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愛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長白山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地方,從那兒回來的人們都會從此變得與往日不同。

    琉琉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她常常是隔好幾天才來千百度上一天班,並且對待客人的服務態度非常惡劣,經常限制客人的許多行為,從她的身上明顯能看到一種歸屬感,對於那個在長白山之巔曾威脅她,要和她一起跳下去的那個人的歸屬感。

    楊堅也碰到了他走上社會以來最大的一次機遇。楊堅工作的那家網吧要出兌,00台機器加上房租及各種手續,合計要20萬元。楊堅在遊民部落已經干了整整2年了,他熟悉每一台電腦的配置及特性,像這樣的電腦再干3年是沒有問題的,20萬元是一個相當合適的價位。也許對於這個一流網管楊堅來說,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擁有自己的一家網吧了,可是20萬元啊,對於一個月才掙一千元的楊堅來說這無異於一個天文數字。如果能得到屬於自己的一家網吧,楊堅可以不要尊嚴回家求他的父母,也可以賣掉他隨身攜帶的屠龍寶刀,可是沒有屠龍刀的冷雨青峰就不再屬於那個亦真亦幻的江湖了。

    世上有誰能拿出20萬元來挽救傲世群雄的冷雨青峰啊?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那就是千百度那個千金難買以身相許的琉琉——冷雨青峰之妻,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冷雨青峰的妻子才能夠真正挽救冷雨青峰。

    琉琉是一個極有魄力的女孩,她把她在千百度所有的積蓄都拿來給了楊堅,不但是這些還包括她自己,她把自己也從千百度拿了出來,把一切的一切都拿出來雙手交給了那個要跟她同歸於盡的冷雨青峰。

    楊堅不僅僅在江湖上是一位令人稱道的大俠,在現實生活裡也同樣是一位令人稱道的大俠。楊堅以一種不可改變的姿態領著他美麗的妻子來到他父母身邊,他毫不掩飾的跟他的父母說了妻子的過去和現在以及將來。也許能生出楊堅這樣大俠的父母本身也是大俠吧,楊堅的父母不但接受了他們的兒媳,還抱著這個勇敢的兒媳大哭了一場。

    楊堅同樣以一種不可改變的姿態領著他美麗的妻子去拜訪了他的岳父岳母,兩位老人對自己那令人頭痛的女兒能領回來這樣一位文武雙全的女婿大吃一驚,二老不但立即就認下這個女婿,並且還認他當了兒子。

    楊堅和琉琉的婚禮是在敖東城一家最有檔次的飯店舉行的。曾經統領江湖現已全身退隱的滄海一生笑重出江湖並向整個江湖發了武林貼,把冷雨青峰和冷雨青峰之妻這神話般的愛情故事傳了出去,前來慶賀的除了大批的正義聯盟同樣還有大批的邪惡聯盟,在冷雨青峰和冷雨青峰之妻的大喜日子裡,整個江湖為此休戰一天,以此來慶賀這同虛擬世界一樣美麗的現實世界。

    琉琉結婚時鼻翼上鑲著一顆鑽,這在中國的新娘中是極其罕見的,她這樣的妝扮,更加讓人相信這個美麗的愛情來源於一個自由飄渺的世界。張艷的下巴和嘴唇之間也鑲著一顆鑽,但這回它不像一顆米粒,它也是無比的光彩奪目。張艷今天同樣是那樣的光彩奪目,她是理所當然的伴娘,這其實已經不僅僅是今天,而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從此,在網絡世界裡有一對人人羨慕的伉儷男的德才兼備,武功蓋世;女的刁蠻專橫,頑皮多情。現實世界裡也有一對人人羨慕的小伉儷男的豪爽仗義,技壓群雄;女的精明能幹,風情萬種。

    如果你路過遊民部落網吧,探頭往裡瞅瞅,你經常能看到一個自信的小老闆指導玩家如何排除障礙。如果你有幸看到他步入江湖,那麼他使的是一把世上獨一無二的屠龍寶刀,如果你有幸看到了他,那麼你也有幸能看到他嬌蠻俊俏的妻子,一個服飾華麗、腰纏萬貫的風流女子,也就是現在櫃檯後面那個吐口水點鈔票的小老闆娘。

    深秋的早晨也許可以算得上是清爽,但對於千百度的張艷來說一切都變得空空蕩蕩的了,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一身洗得發白的連衣迷彩裙,低低的裸露著胸、高高的裸露著腿,張艷體質很好,她本來不怕冷,此時就更加不怕。張艷沒有像以前那樣昂首挺胸節奏明快的走,張艷走的很慢,高高的高跟鞋和硬硬的腳踝。張艷的腳踝上戴著一串白金的腳鏈,張艷的這些細節說明她已經越來越不屬於那個偏遠農村的家。張艷這種邊走邊想的舉止是從琉琉離開千百度以後才有的。

