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所長，現在事咋樣了？」十點剛過，批著大衣的皮百發嘴上刁著一根煙，瞇著眼走進了派出所，像領導視察工作一樣，直接穿過辦公區域，來到所長辦公室外，推門進去後，站在門口，就大大咧咧的向裡面坐著的派出所所長劉長根問道。「呵呵，是老皮啊！咋跑我這來了？坐坐坐！」劉長根笑著迎了上去，親熱的握住皮百發的手，拉著他在一邊的沙發上做了下來，並主動掏出煙來遞上，笑著問道「你今天這麼早就來了？什麼事咋樣了？」「什麼咋樣？你這是和我裝蒜呢？還是咋的？我問你昨天和你說的事你安排的咋樣了！」皮百發像訓孫子一樣瞪著眼，口中大聲嚷嚷著。「哦！是那事啊！」劉長根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然後嘻嘻哈哈的陪著笑臉，輕輕拍打著皮百發的手背說道「難道老皮你還不放心兄弟？一大早的特意跑來就是問這個事？我還以為你問啥呢。放心吧，一小時前我就讓人帶隊出去了，估計馬上就有回信過來了。」皮百發聽他這麼一說，神色緩和了下來。先張嘴「撲」的一聲，吐掉了快抽盡的煙頭，然後刁起劉長根剛遞來的煙，再就著他湊過來的火，點上後，深深吸了一口，用手在桌上劃著圈，看著劉長根問道「按你這麼說，全都安排好了？」「全安排好了！」劉長根答道。「不會再和上次一樣出簍子吧？」皮百發點點頭後，還是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劉長根的臉閃過一絲尷尬，但馬上就恢復了正常，拍著胸脯答道「老皮！你就放一百個心！保證不會出簍子了，這次我安排了二隊人過去，肯定沒問題！」「那就好！那就好啊！」皮百發鬆了口氣，然後一笑，看著劉長根說道「老劉哇！今天可是條大魚啊！網住了你可也有份的，到時候盡量把事做利索點，該咋定就咋定，釘子砸實在些，別拖泥帶水啊！」「不用老哥你說，昨天局長已經打過招呼了，兄弟我曉得！保證把手腳做乾淨利落，前前後後讓人挑不出一根刺來！何況這事又不是第一次搞，不用你嘀咕，肯定沒問題！等事完後，我們哥倆再……。」劉長根嘻嘻笑著，張開五指放在嘴邊，湊近皮百發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然後和皮百發相互默契的一望，得意洋洋的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皮百發和劉長根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吹著，吐沫橫飛，正吹得紅光滿面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幾下敲門的聲音。「進來~！」劉長根收斂了笑容，正了正色，拖著官腔大聲說道。門開後，一個年輕的警員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對他說道「劉所長，出去的車已經回來了，人也帶過來了。」劉長根面不改色的揮手向他說道「知道了，你讓老鄭和老馬把人先押進去，告訴他們，按我吩咐的先審起來，我過會再過去看。」年輕警員應了一聲，走了出去。等門關上後，劉長根這才得意笑著對皮百發道「老皮！事搞頂了，人都給你帶回來了，馬上就要開申了。咋樣？兄弟我手尾算利索吧？」剛才劉長根和年輕警員的對答早在皮百發耳朵裡聽得一清二楚，現在又從劉長根的嘴裡得到了肯定，也笑了起來。連連點頭，並說道「行！活挺利索的！等事了後，少不了你老劉的好處。先讓他們申著吧，我們再抽根煙，過去一起去瞧瞧！」十多分鐘後，皮百發在劉長根的帶領下，來到了審訊室的外面，透著門縫像做賊一樣扒著向裡面瞧著。只見審訊室裡正蹲坐著五個男子，手上全帶著手拷，耷啦著腦袋抱著頭，擠在一角。其中三個都是四十開外的中年人，說著一口外地話，皮百發一眼就認出他們三個就是承包商。而另二個卻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說著帶外地口音的普通話，看樣子，估計是三個承包商的子侄。