亮了庭院一方,為首一人正要擲出,渾身竟是一僵。

    他凝滯片刻,隨即,緩緩倒地,火折無力地跌落在腳下,咽喉中央,赫然竟是一顆圍棋雲子!

    「月黑風高,殺人的走了,放火的又來了!」

    一道清脆女音有如冰雪破堤,當空而來。

    彷彿連夜空也被這清音炫亮,立於牆上的女子一襲白衣,以絲巾蒙面,她右手握劍,左手扣了一把雲子,纖纖玉指在月下看來,竟似晶瑩剔透。

    「你們深夜來訪,不知是唱的哪一出?」

    她輕聲笑著,雙眸朦朧低垂,月下望去,飄然出塵,有若姑射仙人一般。

    第二批黑衣人也不答話,急舞兵刃直撲院中的世子,白衣女子一聲輕笑,寒光一閃,長劍嗆然出鞘,由牆下掠下,衣袂飄飛之下,只見劍光飄渺不定,竟如一道銀光吞吐了月華皎美,素手纖纖,我見猶憐。

    這看似柔弱的劍招,竟在寒光凜冽間直中胸間,黑衣人面容扭曲著,終於不甘倒地。

    最後的一眼,那雪刃已變為模糊寂遠,鮮紅的血滴飛濺於圓月四周,為那份清冷增添了魔魅。

    寶錦殺入陣中,騰挪閃躍,幾下劍光之後,地下只留下三具屍體,為首之人疾喝一聲,頓時四面又有箭光齊閃!

    羽翎如雪,在一輪圓月下有如萬千襲來,絕無止境,寶錦長劍揮出,劍氣破空洶湧,彷彿在箭海中憑空劈開一條道路來。

    只見一片玄光閃滾不定,那些黑色箭頭一層層被揮掃開去,落地亦是叮叮有聲。

    此情此景,看似從容淡定,寶錦心中卻是有苦之知——

    她全身經脈疼痛欲裂,真氣雖然綿綿而上,卻已隱現枯竭之象……她如今不過是強弩之末,即使硬撐,也持久不了多長時間了。

    越是危急,她越是靈台清明,心中飛快揣測,又仔細看了兩眼箭勢,終於打定了主意。

    她身形躲閃驀然加快,竟似鬼魅一般掠上屋簷,手中雲子如暴雨一般飛出,堪堪擊中遠處的什麼物事,叮噹連響之下,箭勢居然逐漸緩了下來。

    「果然如此,是用縮微版的軍中床弩遠程射來的……」

    不遠處的李桓低語道,他配合默契,趁她力竭之時,勉強格擋著稀薄的來箭。

    唯一的黑衣人見兩人已露頹勢,又返身殺來。

    他飛身近前,一招將李桓制住,卻不就殺,竟是伸手到他懷裡搜索著什麼。

    一把攥住帳薄模樣的物事,他舉劍要刺,千鈞一髮之際,身後一陣劇痛,手掌一鬆,帳簿隨即掉下。

    沈浩站在牆頭,手中袖弩連閃,將四周還欲進犯的來敵一一射殺,他一眼望見更遠處有火光遙閃,心知不妙,大喝一聲:「快退!」

    只聽一陣尖利金風撲面而來,數個松明燃就的火把被遙擲而入,烈火遇油,轟地一聲燃燒起來。

    火光撲面而來,直衝雲霄,整個夜空都被映紅,只見漫地裡火光蜿蜒,如游龍般肆虐輝煌。

    寶錦的重眸被火光映得晶瑩生燦,她渾身都使不出勁來,卻咬緊了牙,將李桓從地上拉起,「快走!我們不能死在這裡!」

    李桓一肩受創,另一手攙了周叔,臨走卻躊躇著彎腰去撿那帳薄——

    他終於晚了一瞬,火舌吞吐著肆虐,轉眼便到了腳邊,帳薄被捲入其中,微一扭曲,便化為灰燼,空氣中隱約有一道墨香瀰漫。

    寶錦回眼看時,已來不及,她心中雖憾,卻也無暇顧及,三人相互攙扶著從另一端矮牆上翻過,堪堪逃得性命,只聽身後一聲巨響,亭台樓閣已在火舌中崩塌傾頹。

    「大約還混有硫磺!」

    沈浩上前接應,紛亂喧囂中,誰也沒有聽清他的言語。

    ****

    皇后這一晚頗不安穩,她望著天邊的月兒,低喃道:「好大一輪月兒……」

    她毫無睡意,索性喚過琳兒幾個親近侍女,支起檀木桌,抹起了牌來。

    皇后並不擅長抹牌,不一會兒,桌上的金錁子便輸了大半,三人嚇了一跳,正要暗中放牌,卻見皇后心不在焉,自然也沒有什麼不悅。

    到了一更,三人紛紛起身,勸娘娘早些歇息,皇后讓她們將殿門緊閉,卻並不就寢,只是捧書默讀。

    三更時,才有人前來稟報,皇后並不意外,輕聲喚道:「進來吧!」

    有人悄然而入,青金石地面被他袖口的煙灰染得烏黑黯淡。

    「失手了?」

    皇后柳眉一皺,放下手中的書卷,「這麼多人,都奈何不了一個紈褲子弟?!」

    「臣有負娘娘的懿旨,罪該萬死。」

    何遠連連叩首。

    「你辦事一向穩妥,這次究竟是怎麼了?」

    皇后眉宇中生出淡淡陰霾,又問:「那帳薄怎樣了,可曾尋到?」

    「臣無能……」

    何遠心中悚然,又是一陣磕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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