    從長白山回來以後,千百度的琉琉就走出了千百度的玻璃門,把自己的過去變成了千百度的往事。當然,千百度的姑娘們會一茬一茬的把這個故事傳說下去。

    從長白山歸來的田野也顯得心事重重。田野用盡各種辦法來挽留自己的青春年華,即使她做了眼角拉皮,即使她天天去美容院做皮膚護理,這也不能挽留她老去的容顏。當衰老襲擊一個女人的時候,女人是不堪一擊的,即使她有多麼好的心態,這也不能有多大的幫助,更何況田野的心態還不是很好。

    以往的天成幾乎聽不到這個潑辣豪爽的田野哭泣,但是現在他必須天天看到田野的眼淚,田野的哭泣絕不是一種手段,作為一個青春暮年的女人,田野實在是不能再等了,並且田野還希望能像典典那樣有一個孩子。

    無法解脫的天成最後在他老娘的引導下竟然找到了一位算卦先生。那是一位住在平房區的老先生,敖東城凡是50歲以上的善男信女沒有不知道他的,他在這個圈子裡被奉為聖明。當天成把自己的處境假托在一個朋友的身上說給老先生聽後,這位老先生說了一句類似墳墓裡發出來的聲音重孝長人氣。

    天成這個沒什麼文化的東西居然立刻中了別人的圈套,用典型的東北漢子的敬重口吻說「我冒昧的請教一下,『重孝長人氣』怎麼講!」人家老先生等的就是這個,還怎麼講呢,呆雞吧呵兒天成。

    「重孝,就是重重的孝順,比普通孝子賢孫還要加倍的孝順長輩;長,就是增長、增加的意思;人氣就是一個人被人們認可、追捧的程度。『重孝長人氣』就是說一個子女如果重重的孝順長輩,對長輩的教誨嚴格的一一遵守,那麼就會增加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會受到人們的歡迎,就會得到人們的擁護和愛戴。」

    愛戴你媽逼!天成連飯都吃不飽、老婆都娶不起,田野的青春都毀在他手裡了,還談得上別人的擁護和愛戴,你他媽騙鬼呢?

    天成一拍大腿,頓悟。兩眼冒著亢奮的光「老先生所言極是,我真的有相見恨晚的感覺,真他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他媽誤老事兒了!」天成說完,豪爽的從兜裡拿出一張皺皺的50元鈔票,往炕上一放,說了聲「多謝高人指點,我走了,後會有期。」

    50元錢還豪爽,人家老先生都不惜抬手撿,人家住平房要的是那個風水寶地,就人家的財富,你一千個天成也趕不上。

    下一回田野再跟天成打電話時,田野說「呆呵兒,你跟你老娘商量的怎麼樣了?」天成在電話裡變了個人似的說「什麼老娘老娘的,你好好稱呼,以後你在我媽面前放尊重點!」田野拿著電話愣了老半天,以為是自己打錯了。再聽,人家已經掛機了。想了半天又打過去

    天成,是天成嗎?

    是我,怎麼的?

    怎麼的?剛才是你跟我講話嗎

    廢話,怎麼的!

    我說天成你今兒是不是犯病了

    什麼這兒那兒那兒這兒的,廢話少說,把你慣的!

    我操你媽天成,你跟誰說話呢?

    你個逼養娘們,你找死啊?

    我就是找死,你等著

    田野扔下電話衝出千百度就去找天成送死去了。關東女,關東女就是這個樣子的。典典也跳了起來,說了句甜姐,我也去。關東女,典典也是典型的關東女。張艷也要去,被典典攔下了,最後只好說「典典姐,小心點,不要崴了鞋跟。」

    男人眼裡的關東女是三月的桃花九月的秋菊,可惜這樣的關東女不是給天成這樣的關東漢的。天成也是男人,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男人,但他是一個沒有長腦袋的東北男人,他的腦袋長在別人的肩膀上,他自己的肩膀上長著的是一個馬桶,不論什麼屎啊尿啊統統都可以往裡面灌。

    田野和典典衝出千百度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典典就一個人回來了。這是田野和天成共同的意思。田野說「他不能把我怎麼樣,這是我倆私人的事情,你在這不好。」天成說「不好意思了,讓你見笑了,請你迴避一下,改天再登門答謝。」也聽不懂天成抽的哪股子瘋,放的哪門子屁。