五個人穿著還算不錯，衣服比較考究，並都長得一股憨厚的樣子，特別是那二個年輕人，白淨的臉，驚恐的眼神，慌亂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涉世不深的毛孩子。「還不老實交代你們的罪行？想頑抗到底？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懂不懂？」一個大個子警察拍著桌子，厲聲的向他們喝斥道。「同志……。」一個承包商委屈的抬起頭來，想解釋一番，可剛開口說出二字，就被「啪」的一聲巨響給打段了。「什麼同志？你和我是同志？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我是警察，你是罪犯，還和我是同志？」大個子虎著臉叫罵道。「同……政……政府！我們是冤枉的啊！我們是老實本分的正當商人啊！是不是你們搞錯人了？這把我們抓進來的？還麻煩您查一查，免得抓錯人啊！」那承包商的同伴腦袋比較靈活，改了稱呼，叫去屈來，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把自己的身份證什麼的全掏出來，以此希望證明自己的清白。「按你這麼說是我們抓了好人了？你們是冤枉的？我們搞錯了？」大個子不屑的用眼掃了地上攤開的證件，歪著嘴問道。「是、是、是！我們是冤枉的，你們抓錯人了啊！」五個人彷彿從大個子的嘴中看見了光明，連忙齊聲答道。「胡說八道！」大個子用力一拍桌子，聲音大得把他們嚇了一大跳。然後正色的說道「你們以為這是那裡？不是黑社會！是警察局、派出所！難道沒有證據我們會平白無辜的抓人？政策懂不懂？政策！我們警察是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告訴你們！沒有確鑿的證據會把你們帶這裡來？想三言兩語為自己開脫，不老實的交代自己的罪行？」五個人臉都嚇白了，其中剛才發話的人膽子稍微大些，結結巴巴的說道「政……府，我……我們可……都是好……好人啊！沒……沒有犯罪啊！你可……不能冤枉我們啊！說話要憑證……據。」大個子兩眼一瞪，說道「好人？沒犯罪？呵呵，真是笑話！實話和你說吧，你們的罪證我們都掌握著呢，現在讓你們自己說，是特意給你們一個坦白的機會，如果真等我們把證據拿出來的話，就是罪加一等！」「我們真……真沒犯罪啊！沒……沒什麼可以交代的啊！」承包商額頭流著汗，抬著頭答道。「還不老實？難道要讓我上手段？」大個子怒氣沖沖的一腳蹬倒了他，鐵青著臉問道。他這一腳力氣不小，把那個承包商踢得半躺在地上直哼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其餘四人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傻著眼，蹲在一旁看著，也不敢去扶同伴一把。「老鄭！你幹嘛？你這是違反政策的！」大個子似乎還不解起，又抬起腳來就準備再向他踹一下。這時候，另一個警察走了過來，攔住了他，表情嚴肅的對他說道「怎麼能這樣審訊人呢？啊！政策白學了？怎麼能隨便給犯人上手段呢？坐一邊去！」鄭大個子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似乎不敢和那個警察頂牛，扭過頭去，氣呼呼的回到了座位上。那個警察微笑著，特意蹲下來，關切的問躺在地上的承包商道「咋樣了？沒事吧？」「沒……沒事。」承包商掙扎著慢慢回過了神，看著面前笑瞇瞇的警察，小心翼翼的答道。「我們的同志辦事野蠻了些，我替他向你道歉。」這警察似乎通情達理的向承包商倒起歉來，還扶著他站了起來，並幫他輕輕拍去衣服上的灰塵，再察看著剛才被鄭大個子踢中的地方。「謝謝。沒關係、沒關係。」「你那裡人啊？」這警察問道。「XX市的。」「XX市好地方啊！我去過，當年還去夫子廟轉過，吃過小吃呢，你們的小吃有名啊！」「馬馬虎虎、馬馬虎虎。」承包商似乎沒聽出惡意，心漸漸定了下來。接下來這警察隨意的蹲在地上，和藹可親的和他聊了起來，還不停的問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相互拉著家常。這麼聊了幾分鐘，幾個承包商似乎見這警察比較好說話，膽子也大了起來，一個個湊了近來，七嘴八舌的為自己叫起冤來，並指天道地的告訴他，自己是好人，是正當商人，決對不是什麼罪犯。「哎，你們的心情我都能理解。」這警察歎了口氣說道「任憑誰出了這事都不好受啊。」「是啊、是啊！」承包商連連答道。「但是！」這警察話頭一轉說道「可你們怎麼不想想？我們警察沒政局會隨便抓人嗎？會隨便抓好人嗎？所以啊，我勸你們還是痛痛快快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爭取寬大處理。要知道，只有爭取主動，才是唯一的出路啊！」承包商本來還希望他能幫忙開脫，可聽他這麼一說，又傻眼了，連忙答道「政府，不是我們不交代啊！真沒東西交代啊！你讓我們怎麼交代呢？」「沒東西交代？不會吧！」這警察驚異的問道，搖搖頭。「真沒東西可交代，就連我們為什麼被抓進來也不清楚啊！」承包商苦著臉說道。「哦」這警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笑著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露給底給你們怎樣？」承包商互望了一下，點點頭。這警察站了起來，回到審訊桌前，那起一疊東西，回到他們面前，把東西放在地上。笑著說道「你們先看看，再按這上面寫的一五一十說清楚，我也算你們坦白，你們看如何？」「這個是……？」五個人不解的拿起那疊東西，急急的翻閱了起來。看完後，他們連聲說道「政府、政府！這上面不是真的啊！我們沒做這些事啊！您可要幫我們查清楚啊！可不能冤枉好人啊！」「啥？不是真的？」這警察奇異的問道「難道我們的調查會有假嗎？」「真的不是真的啊！我們是好人啊！」承包商哀求道。「苦口婆心的說了老半天，你們咋還不知道悔改呢？啊！都給了你們機會還不老實交代？我看你們簡直是沒救了！」這警察臉一變，義正詞嚴的訓斥道，接著搖搖頭，慢悠悠的回到了審訊桌前。鄭大個子輕聲的對他說了一句道「又該了我，老馬，你歇回。」之後，騰的一聲站起來，大著嗓門，衝上去就是又一腳，嘴裡還邊叫邊罵道「還不老實？交代不交代？操！死硬的罪犯，還和我頂牛啊？我讓你們知道厲害……。」門外，皮百發滿意的收回偷窺的目光，笑著對劉長根說道「老鄭和老馬幹得不賴嘛，看來搞得好話，下午就能把這事給搞定了。」「呵呵，他們這行是老手了，別說這幾個傢伙，就算是真是罪犯也沒問題，保證拿下！」劉長根笑呵呵的答道。「那是，你老劉的兵嘛，那有不厲害的？」皮百發點點頭。「老皮，裡面還得搞大半天呢，沒這麼快就能搞定。快中午飯了，呆這裡守著沒意思，要不我們哥倆先去飯店喝幾盅？等下午回來後再來看看？」劉長根摸出煙來，一人弄了一根，笑著問道。「行，先喝幾盅去！」皮百發看見事情正如安排的一樣順利的進行，心情大好，一口就答應了劉長根的提議。然後這二人離開了派出所，跑到了離這裡二里的一家酒店，進了包房，點了一桌的菜，嘻嘻哈哈的喝了起來。他們這一喝就是老半天，一直從中午十二點喝到下午四點半還未盡興，直到快五點的時候，因為考慮到派出所裡的那檔事，這才依依不捨的幹掉最後一杯酒，勾肩搭背的，晃晃悠悠出了酒店大門。「劉所長！劉所長……！」他們剛出門才走了幾步，遠處就有一個人邊大聲呼著，邊向他們跑來。等人跑近後，才認出來人正是上午敲門的哪個年輕警察。「啥事啊？慌裡慌張的？」劉長根大著舌頭，不滿的說道。「所……長，出……出事了！」年輕警察喘著氣說道。「出啥事啊？搞大驚小怪的？天塌下來了？」劉長根不高興的問道。「周……周市長來所裡了，還有局長和政委全來了，到處找您呢！您快回去吧！」年輕警察急急忙忙的答道。「啊！周市長來了？他咋來了？來幹啥？」劉長根一聽之下，酒醒了一大半，急忙問道。「不知道啥事，找您半天了，您快回吧！」年輕警察抹著跑出來的汗水回答道。「行，回，馬上回！」劉長根連忙答道，接著和皮百發說道「老皮，你先回去。等我接待好周市長後，再把今天的結果給你，保證耽誤不了。」