    晚上田野也回來了,田野沒有讓天成送她回來,田野是自己回來的。田野回來以後,就不停的冷笑,還自言自語的說「瘋了,他媽的瘋了,都他媽的瘋了。」

    從這一天起,天成再也沒有開出租車來接過田野,田野再也沒有回過她和天成住了年的小家。

    每當典典問田野和天成的事情,田野就說我倆分手了,單身的感覺真好。典典看田野那種解脫後的輕鬆感,很是懷疑田野和天成這麼多年的愛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田野和一個朝鮮族客人頻繁的接觸,幾乎到了一種不正常的地步。終於有一天,田野跟大家宣佈她要和那位客人結婚了。

    那是一位離婚的男人,有一個十歲的兒子,由他媽媽帶著。典典曾多次提醒田野要考慮清楚再決定,但是田野對典典的回答總是顯得自欺欺人。

    那是2004年的一個金秋,長白山脈像少女穿上了一件五彩繽紛的裙子,無論是那遮掩的彩綢還是那裸露的肌膚都美的無可挑剔。這件五彩的花衣並不是由各種雜樹共同組成的,而是由一種叫作柞樹的單一樹種完成的。她在山裡人口中叫作困山柴,在書中叫作橡樹,在南方叫作金剛木,她堅硬的木質使她不能夠成材,但卻是山裡人製作勞動工具的唯一材料。

    在一個金秋的早晨,滿山的柞樹葉,綠的、黃的、粉的、紅的,把長白山脈染得像酒醉少女的臉。田野穿著一件粉紅的婚紗走完了她的獨身生活,她刻意穿了遮胸的婚紗,從前面看不到她胸前的玫瑰花,從後面看不到她背上的罌粟花。結婚的車隊是由出租車組成的,領頭的婚車上裝飾著粉色的花,就連每個車窗上的氣球也都是粉色的。據說,二婚的色彩都應該是粉色的。

    典典沒有當成伴娘,漢族的婚俗是不能讓結婚的女人當伴娘的,田野讓一個剛剛來到千百度的外地女孩當了伴娘。那個小姑娘像一個剛剛參加工作的學生那樣認真而投入。

    伴郎卻是一位結過婚的朝鮮族男人,因為朝鮮族的婚俗是只能讓結過婚的男人當伴郎。那個伴郎油腔滑調,把他哥們兒的婚姻當兒戲一樣的對待。

    別人都開玩笑說下一次就輪到伴郎和伴娘了,那個傻乎乎的伴娘居然還偷偷的看那個伴郎,而那個吊兒郎當的伴郎連一個嫖客的嚴肅都達不到。

    田野和天成的婚禮在一個中等偏下檔次的飯店裡舉行的,男方的親戚都來了,女方只來了一些八桿子打不著的冒牌親戚。婚宴總共擺了5桌,千百度的姐妹們佔了2桌。

    田野短暫的休息了一個星期就又來千百度上班了。典典問田野結婚以後過得好不好,田野一點也不掩飾的說「不好。」田野的新房是男方租的,家裡的擺設也都是房東的。兩個人的經濟是獨立的,都沒有給對方交底。

    在田野結婚的那一天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天成拿了一把菜刀,把自己左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齊齊的剁了下來。他老娘整天在屋裡看著他,以防他自殺或自殘。他家的牆壁上到處都是點點血跡,那是天成一時性起撕掉手上的繃帶,往牆上摔的。天成理直氣壯的讓他老娘借錢給他嫖娼,他說他的老婆是他老娘給弄沒的,如果不給他錢讓他出去嫖他就要去**。

    天成的這些舉動絲毫沒有感動田野,對待一個無可救藥的人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去死。也許田野心中的天成早已死掉了,也許田野心中的那個天成從來就沒來到過這個世上。

    田野結婚僅僅一個月,她的那個朝鮮族老公就去韓國打工了,臨走時他們辦了離婚手續,他們沒有共同子女也沒有共同財產,所以他們的手續辦得非常簡單。

    田野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她的那副模樣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千百度的坐台小姐。田野在千百度就像百花叢中的一枚敗葉,根本就沒有一個客人來光顧她。

    田野說她想家了,她想回家去看她的父母兄弟,田野的思鄉之情是那樣的巨大,以至於沒有任何人能夠挽留她。典典也只能和田野分離,典典和田野即使不是同性相戀也是同命相憐,但是典典也無法留住此時的田野。

    田野要回那個少女時一個人走出來,青春不在時又一個人走回去的故鄉。

    北方的冬季從這個時候才真正開始,古歷上對這個時節的描述是鶡鴠不鳴。鶡鴠是傳說中的一種雌鳥,每當夜晚來臨就會鳴叫求偶,叫聲孤獨無比,徹夜不休。鶡鴠不是那種處處留春的鳥兒,她一旦求得配偶,便從此不再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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